天邊一朵雲:肉體浮雲

《天邊一朵雲》是蔡明亮繼《青少年哪吒》和《天橋不見了》之後最淺顯易懂,最接近大眾的一部電影。

《天邊一朵雲》是李康生從影以來的最高里程碑,第一次,我們可以從掙扎的肉體裡清楚看到他的靈魂。 《天邊一朵雲》同時也是蔡明亮最能夠具體實踐後現代精神的電影。

 說《天邊一朵雲》淺顯易懂又充滿後現代精神,關鍵在於電影中的西瓜、礦泉水和A片。

先說西瓜和A片。

全球電影工業除了好萊塢、印度和法國之外,幾乎都面臨不景氣的衝擊,但是A片工業從來不曾衰退,因為那是人類最根本的欲望,飲食溫飽之後,就要求男女色欲的滿足。問題在於:就算蔡明亮真的有本事找把李康生、陸宜靜和陳湘琪都找來演A片了,就算他們真的真槍實彈玩真的,就能夠吸引觀眾嗎?答案是否定的,但是聰明的蔡明亮透過不朽的A片工業做了一次台灣現況的最佳影射。

亞熱帶人愛吃西瓜,主要是因為西瓜能清熱生津,解渴除煩,然而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就說:「西瓜……屬生冷,世俗以為醍醐灌頂,甘露洒心,取其一時之快,不知其傷脾助濕之害也。」話雖如此,缺水的年代裡,西瓜長得格外好,格外甜,這已經是自然生態的一大嘲諷,在缺水的年代,任何能夠解渴的食品都備受歡迎,只要西瓜能解渴,就算只能解一時之渴,傷脾助濕都是一時片刻看不出來的,世人才不會計較其後遺症的。台灣人的務實性格,就在西瓜的幻想曲中充份印証。

蔡明亮的西瓜除了這麼矛盾的本質差異外,他至少還試著透過四個不同層次來表現西瓜的內涵與趣味。

首先就是人體象徵。

電影一開場,我們就看到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中有兩位女生行走,一位是陳湘琪,一位是穿著護士服的日本女優,手上就捧著一顆西瓜。 古往今來那麼多A片,招數早已用老,蔡明亮真要下海拍A片,花招不新,噱頭不多,那還真的不如不拍了,而且拿水果結合性欲,早在伊丹十三的「蒲公英」裡就已經玩得淋漓盡致了,不能超越,就會遺人笑柄,然而阿亮超車超得好,既俐落又面向寬廣。

西瓜既成為A片女優的下體放大圖,也成為觀眾賠著李康生一起意淫的道具,從舔到摳,從刺到穿,再把瓜肉塗抹在女優身上,一方面是舔食情欲的具體表徵,卻也因為瓜渣的黏沾碎髒,讓A片的情色格局陡減三分,然而,李康生的拚命餵填女優瓜肉,一方面又成了男性性器官填塞女體的象徵。

其次,西瓜在夏天缺水的台灣,既能解渴,也能止饑,西瓜的妙用何其大,這也是陳湘琪始終愛喝西瓜汁的原因所在,陳湘琪同時就在瓜肉咀嚼、借瓜代孕和舔食瓜壁的三層動作上,具現了她尋求欲念飽滿的生理和心理層次。

第三,李康生見瓜色變,悄悄倒掉西瓜汁的諧趣幽默,則是A片拍多了,搞西瓜搞到怕的自然反應,蔡明亮的黑色幽默,到此具像無疑。

最後,瓜肉豔紅、瓜壁青綠,更替本片奠定了色彩基調,與後繼的歌舞場面相應和,堪稱匠心獨具了。 本片的A片狂想曲內容讓很多人對電影抱有不切實際的夢想,殊不知,蔡明亮只是藉著荒謬的片場實錄,來影射批判台灣的生活亂象。

電影中,A片的拍片實況佔了相當比例,李康生的主要表演幾乎都是要集中在下半身的擺動上,不把昏倒的女優當人,把男優操到小弟弟罷工不舉,攝影師只顧盯著器官猛拍,助理又要澆水,又要抬腳……所有A片的不人道不理性場景,其實放大到台灣社會中,恰恰與一個海島國家卻面臨缺水危機,人民用礦泉水洗腳兼沖廁所、堂堂國會議員卻在殿堂演起祈雨鬧劇的無厘頭新聞形成最鮮明、最貼切的對比。

蔡明亮過去電影中的水的意像總是四濺又氾濫,代表邪惡與災禍,到了《天邊一朵雲》卻成了總是讓人啞然失笑的引爆工具,蔡明亮不但藉此顛覆了自己過去的習性,更是不多著力就已經將後現代的各種荒謬條件濃縮在電影中。

劉紀雯女士曾在「喧譁繁衍大哉問─後現代主義簡介」的文章中提到「『後現代』常常代表新潮、搞怪,難懂,無厘頭。」蔡明亮在《天邊一朵雲》中的搞怪手法當然以歌舞場面為最,表面上,所有的歌舞場面,都嚴格遵守著歌舞電影的傳統,成為男女主角心情苦悶的心裡投射的人間幻像,歌舞既是逃避,更是夢土的實踐,然而隨處可見的性器官道具與性暗示,更具體說明了百般無聊的人生,只能在性的發洩與陷溺上求滿足;百無一用的凡夫俗子,只能回歸肉身尋找最簡單最便捷的歡愉與慰藉。 拍A片的人藉著出賣肉體維生,租A片的人藉著租借肉體,得到自己肉體的狂喜與遺忘。望著一雙雙被欲望燒紅了雙眼的靈魂,一雙雙摸著電視螢幕去探尋欲望深淵的手掌,其實正訴說著蔡明亮電影裡永遠不變的主題:寂寞!

然而,蔡明亮最後最殘酷又最高潮的創意完成,主要還是得感謝李康生和陳湘琪的合作無間。 陳湘琪最後才發現李康生是A片男優,最後更靠著窗欞直視著李康生和女優做愛,更情不自禁地配音相和;無從解釋的李康生只能狠命地操弄肉體,但是眼神卻不捨得離開陳湘琪,女優的肉身摩蹭著他的器官,然而陳湘琪的臉蛋卻是他心意之所繫,那種荒謬不堪的情境,只能以天地不仁形容,那種的情人煎熬,最後卻在天殘地缺的隔窗爆發中,終於能夠完成一次身心合一的性發洩…… 你在毛髮明顯可見,聲響清晰若聞的畫面中,卻是怎麼也難忘李康生絕望又掙扎的那張臉,以及陳湘琪緊閉的眼帘中,悄悄滑落的淚水,因為那是扭曲的人生,扭曲的愛情,那是無助又寂寞的靈魂最終的呻吟!

「看A片怎麼會落淚?」蔡明亮曾以這麼一句話來抗辯他的電影不是A片,其實「做愛後,動物感傷」不只是一部法國電影的片名,更是一句傷心情人的告白,李康生和陳湘琪在做愛後看到的、想到的,就是他們高不成低不就,最最進退兩難,最最平庸無助的人生困境啊! 


天邊一朵雲:局部放大

義大利導演安東尼奧尼在經典電影《春光乍現》,透過「Blow-up」的「放大」技巧,讓我們發現了一張不經意拍攝的照片中暗含的樹叢下的底層謀殺案。

我們都相信放大可以看得更清楚。然而,凡事只看一端就無限放大的結果,卻可能導致偏執,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而是經過扭曲而更加模糊的現象。俗稱:瞎子摸象。

蔡明亮導演的《天邊一朵雲》透過色情工業的攝製情況來暗喻台灣人的現況,影片中最犀利的戲就是色情電影的攝影師,不管昏厥的女優是不是健康出了問題?是不是體力不勝負荷?他們只關心片子能不能繼續拍下去,所有的鏡頭就叮著器官的交合動作做細部的跟盯放大。

是的,看A片的人,關心的不就是器官嗎?誰還在意人的靈魂或心靈呢?只關心充血的局部,其實正是人心之常。

《天邊一朵雲》在柏林獲獎,媒體只關心口交的那場戲是真的?還是假的?彷彿這部電影從頭到尾就是那場戲?即使影片都已經到了高雄做首映,釘著觀眾做的訪問還是在你覺得口交的戲怎麼樣?

是的,習慣局部放大,習慣從局部放大來看人生就是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態度,同樣也就是我們倚賴信靠的媒體生態。

梁家輝主演的《情人》,大家只關心脫了褲子演戲的他到底有沒有和女主角珍.瑪奇來真的?誰關心原著作者莒哈絲到底想要表現什麼?

楊惠姍主演的《玉卿嫂》有一場腳鉤著愛人慶生脖子做愛的床戲,導演張毅要求楊惠姍擺出這個體態,是要以動作反射出她想要全面掌控愛人的心聲。電影是在戒嚴令還沒取消前的台灣出現的,衝撞了保守的電檢體制,片商先以電檢過不去為由主動剪掉影片(事實上,那時候的台灣電影的確是不能那麼狂猛的床戲鏡頭出現的),此舉引爆導演和演員的抗爭,就在觀眾已經被新聞炒做出興趣的當頭,片商再私下散發床戲劇照,餵養饑渴想要看見床戲畫面的觀眾。

人類是最有好奇心的動物,生活中遇不到,看不到的事物總是會吸引大家注意,懂得利用好奇心,就可以譁眾取寵,就可以創造利潤,這也是為什麼香港女明星夏文汐當年在《唐朝豪放中》不過就是全裸躺在萬梓良身上,所有人都只看得到背部,可是大家都可以去想像看不到的那一部份的風情,於是她在一夕之間就紅遍港台兩地;同樣地,歌藝平平的女歌手珍娜.傑克遜,不過是撕開上衣的露乳動作,頓時就轟動國際。

外國人做事做得過火,還懂得道歉,珍娜.傑克遜面對輿論聲討,不能裝聾做啞,畢竟那不是媒體偷拍的結果,而是她自己的表演設計。香港媒體入侵台灣後,穿幫照成為當紅顯學,女人若隱若現的胸部風情,被記者用來附會一篇篇的激突傳奇;拍不到車震照片,就連摳鼻屎也不放過,好像只要有穿幫照片的局部放大與單向解釋,就足以編成一個故事,渾然不知看圖說話,純粹捕風捉影,只會把單純的事件更加複雜化。 

簡化的人生,單向的推理,成了局部放大後的人生真理。然而,簡化是進化?還是退化呢?

美國天使:基因的突變

電影取材文學,大家覺得理所當然,於是托爾斯泰到托爾金,文豪的藝術和通俗著作豐富了無數的電影內涵。

電影取材戲劇或歌劇,大家覺得沒有不好,從莎土比亞到洛伊韋柏,傳統戲劇和當代歌劇為電影換穿了多件新裳。

電影取材電影呢?聽起來,好像有一點同行相妒,智者不為的潔癖,但是電影藝術問世至今已經一百一十年,多少人爭相以明星的照型做為自己的裝扮藍本?多少電影歌曲成了傳唱數世代的流行文化?多少電影角色成了日常生活的象徵代表?經典名作中當然有無數的素材場景提供了後繼者取用的藍本,向電影取材,基本上還是言之成理的。

電影取材電影的最大功用就是透過似曾相識的片段,刺激撩撥觀眾的觀影經驗,從中換得會心一笑或者觸類旁通的共鳴。只不過,向電影取材的方式各不相同,付錢的通常叫重拍;不付錢的,則要看作法和成果,好聽的叫致敬、拼貼,難聽則的叫翻版、抄襲,沒有一定的準則。

《神鬼玩家》要拍攝影業大亨霍華.休斯的傳奇,要重現《地獄天使》的場景風貌,重拍成了無可迴避的挑戰,這一段戲也是全片的靈魂所繫,拍得活靈活現。《龍捲風》裡偵測龍捲風的精靈機器名叫桃樂絲,這個電影文化的傳承趣味你非得看過《綠野仙蹤》才能明白。

周星馳最愛拼貼電影印像,《沈默的羔羊》有食人魔戴鐵齒封嘴的鐵柱道具,他就如數在《威龍闖天關》裡搬用;《功夫》裡更是將《如來神掌》、《駭客任務》到《第六感追緝令》雜抄經典百家,看得觀眾眼花撩亂,卻不用一文錢的版權費。

這一招,其實美國影星Leslie Nielsen也樂此不疲,從《空前絕後滿天飛》到《笑彈龍虎榜》,根本就是那部電影賣座,就用電視綜藝的手法重新加以諧彷、調侃,看得懂的觀眾看得哈哈大笑,被消遣的電影公司和明星也無可奈何。

但是我比較佩服的還是把一些經典電影的橋段重新消化整理,形成新電影的重要文本,HBO影集《美國天使》中罹患愛滋的同志Prior(由Justin Kirk扮演,即本文的附圖)一度在獨守空閨時,就以《日落大道(或譯《紅樓金粉》)》裡的過氣女伶諾瑪的包頭盛妝扮相亮相。

《日落大道》中的諾瑪曾經紅極一時,後來成了渴望愛情的哀怨女人,Prior男扮女裝,首先說明了他的性向(男兒郎卻有女兒身),其次則是對愛情的怨噌(他的男友一聽說他得了愛滋就嚇得落跑了。沒看過《日落大道》的年輕影迷或許看得出第一層次的魅力,卻未必能夠接受到第二層次的指涉與暗示了。

福斯公司強調三D動畫效果的《機器人歷險記》中,也有一段諧彷《萬花嬉春》的「Singing in the rain」經典歌舞場面,以插科打諢為能事的搞笑機器人情場得,春情大動,就踩著水花唱起「Singing in the rain」,這樣的場景與金凱利當年在《萬花嬉春》裡載歌載舞的心理動機完全一樣,機器人模彷「Singing in the rain」自然就有向前輩致敬的意味,完全符合了全片以「擬人化」手法刻畫機器人世界的主旨,讓人擊節讚賞。

然而,同樣是這首多情感人的「Singing in the rain」,到了大導演庫布立克的《發條桔子》中,卻成了讓人汗毛直豎的暴民音樂。這種顛覆手法,你不能說是致敬、也不是拼貼,而是完完全全的基因突變,你只能悄悄地去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心靈才能想出這款重組公式呢?

美國天使:同志比翼情

1985年我初進媒體服務,經常得處理外電消息,當年最轟動的新聞就屬曾經和伊麗莎白.泰勒合演《巨人》,又和桃樂絲.黛共同打造了《枕邊細語》等影壇傳奇的影星洛.赫遜罹患了後天免疫不全症候群。

當年,世人對於AIDS的認識不深,連譯名都沒有統一,有人譯作愛滋,有人譯作愛死,不論是滋或是死,基本上都認定這是一場因愛而生的病。因為最早從1981年美國洛杉磯發現五名健康年輕人卻罹患了罕見肺囊蟲肺炎,他們唯一的共同特徵就是他們都是同性戀者,都是從性行為上感染了這個怪病,所以有人就直接以同志癌症(Gay Cancer)這種充滿岐視和揶揄的名詞來形容這個疾病,甚至還有人直指那是上帝懲罰同志的「天譴」,這種情勢直到巨星洛.赫遜都染了病才告改觀,AIDS才在剎那間喧騰成為全球矚目的世紀黑死病。

洛.赫遜染病的消息震驚各界,主要是他一直在銀幕上扮演風流帥哥,是不少女孩子暗戀心儀的偶像,他的真實性向一旦曝光,帶給社會的震驚是不可置信的全面錯愕,連夢中情人都可能是同志,還有誰是可以相信的?還有多人利用著偶像的偽裝網,欺瞞著世人?

洛.赫遜生前的最後作品是當年轟動一時的電視影集《朝代(Dynasty》,而且還在確定罹病後,繼續和女主角琳達.伊凡絲演出熱吻床戲。愛滋病毒是否會隨唾傳染?琳達.伊凡絲會不會因而受感染,成為無辜受害的人?在八卦媒體的渲染下,這些議題都成為街頭巷議,人人討論,在以訛傳訛的情況下,滋生無盡恐慌的時代病。

《美國天使》的劇本年代就設定在愛滋恐慌正如火如荼在全美國燃燒的1985年,故事從一對相親相愛的猶太情人展開,當男主角Prior告訴他的男伴Louis
他罹患了愛滋病時,Louis嚇得魂飛魄散,趁著Prior住院,就搬離住處,但是良心譴責下,他到公園尋找短暫愛情,卻遇上了已有家室的司法官Joe Pitt,因此又帶出了Joe Pitt的恩師Roy Cohn正是同志痛恨的邪惡律師,偏偏Roy Cohn卻也是同志,而且還染上了愛滋,同時還運用權勢威脅醫師只能說他是肺癌,不能說他得了愛滋,個性暴燥的Roy Cohn臨終前還不時咒罵著照顧他的護士Belize,偏偏他卻是一位出櫃的男同志。

《美國天使》的編劇Tony Kushner本身就是同志,極力爭取同志人權,不是看了太多的同志悲情,不會挺身出面寫出這個同志嘴臉面面觀的精彩劇本;不是看不慣美國社會對同志的欺壓和岐視,不會試圖以戲劇的力量傳播愛滋不可怕,在上帝都落跑的人間裡,只要同心協力,還是能夠戰勝病毒,重建人生的。

《美國天使》的成功在於採取了異性戀的傳統觀點來呈現同性戀情的世界,「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西東」的世界,不分同性、異性,都可能遇上;「恃強凌弱,大小通吃,吃完還不吐骨頭的嘴臉」,也不是只有異性戀的人才是這麼可惡!披著正義外衣,頂著婚姻保護傘,熬不過內心欲望煎熬,渴求一夜情的人也不是只在異性戀的世界裡發生。

坦白面對人生的情欲面向,坦承同志世界裡有高貴的靈魂,也有畏難、退縮的怯懦,這樣的筆觸下所見証到、所還原的人生,毋寧才是最有說服力的戲劇描寫,特別是Louis悔恨交加,在中央公園裡隨意與人苟合,即使對方的保險套已經破了,他也不願放棄,大有自己也染病一死的悲憤;特別是寡人有疾的Roy Cohn和Joe Pitt卻總是在關鍵時刻對同志最最無情,他們的自私和怯懦,即使午夜夢迴也不知悔改的,即使命在旦夕,也不肯認錯的行徑,在在說明人心之險惡,其實無關乎性向的。

影集中也挑戰了傳統概念,沒有人知道同志的染色體到底起了什麼變化,讓他們的身心對同性特別來電,但是誰規定以禁慾清規取勝的摩門教徒,就不會是同志?同志也怕死,所以才會用盡特權取得治愛滋的特效藥,卻依舊救不回自己老命;做人妻子的要如何求証老公的性向?如何挽回老公的愛情?就算他願意在妳身上拚命地蠕動做愛,但是雙眼緊閉的他,是不是幻想著另外一個人?

諸如此類大膽又寫實的生命告白,讓《美國天使》有了強猛的寫實力道,然後才讓宗教荒謬與存在主義哲學上的「上帝已死」概念有了辯論空間,也才讓幻想與錯覺的嗑藥、囈想與病重的世界,有了數位特效和美術道具的盡情揮灑空間,讓主題嚴肅的戲劇,還能不時有高度的娛樂性可以緩和緊繃的情緒,不致於淪為同志議題的論說文。這樣的編劇手法,值得有志編劇的人可以多方切磋借鏡的。

美國天使:垂憐愛滋人


有的演員,一輩子都在重複相同的角色或戲路;有的演員則像變色龍,每一回的表演都讓人眼睛一亮,看到她一次比一次更往下挖,挖出自己更多面的層次。

任性又倔強,想要追求的人或物,一定要追上手,這是章子怡在大銀幕處女作《我的父親母親》中的戲路,後來的《臥虎藏龍》、《十面埋伏》到《2046》,她都還在相同的格局中打轉,沒有超越、提昇和突破,命運和她相同的演員還包括成龍、李連杰等人,其實,大家都希望他們不要變,得能再看到他們打響名號的絕技表演,得能回味重溫他們的昔日光華,就是我們的福氣啦!

周潤發在港片時期的小馬哥造型,膾炙人口,然而他不只是會重複自己,在《等待黎明》、《英雄會少林》到《傾城之戀》中,他端出各式不同的菜式,讓我們看到他驚人的潛力與魅力,但在進入好萊塢之後,上了年紀的小馬哥不論是《替身殺手》、《魔鬼英豪》、《安娜與國王》或《防彈武僧》,微笑依舊、身形依舊,唯獨缺了華采,應驗了好萊塢某位影評人的形容:「他沈沒在好萊塢的浪潮裡了。」

演藝圈是非常現實的,你過去厲害,不代表永遠厲害,你曾經綻放光芒,不代表你就是恆星。大明星走過巔峰,偶爾也會失足。

「人魔」安東尼.霍普金斯的演技早已公認爐火純青,然而他在《狂愛走一回》中挑戰畢卡索,依舊是那一口牛津腔的英文,依舊是內心火山蠢蠢欲動的表演方式,卻無法具現天才橫逸、行事狂妄的畢卡索肢體動作,你看到的還是你熟悉的「人魔」,而非傳奇中的畢卡索。雖然,對很多人而言,驚世駭俗的畢卡索就是「人魔」!

1980年代的梅莉.史翠普曾經有百變天后的美譽,演什麼像什麼是她的基本功夫,每次演出都會換腔調改口音,更是她的絕學,從《克拉瑪對克拉瑪》開始,舉凡《越戰獵鹿人》、《蘇菲的選擇》、《法國中尉的女人》到《遠離非洲》,你只能致敬再致敬!然而,《時時刻刻》裡,你看到那位現代版達拉威夫人,一舉一動的內涵及暗示意味都己充滿斧鑿痕跡,焦急時就手足無措,悲憤時就顧左右而言他,演員的表演已經讓觀眾可以清楚預見,那就沒有意外,就沒有感動了!

我無意挑剔,無意揄揶,本文提到過的影星都曾經創造過讓人難忘的銀幕光華,不能突破,有時候是製片人根本不想:「你那一套很管用,就繼續那樣吧!」有時候也是自己專揀自己熟悉的戲路去演,就像有的人演講或上課,就用萬年講義一講再講一樣,重覆自己並不是罪惡,更不是錯,就像人生日出日落,我們重複著同樣的生活節奏,重複著同樣的衣食住行。

對於演員而言,留住巔峰的剎那就夠了,在觀賞華納發行的HBO迷你影集《美國天使(Angels in America)》DVD時,這樣的思緒一再在我心頭翻滾著,因為我真的見証到了一次非常精彩的表演。

《美國天使》耗資六千萬美金拍攝,堪稱是電視影集前所未見的手筆,演員陣容超強是這套六小時的迷你影集成本驚人的主因,光靠艾爾.帕西諾、梅莉.史翠普和艾瑪.湯普森三位奧斯卡帝后的金光加持,就夠吸引人關切的,互飆演技的場面也極有看頭。

艾爾.帕西諾飾演的邪惡律師一身翻雲覆雨,在名利場中予取予求,在性欲世界中更是兩性通吃的狂魔,染上了愛滋在病榻奄奄一息之前,他還是堅稱自己只是罹患肺癌,沒有同理心對待負責照顧他的同志護士……醜陋的靈魂、猙獰的欲望都是他從《女人香》之後非常固定的表演戲路,不論別人的鋒芒如何,只要有他在,就有好戲看,他要再怎麼突破?沒有人可以有答案。

梅莉.史翠普則是一人分飾三角,她既是虔誠的摩門教徒,一聽說兒子出櫃愛了男兒,就急著要求挽救兒子婚姻的老媽;也是被壞律師逼死,含恨以終的不甘陰魂;同樣也是協助上帝處理人間事物的天使。她的天使戲很少,很難發揮;她的陰靈角色,頗得陰陽怪氣真傳,但是角色只求復仇,若非最後唸起祈禱文時,讓人看到了她收起復仇怒火的寬恕憐憫之情,還真會讓人為之扼腕;即使是她最擅長的傳統媽媽角色,除了拒聽兒子的出櫃電話那一幕,讓人驚佩之外,其他的戲份也乏善可陳,面對事業有成,又已經成家立業的孩子竟會在半夜打電話出櫃,那種既驚又怕,只想當蝸牛,不敢面對事實的惶惑之情,簡短又有力,表演得恰如其份。

艾瑪.湯普森戲路寬廣,悲情、詼諧、誇張、內斂她都能演,在《美國天使》中,她既是美國天使,又是專治愛治的醫師,演醫師時敬謹專業,細心體貼;演天使時卻粗枝大葉,只會窮喳呼,把神聖的天使演成了喜感十足的官僚,符合了原著劇本痛斥上帝落跑,不能疼惜世人,留下廢墟人生的強烈指控。她甚至還演出全裸交合的荒誕啟示錄,演什麼就要像什麼,不在意自己固定形象的專業精神,更讓人印像深刻。

這三位拿走大半片酬的天王天后表演,對我而言都是襯托紅花的綠葉而已,《美國天使》中真正的巨星反而是片中的配角護士Jeffrey Wright。

他是一百八十公分的黑人男星,然而舉手投足卻很有「娘味」,穿耳洞,戴絲巾,傳統性別的標準定義到了他身上已經完全不適用,他體貼地傾聽同志的心聲,他耐心地照顧暴燥病人,我們從男兒郎身上看到了所有女嬌娥的標準身段,看到了一位出櫃同志絲毫不媚俗,絲毫不畏難的生命尊嚴,《美國天使》被譽為是美國同志人權的重要里程碑,原著劇本的功力不在話下,然而幾位同志渲演員在Jeffrey Wright的引領下狂飆演技,讓我們看到充滿說服力的好戲,才更是關鍵所在。

證人;張家輝與謝霆峰

香港導演顯然很鍾愛墨西哥導演伊納利圖(Alejandro Gonzalez Inarritu) ,余國偉導演參考《靈魂的重量(21 Grams)》的器官移植主題,拍出了《再說一次我愛你》;林超賢則是參考《愛情像母狗(Amores perros)》的車禍連結關係拍出了《証人》。

 

參考是指有些橋段相似,不過劇情發展改編後,卻也有不同程度的「香港化」,《再說一次我愛你》是中產階層的香港風情,《証人》則是深入香港的底層社區,不論是天井、社區或者緊繃的住戶關係,至於茶樓中的人影窺探,夾層中的暗藏玄機,都有著濃郁的香港風味尤其是靠著霓虹燈來找尋人質所在的尋訪,更是從文化地理座標上找尋創作靈感,最重要的是基礎不凡,橋段處理亦不俗,整體效果確能緊叩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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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証人》的片名其實是全片最弱的地方,因為片中只有證物,並無証人;只有人質,並無証人,就算林超賢曾經解釋觀眾就是「証人」,還是牽強得莫名所以。

 

《証人》的關鍵連結在於一場警察追搶匪的車禍,警車撞匪車,原本是想強迫匪徒停車,卻在緊要時分被一輛急著送老婆去醫院的飛車給撞飛了,受傷最輕的歹徒因而襲搶了另一輛停在路旁的汽車,不料卻又導致車內一位無辜小女生死於警察槍彈下,太多的巧合串在一起,確實是編導刻意安排,但要留待最後才能恍然大悟的故布疑陣手法,看得出林超賢說故事的本領。

 

《証人》的主角謝霆峰與張家輝都是贖罪的男人,只因立場不同,不可能和解,火拚是唯一的出口,謝霆峰飾演的警官唐飛,因為誤殺了檢察官高敏(張靜初飾演)的女兒,滿心愧咎,想要贖罪彌補,沒想到老天真的給了他一次機會,高敏的第二個女兒也成了歹徒交換犯人的人質,他必需擊敗視力衰退,行動不便,手段卻極兇殘的歹徒張家輝,但是他的賣命發狠卻全是因為妻子阿麗為他癱瘓,讓阿麗苟延殘喘好好活下去,成為支撐他賣命的唯一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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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見底的謝霆峰,基本上是吃虧的,因為角色性格除了自責贖罪,他沒有太多轉折空間,即使是必需為過去只求績效,鐵面無私的作為道歉時,也看不到他寧可委屈自己,以追求真相的折磨。加上敵暗我明的,雙方對待生命的態度又迥然不同,註定他只能一路挨打,最後只能靠著鍥而不捨的決心,才逐步逼近真相。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結果,使得角色性格太過透明,沒有意外,也就沒有欣喜。

 

相對之下,張家輝表面上是不惜賤命,逞兇鬥狠的歹徒,背後卻有難以與外人分享的愛情煎熬。目殘臉傷的他,有著兇神惡煞的神彩,骨子裡卻有柔情似水的溫柔婉約,生命的無奈與嘲諷,全都匯聚到他的身上,極度不協調的矛盾元素再三碰撞的結果,讓他的良知與行動,添加了一層難以預料的迷霧色彩。迷霧讓角色的行事動機和選項得以出人意料,因此有趣,因此迷人。張家輝因《証人》接連獲得表演大獎,正是他的惡讓人心驚,但是他的善又讓人心疼,導演混淆了傳統是非善惡的絕對標準,還原到罪與罰的人性本質上,才是最成功,也最有說服力的突破。

 

《証人》的第一個,與最後一個鏡頭都同樣是仰望屋簷與天空的仰角鏡頭,可以解讀成「人在做,天在看」,也可以理解成「天地攸攸,天道好還」,但是我更喜歡的卻是歷經劫波後,張家輝與妻子雙雙躺在救生擔架上被送進醫院,那是他們終於得以安靜下來的時刻,終於可以仰頭望天的場景,過往的拚殺恩怨,最後有如一朵天上飄過的雲,人生的歎息,在那一剎那達到了最高峰。

爸你好嗎:紅豔紀培慧

初識紀培慧,是在2008年的《九降風》,今年再於《爸,你好嗎?》中看到紀培慧,卻幾乎認不出來了。

 

紀培慧在《爸,你好嗎?》的十段短片中擔綱了《心願》和《期待》兩段,戲份最重,卻險些讓人認不出來,戲路丕變是其一,造型豹變更是主要原因。

 

烏黑頭髮是明星不可或缺的魅力要素,但是做演員,頭髮卻如身外物,要有隨時皆可拋的心理準備,才能新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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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爸,你好嗎?》的《心願》一段中,紀培慧飾演因為酷愛潛水,卻在水中發生意外,變成植物人的女生,她的父親高捷則是有黑道背景的電影公司老闆,平常雖無需橫眉怒目,吆喝兄弟,卻也另有一股大哥威嚴,只是跟在身旁的手下多數稚嫩,辦事不牢靠,光是一大一小兩個蛋糕,對材料及蠟燭的指示,就怎麼樣也背不準確,採買時也是紕漏連連,險些誤事。

 

紀培慧還沒有出場前,很難猜出《心願》的焦點何在,但是紀培慧躺在病床上的身影出現時,所有累積的情緒卻全都匯聚到了出口,她理了個小平頭,頭上還有疤,身子幾乎全都無法動彈,同樣狀況的《點燃生命之海(The Sea Inside)》男主角哈維爾.巴登(Javier Bardem )是聽著「公主徹夜未眠」的歌聲幻想起飛;《潛水鐘與蝴蝶(Le scaphandre et le papillon)》的主人翁馬修.亞馬利克(Mathieu Amalric),尚且想靠眨眼寫書,紀培慧則是身體癱了,心思卻還依舊冰雪聰明的孩子,知道老爸脾氣不好,為了小弟搞砸了她的生日蛋糕火冒三丈,還是掙扎地要在電腦鍵盤上敲出「老爸別生氣」的字樣!

 

不能言語的女兒,只能靠這樣表達心聲,確實,不說不明白,那是感人熱淚的,偏偏,說太得太白,卻成了《心願》最大的障礙,只是女兒不能言語,所以只能請老爸來回應,平心而論,高捷的床邊告白講得真情畢露,沒有人懷疑他的眼淚,微妙的關鍵則在於所有的災難背景與父女情結,都必需要由高捷說給觀眾明白,是的,劇情中高捷是和女兒說話,但是內容卻是說給觀眾聽的,要交代她紀培慧的癱瘓原因,要交代別人不會明白的所謂「嚴厲大哥/慈祥父親」的雙面心情,但是如果去除那種擔心說不明白的焦慮,改換成父親對女兒的私密分享,而非細述重頭,點燃的親情感染會不會更震撼,更強烈?

 

乍看《心願》中理著平頭,髮痕還帶疤的紀培慧,確實讓人心疼,因為從型到戲,都很有說服力;至於《期待》中的性別議題,則起了讓人心驚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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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中的紀慧如一襲紅豔衣裳,人兒也光鮮亮麗,勾著外籍男友的手出遊,笑容可掬,顯然就是一對幸福的小鴛鴦。但是回到家裡,國語不太標準的老爸米七偶卻在書桌旁等她。

 

米七偶是日本人,在台灣工作,在張作驥的《蝴媟》中飾演一位棄養兒子,遠赴日本的不負責父親,在《期待》中卻成了為了追求愛情與婚姻,不惜被父親逐出家門,到台灣安家立業的浪子。他的血液中有著為愛犧牲的熱情,對於紀慧如的異國戀情,其實沒有反對的理由,但是他的表情一直很淡,一直不想理睬那位外籍男友。

 

《期待》的劇情在此時有了大逆轉(真相應該保留給大家到戲院去體會),紀慧如的頭髮同樣扮演著關鍵角色,我確實不太喜歡米七偶吱吱喳喳地再把他的奮鬥史對著觀眾再說一次,因為那不應該是早已知情的孩子要再聽一次的話白,而是說給觀眾聽的,還好,最後只靠兩個字就旋乾轉坤了,張作驥的戲劇拿捏,還是頗具火候的,至於全片因此流露出的開闊視野,卻也讓《爸,你好嗎?》不再陷在拍給年輕人看,好即時向父親問聲好的創作窠臼中,而有了可以讓天下父親借鏡參考的力量。

爸你好嗎:兒孫腹語術

范植偉演出張作驥的電影其實不算新聞,不演才算,畢竟,從《黑暗之光》到《美麗時光》,這對師徒已經聯手塑造了台灣電影的明星傳奇。

 

最重要的是,張作驥懂得怎麼捉住范植偉的神韻,就算只有兩場戲,也極其精準有神。相較於後來陸續演出的其他作品,張作驥確實提供了最穩定的明星發光電源。

 

在《爸,你好嗎?》的《將軍》篇中,范植偉飾演一位在新加坡工作的兒子,專程帶孫子回台探視獨居的爺爺,父子有代溝,談不上什麼知心體貼的話,古今中外皆然,但是多了一位孫子,就多了一枚活棋,可以活化許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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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作驥的作法是讓孫子成為范植偉「腹語術」的代言人,祖孫三人同一桌吃早餐,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清楚?有障礙,就顯得父子情疏;想溝通,卻不由正途,反而更能突顯矛盾。

 

「腹語術」的趣味在於嘴吧看似沒懂,卻能透過另一位角色來代言,少了顧忌,多了直接,因而得能口遮攔地諧趣呈現「語言」和「事實」的荒謬性。嚴格來說,《將軍》中范植偉完的不是腹語術,而是故意轉個彎,明明自己想要問老爸的話,卻透過孫子的嘴來問,一方面做為促進祖孫情深的拐彎術,另一方面則是迴避父子陌生的機巧潛遁術。

 

避開父親的眼神,避免直接對話的尷尬,范植偉因此就像是一位根本不必理睬攝影機的演員,頭也不抬,眉亦不揚,只是對著孩子叮嚀細語,面對父親的回答,他也不必表白自己的心思,而是繼續請孫子代言,閃躲的身姿讓他少了壓力,多了自在,不自覺流露的唇角輕笑,轉彎對話的形式有如汽車的保險槓,讓可能曾經有過對立矛盾的父子不再擦撞出火花,也讓范植偉的內縮表演有了最強烈的說服力。

 

張作驥另外則是在稀飯、女朋友和探戈舞的三件人生小事上,雕琢出老爸爸的黃昏風情。老人家牙齒不好,只能吃稀飯,但是兒子買不到稀飯,買了燒餅油條回家,不一樣的食物硬度,顯示了兒子不懂得體恤老爸體能。至於老爸嘮叨說稀飯要慢慢熬才好吃,更是輕而易舉就點出了老人家渴望細膩精緻的生命品味,偏偏兒孫卻只圖方便速食的生命態度。

 

老爸如果有老伴,其實不是壞事,多數父親從來不會和孩子分享自己的性欲苦惱,開明的兒子想要敲邊鼓起鬨,鼓勵老爸勇於追求,老爸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坦率而精準的過招,就如他不時夾帶炫耀的英語一樣,形成全片最燦爛的笑聲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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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老爸的舞伴真的來到家裡起舞,出外辦事回家的范植偉隱約聽見了「魂縈舊夢」的老歌,從「花落水流,春去無蹤,只剩下遍地醉人東風…」到「青春一去,永不重逢,海角天涯,無影無蹤…」坦白說,招式不新,但是依舊扮演著歌曲點題的功能,張作驥比較高明的處理是孫子站在門口看爺爺跳探戈,兒子也悄悄走近門廊,斜倚門柱看著客廳內婆娑起舞的人影,那是老爸的舞台,兒孫都只能旁觀,他不但自得其樂,甚至還跳出了兒孫難以企及的倩影,用兒孫的背影,襯顯老爸的意氣風發,那是張作驥多深情的祝福啊!

8月01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801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第十四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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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界知名導演亨利謝利克,改編英國知名作家Neil Gaiman同名著作,以模型和布偶,逐格拍攝的技法,完成了動畫電影《第十四道門》,主人翁是小女孩卡洛琳,在只有13間房間的新屋裡,意外發現了第14扇門,但是門後卻是一道牆,電影還沒有映演,不知成績如何,但是已經先買到原聲帶了,今天就讓大家先聽為快了!十月映演前,再做介紹。

本段音樂:

第十四道門》原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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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最新電影:《爸,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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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張作驥導演,談他的拍攝構想,談他從長片到短片的風格變化。

十段式的集錦影片,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問:導演最喜歡那一 段?導演也想問你最喜歡那一段呢?

本段音樂:

爸,你好嗎?原聲帶

吳晟《甜蜜的負荷》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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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爸,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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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張作驥導演,談職業演員與業餘演員的合作實況;

談張藝替他打造出來的電影音樂。

本段音樂:

爸,你好嗎?原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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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時     2部份

電影話題:《鐵道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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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作驥的《爸,你好嗎?》是父親節的應景電影,但是有機會,除了該陪辛苦的父親談談心之外,還能替他唱一首歌嗎?唱兒時的催眠曲如何呢?《鐵道員》中有一首西洋老歌,別具情懷。曲名是Last Waltz,歌詞內容是:

I wondered shouldI go or should I stay, 
the band had only one more song to play. 
And then I saw you out the corner of my eye, 
a little girl, alone and so shy. 
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 
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the last waltz should last forever. 
But the love we had was going strong, 
through the good and bad we get along. 
And then the flame of love died in your eye, 
my heart was broke in two when you said goodbye. 
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 

本段音樂:

《鐵道員》原聲帶:《the Last waltz

金剛前傳:骷髏島之王

史上最大怪獸金剛(King Kong)的故鄉在那裡呢?

 

答案大概只有《金剛》迷才有本事,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說:「骷髏島

Skull Island)。」而且能夠煞有介事地指出骷髏島的地理座標就在蘇

門達臘附近。

 

1933年到2005年,過去七十二年的影史上,金剛至少從帝國大廈墜落紐

約街頭三次,雖然每一回都有催人熱淚的感動力量,但是如果動畫特效和

戲劇渲染力都無法超越彼得.傑克森(Peter Jackson 2005年版的《金

剛(King Kong)》,還是別自曝其短的好(彼得從小就迷戀1933年版的原

版《金剛》,也是得在他從《魔戒三部曲(The Lord Of The Rings)》練

就了一身動畫好本事,才敢挑戰經典,樹下新世紀的「金剛障礙」)。

 

就在彼得於2005年推出新版《金剛》時,漫畫家Joe DeVitoBrad

Strickland也曾推出一本金剛漫畫「金剛:骷髏島之王(King of Skull

Island)」,當時或許沒有引發太多的討論,但是四年之後,Spirit影業

公司已經買下版權,要拍成電影。

 

jj709.jpg《金剛:骷髏島之王》其實是繞著金剛打轉的混血大全集,同時兼具了前

傳及續集的元素,彼得.傑克森在他的《金剛》中花了相當篇幅介紹了傑

克.布萊克(Jack Black)飾演的電影導演卡爾.丹漢(Carl Denham),他是發掘及見証金剛傳奇的關鍵人物,《金剛:骷髏島之王》的故事就描寫他的兒子文森.丹漢為了找尋下落不明的父親,於是偕同老爸的編劇搭檔Jack Driscoll2005年的電影版是由影帝亞卓安.布洛迪/Adrien Brody飾演)重回骷髏島,也因此揭開了當地原住民敬畏金剛,甚至要把活人獻祭給金剛的神話傳奇。

 

金剛傳奇的主體在於「野獸」與「美女」。對男孩子而言,原本金剛最迷人的噱頭是他曾經在骷髏島上打敗大恐龍和大蜘蛛各種史前巨獸,以「世界第八大奇觀」的名號登臨紐約;對女孩子而言,金剛與美女Ann Darrow曖昧的人獸戀,確實匪夷所思,也因而有了最後「是美女殺了野獸!」的惋歎!但是《金剛:骷髏島之王》對於美女沒有太多興趣,強調的是骷髏島上的失落園奇觀(創造神探福爾摩斯的名作家柯南.道爾/Arthur Conan Doyle曾經在1912年完成一本名為「失落的世界/The Lost World」,提供了故事原型),金剛要在骷髏島上稱王,其實是付出體力與心血,必定要擊敗各式對手,稱王的過程也就提供了新片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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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野獸」沒有太多意見,那是蠻力與想像力的綜合產品,拍得熱鬧,未來有助電玩行銷,但是「美女」才是最神奇的驚天一觸,鐵漢尚且有柔情,何況是巨大怪獸,而Ann Darrow先是驚慌失措,既而若有所悟,又因歌舞替身惹怒了金剛,最後雙雙登上帝國大廈頂層的壯麗風景,他們的互動與對話才是全片最有「人味」的浪漫筆觸,只拍「野獸」,少了「美女」,對我而言就像是缺了靈魂的軀體,就算特技再高超,還是若有憾焉!對我而言,能夠拍出金剛眼神深處的所思所想,還在澎湃在胸口的情思,才是真正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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