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張家輝與謝霆峰

香港導演顯然很鍾愛墨西哥導演伊納利圖(Alejandro Gonzalez Inarritu) ,余國偉導演參考《靈魂的重量(21 Grams)》的器官移植主題,拍出了《再說一次我愛你》;林超賢則是參考《愛情像母狗(Amores perros)》的車禍連結關係拍出了《証人》。

 

參考是指有些橋段相似,不過劇情發展改編後,卻也有不同程度的「香港化」,《再說一次我愛你》是中產階層的香港風情,《証人》則是深入香港的底層社區,不論是天井、社區或者緊繃的住戶關係,至於茶樓中的人影窺探,夾層中的暗藏玄機,都有著濃郁的香港風味尤其是靠著霓虹燈來找尋人質所在的尋訪,更是從文化地理座標上找尋創作靈感,最重要的是基礎不凡,橋段處理亦不俗,整體效果確能緊叩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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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証人》的片名其實是全片最弱的地方,因為片中只有證物,並無証人;只有人質,並無証人,就算林超賢曾經解釋觀眾就是「証人」,還是牽強得莫名所以。

 

《証人》的關鍵連結在於一場警察追搶匪的車禍,警車撞匪車,原本是想強迫匪徒停車,卻在緊要時分被一輛急著送老婆去醫院的飛車給撞飛了,受傷最輕的歹徒因而襲搶了另一輛停在路旁的汽車,不料卻又導致車內一位無辜小女生死於警察槍彈下,太多的巧合串在一起,確實是編導刻意安排,但要留待最後才能恍然大悟的故布疑陣手法,看得出林超賢說故事的本領。

 

《証人》的主角謝霆峰與張家輝都是贖罪的男人,只因立場不同,不可能和解,火拚是唯一的出口,謝霆峰飾演的警官唐飛,因為誤殺了檢察官高敏(張靜初飾演)的女兒,滿心愧咎,想要贖罪彌補,沒想到老天真的給了他一次機會,高敏的第二個女兒也成了歹徒交換犯人的人質,他必需擊敗視力衰退,行動不便,手段卻極兇殘的歹徒張家輝,但是他的賣命發狠卻全是因為妻子阿麗為他癱瘓,讓阿麗苟延殘喘好好活下去,成為支撐他賣命的唯一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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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見底的謝霆峰,基本上是吃虧的,因為角色性格除了自責贖罪,他沒有太多轉折空間,即使是必需為過去只求績效,鐵面無私的作為道歉時,也看不到他寧可委屈自己,以追求真相的折磨。加上敵暗我明的,雙方對待生命的態度又迥然不同,註定他只能一路挨打,最後只能靠著鍥而不捨的決心,才逐步逼近真相。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結果,使得角色性格太過透明,沒有意外,也就沒有欣喜。

 

相對之下,張家輝表面上是不惜賤命,逞兇鬥狠的歹徒,背後卻有難以與外人分享的愛情煎熬。目殘臉傷的他,有著兇神惡煞的神彩,骨子裡卻有柔情似水的溫柔婉約,生命的無奈與嘲諷,全都匯聚到他的身上,極度不協調的矛盾元素再三碰撞的結果,讓他的良知與行動,添加了一層難以預料的迷霧色彩。迷霧讓角色的行事動機和選項得以出人意料,因此有趣,因此迷人。張家輝因《証人》接連獲得表演大獎,正是他的惡讓人心驚,但是他的善又讓人心疼,導演混淆了傳統是非善惡的絕對標準,還原到罪與罰的人性本質上,才是最成功,也最有說服力的突破。

 

《証人》的第一個,與最後一個鏡頭都同樣是仰望屋簷與天空的仰角鏡頭,可以解讀成「人在做,天在看」,也可以理解成「天地攸攸,天道好還」,但是我更喜歡的卻是歷經劫波後,張家輝與妻子雙雙躺在救生擔架上被送進醫院,那是他們終於得以安靜下來的時刻,終於可以仰頭望天的場景,過往的拚殺恩怨,最後有如一朵天上飄過的雲,人生的歎息,在那一剎那達到了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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