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女性影展》:開幕片《臉紅的夏日》

 

2010年台灣女性影展的開幕片是阿根廷女導演茱莉亞.索羅門諾芙(Julia Solomonof)執導的《臉紅的夏日(El Último Verano de la Boyita)》,本片是一部性別電影,亦是一部以少女為主體的成長電影。

 

fe.JPG今天的節目就讓我們以知名的英國民謠《夏日最後玫瑰(The Last Rose Of Summer)》做開場,一共會播出兩種版本,先為女聲,繼為男聲,歌曲內容與青春有關,歌聲版本則和電影的性別議題有關了…

‘Tis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left blooming alone

夏天只剩最後這朵玫瑰了

All her lovely companions are faded and gone

所有的伴侣,都已凋謝死亡。

No flower of her kindred, no rosebud is nigh

再也没有同伴陪伴在她的身旁,

To reflect back her blushes and give sigh for sigh

無能相映紅,無能同悲歎。

 

I’ll not leave thee, thou lone one, to pine on the stem

我不會遺棄孤單的你,讓你在枝頭上憔悴

Since the lovely are sleeping, go sleep thou with them

既然美麗都已睡去,何妨同眠?

Thus kindly I scatter thy leaves o’er the bed 

我輕輕地把花瓣灑落一地

Where thy mates of the garden lie scentless and dead

無聲無息地與汝共眠

 

So soon may I follow when friendships decay

很快我就會追隨老友凋零的足跡

And from love’s shining circle the gems drop away

愛情項鍊的寶石都已垂落

When true hearts lie withered and fond ones are flown

真心已然枯萎,真愛已然遠離

Oh who would inhabit this bleak world alone?

誰還願孤單苟活在這冰冷的世界中?

This bleak world alone

孤單地在這冰冷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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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的性別論述分為女性和男性兩個觀點:一個是少女看著自己尚未發育的青春,面對已然成熟的姐姐;一個是活在男性世界中,一切要依循男性觀點過活的卑微女性。

本段音樂: 英國民謠《夏日最後玫瑰》

《重返榮耀》原聲帶

《心塵往事》原聲帶

 

第一小時       第二段

最新電影:《靈魂餐廳》

 

同一首歌,不同的用法,同樣的背景,我們在《色,戒》中聽見了「天涯歌女」,也在《紐約我愛你》中聽見同一首歌,但是許多年輕朋友並不知道「天涯歌女」是明星電影公司在民國二十六年出品的電影《馬路天使》裡的一首插曲。由田漢作詞,賀綠汀作曲。該片的男女主角周璇與趙丹都是當年的頂尖演員呢。

 

今天一方面分析歌詞中的含意,另一方面則是要帶出使用「天涯歌女」的土耳其裔的德國導演法提阿金,要介紹他的最新作品《靈魂餐廳》。

天涯呀 海角 覓呀 覓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噯呀噯呀 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人生呀 誰不 惜啊 惜青春
小妹妹似線 郎似針 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噯呀噯呀 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

 

sk05.jpg《靈魂餐廳》是一部現代浮世繪,講的就是悲歡離合的浮生戀曲,電影選用了喜劇的基調來說一則餐廳老闆的故事,他的情人,他的弟弟,他的同學,他的餐廳,他的腰痛,他的碎心,以及他的新生。

 

導演是土耳其裔的創作者,偏愛土耳其的背景,人卻處在漢堡的餐廳/混亂的愛情     

本段音樂: 《愛無止盡》原聲帶

《天涯歌女》原聲帶

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電影話題:《末世薔薇》

 

電影就是電影,但是電影有時會和歷史,以及新聞產生很有趣的對話關係。

2010年的92,各國媒體都報導了一則來自俄國新聞,內容如下:

19181921年俄國內戰期間下落不明的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珍藏值數十億英鎊的黃金,很可能已被一群科學家尋獲了,一艘在貝加爾湖進行科學探測任務的迷你潛艇,就在全世界最深的淡水湖貝加爾湖的湖底,發現若干閃閃發亮的金屬物體,可能就是這批黃金。

 

高爾察克上將是一次世界大戰俄國海軍英雄,在1917年共黨革命後,領導親沙皇的白軍對抗布爾什維克黨人。白軍氣勢先盛後衰,他最後被列寧手下逮捕,19202月遭槍決。2008年以他傳奇一生為內容的電影「末世薔薇」,在俄國創下空前賣座紀錄,台灣2009年也有上映。

 

ta2608.jpg但就在高爾察克死後,開始有傳聞沙皇國庫中的16oo百噸黃金落入其手中,而且運送黃金的火車在途中出軌,墜入西伯利亞的貝加爾湖後失去蹤影。另一說法則指徒步撤退的白軍和運送黃金的馬車車隊在19191920年冬季越過貝加爾湖時,因氣溫太低(攝氏零下60度),全被凍死。到春天解凍時,他們與大批黃金一起沉入湖底。

 

《末世薔薇》描寫的就是高爾察克上將與情婦安娜的故事

01.俄國大革命的時代動亂,沙皇退位,共黨接班,列寧

02. 1917年俄國爆發了二月革命,沙皇尼古拉二世遜位,羅曼諾夫王朝的統治被推翻,成立了以社會革命党和憲政民主黨為主的各黨派聯盟俄國臨時政府。列寧的對手克倫斯基等人則指控列寧是德國派來的間諜。

 

ta22.JPG高爾察克曾經到北極探險,也曾在喀拉海,即位於俄羅斯西伯利亞以北,北冰洋上發現了一座小島,因而以他的名字命為高爾察克島。

 

由康斯坦丁·哈賓斯基 (Konstantin Khabensky)、麗扎·波亞爾斯卡婭 (Liza Boyarskaya)、謝爾蓋·貝澤魯科夫(Sergei Bezrukov)主演的《末世薔薇》,愛情故事有點接近《安娜卡列妮娜》都是婚姻歸婚姻,愛情歸愛情,為了愛情,拋棄婚姻,卻也在時代的洪流中失去了愛情。

 

本段音樂:

k19原聲帶

《齊瓦哥醫生》原聲帶

《獵殺紅色十月》原聲帶

《俄羅斯民謠》

三船敏郎:日本第一人

提到三船敏郎,就不能不提黑澤明。

 

因為沒有黑澤明的慧眼識英雄,三船敏郎或許根本連演戲的機會都沒有,如果沒有黑澤明的循循善誘,三船敏郎或許根本不可能成為一代巨星。

 

KURASAWA002.jpg黑澤明在他的自傳「蝦蟆的油」中曾經提到他與三船敏郎相遇的經過。一九四六年夏天,聲勢如日中天的東寶公司大張旗鼓招募新生代演員,當時,黑澤明正在拍攝《青春無悔》,沒時間去參加演員訓練班的甄試,可是一位相熟的女明星高峰秀子跑來找他,要他去看一位活力十足的新人,黑澤明趕緊跑去看,剛巧就看到了三船敏郎正在做「憤怒生氣」的表演,黑澤明看到的是一隻被困籠中的野獸,四處兜圈子,急著要脫困,三船敏郎很精準地傳達出那種憤怒的神情,黑澤明形容自己當時「看都看呆了」。

 

可是等到表演完畢,三船敏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臉疲憊的模樣,可是眼神卻釘著評審,一副挑釁的高傲模樣,很多評審因而認為他太猖狂囂張,演技太過火了,不打算錄取他,可是黑澤明覺得這批評審簡直有眼無珠,明明珠玉在前,卻當成一塊石頭,似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就發出正義獅吼,當場抗辯,把那批評審好好訓了一頓,總算才爭取到把三船敏郎送進了東寶演員訓練班。

 

三船敏郎踏進影壇的前兩部戲分別是谷口千吉的《銀嶺的果實》和山本嘉次郎的《新馬鹿時代》,「伯樂」黑澤明找他演出《酩酊天使》時,算是三船的第三部戲了,所以黑澤明從來不肯說他是三船的恩師,反而一直推崇谷口千吉和山本嘉次郎才是帶領三船敏郎演技入港的領航員。

yojimbo2.jpg 後來黑澤明和三船敏郎前後合作了十六部戲,開創了日本電影的黃金盛世,也讓日本電影走進了國際影壇,說他們是日本影壇打響國際知名度的黃金搭檔,一點不為過。

 

黑澤明曾經讚美三船敏郎的演技是日本第一人,三船敏郎有驚人的瞬間爆發力,普通影星通常得花上十呎底片,才能讓人留下印象,不過,三船敏郎只要三呎底片就夠了,只可惜日本人能夠參與的好萊塢電影題材有限,也只能和路數相近的動作片硬漢亞蘭.德倫(Alain Delon)與查理士.布朗遜(Charles Brownson)等人合演一些純商業電影,噱頭不小,但是餘波迴響不多,如今多數人已都不復記憶了。

 

三船敏郎的另一個魅力特質在於他別具鐵漢柔情,一般硬裡子演員只會直來直往,只有他在豪邁中夾帶柔情,火爆尖銳處還能有呼吸轉折的空間,黑澤明曾經說過如果硬要雞蛋裡挑骨頭,就只能說三船敏郎的嗓音粗了點,現場同步錄音時會覺得聽不清楚他到底說了啥,不過,他的眼睛鬍子都會演戲,嘰哩咕嚕說些什麼,只要意思清楚,其他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其實,三船敏郎會演戲的部份不只是眼睛和鬍子,光是浪人和武士,他的每一個版本都有讓人難忘的詮釋角度,《用心棒》裡他是冷眼旁觀的熱心俠客,背影就隱藏著他的情緒;《蜘蛛巢城》中備受欲望煎熬的日本馬克白;《七武士》裡他似乎像極了跳梁小丑的過動兒;《羅生門》裡的喳呼與鼓噪的痞子,《紅鬍子》卻成了深沈不露的名醫;《醜聞》則是無端受過的八卦受害人;《野良犬》中帥氣又焦燥的青春警官、《天國與地獄》裡的企業家幾乎成了梅爾.吉勃遜後來演出《綁票追緝令(Ransom)》時的翻版藍本了…

 

MIFUNE03.jpg他出生在大陸青島,中日戰爭的時候,他還加入了滿州的陸軍航空隊,對於這段往事,三船敏郎一直不願多談,1987年農曆春節前夕他應張雨田先生之邀來台灣宣傳電影《二0三高地》的時候,只委婉地告訴我說那場戰爭是不幸的歷史,幸好,他沒有殺過中國人。

 

正因為他曾經在大陸待過,對中國人情有很深的眷念,他就說過最好吃的中國食物是「油炸鬼」,那一次的訪問中,他還特地用中國話說:「油炸鬼!就是油條!」

 

1985年初春,日本映畫連盟在中日斷交後第一次舉辦了「中華民國台灣電影展」活動,台灣的知名導演和影星都去了日本做宣傳,可是日本媒體那時候都不太認識台灣的導演和影星,場面有些泠清,倒是三船敏郎在台灣友人張雨田的力邀下兩次出席了影展宣傳酒會,給足了代表團面子,每次他到場的時候,反而是台灣明星爭相合照的對象,說明了他才是明星中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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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初秋,我在威尼斯影展上也和他有一面之緣,當年他演出熊井啟執導的《千利休》也參加了金獅獎競賽,最後只獲得了銀獅獎(金獅獎就是侯孝賢執導的《悲情城市》)。

 

當時穿著西式便服,坐著遊艇抵達水都的三船敏郎,依然是媒體圍繞拍照的巨星風采,只可惜大家語言不通,他只是含笑坐著,接受各界拍照,至於訪問,也就免了,我則是日語不通,身旁亦無日語高手協助,只能做一位觀眾,默默觀察著一位走在國際影壇的日本巨星風采。

 

三船敏郎走紅國際的時候,比他年輕十歲的美國影星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還只是一位片約不固定,每天忙著清潔游泳池的小工人,三船郎男在1961年和黑澤明合作的一部《大鏢客(用心棒)》轟動全球,帶動了日本浪人武士電影的新風潮,義大利名導演塞吉奧.李昂尼(Sergio Leone)隨即也在1964年改編拍成了歐洲版的《荒野大鏢客(A Fistful of Dollars)》,也捧紅了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因為他在《荒野大鏢客》中的浪人俠客造型幾乎就是三船敏郎的翻版(尤其是咬牙籤的模式),差別只在於武器從武士刀變成了槍,可以說,若非三船敏郎的開路,後來怎會有克林.伊斯威特?我真的很想看看他會用什麼方式追述自己剛出道時的演技揣摩了。

阿藍柯諾:世界的早晨

曾經拍過《日出時讓悲傷終結(Tous Les Matins Du Monde)》的法國導演阿藍.柯諾(Alain Corneau 八月二十九日因為癌症辭世,得年六十七歲。

 

我一直沒有找到柯諾在1980年代成名的《槍的抉擇(Les Choix des armes)》與《薩岡堡》(Fort Saganne)》等片的光碟,無法沾染風采。早年讓他名氣響亮的黑色系列作品中,亦只看過把紀錄片與劇情片融合得極其自如的《線民(Le Cousin)》,反而是浸泡在巴洛克音樂氛圍中的《日出時讓悲傷終結》(Tous les matins du monde/世界的每一天早晨)》和原意是《恐懼與顫抖》的《艾蜜莉的日本頭家(Stupeur et tremblements)》,讓我看得津津有味,其中,《日出時讓悲傷終結》堪稱是阿藍.柯諾的巔峰代表作了(當年的法國凱撒獎給予十一項提名,最後七項獲獎)。AC001.jpg

 

既纖細又大膽的音樂選擇,既前衛又永恆的音樂命題,是我迷戀阿藍.柯諾作品的主因,《日出時讓悲傷終結》的故事既是圍繞著古大提琴家的傳奇兜轉,也讓古大提琴(viola da gamba)的傳世古曲(馬辛.馬哈斯/Marin Marais與其恩師Monsieur de Sainte-Colombe的作品)與世紀新曲(由長期致力推廣古大提琴音樂的Jordi Savall的創作)得以重生。

 

阿藍.柯諾小時候認識了幾位美國阿兵哥,跟前跟後的結果,讓他迷上了美國人引以為傲的爵士樂,開始彈琴玩鼓,後來的音樂興趣更擴大到巴洛克音樂和印度音樂上,懂音樂,也會用音樂,自然使得他在電影中的音樂表現顯得另類又特出。

 

馬辛.馬哈斯(1656-1728)是法國十八世紀著名的宮廷樂師,他的恩師柯隆貝(Monsieur de Sainte-Colombe1640 – 1700)則是隱居山林,不與俗人互動的音樂大師,他們的師徒關係只有短短的半年時光,這六個月的相處時光,也就是《日出時讓悲傷終結》的敘事主軸,只是阿藍.柯諾擴大了交錯時間,讓音樂、哲理、愛情與懺悔得到更多的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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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事風格多數是導演創意的具體實踐,《日出時讓悲傷終結》的開場與終場,堪稱是全片最最難忘的兩場戲,阿藍.柯諾用了喧嘩與悠遠,完成了他最強烈的音樂主張。

 

電影的開場給了飾演馬辛.馬哈斯的影星傑哈˙德巴狄厄 (Gérard Depardieu)長達六分多鐘的臉部特寫,那場戲是已經老邁的他,滿面疲憊地聆聽著徒子徒孫們在練琴,入耳的是不盡純熟的巴洛克音樂,還有助教們耳提面命的叮嚀與訓斥,音樂是他們的工作,也因為是工作,所以少了熱情與專注,口耳相傳的教學法像極了軍事訓練的口令,卻多的是名詞的堆積與機械式的指法反應,觀眾從馬辛的臉上看到了他的老邁與厭煩,那是一個以音樂教室為背景的開場,也是一個絕對無趣的音樂環境,在不耐煩的斥罵聲後,馬辛睜開了他的雙眼,要求學生們關閉門窗,他決心要好好替這些學生們上一堂課:音樂是什麼?這個大哉問,就是《日出時讓悲傷終結》的主軸。

 

形式或許有點近似知名劇作家彼得.薛佛(Peter Shaffer在《阿瑪迪斯(Amadeus)》的框架,同樣是老音樂家的驀然回首(透過老邁的作曲家Antonio Salieri,以滿心嫉妒、懊惱與悔恨的口吻地追述自己一輩子被莫札特名芒掩蓋,卻又竊名有成的陰謀算計),同樣是論述著兩位知名音樂家的互動情誼,也讓我們看見了音樂家的夢想與生存艱難,只是《日出時讓悲傷終結》比《阿瑪迪斯》多了一層音樂哲學的探討。tous-les-matins-du-monde002.jpg

 

電影接下來的一百分鐘就是馬辛追述自己青年時光(由傑哈的兒子Guillaume Depardieu飾演)到柯隆貝(由Jean-Pierre Marielle飾演)老師家中學琴的那段歲月,柯隆貝一開始就不喜歡四處尋訪名師馬辛,直接告訴他:「我不會收你為徒的。你是樂匠,不是音樂家。」即使馬辛真的很有演奏天份,技藝純熟,俗人聽了都會動容,唯獨柯隆貝不以為然:「你琴拉得不差…不過我聽不到音樂。你可以在劇院為舞者或歌手伴奏。你的作品很悅耳…可以靠音樂維生,不過絕對當不了音樂家。你的心有感受嗎?…」柯隆貝的聲聲責難,其實正是全片最能振聾發膭的主題論述了。

 

電影中的馬辛一如柯隆貝的鐵口直斷,他用音樂創造了自己的名利地位,拋棄了他的純真愛情(他讓柯隆貝的女兒Madeleine(由女星安妮.布洛雪/Anne Brochet飾演) 懷孕,卻棄之不娶,終究產下死胎,心神散亂的Madeleine因而上吊身亡),但是最後還是趁著夜色拜訪了柯隆貝的琴房,上了他這輩子唯一的一堂音樂課,終於明白「音樂的存在,是為了表達無可言喻的感受,絕非是聽聽就算了,亦非迎合帝王,音樂其實是得能喚醒死者,找回失去的童年、找回了人出生前、呼吸前、見到光亮前的那種原初力量」,師徒兩人或許有糾纏難解的恩怨情仇,但是音樂化消了這些俗念,兩人終於得能在黎明初醒時分,合奏了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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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能否喚醒死者?其實是非常唯心的論述,柯隆貝每回拉琴的時刻,他深愛的亡妻似乎就一直在他身前一起聆賞,馬辛終於向徒子徒孫講述了他從柯隆貝習得的音樂心法之後,就在徒子徒孫無不噙淚聆訓之際,柯隆貝的身影適時在凡爾賽宮的琴房裡現身,向他伸出了雙手,告知他:「能夠教到你,我亦深感榮幸。」全片那種情真意切,才得音樂精髓的論述既澎湃又迷人。

 

然而,阿藍.柯諾的最後一招卻也是他向凡夫俗子最犀利的邀請與試煉,因為柯隆貝告訴馬辛:「我深愛女兒,能否再為她彈奏一曲呢?」馬辛自是二話不說,即刻就彈奏了起來,銀幕漸黑,工作人員字幕開始浮升,電影看似結束了,但是音樂還在啊,你是要猛然起身,走出戲院,還是你願意靜坐原位,聽完該曲(特別是即使字幕表都跑完了,畫面全畫了,音樂也尚未中斷,還有著一分多鐘的尾韻)?tous_les_matins_du_monde001.jpg

 

即時就起身的人,或許真的就是無緣的俗人,從來不曾安靜地感受著音樂的震動,離席或許亦是一種福氣;留在座位上的人,至少是癡情也癡心的知音,畢竟懂得在黑暗中繼續咀嚼與回味電影的深情。

 

《日出時讓悲傷終結》用喧嘩開場,以綿長的悠遠做終結,訴說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與音樂態度,導演無法決定觀眾的素養與感性,但是他用塵囂與寂靜的兩種對比,完成了自己的人生評價表。

 

山田洋次:現在進行式

表演藝術最迷人的地方在於他永遠是現在進行式,背景時間或許可以自由彈跳,活蹦亂跳的當下,不論完美或者瑕疵,都有著無可回覆,亦無可取代的能量,那是最最動人的剎那。 閱讀全文 山田洋次:現在進行式

山田洋次:春之櫻風情

拍過四十八部《男人真命苦》電影的大導演山田洋次曾經說過:「男人要有男人的樣子,人生常遇遇到悲哀的事,男人不能哭,要用笑來講悲哀的事,才能更深切地感動觀眾。」

 

現年七十九歲的山田洋次在他2010年的最新作品《春之櫻-吟子和她的弟弟》中,依舊信守著松竹大船片廠的註冊標記「大船調」:以樸實無華的影像風格,在優雅緩慢的節奏中擷取人生的一個章節,或悲或喜,收放之間,渾然天成,

 

小津安二郎的時代,還沒有MTV式的快速華麗影像剪接,也沒有砸下大成本,硬堆砌新科技,來鍛造「人工化」電影,他曾經語重心長地說過:「我是賣豆腐的,客人來到我的豆腐店要想吃煎牛排,炸大蝦,這就使我為難了。」用這句話來形容山田洋次的作品風格,其實再貼切不過了,因為他們都是豆腐專賣店的高手。

 

《紅樓夢》裡的賈寶玉是癡情中人,在秦可卿安排的上房裡,看到勸人勤學的古畫「燃藜圖」就滿心不高興,再看到「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對聯,更是無法忍受,覺得濁氣太重,太多名利計較心,乾脆奪門而出,山田洋次沒有賈寶玉這等驕氣,更不會如此率性,他的作品中,每一個環節都體現了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真精神,完成了最動人的生命寫真。

 

歲月悠悠,山河無言,人生好比走馬燈,大船派的電影導演卻都相信,生命即使只是一瓢飲,亦可以在水光瀲灩中,反射出片刻的人生風景,正因為有此洞見,所以信手拈來都是生命英華,醇厚踏實。最重要的是,不變的人生與變動的歲月,究竟能夠交閃互動成什麼樣的光景呢?山田洋次選擇了一種微風吹拂的姿態,在觀眾心頭輕輕掠過一陣風,然後竹簾輕掀,春光乍現,人間的溫暖深情就這樣悄悄溢生出來了。

 

人生的初始單位就是家庭(不論是單親或雙親),山田洋次擅長的亦是在家庭的範疇中刻畫人生故事。《春之櫻:吟子和她的弟弟》的女主角高野吟子(由吉永小百合飾演)在東京的商店街上開設一家高野藥局,因為丈夫早逝,因此獨力扶養女兒小春(由蒼井優飾演)和年邁的婆婆絹代。電影從小春(這個女性名字顯然是山田洋次的最愛,《電影天地》的女主角亦叫小春)即將下嫁開始,商店家的兩位歐吉桑登門獻上賀禮,先是一句讚歎小春終於嫁得如意郎君的祝福聲,既而又來一句商店家怎麼就沒有好男生能夠追到小春的扼腕懊惱聲,既說出了對小春青春氣質的讚美,也表達了歐吉桑「無計留春住」的卑微心事,人情的練達,人生的細膩與深情,全在笑談間委婉畢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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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洋次的功力就在於《春之櫻:吟子和她的弟弟》的開場戲,在收場結尾時,同樣再演了一回。當事人還是小春,祝賀的同樣是這兩位歐吉桑,但是新郎換了,情境亦換了,兩相比對之下,似曾相識的場景就給了觀眾「似水流年」的感受,有了「青春歲月等閒過」的歎息,歲月如河,似乎就此把整個人心全都清洗了一番。

 

年輕影迷會想看到飾演小春的偶像明星蒼井優,和我年紀相彷的影迷則是對於飾演吟子的吉永小百合最熟悉不過了,一位母親,一位女兒,母女關係固然動人,但是全片最有魅力的角色則是飾演弟弟鐵郎的笑福亭鶴瓶。

 

因為鐵郎是最沒有男人樣子的男人,沒有擔當,亦不能負責,承諾的事轉眼即忘,惹出的生命禍事全都得靠姐姐來擦拭與彌補,但他既不扯皮,亦不會潑哭,只是不知輕重,亦無力控制生命節奏,只是一回接一回地演出尷尬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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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姐妹都算血親,但是陪伴多數人共患難或者老死的卻非血親,而是並無血緣的老伴,兄弟姐妹就像我們的五根手指,雖為同根生,卻有長有短,勞碌程度各不相同,命運際遇亦懸殊。鐵郎是吟子家最不稱頭的小么弟,一事無成不說,還經常喝酒鬧事,他大鬧姐夫追思會的往事,是吟子家族成員的心頭噩夢與傷痛,電影的高潮卻是他又破壞了小春的婚禮……家族中心有這麼一位讓人恨得牙癢的親人,可以一刀兩斷嗎?還是長姐如母,就像吟子那般百般包容這位始終長不大,持續在闖禍的弟弟呢?

 

吉永小百合原本就以似水柔情見長,她的寬容,全不讓人意外;蒼井優的怒目嗔斥,亦符合了年輕人愛恨分明的性格,母女間截然不同的對應態度,就讓這位令人頭疼的麻煩人物在世代的夾縫中,特別是當吟子取出全部積蓄來替鐵郎償債的第二高潮時,小春眼中的問號與驚歎號,既有著憤怒(對舅舅),也有著理解與不忍(對母親),一個家族的悲歡離合,有時只能用刪節號來輕輕帶過了……山田洋次就是最懂得刪節號之美的導演,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夠了,其他的就交給刪節號來涵蓋與發酵,因為他總是對每個角色給予最多的同情,刪節號之後所蘊含的人情義理,就格外寬厚儒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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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櫻:吟子和她的弟弟》中,同樣深具對仗之美,商店家代表的首尾呼應是一例,吟子的婆婆絹代亦是一例,絹代看似脾氣怪異,對於媳婦和孫女不時會厲口挑剔,碎碎叨叨,但是山田洋次先是透過她的嘴預告了鐵郎的破壞力,最後亦是透過她對鐵郎的懷舊念故,表達了寬容與體諒,擺盪在兩個極端間的醇厚人情滋味,有如讓人一口咬下冰潤豆腐,頓時清熱潤燥了起來。

9月11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911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經典電影:911事件簿》

 

九年前的九月十一日發生了什麼事?當時你在做什麼?九年後,我們又有多少的不同呢?回頭再來重溫一部動人的短片精選《九一一事件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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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邊的小花》歐尼斯鮑寧.鰥夫,高樓遮掉了呼吸和光明,巨大的傷痛

《城市的陷落》─啞巴的愛情;無聲的震撼

《光影的悸動》滑落的人體,眨動的聲音/李路許

《智利也曾有過的九一一事件》邁克李

《獵殺賓拉登》非洲人的想法

《女人的哭泣》塔諾維奇篤信的一句名言:「“Hell is often brought on by something that we create in our own heads/地獄就是我們自己的手所打造出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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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事件》匆匆已經過了九年,當時透過電視轉播的驚悚震撼感覺,我至今都難以忘懷,電影人多數只是書生,影響力有限,把戰爭傷害轉成影像,化值得時時審視的生命結晶,或許是電影人唯一能做的事了。塔諾維奇在追述自己為何要拍攝《911事件簿》這段短片時曾經說過:「我記得當我在塞拉耶佛時,每次聽到人們說戰時所發生的事,總令我非常心痛我的影片就是由此出發:遺忘!人們遺忘地太快了!我們討論過許多戰爭,但到頭來,我們總是把它給忘了!」

 

第一小時     第二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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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時       第二段

電影話題:《2010年電影音樂新秀(Discovery of the Year)》

被第十屆世界電影音樂獎的評審選為2010年電影新秀(Discovery of the Year)的入圍者,全部名單如下(以姓氏字母順序排列):

01.Abel Korzeniowski 《摰愛無盡(A Single Man)》
02.Hélène Muddiman
《膚色(Skin)》

03.Atticus Ross
 《奪天書(Book of Eli)》

04.Clinton Shorter
《第九禁區(District 9)》

05.Sergey Yevtushenko
《為愛起程(The Last Station)》

 

這五位新秀是如何被導演發掘?又如何寫下新的音符:《奪天書》有懷舊的老歌「How Can You Mend A Broken Heart」;《為愛起程》有古典的歌劇;《摰愛無盡》中另外還配有日本作曲家梅林茂的音樂呢。

 

 本段音樂:本周先介紹其中三部作品:《摰愛無盡(A Single Man)》《奪天書(Book of Eli)》 以及《為愛起程(The Last Station)》原聲帶

 

第二小時       

電影話題:追憶阿藍柯諾導演《黎明時讓悲傷終結》

 

一位懂得用,也敢於用音樂的法國導演,卻因為癌症早逝,留給影迷無限懷念。

 

我喜歡他的《黎明時讓悲傷終結》,那是法國版的《阿瑪迪斯》,

還有一般人不太理解的古大提琴

TMDM00381.jpg我亦喜歡他的《艾蜜莉的日本頭家》,他把巴哈的顧德堡變奏曲做了亦古亦今的呈現,很迷人。

電影的主題以音樂為主軸,直接問大家:音樂究竟是什麼?

那是老師考學生的題目,斥責學生的焦點

卻也是全片的魅力所在,

 

 

TMDM000447.jpg只要看過電影,不會忘記全片的論述,

不會忘記要去對號入座,尋找歷史人物的足跡。

 

精緻優雅的攝影,搭配深奧的主題,

構成了迷人的饗宴。

 

 

 

 

本段音樂:

《黎明時讓悲傷終結》原聲帶

《艾蜜莉的日本頭家》原聲帶

世界電影音樂獎:新秀

我絕對相信,以上的五張人像,多數人即使看了照片下的人名,也不會有太多印像,連似曾相識都談不上,只覺得陌生。

 

但是如果參考了下面這五張來自電影的劇照,或許大家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因為其中有四部電影曾在台灣映演過了,愛看電影的人,應該都有印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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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人看過電影後,只要重溫劇照,就可以想見當年看電影的景況或者片段;同樣也具備同樣撩撥記憶功能的元素,則是音樂,那是一種電影特有的鄉愁,只要曾經愛過,便會永誌難忘。

 

上面這五位,日前就以這五部作品的音樂成績,被第十屆世界電影音樂獎的評審選為2010年電影新秀(Discovery of the Year)的入圍者,全部名單如下(以姓氏字母順序排列):

01.Abel Korzeniowski 《摰愛無盡(A Single Man)》
02.Hélène Muddiman
《膚色(Skin)》

03.Atticus Ross
 《奪天書(Book of Eli)》

04.Clinton Shorter
《第九禁區(District 9)》

05.Sergey Yevtushenko
《為愛起程(The Last Station)》

 

正因為是新秀,才會多數人不知其名,更無法從其照片中產生如何連結,更別說要如何如數家珍地,細數他們的過往代表作品,我亦很難就在此時寫出他們的傳奇人生。

 

正因為是新秀,他們是如何被導演發掘?又如何寫下新的音符?又如何與其他的音樂搭配呢?其實都應該有著說不完的內幕故事:《奪天書》有懷舊的老歌「How Can You Mend A Broken Heart」;《為愛起程》有古典的歌劇;《摰愛無盡》中另外還有日本作曲家梅林茂的音樂,卻只有Abel Korzeniowski 獲得肯定,哎,梅林茂是老將了,不能當新秀…

 

但也正因為是新秀,我才願意在部落格寫作的第六周年紀念日,花一點時間找到他們的照片,找到他們的音樂,然後要在下星期播出的愛樂電台電影最前線節目中介紹他們的作品(其實,《為愛起程》、《第九禁區》和《摰愛無盡》的音樂都已經在過去的節目中,有過短暫的介紹)。因為聽見,就能喜歡,其實是電影音樂得能「不朽」的最重要條件,這份名單要有任何意義,就要「聽見」,才有感動,各位朋友,就讓我們在九月十一日的電影最前線節目中聽聽這些電影音樂的新秀聲音吧。

 

今天是我部落格寫作滿第六周年的日子,轉眼就要邁進第七年了。

 

兩千多個日子,兩千多篇文章,還真是一段艱難的跋涉(尤其最近快要忙瘋了,每一天都還是會安排一下該看的電影,該寫的文章,先寫好的就先貼出,來不及完工的,則是填好日期,選好電影,他日完稿之後,就會補齊),感謝有七百多位朋友訂閱了我的部落格,持續有人閱讀我的文字,持續有人指正我的謬誤,持續有人給我打氣,都讓我衷心銘感。

 

畢竟,能夠繼續看電影,繼續能被電影感動,都讓我感受到一種幸福的滋味在胸口擴散……

 

謝謝大家!

 

 

危機最前線:媒體角色

八月二十三日下午,菲律賓解職警察孟多薩(Rolando Mendoza)劫持了香港康泰旅行社的一個二十人旅行團,試圖用人質還他的清白,只因他認為自己遭到誣告,被警方解僱,但他只要綁加旅客就如同走上了不歸路,最後導致車上旅客八死七傷,他自己亦遭菲律賓警方射殺。

 

當天,一位同事看著電視上的實況轉播畫面時,看著孟多薩就站在遊覽車門旁與菲警談判代表談判的姿態,轉身問我:「像不像電影《危機最前線》的再版?」

 

像,當然像,《危機最前線(Mad City)》的故事描寫約翰.屈伏塔(John Travolta)飾演的一位小鎮博物館職員山姆,因為館方臨時裁員,他投訴無門,於是持槍前往博物館準備與館長談判,卻陰錯陽差地在盛怒的情緒下,劫持了館長和一大票正在博物館參觀的小學生,正巧來到博物館採訪的電視台記者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決心利用搶匪成就自己的記者志業,因此有了獨家畫面,也做了獨家採訪,透過SNG的即時傳播,他成了媒體英雄,山姆卻成了十惡不赦的歹徒,已然找不到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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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台灣影迷是在1998年看見《危機最前線》,只要看過《危機最前線》,就很難不去對號入座。多數人都會想起19971118發生在台北市北投行義路南非駐華武官卓懋祺家中的綁架人質事件,歹徒的名字叫做陳進興,他是白曉燕命案的惡煞,他不但挾持了武官一家五口,也綁架了媒體,沒有一家媒體敢在深夜收播,打通武官家電話的電視台主播,有人陪他聊天,有人陪他唱歌,人人爭先把握這個專訪機會,警方只能乾著急,躲在武官家的陳進興則是好整以暇地看著電視,接受專訪……

 

菲律賓事件落幕後,各界檢討最多的聲浪之一是:警方為什麼沒有切斷電視轉播,導致孟多薩在遊覽車上看見自己家人已經受累被捕,才會決定鋌而走險。

 

問題是,那一定媒體會主動停機不採訪?不做實況轉播,這也是我在九月一日記者節前夕,重新提起《危機最前線》的原因。因為太容易勾起往事,也太容易讓人對號入座了。

 

觀看《危機最前線》時,首先你會想到劫持博物館長及學童的約翰.屈伏塔像不像劫持南非武官的陳進興?其次,那位忙著安撫約翰,卻又積極替自己安排獨家採訪的電視台記者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是像曾經和陳進興那樣在電話線裡聊起天來的台視主播戴忠仁,還是其他電視台曾經和陳進興通過話的電視主播?還有,那位警長像不像侯友宜?博物館外看熱鬧的民眾,像不像白冰冰家門口連地攤都擺起來的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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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一點的影迷或許會問:《危機最前線》的導演柯斯塔.賈華士(Costa-Gavras)是不是來過台灣,看過台灣社會為逮捕白案嫌犯所演出的集體瘋狂,不然,電影怎麼會拍得這麼逼真,這麼像台灣社會的翻版(其實,這句話對台灣人太苛了,這句話適用於全球的媒體)?

 

《危機最前線》的英文片名叫做《MAD CITY》,就是《瘋狂城市》之意,導演當然不會想到拿1997年的小小台灣來消遣開玩笑,美國自家人在1998年時同樣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飛碟會升天事件,就在美國達拉斯的嘉蘭小鎮上就圍聚了十幾部SNG車,同步採訪報導這則荒謬的宗教迷信新聞,其他淌血的社會案件,不更讓貪腥噬腥的新聞媒體瘋狂了嗎?當年,我們或許可以拿「世紀末」做為人性滅絕的藉口,但是時隔十多年後,台灣社會沒有進步,菲律賓同樣沒有,全球媒體都很難自外於這股超高傳染性的煽色腥症候群。

 

《危機最前線》的犀利在於電影拍得很寫實,就拿SNG操作的電視專業來說好了,達斯汀.霍夫曼的記者專業那樣逼真傳神,從對焦、採訪到剪接,演員的「演技」全然不比專業的電視從業人員遜色,演員演得比記者更像記者,專業上完全不輸人,那是多過癮的事啊,《危機最前線》其實是夠讓所有的電視記者做為專業範本來參考的(倫理與道德則是另一個議題)。picx_fMatm087504711.jpg

 

首先,要看你的採訪專業,比不比得上達斯汀.霍夫曼,你的臨場反應,現場掰功,會不會比他遜色?要搶獨家的時候,你會不會像電影中的媒體一樣不擇手段,搭著洗窗升降梯去偷拍槍傷患者的獨家畫面?你會不會花大錢去搶槍傷患者的獨家訪問?你會不會用高分貝的聲音質疑傷患家屬:是我救了妳丈夫,獨家訪問應該讓我先做?

 

其次,要看老闆逼你更動新聞內容,抽換你的新聞重點時候,你有沒有勇氣說:「不行!」你沒有膽識說:「我的採訪才是真實的,你的更動是在扭曲事實!」

 

然後,還要看有機會幹到一條獨家新聞的時候,你會真心護衛採訪對象,替他爭取權益,還是狠下心,把他當成名致富的墊腳石?

 

當然,有什麼樣的觀眾,才會養成什麼樣的媒體與者。果你只是一名旁觀者,你可不可以問一下自己,重大刑案命案或是社會事件的時候,你會拚命轉著電視頻道,找最新的消息,找最接近現場的畫面,找最內幕的報導?還是毅然決然把電視關了,安靜地聽一段音樂,看一本書,不理那一群瘋子所做的電視實況轉播?

 

是媒體瘋了?還是我們都瘋了?

 

《危機最前線》提出了很多問題,逼迫願意思考的人好好想想我們的處境,但是這樣的結論顯然太樂觀了。問題在於這是一部十二年前的電影,時間匆匆流逝,歷史還在循環,悲劇還在重演,媒體學不會的,永遠還是學不會。歎息不能解決問題,電影同樣不能解決問題。

十三太保:朦朧才是美

最近很流行數位修復,一些經典舊片經過重新清洗和整理,班駁恢復了,色澤回來了,讓人更樂意重溫和擁抱過去的記憶,更讓素昧平生的新影迷,看到精緻的古典。

 

最近的影視器材商人更強力行銷高畫質電視(HDTV)和藍光規格(Blu-ray)的播放器,強調更銳利、更清晰的1080p 480p掃瞄線畫質,讓觀眾得以更賞心悅目地觀賞影視作品,讓客廳中的電視機也能出現媲美電影院的影音畫質。

 

我不懷疑科技進化的功效,電影的演化史一路從大眾播映空間轉化成家庭觀賞,觀賞的材質從電影膠捲從beta VHS的錄影帶規格,先是有了LD的升級,再轉成 DVD的更加輕便與精緻,每一回的科技革命,都讓人得以更容易親近過往或者當紅的流行作品,從最接近原作的精緻中,體會經典或古典的魅力。

 

不論是DVD或者Blu-ray,都在追求清晰品質的更上層樓,提供快意的視覺滿足,但是太過清晰,卻也容易錯亂了原本有些模糊,但是美好的形象。13-96.jpg

幾年前,邵氏公司的經典舊片經過數位修復,重返市場,滿足了我們這一批渴望重溫經典的老影迷,但也因為色彩光澤的栩栩如新,反而徹底暴露出一些過往的缺憾,就以張徹導演的《十三太保》為例好了,小時候在戲院看這部作品時,印像最深的無非就是飾演李存孝的姜大衛和飾演史敬思的狄龍那副青春正好的男兒郎模樣,肌肉精壯結實,武打身手俐落,俠義傳奇更讓人熱血沸騰,特別是他們護送谷峰飾演的李克用殺出重圍,以後最後姜大衛慘遭五馬分屍的場面,都是男兒血性的極致表演,有機會取得《十三太保》的DVD,自然就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憶重溫當年的心動記憶。

 

偏偏,太過清晰的畫面,讓人看到了更多的缺點,而非美麗的鄉愁。

 

邵氏武俠片中曾經大量使用假血漿,以製造血流成河的悲壯效果,偏偏這些血漿的顏色都太過紅豔,一看就覺得假,每回遇見噴血時候,假血的紅豔,就會跳閃出來,以非常疏離的姿態提醒大家:「這是假戲,別太認真了。」

 

看得精細清晰,反而不能入戲,反而讓人疏離,這應該是發行商始料未及的結果吧?13-18.JPG

 張徹的《十三太保》曾經不少戶外戲,不像楚原後來的武俠片全數都在棚內搭景作業。外景作業最需面臨的就是光源,特別是黃昏或早晨戲,為了畫面看得見,就得靠燈光來打亮人物及場景,反光板的光源反射成了最便捷的機動光源,那個時代要求的精細程度,首重演員的臉部表情,只要五官清楚,觀眾就不會挑剔了,但在修復版的DVD中,這種只重視臉部打光的燈光效果,就成了慣例。

 

然而,透過精細修復的版本,這些因陋就簡的燈光作業,顯得格外突兀,隨著演員前行腳步跟進的臉上光束,徹底破壞了電影的寫實力量,再度讓人看到了技術不足的破綻與缺漏。13-17.jpg

類似我這種因為看得太真切,導致美夢幻滅的影迷其實應該不在少數,美國網友就曾抱怨藍光片問世後,許多早年經典電影固然有了更精彩的畫質出現,但是原本隱藏在模糊地帶的特技細節,也就因為銳利的透視度,變成無所逃於天地之間。

 

例如1953年的Byron Haskin執導的經典科幻片《世界大戰(The War of the Worlds )史匹柏後來在2005年重拍過》,就算曾經得過當年的特殊效果奧斯卡獎,但是靠著細絲牽動火星人降落地球的特效場面,如今看起來就覺得有點幼稚了,更慘的是,因為藍光的銳利細緻,卻讓原本細到讓人無從注意的細絲鋼繩全都現了形,昔日的科技經典,如今因為科技精進而穿幫了(你如果向年輕人推荐這些經典,他們也乖乖找來藍光版來看,卻因為這些穿幫畫面變成了笑話,那多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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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的幻滅,其實是很無情的現實反諷,昔日的錯覺記憶,如果能夠不要醒來,是不是反而甜美,而是因為清晰夢覺,重新界定了經典的內容與定義,而有了進化與昇華呢?

 

其實,我只相信一點,禁得起考驗的,才是經典,若因清晰而幻滅崩毀的經典,就讓它從記憶的夾層裡化消瓦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