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取材文學,大家覺得理所當然,於是托爾斯泰到托爾金,文豪的藝術和通俗著作豐富了無數的電影內涵。
電影取材戲劇或歌劇,大家覺得沒有不好,從莎土比亞到洛伊韋柏,傳統戲劇和當代歌劇為電影換穿了多件新裳。
電影取材電影呢?聽起來,好像有一點同行相妒,智者不為的潔癖,但是電影藝術問世至今已經一百一十年,多少人爭相以明星的照型做為自己的裝扮藍本?多少電影歌曲成了傳唱數世代的流行文化?多少電影角色成了日常生活的象徵代表?經典名作中當然有無數的素材場景提供了後繼者取用的藍本,向電影取材,基本上還是言之成理的。
電影取材電影的最大功用就是透過似曾相識的片段,刺激撩撥觀眾的觀影經驗,從中換得會心一笑或者觸類旁通的共鳴。只不過,向電影取材的方式各不相同,付錢的通常叫重拍;不付錢的,則要看作法和成果,好聽的叫致敬、拼貼,難聽則的叫翻版、抄襲,沒有一定的準則。
《神鬼玩家》要拍攝影業大亨霍華.休斯的傳奇,要重現《地獄天使》的場景風貌,重拍成了無可迴避的挑戰,這一段戲也是全片的靈魂所繫,拍得活靈活現。《龍捲風》裡偵測龍捲風的精靈機器名叫桃樂絲,這個電影文化的傳承趣味你非得看過《綠野仙蹤》才能明白。
周星馳最愛拼貼電影印像,《沈默的羔羊》有食人魔戴鐵齒封嘴的鐵柱道具,他就如數在《威龍闖天關》裡搬用;《功夫》裡更是將《如來神掌》、《駭客任務》到《第六感追緝令》雜抄經典百家,看得觀眾眼花撩亂,卻不用一文錢的版權費。
這一招,其實美國影星Leslie Nielsen也樂此不疲,從《空前絕後滿天飛》到《笑彈龍虎榜》,根本就是那部電影賣座,就用電視綜藝的手法重新加以諧彷、調侃,看得懂的觀眾看得哈哈大笑,被消遣的電影公司和明星也無可奈何。
但是我比較佩服的還是把一些經典電影的橋段重新消化整理,形成新電影的重要文本,HBO影集《美國天使》中罹患愛滋的同志Prior(由Justin Kirk扮演,即本文的附圖)一度在獨守空閨時,就以《日落大道(或譯《紅樓金粉》)》裡的過氣女伶諾瑪的包頭盛妝扮相亮相。
《日落大道》中的諾瑪曾經紅極一時,後來成了渴望愛情的哀怨女人,Prior男扮女裝,首先說明了他的性向(男兒郎卻有女兒身),其次則是對愛情的怨噌(他的男友一聽說他得了愛滋就嚇得落跑了。沒看過《日落大道》的年輕影迷或許看得出第一層次的魅力,卻未必能夠接受到第二層次的指涉與暗示了。
福斯公司強調三D動畫效果的《機器人歷險記》中,也有一段諧彷《萬花嬉春》的「Singing in the rain」經典歌舞場面,以插科打諢為能事的搞笑機器人情場得,春情大動,就踩著水花唱起「Singing in the rain」,這樣的場景與金凱利當年在《萬花嬉春》裡載歌載舞的心理動機完全一樣,機器人模彷「Singing in the rain」自然就有向前輩致敬的意味,完全符合了全片以「擬人化」手法刻畫機器人世界的主旨,讓人擊節讚賞。
然而,同樣是這首多情感人的「Singing in the rain」,到了大導演庫布立克的《發條桔子》中,卻成了讓人汗毛直豎的暴民音樂。這種顛覆手法,你不能說是致敬、也不是拼貼,而是完完全全的基因突變,你只能悄悄地去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心靈才能想出這款重組公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