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之夜:憶徐克往事

張艾嘉2024年五月將帶著4K修復的《上海之夜》到坎城影展作經典電影修復特映。修復幕後最大推手就是導演徐克和監製施南生。

徐克早年作品部部精彩,充滿創意靈光,《上海之夜》更是瘋狂喜劇的極致。

徐克告訴過我他最喜歡的中國電影是《烏鴉與麻雀》,鄭君里導演在1949年拍攝的這部影片,對蔣氏王朝的官僚貪污腐敗有極嚴厲批評 。《上海之夜》同樣也對國民黨撤離中國之前,金圓券快速眨值的經濟崩盤,物價狂飆,極盡嘲諷能事。

不過,《上海之夜》還是一部愛情電影,黃霑打造的「晚風」,一直是我愛在廣播中介紹的電影主題曲,主唱又主演的葉蒨文因此大紅特紅,張艾嘉的瘋狂喜趣表演,也是她在香港時期的顛峰之作。

至於徐克本人也客串演出一角,飾演被陽台灑下的污水淋溼一身的路人甲。

他很像希區考克,老愛在自己的電影中客串一角,《新蜀山劍俠》他演出五代十國的小兵,和同飾小兵的洪金寶一搭一唱,躺在死兵堆裡尋找生機,順便痛罵都是藍軍和紅軍搞得天下大亂。

那時台灣還在戒嚴時期藍軍擺明罵國民黨,紅軍則是共產黨,可是讓當時的御用文人怒火中燒,還投書報紙痛罵徐克,記憶中似乎還主張禁演或修剪?

後來呢?後來,我在戲院中看到的版本,徐克依舊罵著紅軍和藍軍,觀眾也笑得很開心,喜劇嘍,幹嘛那麼嚴肅?

台灣的電檢尺度就這樣在各界衝撞之下,慢慢鬆動起來,那也是徐克的小小貢獻了。

《上海之夜》40歲了,那是香港電影最飛揚的黃金年代才可能出現的神作,張艾嘉依舊那麼年輕。昔日小妹如今已是金馬獎三金影后,應該走上坎城紅地毯接受歡呼致敬。恭喜張艾嘉,沒看過《上海之夜》的朋友千萬別錯過修復版的重映。

宮澤理惠:遊園再驚夢

宮澤理惠主演的電影都不應該錯過,少女半百各有風情,而且越陳越香。

那天重逢楊凡導演,讓我看了四張《遊園驚夢》4K全新修復版的新款海報,「你喜歡哪一張?」

我對王祖賢沒意見,楊凡初選出來的海報有旗袍女裝和西服男裝兩款,恰是她在片中游移男女兩性間的角色,帥氣逼人,也是她告別影壇的最後身影。

只是《遊園驚夢》的宮澤理惠光彩奪目,近看側看全是美,左看右看遠看近看,我剔除了王祖賢的身影,選了宮澤理惠單獨一款的海報。

楊凡笑了:「修復版我還恢復了宮澤理惠的日語發音。」這句話吊足了我胃口,記憶中,宮澤理惠在片中唱起名曲「罩羅袍」,雖是對嘴唱做,然而崑曲絕美,畫面繽紛,看著聽著就出了神,沒管她是對嘴或原唱,而且佩服楊凡竟然想到請日本女星來詮釋杜麗娘,《牡丹亭》是夢中異世界的陰陽戀曲,華人女星攜手日本女星的異性/同性愛慕,不也是另一款異世界的化學爆炸?

「別急,不要再看過去的DVD了,」楊凡知道我急著想一窺究竟,「一定要在大銀幕看,下次我帶DCP來,包廳戲院,邀集同好一起來看。」

宮澤理惠在25歲的黃金時刻拍下了秀麗曼妙的《遊園驚夢》,不但註記了杜麗娘的世紀倩影,也為宮澤拿下了莫斯科影展最佳女主角,成就了她的演藝高峰。

「你在她最好的時光,留住最美的她!」這句讚美辭,楊凡只同意了一半,「即使年過半百了,即使鬼才導演石井裕也在新片《月光之下》(台灣譯作《月》)中拍出了宮澤憔悴內傷的身影,但她實在太強大,太會演了。」提起宮澤理惠,楊凡眼中滿是孺慕光芒。

初出道時,宮澤理惠是公認的「漂亮娃娃」,青春嫵媚,迎風招揚;中年後才為「風華」找到內在肌理,不論選戲或表演無不更加得心順手,從《黃昏清兵衛》、《東尼瀧谷》到《紙之月》,演一部就讓人驚嘆一部。「你一定要趕快找到《月》,你會更佩服她。」楊導演喝完咖啡後,再一次叮嚀我。我當然一再點頭。

楊凡早上傳來最後選中的三款海報,看著珠鈿翠艷,衣錦花紅的各款濃煙飽滿,我回電給楊凡:「銀字笙調,心字香燒。」

又是一年春來時,流光容易把人拋。還好有電影,還好有4K修復,還好有楊凡一輩子的堅持,「良辰美景」無須怨嘆「奈何天」,「奼紫嫣紅」也不會歸位「斷井殘垣」。

楊凡另外送給我一幀粉色英文海報,註明:for your eyes only.而且還是世界獨家,就恕我藏私,不跟大家分享了。

別叫我賭神:老套不耐

主題曲通常分兩種:原創或現成。

1960-1980年代的台灣電影,習慣無片不歌,作曲家為電影量身打造主題曲,情緒與韻味都極迷人,甚至歌曲搶先一步上市打歌,觀眾已經琅琅上口,再進戲院大合唱,也是昔日觀影樂趣,從「庭院深深」、「月滿西樓」、「晚秋」、「我是一片雲」、「成功嶺上」、「橄欖樹」、「搭錯車」到「最後一夜」無不帶著觀眾歡聲齊唱,而且唱到盡興唱到滿。

歌紅了,電影一定沾光受益,你不會忘記《鐵達尼號》的「My Heart Will Go On」,《新娘百分百》的「How Can You Mend A Broken Heart」和「Ain’t No Sunshine When She Is Gone」,就算是老掉牙的芭樂名曲,擺對位置一定煽情又催淚。

香港電影《別叫我賭神》意外出現了,林煌坤填詞。劉家昌作曲的「我找到自己」,透過歌詞委婉呼應了男主角吹水輝(周潤發飾演)沉迷賭博,導致妻離子散,最後自閉症兒子回到身邊,縱有萬般不適應、不情願,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浪子終於回頭。

我不知道潘耀明導演對這首曲子有什麼特殊情感?或許是懷念老香港曾經有過的醇厚友情,畢竟周潤發經營的是「三友」老派理髮廳,兄弟相挺的赤子之情,渾厚又醇鬱。重新聽見三四十年前的流行名曲,乍聽之下是有老友重逢的驚喜,但是細聽歌詞,赫然發現根本就是劇情素描:
我往哪裡去 
才能找到自己
過去已成回憶 
我迷失在痛苦裡

我往哪裡去 
才能找到自己
過去讓他過去 
我不再迷失這裡

我再不要彷徨癡迷 
我再不要黯然無依
啊~ 我找到失落的過去」

明明「我找到自己」是老歌,卻像是量身縫製的主題曲,百分百註記著主角心情,誰說不宜?問題在於《別叫我賭神》一切都too predictable(可以預見),袁詠儀安排父子相認,一定重病纏身;得知自閉症兒子過目不忘,一定拉他進賭場;兒子逃跑比誰都快,一定可以參加長跑比賽…….看見上文,就知下文,也就難有驚喜,《別叫我賭神》的困境就在於轉折無驚喜,素描太著相,一切明明白白,就沒了讓人咀嚼回味的餘韻。

周潤發和袁詠儀都演得輕鬆自在,其他角色相對刻板,加上大量的風光畫面,電影創作核心就更混沌雜亂。

歌曲用得巧,如虎添翼,反之,就只有啞然失笑了。

但願人長久:圓缺有憾

來自生命底層的創痛總是帶著血滴,香港導演祝紫嫣的《但願人長久》素樸到有如重讀朱自清的《背影》。

差別在於爬過月台,想要買幾個橘子的那個「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父親背影,換成了夕陽西下,衣單人瘦,腳跛身斜,說不盡無奈憔悴的背影。吳慷仁光是這場戲,就讓這位父親成為華人電影中讓人難忘的父親身影。

《但願人長久》劇情結構在1997、2007、2017三個年代中依序展開,主體都是來自湖南的大陸人,他們如何在香港落腳?以及沒在香港出生的異鄉人到底算不算香港人?身心上又承受多大壓力與煎熬?

祝紫嫣1997 年從湖南來到香港,對於蝸居困窮的生計壓力,以及同儕之間指指點點的認同爭議都有過切膚之痛,電影是她的驀然回首,亦是瀝血告白,字字句句都如錐子直刺人心。從創傷出發的情感抒懷都是最具震撼力的書寫。

語言是《但願人長久》中既敏感又犀利的時光參數,在香港講起湖南話或普通話,什麼時候受過「排擠」或「岐視」?面對經濟弱勢和政治強勢的不同現實座標,可能只有走過不同歲月的移民才能細說分明。

陳可辛的《甜蜜蜜》提供了另外一個解讀面向:初到香港的張曼玉與黎明,以為賣鄧麗君卡帶可以賺上一筆,不料,迷戀鄧麗君卻是自曝大陸身份的印記,不想被視為老土的新移民,急著切斷臍帶,也導致他倆血本無歸。《但願人長久》則是透過大姊林子圓初到香港,不識廣東話的學習困境,以及小妹林子缺目睹新移民只因講錯文詞,即遭港生冷言嘲諷和排擠的現實,精準反射出異鄉人的焦慮。

然而語言是困局,也是解藥,祝紫嫣的纖細與強靭就在於「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的「窪則盈」。林子圓後來做了導遊,不論廣東話、普通話、湖南話甚至日語都極其流暢,她的語言便給,她的侃侃而談,訴說著新移民的適應能力;至於妹妹林子缺住處牆上貼著捍衛新界的行動標語,甚至還因社會行動接到傳票,得上法庭,母親那句「上大學有什麼用?還不是跟她爸爸一樣……」,看似不以為然,確實小妹已然認同香港,也被香港人接納的現實。(至於,粵語如今在香港由強勢變劣勢,則是政治現實下,另一個母語文化議題了。)

懂不懂?會不會?講不講(廣東話)?既是當事人的心情寫真,也是演員無從閃避的考驗(每個人至少都要嫻熟三套語言),吳慷仁的逐漸變老,以及各式方言的流利脫口都註記著他為變形與變身所流淌的汗水氣力。

第二代成功破繭,但是第一代卻始終適應不良,只能在邊緣暗處打滾,偏好低光度攝影的《但願人長久》,精準透過幽暗苦澀的色彩與空間訴說著傷感的親情告別。三個世代的姊妹演員都很精彩,港式飲茶的簡單點心亦清楚交代著她們的窘迫青春。

唯一讓人出戲的是爸爸取名林覺民,姊妹又以圓缺命名,英文片名更是Fly Me To The Moon,祝紫嫣反覆致意的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在「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陽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中迴旋打轉,不要那麼文青,再樸素一些,《但願人長久》留給觀眾的共鳴或許更會洶湧澎湃,因為我是那麼被吳慷仁再回頭,已經看不見林子圓背影的那一幕給撼動著。

演員演得到位,攝影也都悉數掌握,其他的就不要那麼雕琢了吧。

周處除三害:蒼涼華麗

《周處除三害》分三段,第一段以「無名」始,以「無名」終。「無名」成就他的江湖傳奇,「無名」則讓他孽恨纏心,主動開展「成名」旅程。

初始的「無名」,阮經天以「鬆」上場,鞋帶會鬆,再加上一副什麼麼都無所謂的輕鬆模樣,顛覆了行動前的緊繃與緊張,畢竟,無人注意,才能伺機行動。吃起便當時的輕鬆快意,呼應著道上兄弟奉命捧場,渾然不知危機將至,這股鬆,製造了懸念與期待。

殺手要冷靜,才能一擊就中,穿著寬鬆西服的陳桂林「鬆到」讓人不起疑心,還要接通奶奶來電,表達孝孫心思,直到要擊殺的洪爺到達現場,節奏頓變,起身自報名號,斷然拔槍擊射,落差越大,氣場越大,烏合之眾悉數聞聲蹲避,傲然挺立的他,就更能為所欲為了。

一旦引爆,黃精甫就火上加油,熱炒翻滾。桂林強奔,刑警陳灰(李李仁飾演)猛追,運動線條從直線到橫線,再轉成直線墜落,再加料狹小空間的肉身搏擊,搭配兩次始料未及的兩次快車側撞,有如雲霄飛車般的視覺衝擊,完成動作電影的心跳結構,也透過李李仁拳拳到肉的劇變轉型(帶給我最大的驚喜),襯墊出桂林仔的慓悍。

「對手強,我更強」的書寫方式,一向是動作電影的萬靈公式,「強」的強度攸關娛樂滿意度,《周處》的第一張成績單超過90分。

此時最有趣的是是盧律銘「蒼涼又華麗」的音樂註記:蒼涼屬於江湖,華麗屬於拚搏。前者要人聽見不歸路上的靈魂,不是英雄,而是西風瘦馬的口琴獨唱;後者要召喚風召喚熱,以旋風般的鼓棒翻攪帶領觀眾飛翔。至於桂林仔昂揚逃脫,鏡頭高吊遠觀他的背影時,盧律銘無意華麗歌頌,回歸熱風追究散去的弦樂尾韻,是的,桂林是主角,不是英雄,電影刺激,卻不想單純做爽片,音樂的節制透露出極多角色定位訊息。

警察局裡都是撿到錢去自首的人潮,其實是劇本很精練的一筆。一則過場的電視新聞,讓桂林仔感受到自己屁也不是的渺小失意,再看見通緝犯榜單上,自己排名第三,甚至被其他布告遮住半張臉,廢話沒有,失落滿滿,江湖白混的憤恨,帶出癌末亡命一較長短的嗔念,人性計較歷歷如現。

多疑是黃精甫為香港仔(袁富華飾演)打造的人格特質。可以喝酒,不許妄想,更不准訕笑,對手下酒瓶砸頭既說明了他的敏感暴氣,也帶出只聽小美(王淨飾演)的罩門,雖然他對小美的柔情也是另一款更粗暴的剝削宰控。

香港仔怎麼知道桂林仔在對街窺視?這是劇情急轉直下的重點,卻凸顯了角色的盲點。因為即然他都可以持拿剃刀威逼乍見面的桂林仔,點明他隔街偷窺的潛伏事實(甚至還把住宿房間徹底翻查一遍),多疑如他竟然無感於桂林仔槍已上手?竟然不擔心桂林仔去而復返?強大氣場的快速消風,讓夜晚的追逃動線也相對遜色。

那句「我認識你嗎」的問話,讓已經氣虛色愣的香港仔的龍蛇紋身淪為飾品,燈光異常閃動也不能讓守候兄弟察看異狀,更是烏合之眾的素描,盡失黑幫本色,《周處》的第二張成績單勉強只剩50分。

唯獨小美要走或留的飛快決定以及陳灰的鍥而不捨,算是第二段最靈光閃動的片刻。

第三段「新心靈舍」是全片想講最多話,企圖心最大的章節。陳桂林仔從「不信」到「信服」再到「幡然悟覺」的歷程,其實是在指涉他殺手人生的演進歷程:口吐黑血的設局,剃髮鞕身的皈依,到救童反遭斥辱的轉折,儼然就是昔日走上歹路的青春重現,邪教與黑道、尊者和老大在此畫上等號。

桂林仔從「無名」回歸「無明」的原初狀態,乍看是洗禮新生,其實是生命迷航的緣起;尊者拋棄「牛頭」林祿和之名,同樣也是一場精心策畫的「無名」騙局,才得以吸納「無明」信眾。桂林仔的身外物僅剩奶奶給他的小豬手錶,又是嗔癡孽結,大開殺戒的他不是仲裁者,依舊是癡妄中人。至於不能逃、不想逃與無處逃的信眾,則是苦海無涯無可渡的螻蟻,在信奉歡唱的歌聲中躺下,毋寧也是得其所哉的救贖,反英雄反悲情的筆法明顯就是《周處除三害》的核心肌理。

黃精甫在第三段交出的成績單,思考多過血性,寓言多過直述,開拓更多思辨空間,光影與色調的對稱呼吸也簡明有力,就話題討論性就有80分的高度。

謝瓊煖飾演的黑道醫師張貴卿是穿針引線的關鍵人物,集所有秘密於一身,佛心是她,孽障也是她,謝瓊煖演來搶眼,可惜弱在太過功能性的角色設計,真相大白的最後告白卻也讓編劇手痕歷歷如現,是的,意圖自圓其說,又要轉折意外的心機鋪陳,多了人工,少了天意。《周處除三害》就是一部雕工繁複的娛樂片,盧律銘稍事飄揚旋就下墜的主旋律為氣場強大的阮經天留下癡戀浮名的印記。

填詞L:青春追夢無悔

《填詞L》描述女主角羅穎詩(鍾雪瑩 飾)從中學開始就立志寫歌詞,好好當個填詞人,希望有一天能夠寫出傳唱不絕的「接歌」,無奈事與願違,從校內表演、流行歌曲創作大賽、唱片企劃兼填詞到替Free ride 寫廣告歌詞,幸運之神總是擦肩而過,電影就在期待與淚水之間往復拔河。

導演黃綺琳也有過填詞夢,故事等同於她的成長經歷,夢幻又殘酷,真實又溫暖,青春的擺盪與憧憬精準勾勒出才剛萌芽就已消耗殆盡的夢想失落,然而就如作曲家王建威在首映會上說的:「電影中出現的每一首歌,都召喚出成長歷程中的每一段往事,有如青春重新來過。」魯蛇的青春正是多數人藏在心中的痛,女主角羅穎詩窩在床上或車窗邊時流下的淚水悄悄滋潤了失意蒼生,願意陪她洗滌重生。

《填詞L》的劇本非常扎實,也饒富趣味,教會學校修女堅持修改不雅歌詞的實例,不但是家父長的威權霸凌,也適用片名從《填詞撚》被迫更名為《填詞L》的審查暴力,但也讓黃綺琳七彎八繞,從L找到兼顧「形、聲、意」的突圍高招。

至於既搞笑又實用的「0243填詞法」,更是填詞專業的傲人炫技,充分展現黃綺琳浸淫填詞世界的汗水結晶,才能如此深入淺出,博君一笑。

從選材到製作,《填詞L》透過粵語歌詞的書寫凸顯了母語的音韻力量,濃郁的香港本色,也是對逐漸淪失本色的舊香港的深情回眸,無一詞批判,萎縮的母語美麗有如回光返照的政治預言。至於台灣土地的溫暖,也讓想家的香港人聽見粵語歌就癡呆了。

臨時劫案:新意與曲筆

2023年的港片差強人意,2024年的賀歲港片多數都是老調重彈,偶有佳作,即使小疵不少,也夠讓人欣喜了。

郭富城、任賢齊、林家棟主演的《臨時劫案》是近來看過生猛有趣的港片。

關鍵有三:首先,變形記。

港片黃金年代已經遠離,新秀尚難接班,多數仍仰賴老骨頭撐持,他們都是戲精,舉手投足都知道如何吸睛奪目,問題在於耍帥擺酷往往重複又重複,了無新意,好生厭煩。

《臨時劫案》的趣味之一就是郭富城、任賢齊、林家棟悉數變形,裝暴牙,偶爾講幾句越南話的郭富城成功換了新衫,尤其比手勢下指令的動作,還有打賞和打劫要求說謝謝,以及sorry 的對白,慣性下另有層次變化,都有逗趣魅力。

至於林家棟飾演的計程車司機,從髮型到車前的四隻手機,凸顯他夾纏在母親與妻子之間的無奈與怯弱,完全顛覆了過往戲路,至於飛來橫財和兄弟情義間的左右兩難,也讓演慣硬漢的他釋放出全新能量。

其次,曲筆寓意。《臨時劫案》顧名思義就是市井小民臨時起意想靠打劫解決燃眉之急。荒謬的前提卻深刻反應了市況不佳,習慣的生活或經營模式都已難以為繼,才會突發奇想,買槍打劫。開養老院的任賢齊困於無米之炊,開計程車的林家棟困局斗室,無力換屋,不都是香港市況的委婉陳述?郭富城譏笑無能又無用的他們是「廢中」的「廢中」,以為扮起「專業悍匪」才可以脫離窮困的狂想,看起來胡搞扯笑,底層卻是生活被現實壓迫到看不到出口的嘆息。

至於打劫換兩本護照好出國去結婚的年輕人,同樣訴說著「出走」無門的青春絕望。

戲鬧源自於生活壓力,苦悶只能以荒謬宣洩,有的傻人有傻福,有的傻人無處話淒涼,編導麥啟光在《臨時劫案》的曲筆書寫,算是既隱晦又別具情懷的微言了。

第三,張可頤飾演的警探姜姐一直想辦大案,遇上時,還沒準備好,自以為準備好了,卻又只派到小案,不顧一切拚命追蹤,終於遇上像樣案子,馬上又傷了肋骨,《臨時劫案》中的老少警探組合,有插科打諢的能量,卻也有時不我予的唏噓,找樂子的,看門道的,都能各取所需,讓我看到不俗港片的一脈相傳。

閨蜜:扮醜滑口搔搔癢

香港導演黃真真的新作《閏蜜》,英文片名叫做《Girls》,但是電影題材明顯類似《欲望城市(Sex and the City)》,若因此將《Girls》更名為《Sex and the Girls》是否更加精準?雖然全片的Sex,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黃真真只想替女性觀眾搔搔癢,但她很懂女人心,從滿場歡笑的劇場效果來看,還真是很多人給搔到了癢處。

 

黃真真拍攝《閏蜜》有搔癢三招,「扮醜」是第一招,關鍵角色就是陳意涵。

 

飾演希汶的陳意涵在結婚前夕才撞見了未婚夫鍾漢良的外遇,睛天霹靂讓她整個人失魂失志,再也不是昔日那位美麗自信的女孩。陳意涵要先做到素顏,既而臉部肌肉失控,再來則是肢體任人蹂躪,三個表演要求的共同特質就是:重現失戀傷心人的情傷實況,她越敢扮醜,就越接近真實,情傷指數就直往飆點高,觀眾的共鳴迴響就更大,事實證明,陳意涵任人揉捏,要多醜就有多醜的表演尺度,僅次於「變胖增瘦」的「變形記」最高難度,那是把玉女形象踩在腳下,只求逼真,只求重現情傷極致的「實況」重生,因為陳意涵「敢」這麼做,也真的放得開,她的醜態因而同時兼具了愁苦與喜感,再也不似以往的半調子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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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意涵的「敢」確實是《閏蜜》的動力發電機,也是黃真真的第二招。

 

黃真真的「敢」是把「性」的話題融入話白之中,她的策略就是先說一回,再做一回,說與做之間就創造了理論與實踐的空間,關鍵戲份就全交給了薛凱琪飾演的Kimmy

 

Kimmy是《閏蜜》三位姐妹淘的領頭羊,一方面是家世富有,可以照顧陳意涵與楊子姍兩人,她的個性設計又是情場前衛,閱人無數,所以總是有說不完的男人話題,片中經典台詞之一就是如何分辨男性是否為同志?一,褲子緊不緊?二,愛做什麼運動?三,怎麼看指甲?她說得理直氣壯,就算是歪理,也說得煞有介事,然後再由陳意涵直接把「心得」應證在余文樂身上。girls016.jpg

 

《閏蜜》的這兩場戲先是求逗趣,薛凱琪說得津津有味,陳意涵問得小心翼翼,很有乒乓球的來來往往趣味。可是,余文樂卻是除是陳意涵的新歡,就算他符合了同志三要素,但他畢竟不是同志,亦即黃真真只是消費余文樂來成就同志神話,卻讓觀眾不知如何再來界定這段初萌牙的戀情。也就是黃真真只替觀眾搔了搔癢,就把你推向一旁,不管你止癢了沒?這麼戲劇上的失落與不滿足,暴露了她在戲劇結構上還是力有未逮的盲點。

 

其次,薛凱琪敢於向姐妹淘分享「鼻子小,就那裡小」以及「太小了,放嘴裡沒感覺」的男性觀察(這又算什麼新話題?難道只因為華人電影以前很少有人公開談,口頭點到為止,就算是開疆闢土的前衛猛士嗎),卻也是耍耍嘴皮子,這個在姐妹淘心目中「要是打炮要收錢, 妳早就發財了」的前衛大姐,真正在生活中的實驗,也只有宴會上糾纏男賓的黏貼而已,沒有人知道薛凱琪真想要的欲望與愛情究竟是什麼,這個角色因此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花蝴蝶,她為了要勸退小美(楊子姍飾演)與九天(吳建豪飾演)的歐洲行,不惜獻身的行為,不但突兀,也還真的只能以小美的註解來形容她了:「妳只是嫉妒,為什麼九天沒有選擇妳,卻選擇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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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真真的搔癢第三招則是「猶豫」。剪不斷,理還亂,確實折磨人,可以道盡癡情男女舉棋難定的微妙心情,但是「猶豫」的鄰居就住著「空洞」,稍一閃神,焦點就沒了。

 

相對於陳意涵和薛凱琪的外放表演,楊子姍受到角色性格的節制,表現上遠不如《致青春》亮眼。關鍵在於職場上的專業表現全是導演黃真真(就飾演導演黃真真)的施捨,不是她憑本事爭來的,電視導播的工作也無關乎她究竟拍到了些什麼,尤其還是只想依附在知名男人身旁(如李安或九天)找尋自己的位階,她的自卑與弱勢導致全片重心失衡,全得靠「不打不相識」的吳建豪用愛情來解救她,相對於陳意涵和薛凱琪的「敢」,她的「不敢」突圍,導致最後的港邊送別,只說明了她的信心空乏,難有同情,就更難有共鳴了。girls021.jpg

 

整體而言,《閏蜜》算是深諳觀眾心理學的精算設計,很多道具悄悄完成了置入營收,很多橋段擊中了慕情男女的微妙心思,編導知道觀眾的渴望,也把能收能放的演員推到極致,輕輕搔到了癢處,完成了商業電影的基礎工程。

 

乾旦路:戲曲浮生錄

傳統戲曲,不論名字叫京劇、粵劇或歌仔戲,沾上傳統二字,就意味黃金時代已過,但在夕陽黃昏,仍有動人風景。香港導演卓翔執導的《乾旦路》,選擇了人煙稀少的乾旦做研究,濃稠了戲劇人生,卻迴避了性向,剪裁得失,頗堪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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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旦路》一如片名,明明是生理乾陽的男兒郎,卻扮成了身心陰柔的女兒身,變的不只是外貌舉止,體態悠悠,唱腔優優,更是對女性之美從內到外做了研究,吸菁吐萃後以藝術手段來遂行,但何以致之?又如何致之呢?

 

中國京劇第一乾旦梅蘭芳雖然口述過「表演藝術」一書(這是台灣里仁書局翻印的書名,原名叫做「舞台生活四十年」),卻也沒有回答這個根本問題,只知父母早亡的梅蘭芳,八歲開始學戲的始意無非是繼承衣缽(他的祖父梅巧玲也是著名旦角,端莊青衣活潑花旦無不專擅),早早就開始了顛覆原生性別的「表演」人生。

 

《乾旦路》追蹤了香港粵劇界醉心旦角的王侯偉與譚穎倫兩位年輕人,對他們從「動念」到「矢志」提供了一個標準戲迷的解答:長輩啟蒙,一見傾心。王侯偉黏著媽,譚穎倫則是跟著爺爺到戲房看戲,鑼鼓聲嚮,指擺眉飛,身動如舞,細聲鶯啼,迥異流行音樂的說唱表演,就這樣吸引了這兩顆心,更難得的是戲曲固有迷人韻味,卻已非顯學,除非真心感動,誰會走這條人煙日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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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偉與譚穎倫是自願,梅蘭芳則是家族選中,人生決志並不相類,相對於梅蘭芳有個家族事業在栽培接班人,王譚兩人面對的卻是戲曲沒落的大環境,戲曲路走來也就格外顛簸,偶有拜師,亦在社團切磋,卻不曾在傳統戲班做科(戲班已然寥落,所剩無幾),接受嚴格訓練(明白一點說,就是打罵),主要還是看戲學戲,自行體會手、眼、身、法、步之美,演習說學扮唱之道,如非真是戲迷,很難持志不墜,如非真的樂在其中,亦難在人跡罕志的乾旦路上,踽踽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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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譚兩人的梨園行路難,也就讓《乾旦路》取得了極其珍貴的人生觀察角度。《乾旦路》的敘事軸線從王侯偉展開,他的曲藝之路是持志不悔的美麗弧線,但是譚穎倫的曲線跌宕,卻更值得讓人咀嚼細品。

 

《乾旦路》中採用了王侯偉初識譚穎倫時所拍的片段,那一年,譚穎倫才11歲,卻已決志要做旦角,從唱腔到身段,譚穎倫的舉手投足,韻味天成,頗有小神童之勢,相對之下,王侯偉只能苦苦追趕,豔羨之情,盡在眉宇之中。可是後來再看到的譚穎倫卻已成了生角,關鍵在於他沒有通過青春期的變聲考驗,套句戲班子的老話就是:「祖師爺沒能賞飯吃。」

 

梅蘭芳小時學戲,四句老腔,教了多時,百般不得門道,啟老師不禁長歎:「沒辦法,祖師爺沒給你飯吃。」但是終究是老師看走了眼,梅蘭芳慢慢從小圓臉長成了瓜子臉,手眼身法步都有精進,再也不是「言不出眾,貌不驚人」的小混混。祖師爺賞飯,前途大亮,祖師爺不賞飯,卻也不改其志,反而形成了《乾旦路》最無情也最犀利的人文觀察點。

 

王侯偉和譚穎倫的共同特質是:知道粵劇之美,知道旦角迷人,願意一輩子奉獻。但是女腔再唱不上去的譚穎倫,被迫放棄最愛,從生角戲重新學起,戲路的更迭,非他所願,卻不能不從,潛藏背後的經濟與人生壓力,正是當代戲子最沉重的生命壓力。

 

因為,童年的譚穎倫,從唱腔到身段,在在有神,不但他樂在其中,別人亦覺得他是奇葩。只不過,外人對童年的包容程度遠勝成人,一旦唱腔搆不上去,必定換來噓聲,一旦長相圓滾,扮相粗壯,不符旦角身形,亦難討喜,身材略嫌矮胖的譚穎倫改學生角,毋寧也是一著「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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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與親情的流變,另外提供了《乾旦路》生命滄桑的著力點。《乾旦路》有一大段戲是2004年王譚兩人初識時的記錄,學戲之初,譚穎倫的祖父含笑打氣,父親更是一路相伴隨,那是一個得到家族背書的戲曲人生(譚穎倫明明都生病了還不肯缺課的那場戲,是父子癡情的動人紀錄)。

 

可是變聲後的譚穎倫只剩孤單一人,早上上課,下午就得請假,直扮戲班上戲,總是行色匆匆,心事重重。一方面是他必須務實地爭取演出機會,演中學,學中演,才不會遭人排擠,另一方面,戲班的打賞花紅,也是他很重要的經濟支柱。家人的「失蹤」,加上「缺課」太多,畢不了業的隱憂,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上,乾旦路未必難於上青天,卻在他身上留下鮮明的烙痕。

 

《乾旦路》的主線落在王侯偉身上,他得到一代名伶紅線女的親炙點撥,可說是千金難買的寶貴畫面,不但紅線女的風華得以保存,朱唇輕啟,就有拔尖力道的唱腔演繹,更是清楚判定了王侯偉還嫌青嫩的技藝級別。雖然,王侯偉自備錄音機,可以提點音調及音準的「用心」,充份說明了他是一位有備而來,懂得如何藉用科技來幫襯自己的「有心」人,但是透過他在中學生粵曲大賽得獎的表演,似乎很難鑑定他的功力門檻,唯有透過大師的「點化」,才知山有多高,路有多長。

 

身材纖細的王侯偉確實比譚穎論更具旦角發展空間,看著她從拍腮红、定妆、塗胭脂、畫眉鈎唇、貼片子到梳頭,逐步變妝的過程,看似有模有樣,確有魅勁神采,卻少了豔冠群芳的能量,加上又是半路起家的新手,與戲班子的關係若即若離,未能真能成為一方之角。

 

但是,《乾旦路》的趣味就在於王侯偉的舞台不是局限於傳統舞台,他已在曲牌中翻來覆去,成了滾瓜爛熟的好手,深諳曲藝之妙,就算自己的詮釋不像名家那般到位,但是做為一位解說者,串場者,卻又遊刃有餘,因此,他找得到夠養活自己,又能兼顧興趣的法子,讓自己能沾邊,不必黯然退場。

 

同樣地,王侯偉的生命抉擇得不到家庭的支援,月入不多,還要奉養母親,還要忍受冷嘲;就算進得學堂傳授曲藝,也得容忍無心學習,全靠廝打磨牙消磨時光的學子;費盡心力送學生得獎時,也只能呆坐後樓,默默祝福……但是《乾旦路》同樣記錄著,他每一回拿起麥克風就眼神來電,就口沫橫飛……這樣的孩子,是心底有多大的熱情在支撐他?

 

不過,不論是乾旦或坤生,都是戲曲世界中迷人的性別顛倒,學藝專精,原本可以無涉性別,但要變裝易性,人生揣摩註定要比同儕多了幾許艱難,一貫男裝的王譚兩人,究竟如何跨越性別障礙?對他們的感情人生又有啥困擾?《乾旦路》全然不曾碰觸(不知是否刻意的切割),就讓藝術回歸藝術,讓粵曲回歸粵曲吧,但是活生生的乾旦人生,少了一個觀察面向,殊為可惜。

 

《乾旦路》選用了知名粵劇《帝女花》的樂音貫穿全片,大明皇朝的末日,一如走進斜陽的戲曲世界,然而一路走得跌撞的王侯偉與譚穎倫卻全然不悔自己的選擇,「香夭」一曲所唱的「地老天荒,情鳳永配癡凰,願與夫婿共拜相交,杯舉案」,或許唱出了他們的獻身決志了。

 

新警察故事;成龍復活

1998年之後,整整六年已經懶得再看成龍的電影了。

表面上是成龍老了,那張臉,歲月的風霜印痕,早已悄悄上臉。

不過,我並非以貌取人,而是他從那時開始進軍好萊塢(正確的說法是好萊塢人終於肯定了成龍的功夫喜趣類型電影),可是呢,好萊塢的動作設計橋段太過簡單,表現不出成龍的肉身神話魅力,再加上劇情太過幼稚,不太需要大腦思考和感受,雖然成龍的動作依舊俐落,但是整體表現只像個喜丑,僅管說了一口流利英語,卻少了個人華采和魅力。

好不容易,成龍又回到了香港,恢復他曾經在八0年代轟動一時的《警察故事》戲路,於是我又再走回戲院看他的最新作品《警察故事第三集》《新警察故事》。

坦白說,第一場戲就很讓人緊張,不是戲份緊張,而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又做了錯誤選擇,又浪費了寶貴時間?因為一開場的成龍就是個酒鬼,跌跌撞撞地又喝又吐,我立刻想起了英國名演員米高.肯恩的名言:「傳統的表演上,飾演醉漢的演員總是到處踉蹌來表現他是醉了;現實上呢,醉漢總是努力裝得清醒。」成龍就是很努力在演醉漢,他夠努力了,可是你知道他是在演戲。

這是演員大忌。演員的最高境界是讓人感覺他「真實」地「存在」,而非演出。雖然,那還是一種演出,境界卻大有分別。

不過,我沒擔心太久,陳木勝導演很快就以港片特有的動作和特效場面經營,讓我目不轉睛地接受劇情的催眠。原來,戰無不勝的超級警察成龍還是在面對一群富家子弟兼電玩高手打造的玩局裡面,被徹底擊敗。隊友陣亡的悲愴讓他成為了酒鬼,電影劇情發展到了四十分鐘時才清楚交代了片頭的原由,雖然有點冗長,不過故事的轉折合情合理,還算可以接受,只是心裡一直盤算著導演如果重新剪輯,調動故事邏輯和順序,劇情會不會更有力?

電影到了這裡,基本上已經真相大白,除了謝霆峰的身份還是謎之外,其他的罪魁元兇都不再是秘密,編導開始進行另一場緝兇和反制裁的鬥智鬥力新局,於是我們熟悉的公車失控,高樓涉險等成龍式標準動作再度上演,但是格局更大(公車撞毀的大樓街景和汽車,會讓觀眾驚叫說那都是花了多少銀子才能砸得出來的場面啊?),也更驚險(在摩登大樓逃亡和綑綁人質的特技場面,在新式科技的協助和更成熟的鋼絲特技協助下,觀眾再度重溫了熱汗淋漓的觀影經驗),再加上從日本電影《噶幾拉》的主題音樂改編過來的動作配樂,更讓觀眾情緒節節增 溫,這才是我們熟悉的成龍啊,你會禁不住擊掌叫好,這正是我們睽違許久的「成龍」經驗,不是嗎?

當然,配角的表現也是恰如其份,謝霆峰的正義痞子角色,演來入木三分,吳彥祖的反派也有形有戲,不輸《終極追殺令》的蓋瑞.歐曼,更不輸《捍衛戰警》裡的丹尼斯.霍勃,只是吃虧在童年的家暴戲太過牽強,說服力不夠,但是那是編導的問題,與吳彥祖的個人表現無關。

 

至於楊采妮的風采,嗯,不論你是老影迷或新影迷,應該都會感受到她的電能和魅力的,她是有些年紀了,但是匹配成龍,恰如其份,做為昔日阿姐的銀幕復出之作,只能嫌陳木勝還是太大男人了,不能多給她點戲份,不然,她一定會更好,但是如此一來,成龍的愛情戲可能就完全被她給吃掉了,為了大哥好,只好犧牲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