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的多美麗:妖獸都市

一個鏡頭,往往就決定了影片的基調,就替電影定了性。

法國導演阿薩亞斯的2004作品《錯的多美麗(Clean)》中的開場戲是張曼玉和她的歌手老公大吵一架後,奪門而出,一個人開車到河邊生悶氣,窗外下著雨,河對岸是一座火光烈焰打造的工廠城市,像座高度機械化的文明廢墟,充滿著非人卻又想吃人的妖異氣氛;河這邊,卻是一顆寂寞而又受創的靈魂,她找不到出口,只能靠毒品給自己短暫的麻醉和遺忘……她一點都不知道,第二天醒來時,她的世界就完全不一樣了。

都市像怪獸,這好像是科幻電影才有的景觀,卻成了「錯的多美麗」最讓人心驚膽裂的影像構圖和文明批判。它是真實的反射,也是劇情的象徵。我想起了西洋歌曲「If」中我最愛唱的那一句:「If a picture paints a thousand words……」所有的影像創作者,誰不是在追尋那幅可以說上千言萬語的簡單圖象?

問題,就在視界,就在功力。

《錯的多美麗》的這個畫面讓我想起了侯孝賢的《尼羅河女兒》中的台北盆地景觀。是的,台北是個盆地,我們在地理課上學過這個名詞,但是我們眼中的台北,竟然全是水泥叢林景觀,你什麼時候發現過台北盆地的地平線?你什麼時候細看過台北盆地的山稜線?

對很多人而言,台北影像的具體符號無非高樓大廈和捷運,早年,當然還有西門町的中華商場、十五六號公園的破落戶、機車和汽車爭道的市容……那是因為我們生活在都市裡,每天抬頭所及就是那款的繁華或擁擠,身陷城市,就很難另外找到一個視野、觀點,跳脫來看我們自己的座標,自己的位置,你只能面對迫人而來的高樓,面對熙來攘往的人群去張羅你的人生欲念。張曼玉要到河對岸,才能見到吃人的都市景觀,而平凡的我們卻鎮日在叢林裡狩獵和流浪,就像伍迪艾倫的《曼哈頓》一樣,隔著哈德遜河遙望紐約,你可以聽見《藍色狂想曲》裡的煙火輝煌的都市禮讚,但是回到城市裡,卻是多少的版本都說不清楚一個都市的輪廓素描。

距離,控制了我們的心胸;高度,決定了我們的視野。

侯孝賢的《尼羅河女兒》和楊德昌的《麻將》,都曾經試圖換一個角度來看沈睡中的台北,他們的選擇都是站到高樓或屋頂上,極目四望,破曉時分的台北,有難得的安靜,只有不能平靜的靈魂在掙扎在抖動著。從不同的高度看台北,一動一靜的名利呼吸變得很遙遠,讓人似所有悟;一旦迴身下樓,回到紅塵的下個念頭,人們還是回到都市裡繼續鬥爭,繼續沈淪,影像成了最最無奈的一聲歎息。

法國導演夏布洛認為古今中外的電影導演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說書人,一種是詩人。其實,還有很多導演是依迴在這兩極之間的第三者,他們沈迷於跌宕起伏的人間悲喜劇中,卻也不忘偶而來吟唱一兩句詩情,替影象抹上一層淡淡的憂傷,替故事結上一條飄逸的彩帶。

偏偏,多年之後,你常常忘了電影故事,但是你的腦海裡卻還會浮現那條憂傷的彩帶。因為that picture paints a thousand words…… which I will never forget……

亂世佳人:相逢不相識

還是學生時期,就常跑二輪戲院去看電影,不是貪便宜(雖然真的差很多),而是二輪戲院真的可以看到很多早就慕名,卻總是無緣得見的經典名片。

我是在青康戲院(現在是救國團活動中心)看到《天涯無處無芳草》,當時沒有人教我伊力.卡山是多有名的大導演?直接教我難忘的是青春正豔麗的娜妲麗.華和華倫.比提。

我是在大同戲院看到根據D..勞倫斯小說改編的《戀愛中的女人》,當年這家電影院常演異色電影(另外,還有一家叫做「愛國戲院」,廣告永遠大打情色宣傳),觀眾通常是男人,因為常常演到一半,會突然插映色情短片,而且常常都是被電影處剪掉的裸露片段,所以不管劇情有多悶,觀眾就是期待著那不期而遇的「驚豔」,那時候,只要看到一顆小乳房,一對裸體擁抱的男女,都會讓戲院的溫度上昇許多,偏偏,那部電影中出現的「精彩畫面」,卻是兩位男主角奧立佛.雷和亞倫艾達全裸角力,明明可以看到兩隻小雞雞在跳動著,可是現場卻有股難掩失望的情緒(那個年代,台灣很少有人討論同志議題,類似這麼強烈直接的男男肉身相觸的主題,真的不見容於男性主流社會)。

我是在東南亞戲院看到《亂世佳人》的。不過,這回不是慕名,而是思慕女友而去陪看的,其實,她已經看過多次,我卻是一聽到什麼「佳人」,就直覺得是俗爛的愛情文藝電影,一直提不起興趣來,管它是不是什麼影史上最賣座的電影,管它原著小說「飄」到底有多轟動,管它克拉克.蓋博的那撇小鬍子有多帥氣……要不是女朋友想看,我真的不會選擇《亂世佳人》,但是女友要看,也只能捨命陪佳人。

結果,進了戲院後,我反而很少有空搭理她,眼睛老釘著銀幕看。

昨天,為了介紹大作曲家馬克斯.史坦納,再度重溫了他配樂的《亂世佳人》,昔日在東南亞看電影的往事也再度浮現。我對於黑人女奴嗲聲嗲氣說話的語調、對於郝思嘉如何緊吸一口氣把束腹穿上的經典畫面都沒有太多感動,反而對於能再次看到火燒亞特蘭大城時,火光紅遍天的棚內搭景、美術、燈光和攝影的高度配合所打造的史詩場景,有相當的感動,那是沒有數位技法和電腦動畫的年代,人們就有辦法用劇場技術結合電影特質,創造出明明有點失真,卻又相當扣人心弦真實的影像震撼。

越是技術貧乏的年代,越看得出人們的創造力,就像彼得.傑克森還沒有錢拍《魔戒》系列時,就能用土法煉鋼,拍出了《嗜血狂魔(Bad Taste)》的低級卻爆笑的恐怖電影一樣,創意永遠是導演身上最耀眼的珠寶。

昨天,有一則外電說到《亂世佳人》中的主要影星都一如英文片名《Gone With theWind》一樣,早已隨風而逝,從白瑞德到郝思嘉,這些因為這部電影享盡榮華富貴的影星克拉克蓋博和費雯麗,都早已在許多人的資料庫裡被悄悄抹除了記憶。如今,整部電影只剩飾演梅蘭妮的女星奧莉維.德.哈薇蘭(Olivia de Havilland)還活著,八十八歲的她當然芳華早非昔日,但是身體依然硬朗,還能從旅居的巴黎回到洛杉磯的環球影城重溫往日時光,甚至說出:「你說奇怪不奇怪,《亂世佳人》中,主角只有我一個人死了,但是,如今呢,那些活蹦亂跳的人全都死了,只有我這個死人還活得好好的……

我對這位老太太是沒有太多感情的,但是她的話讓我想起了《胭脂扣》,電影中張國榮和梅豔芳愛到死去活來的戀情,曾經讓無數的癡情人落淚,兩人卻先後在2003年離開人世,至於片中的另兩外配角萬梓良和朱寶意呢?還有幾個人認識?還有幾個人記得?

大江東去浪淘盡,多少銀河明星我對電影的記憶,也正在逐日老去,逐日淡忘中……趁著體力還好,記憶猶新,趕緊一點一滴,漫遊似地以pointilism點畫法的方法留住我的美好時光吧……我在冬夜的電腦前這樣複述著自己的心情。

唐納李奇:日本電影史

十一月十五日出版的時代周刊裡頭有一篇文章以「愉快的錯位」為題,介紹了美國最知名的日本通唐納.李奇(Donald Richie)的新書「日本通訊1947-2004」的出版訊息。

唐納.李奇是誰?二次世界大戰時他只是美軍的打字員,戰後,他隨著部隊派駐日本,許多美國大兵都以勝利者的姿態,希望能有類似《櫻花戀》的美麗豔遇,他卻把絕大部分的時間用來寫日語、參觀寺廟、看電影和歌舞伎,日本文化之美讓他驚豔,他的勤奮學習與慧根,也能讓他順利進入日本文化殿堂,也讓他認識了日本近代史上的知名才子,因緣際會下,從電影天皇黑澤明到禪學大師鈴木大拙,到諾貝爾文學獎作者川端康成,都是他交往的好朋友,他撰寫的介紹和評論文字,更成為不懂日文的其他語系人民得能認識日本文化的精髓,尊稱他是日本文化的英語首席導覽員實在是當之無愧的。

台灣人其實對唐納.李奇並不陌生的。志文書局新潮文庫在著作權法尚未頒布之前,就曾經請到曹永洋先生整理他在劇場雜誌所寫的黑澤明研究文字,也翻譯李奇長達六十萬字的「黑澤明電影研究」,合併寫成的「電影藝術:黑澤明的世界」一書,在三十年前,電影資訊絕對貧乏的年代裡,這本書對於年輕的電影愛好者而言,簡直就是入門的電影聖經。多年來,台灣人對黑澤明的研究書籍出了好幾本,但是沒有人能夠超越他的格局(即使是翻譯自黑澤明的自傳「蝦蟆的油」一書亦然),關鍵在於他真的徹底研究了黑澤明的電影,更有第一手的觀察與訪問,同時還寫出了自己的觀點。

儘管台灣政府那時禁止日本電影進口,但是地下管道還是有機會能看到黑澤大師的《羅生門》、《用心棒》和《七武士》等經典,對照他的文字說明,以及細緻描寫他在「酩酊天使」的拍片場場看到的黑澤明拍片實錄,即使是囫圇吞芻,生吞活剝,也還能一知半解地得窺大師堂奧,瞧見巨人的身影,因而願意做個電影的子民,向黑澤大師頂禮膜拜。

我想,唐納大概自己都沒有想到光是看電影,也可以看成一家之言,甚至有一天還能出版一本名叫「日本電影百年史」,一路從辯士時代的默片風采寫到新世紀的銀幕丕變。他所寫的這本日本電影史,如今已是英語系國家學生的日本電影範本,即使是非英語國家的學生,如果不通日本,只曉英文,從他的著作裡面來認識日本電影其實也是一路最便捷的小路。

歷史在敲門的時候,很多人是渾渾噩噩,不知不覺的,記者有機會能夠和許多大人物共同見証歷史,但是很多記者也是有眼無珠,眼睜睜地看著歷史從身旁溜走。愛好日本文化,戰後的歲月和自己的青春幾乎都待在日本,唐納.李奇不只往來皆鴻儒,面對白丁和販夫走卒時也能說出共通的語言,才不致於像蛋頭學者一樣,深陷在東瀛文化的染缸裡,漂不出自己的顏色,半世紀的日本經歷匯成這一本日本通訊,毋寧是一位日本通的精彩回憶錄。

做記者是幸福的,即使只是小小的電影記者,你就是有機會認識知名的華人導演和明星,還有幕後工作者,你有機會做深入訪問,甚至有機會把戰線拉長到好萊塢及歐洲戰場……你有最多的機會見証歷史,只是往往在關鍵時刻你讓歷史與你擦肩而過而已,而且,電影記者通常很短命,不是轉業就是調線,很少人深耕,很少人累積,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虛擲與虛耗。

歷史在敲門的時候,你在那裡?你能把曾經流過的血汗和熱愛收藏與累積下來嗎?每個人的答案,我想,各不相同,結果,自是更不一樣了。

侯麥新作品:三重間諜

侯麥原本只是一位報社記者,後來又改行去當小說家,直到二次大戰戰後,Henri Langlois創建了法國電影資料館,每天都去該館看經典舊片的侯麥就此成為電影的俘虜,終其一生把智慧、精氣和心力全都奉獻給了電影。

是的,你一定不知道,艾力.侯麥其實是他的藝名。導演也要取藝名?沒錯,不是嫌自己原來的名字不好,一切都是因為他實在太愛電影了。

侯麥的本名叫做Jean-Marie Maurice Schere,硬要翻成中文,大致應該叫做尚馬利.莫希斯.史奇爾,艾力(Erich)這個名字,其實是向拍過「藍天使」等經典的知名德國導演 Erich von Stroheim致敬,侯麥(Rohmer)呢,則是向寫過「傅滿洲」系列小說的小說家Sax Rohmer致意。只有熱血青年才會為了向偶像致敬,而更名改姓,你大致可以想見侯麥的青春年少風采。

他愛電影的第二步就是擔任「電影筆記」的總編輯,從一九五六到六三年,那八年期間正是法國新生代電影工作者要挑戰前輩,開創新浪潮的風雲前期,他扮演著相當關鍵的主催角色。後來,他邁開熱愛電影的第三步:乾脆自己下海拍起電影,如今他已經八十四歲高齡了,還剛完成了一部備受影評人讚譽的最新力作《三面間諜(Triple Agent)(台灣金馬影展上映時的片名叫做《花都無間』,很怪異的譯法)》,對電影的熱情持續近一甲子,而且火力依然狂猛,真是很不容易的。

不過,侯麥的電影一向毀譽參半,喜歡的人,盛讚他自然寫實的鏡位調度簡直拍出了悠悠天意;不喜歡的人,不是挑剔他的演員太生硬不自然,就是受不了劇中人老是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要封他是全世界最囉嗦的導演。知名的美國影評人寶琳.凱爾就說:「侯麥如果去做嘀嘀答答的節拍器,一定會比做導演更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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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說侯麥當年應該繼續寫小說,不要來拍電影的,因為他的電影「很少描寫人在做什麼事,而是在探索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腦子在想什麼?誰知道?又怎麼拍呢?這是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也是侯麥的電影最讓人難以進入的障礙所在,所以有人就直接說他根本就是選錯了媒體的小說家。嚴格來說,這樣的比方是很有些意思的。

不過,我知道的侯麥可沒管過別人在想什麼,他就是有本事能夠找到資金拍他想拍的電影,而且他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老頑固,他的《淑女與公爵》就運用了數位的影像合成技巧,意圖重建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場景。該片的企圖心和科技實驗精神其實是很前衛的,只是斧鑿的痕跡太明顯,科技的硬行拼貼讓他最擅長的人物自然互動關係都顯得生硬生不自然,雖然影史一定會認為這是他的失敗之作,但是我卻看到一個老靈魂努力學習新科技,找尋表現新語言的熱情。

《三面間諜》是侯麥從白俄將軍米勒遭人綁架的歷史舊聞裡找到的靈感,據傳他的副手史柯普林將軍因為同時替沙皇和布爾什維克黨做間諜,所以策畫了綁架事件,而且事發後就音訊全無,所有的爛攤子全由他的太太來承擔。這樣的題材,好萊塢可以拍得轟轟烈烈,熱鬧繽紛,但是侯麥根本不想這樣玩,他認為這個故事真相不明,是非不分,就不會被史實給綁住,才是電影人可以玩出自己版本的好題材,於是他就把故事年代搬到了十多年後,讓男主角成為夾著帝俄、布爾什維克和納粹三分勢力間的三面間諜了,而且全部的電影內容全都捨棄了傳統的間諜電影的動作場面,從頭到尾都是對話。

我們看到的這位明明是替白俄服務的軍官,一會可能投靠納粹,一會卻又想回到紅軍任職,他以為自己在下棋,最後卻發覺自己只是別人的棋子,最無辜的是這位間諜的太太,他平常最愛做畫,她畫出的人生,以人為本,但也只是得其形神,卻給人虛假不實的感覺,侯麥用這種方式來象徵她對自己的枕邊人其實也只是一知半解,她的先生到底是不是間諜?是那一國的間諜?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都不清楚?

間諜電影,沒有槍戰,沒有動作,好萊塢肯定是不會拍這種電影,但是這樣的電影才合侯麥的脾胃,而且可以透過紀錄片的史實及年曆的對照,讓虛構的劇情片也有史實的對照效果,讓繪畫的虛構世界與虛擬的間諜故事,產生交錯解讀的呼應關係,在艱澀中,逐步散發出生命讀本的閱讀趣味,無怪乎連刁蠻的巴黎影評人都叫好。

八十四歲的他坦承他已經很少去戲院看電影,因為他敬佩的電影導演都已經死了,拍了五十四年電影他,心平氣和地悄聲說著:「我開始要想下一部電影拍什麼了呢!」

2004歐洲電影獎入圍名單

台灣的媒體記者都知道一面倒地唯好萊塢是尚是不應該的,世界上有那麼多的電影節和電影獎,每年都以最大篇幅報導奧斯卡獎是偏頗、不當的,畢竟奧斯卡是美國的國內電影競賽而已,如果美國片可以享受那麼多的注目,幅員更多,影片內容更豐富的歐洲電影獎,是不是可以得到台灣媒體的關注呢?

答案是否定的。2004歐洲電影獎已經在十一月十一日公布入圍名單,打開報紙、打開網路,今天,十一月十四日了,你看到任何訊息嗎?

這個電影獎是歐洲人的電影活動,和台灣人沒有關係的,或許有人會狡辯,但是看看下面這個名單,你可能有不同的想法,歐洲電影獎下面有一個非歐洲電影的競賽獎項,今年一共入圍了九部非歐洲電影,名單如下:

1.2046(王家衛)
2.BIN JIP (3-Iron)
空屋(金基德)
3.DIARIOS DE MOTOCICLETA
摩托車日記(華特,沙勒斯)
4.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
王牌冤家(麥可.鞏德雷)
5.FAHRENHEIT 9/11
 華氏九一一(麥可.摩爾)
6.MARIA FULL OF GRACE
聖潔瑪莉亞(Joshua Marston
7.MOOLAADE by Ousmane Sembene/Burkina Faso/
8.OLD BOY
老男孩(朴贊浩)
9.
十面埋伏(張藝謀)

九部作品中,台灣演過四部,還有兩部明年會演,其中,兩位華人導演,兩位南韓導演,台灣雖然缺席了,卻可以看出世界影壇的趨勢,這份名單難道沒有參考價值?難道沒有向台灣讀者報導的必要嗎?台灣人真的就只關心身旁的八卦瑣事嗎?

今年歐洲電影獎的七部入圍作品中,台灣影迷其實也不是那麼陌生的,例如「不良教育」(西班牙)、「深海」(西班牙)、「墮胎」(英國)三部片都曾經在坎城影展、威尼斯影展中被台灣媒體大量報導,「放牛班的春天」(法國)更曾在台灣上映,造成不少轟動,獲得柏林影展金熊獎的「愛無止盡」也曾在台灣映演,比較陌生的只能算是瑞典和丹麥合作的ETT HÅL I MITT HJÄRTA (A Hole In My Heart),台灣媒體是忽略?不屑?還是無知呢?

今年最受矚目的女星要屬英國電影「墮胎風雲」裡的女主角威尼斯影后伊梅達.史丹頓了,英國媒體都一致看好她會得獎,甚至還預言她是奧斯卡的熱門人選。伊梅達得不得獎,台灣人不太關心,伊梅頓.史丹頓到底是誰?可能比較好奇。

現年四十八歲的伊梅達.史丹頓是英國家喻戶曉的舞台劇和電視演員,早就得過三座象徵英國舞台劇最高榮譽的「奧立佛」獎,但是台灣影迷對她一點不陌生,她就是《莎翁情史》中對女主角葛妮絲.派特蘿忠心耿耿的那位嘮叨保姆,也是李安電影《理性與感性》中那位最愛碎碎念的大嘴吧。

如果你真是對中年歐巴桑沒興趣,其他五位入圍者至少還有一位大家並不陌生的潘妮洛普.克魯茲吧!名單如下:
SARAH ADLER in NOTRE MUSIQUE
VALERIA BRUNI-TEDESCHI in 5 X 2
PENELOPE CRUZ in NON TI MUOVERE (Don’t Move)
SIBEL KEKILLI in GEGEN DIE WAND
愛無止盡
ASI LEVI in AVANIM

好,就算女的不夠美,男的可不差吧,才剛以「深海」獲得威尼斯影帝的哈維巴登可是帥哥吧,其他五位入圍者中,至少也有三位不是省油的燈,包括:
DANIEL BRÜHL in DIE FETTEN JAHRE SIND VORBEI 《替天行盜(The Edukators)
BRUNO GANZ
布魯諾.岡茲 (Downfall)他演過《永恆的一天》和《欲望之翼》
GERARD JUGNOT
傑哈.朱諾(放牛班的春天)
BOGDAN STUPKA in SVOI (Our Own)
BIROL ÜNEL
比洛.安爾(愛無止盡)

至於大家都熟悉的音樂獎項就更不得了,七位入圍者有五位都深受台灣電影音樂愛好者珍寵,包括:
1.
《放牛班的春天》的BRUNO COULAIS
2.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ALEXANDRE DESPLAT
3.THE FREE ASSOCIATION for CODE 46
4.
《壞教慾》和TE DOY MIS OJOS (Take My Eyes)作曲大師ALBERTO IGLESIAS (你應當還記得他的《我的母親》和《悄悄告訴她》吧?)
5.
《悲傷草原》的ELENI KARAINDROU for Trilogia
6.
阿茲海默症的STEPHEN WARBECK (你還記得他的《莎翁情史》吧?)

希臘大師安哲羅普洛斯的希臘三部曲第一部《悲傷草原》,年初曾被人批評為形式老舊,新意不多,但是依舊能在最佳導演、攝影和音樂獎項入圍,其實還是有一定水準。

一份名單中,有多少故事?有多少趣味?有多少風潮?

台灣的媒體盡職嗎?你還能相信台灣的媒體嗎?媒體的無知和失職,不應該是人民的無知,你要不要和我一樣來自力救濟呢?

摩托車日記:敢有歌吟

誰是切格瓦拉(Ernesto Che Guevara)?要怎麼來拍他的電影呢?

他是醫生,也是戰士,一輩子都想要打破社會不公不義,為貧苦人奮戰的熱血男兒。

他是阿根廷人,卻因為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念、既浪漫而又雋智的靈魂,而成為極富群眾魅力的革命領導人。他的傳奇包括率領八十二位志同道合的夥伴,划著一艘名叫格拉瑪號的舢板,搶灘登陸古巴,要去聲援卡斯楚兄弟領導的革命,但是古巴政府軍早就守候多時,最後只有十六人倖存,但是,他不愧是「天才的遊擊英雄」,十六人就十六人吧,他帶領著十六人潛人古巴東部的馬艾斯特拉山 (la Sierra Maestra)開始革命大業,訓練出一四八名能征善戰的勇土,最後竟然能夠以游擊戰模式,擊敗了獲有美援的古巴政府軍,趕走了獨裁者。

革命成功後,成為古巴的第二號政治首腦,做過國家銀行行長,不時代表古巴走訪世界,宣揚革命理念,聲望正隆之際,他卻放下權位,繼續參加玻利維亞的革命,建立游擊隊的『國際基地』,雖然不幸殉身,得年才三十九歲,卻成為最傳奇的革命英雄,也被稱為是拉丁美洲的榮譽公民。

迷戀革命,也相信只有透過革命才能改寫人生的切.格瓦拉曾說過:「只要還有一個耳朵能聽進我的戰鬥號召,只要還有一隻手能伸過來接過我的槍,那麼不管在任何地方他突然喪命,都可以死而瞑目。」這樣的熱情意念絕對是感人的,但是革命容易,治國艱難,許多人親眼看到革命的血腥和殘忍,反而相信不流血的革命也是改善社會的另一種方式……所有的辯論,其實無損於切.格拉瓦的光芒,因為所有的言語和文詞都是空話,他是真真實實的行動派,他用生命寫自己的詩歌。

面對這麼傳奇的人物,電影《革命前夕之摩托車日記》非常機巧地選擇他在二十四歲那年花了八個月時間遍遊智利、秘魯等地的歷程做為主題,避開革命歲月的腥紅,而是回到少年立志的慘綠豪情。

導演的第一個選擇就是強調他和詩歌的密切關係,在《革命前夕之摩托車日記》的電影中,我們不時可以聽到他喃喃地唸著智利詩人聶魯達、西班牙詩人羅卡和萊昂費利佩的詩句,他也有在筆記本上抄寫詩句的習慣,他在山上打游擊的時候,還不時唸著聶魯達的『詩歌全集』。詩歌,激勵著他的少年意志,也在他革命歲月中鼓舞著他的激情。

詩人是浪漫的,主張流血革命的詩人卻因為詩的背書,而多添了神秘的浪漫氣質,每次當電影從他的日記裡摘錄出他的語錄,就是有一股熱情會穿透銀幕而來,我肯定地感受到當字幕打出:「真正的旅行者是那些為出門而出門的人,他們輕鬆愉快如同漂蕩的氣球。然而他們絕不會偏離自己的目的地。也不知為什?,他們總是說:『上路吧!』」這幾行字時,年輕觀眾心目中的騷動,我更相信有不少人在看完電影之後,就想「聽到他的戰鬥號召,接下他的槍枝」。雖然,人生越來越現實,熱情可能短暫就熄滅(不如此,切的熱情不會這麼珍貴)!

切,在阿根廷的語言世界中,是一句非常親切的問候語,意思就是「嘿,你好(“hey, you!)」中的那個「你」字,好唸又好聽,成為浪漫英雄最有人味的暱稱,陌生人喊起來都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你就可以想見當年他的革命父老是如何熱情地在呼喚他的名字了。

面對這樣一位傳奇人物,銀幕上的氣質相對重要。導演華特.沙勒斯找到近年來以《愛情像母狗》、《你他媽的也是》等片走紅的墨西哥影星蓋爾.賈西亞.貝納 (Gael Garcia Bernal)來詮釋Ernesto Che Guevara的浪漫傳奇,其實是相當貼切的;才二十六歲的他,臉上還有股青澀,但眼神還會不時散播光與熱的火芒,遇上富家千金的熱情貪戀,讓人不捨,拿了她給的十五美元走天涯,寧可餓死也不肯花,卻給了一對露宿曠野的秘魯原住民時,一幅不值掛齒的模樣,你就是會動容……

青春就是要不顧一切,就是要浪漫,這樣的電影就像種籽,就像火苗,在各地燒起切.格拉瓦的魂魄。

摩托車日記:活動影像

解讀《革命前夕之摩托車日記(Diarios de motocicleta)》這部電影有很多種方式:很多人會來歌頌這位古巴革巴先鋒Ernesto Che Guevara的浪漫傳奇;很多人會追思一位阿根廷醫生在二十多歲時遊歷南美洲的生命開悟之旅;更多人會拿他與麻瘋病犯結為摯交,又憑一股意志力就橫渡阿馬遜河的豪情……這是一部面向寬廣,內容豐富的電影,但我選擇從導演的照片處理手法來談這部電影。

一張好照片能說千言萬語,一張照片能夠紀錄青春、歲月、歷史和血淚,著名攝影師布烈松也曾發表膾炙人口的「決定一瞬間」名言。傳統照片中,一切都停格了,熱情和記憶都如此;但是數位時代的照片風格還會和以前一樣嗎?

電影是科技的產品,新的科技就會改變電影的美學,從無聲電影進入有聲片如此,從黑白片到彩色片亦然,從標準銀幕到寬銀幕亦然,從美術圖卡到電腦動畫亦然……《革命前夕之摩托車日記》是數位時代的電影,對於傳統的照片美學,導演華特.沙勒斯(Walter Salles)有了完全不同的視野。

Che在這趟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中,拍了不少照片,留下不少見証,以前的導演手法一定都是咔嚓聲中,照片停格,音樂響起,感動的情緒就在觀眾的腦海、胸頭之間流動,但是沙勒斯放棄了這種已經用得太多以致於俗爛的手法。CHE在按下快門之前,所有的人物和背景都在自然運動,你可以清楚聽見他按下快門的聲音,但是畫面沒有停格,礦工的運煤車繼續在走,乳牛也依舊在身後幌著頭……

透過聲音的導引,你可以想見這些照片裡面所捕捉的人影,肯定就是浪漫時光的見証,就是開啟這位革命先烈心靈的歷史畫面(事實上這些照片也都在片尾裡重見,大家可以從書上所翻拍下來的照片,彷彿又見到了英雄少年的英姿勃發神采);但是,透過畫面的敘事,你卻可以看見關鍵時刻的前一刻與下一刻,流動的影像讓人物與環境有了更精彩的對話關係,而非靠照片來將時間凍結,來神聖這些斑駁的記憶。

因為,華特很清楚,劇情片不可能如數搬演昔日風情,只能試圖重建,只能模彷,而且永遠都只是彷製,流動或許就比停格更接近真實,動的畫面美學,因而就取代了傳統的靜態美學。

當然,許多的科幻電影早就在玩這種影像照片的把戲,例如未來世界的身份証明,只要記憶圖夠大,真的可以紀錄,也可以儲存活動影像檔,而非單調的靜態照片檔;例如《哈利波特》裡的畫本就不再只是一頁頁靜止的圖卡,而是會蠕動也會呻吟的活動影像,這是虛擬世界裡可以放手一玩的假玩意假把戲,然而這與華特.沙勒斯的美學觀念一點關係都沒有。

停格的相片,供應未來的回憶和追思;流動的影像是當下的百態,我們在回憶中追思景仰Che的英雄氣息,但是沙勒斯要讓你在當下中看到Che的平凡與自然,影像因為靜止而永恆,卻因為流動而真實,永恆與真實的雙峰世界裡,你選擇停駐在那一端?

攻殼機動隊:傀儡靈魂

科幻電影主要都是以科學事件或發明為背景,大致有三種:一種是以奇觀取勝的暴力動作片;一種是充滿哲學反思和人文觀察的作品;還有一種是兼具了暴力動作與哲學反思的作品。

第一種電影,你只要用眼睛和感官去看就可以了;第二種電影,你得用眼睛和心靈去看;第三種電影則是全身的細胞都要加入,通常還得包括你的靈魂。

押井守的電影多數屬於第三種,2004最新作品《攻殼機動隊2Innocence》更是其中翹楚。他雖然奇貌不揚,經常一頭亂髮,又總是面對電腦、網路 等虛擬空洞的數位人生議題,你難免擔心他的腳步會不會走得太遠,走得太偏?電影會不會陳義過高?讓觀眾難以理解?其實,押井守固然學識淵博,但是他熱愛生 命,對人生現象總是有他獨到的觀察與呼籲,不時就試圖穿透電影膠卷來和觀眾對話,仔細看《攻殼機動隊2Innocence》,其實就好像是快快樂樂地上 了一堂科幻哲學課。

許多電影都喜歡引經據典,賣弄知識,好萊塢的科幻電影尤其如此,也有一肚子學問的押井守比好萊塢厲害的地方,則是在於他雖然也愛賣弄,然而他已經吸收消化,而且以清楚明白的方式來表現。

例如:今年夏天的賣座電影《機械公敵》中,不時引述知名科幻小說家艾西莫夫(Isaac Asimov, 1920-1992)「機器人學三大法則」,主張機器人都得遵奉「不得傷害人類、服從人類命令、必須懂得自衛」的三大公式,言之成理,但卻無法明確說明機 器人終於能夠獨立自主,甚至搞起叛變的原因。《攻殼機動隊2Innocence》的機器人同樣信奉艾西莫夫定律,卻也會背叛主人,殺害主人,押井守提出的解釋是:「人造女奴們以自 己故障為由,創造出攻擊人類的許可,這個邏輯上的推論,也解開了倫理法第三項的束縛。

當然,如果只是耍耍嘴皮子,玩起邏輯辯証遊戲,要以「故障」做為機器人叛變的託辭,說服力是絕對不夠的,於是押井守回到了真實人生,拿大人也經常沒輒的小孩子做範本,他說:「小孩常脫離所謂人類的規範,如果我們把擁有確立的自我,能夠遵循自己意志去行動的人,才稱為人類的話,那麼處於成為人生前期階段,活在渾沌當中的小孩是什麼?他們的內涵明顯與人類不同,卻有著人類的外型。」上帝以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人類,人類也以自己的形象創造了機器人,人和機器人的對 應關係,就和人與自己小孩的世界何其相似:機器人會不時「故障」,讓主人不知如何面對(你不是經常被自己的電腦整得七葷八素的?);你們家的小朋友開始哭鬧時,你不也同樣一個頭兩個大,不知如何收拾?

這樣的比方,讓機器人的失控成因,有了比較人性化的理解空間,押井守繼續強調很多小女孩喜歡在玩家家酒的時候抱養洋娃娃,原因是:「玩人偶,跟實際養小孩,也許是件很類似的事情。」洋娃娃壞了,髒了,可以修理洗乾淨,或者換買新的,多數人更是隨意棄置了,人類一直用這樣的消費心態對待著沒有靈魂的器物。小孩呢?丟了,棄養了,綁架了,就都會是社會問題,機器人壞了,同樣也會是社會問題。

 

《攻殼機動隊2Innocence》裡的機器製造商試圖把小女孩的靈魂灌進機殼裡,逼得失控的機器人在最後時刻都要呻吟著:「Help me,Help me……不也是更恐怖的社會問題?押井守透過片中角色更明白說出:「人們悲鳥之血,卻無視魚之傷,有聲音的東西是幸福的,如果人偶們也有聲音,大概會大叫,不想變成人類吧。」電影看到這裡,你真的很難不去思考:我們和機器人,我們和娃娃布偶的關係,究竟要何去何從吧?

但是機器人失控的原因,絕非如此單純,人類至今都很難解釋基因為何會突變,細胞何以會進化?誰來決定基因與細胞的質變?是造物主?還是一己的靈魂?這些都 是古往今人多少大智慧家上窮碧落下黃泉都找不到答案的問題,有人說靈魂的重量只有二十一公克,卻能驅動千千萬萬倍重量的肉身和意志,是世上超強的發動機, 是的,然而靈魂從何而來?又去向何方呢?

押井守把電影的時空拉到2032年的未來世界裡,那時候的人們因為追求完美,多數都只保有大腦和靈魂而已,身體軀殼都是基因生物的機械合成體;至於功能超強的機器人,它們的「義體和電子腦是政府裝備,電子腦中包括機密情報在內,一切記憶都是政府的東西,(出了狀況)上面那些人想回收的是記憶,她的生死本身 根本不是問題!」正因為人和機器人的關係只有相互利用的實際利害關係,才會有怨噌,才會有仇恨,這個微妙的變化,就是靈魂質變和閃動的空間。

接下來,押井守一方面讓我們看到人們因為不懂得解釋生命謎團,只好訴諸宗教心靈,台灣道教的七爺八爺和八家將等的宗教神明儀式如此,同時也引用基督教舊約 聖經裡的「聖詠139章/讚美全知的天主」來表示無知人民對神明世界的尊敬與畏懼,(電影的翻譯錯以為是出自舊約聖經雅歌的139節,全文應該是這樣的: 我尚在母胎你已眼睛看見。世人的歲月尚未來到以前,都已全部記錄於冊表,都已全由你預先定好)天主,你的策略對我何其深奧,你策略的總數,又是何其繁浩, 我若去計數,而它們又多於沙粒,設若數到底,我仍同你在一起。」這些過程其實都只是在呼應孔子的名言:「未知生,焉知死。」押井守明白告訴大家要正視人生當下眾相,才能超越生死,他更引述日本能劇大師世阿彌在能楽書「花鏡」中的那句偈語:「生死去來/棚頭傀儡/一線斷時/落落磊磊」對世人做出當頭棒喝,莎士比亞曾經說:「人生就像個舞台,男男女女都只是台上演員而已。」是的,世阿彌說得更白,人生只是神的傀儡,線頭斷了,傀儡也就沒了力氣,沒了生命,委頓 在地有如一堆廢物。」這種線頭傀儡的概念,正好就是網路連線世界最清楚的說明,連不上線,你就進不了虛擬世界,你的肉身和靈魂就一無是處了。

電影中,博學多聞的押井守引述了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Max Weber1864-1920),在《論理解社會學的基本範疇》(Ueber einige Kategorien der verstehenden Soziologie),解釋論interpretation)的一句名言:「要理解凱撒,並不需要身為凱撒。」替電影主題做了一則強而有力的結論,你不一定要做個機器生化人才能明白未來世界裡的寂寞靈魂,看完押井守的電影,你就已經是凱撒了,你該知道如何避開凱撒的悲劇,卻也可以去享受凱撒的光輝文明。

在世界中心:長髮真情

找對了人,電影就成功了一半,找錯了人,很可能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了。

迷戀,不一定是美麗,但是一定要有味道。

《藍色大門》裡的桂綸鎂,即使只是單眼皮的演技初始嫩女孩,就是有股逼人的說服力,青春就在她的臉龐和舉止上,同樣地,他與陳柏霖的匹配,也是不可或缺的化學方程式。

《二手書之戀》中男女主角不需要是你叫得出名字的大明星,只要真情洋溢,就會趣味盎然;《狂琴難了》如此;《偶然與巧合》亦然。

侯孝賢導演多數的電影我都喜歡,但我一直很排斥《千禧曼波》,關鍵不在舒淇,而是黏到不行,又懶散到不行的段鈞豪。他和舒淇之間完全沒有激情元素,只讓人覺得如果真是這種男人在癡癡地等,舒淇根本不用存五十萬,早就該散人了,怎麼可能還待在同一個屋簷下。

同理,《珍珠港》裡的大場面,驚天動地的港口崩毀,面對著毫無光采的兩位男女明星,就算導演麥可.貝是大羅神仙下凡,能從各種角度變得出無數的電腦動畫,也救不了那部電影的;同理,《手札情緣》的老夫老妻都是知名的老演員,但是光采不再,只有老態,服不了人,飾演他們莽撞青春的男女新星,既不討喜,男的不俊,女的不美,如何在大銀幕上成就驚天動地的愛情呢? 

選對人很重要,自然美更重要。

看完《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之前,我只知道日本有個青春偶像叫做柴崎幸。看完電影後,你會同情瘸了腿的柴崎幸,但是你更會喜歡上才十七歲的清純女星長澤雅美。

我不曾看過她和黑木曈合演的《宛如阿修羅》,不知道她曾經贏得有「日本奧斯卡」之稱的電影獎新人賞,但在《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後,你一定會同意她被日本觀眾票選為《螢幕閃亮新星》,確實是實至名歸的。

青春,是上蒼送給長澤雅美的禮物,看到她健康明亮的外型,看到她露齒一笑的迷人光彩,看到她穿著運動員短褲在田徑場上短跑的模樣,你就會想要好好地擁抱她,珍愛她,看到她的青春豔麗,妳直覺就會想到九0年代風騷一時的宮澤理惠與廣末涼子,竟然都已悄悄大浪淘盡,送進歷史的夾頁裡了;但是,敬業,卻是長澤雅美真正讓我動容的所在。

雅美在電影中飾演的少女亞紀在青春年華之際去罹患了血癌,從她在梳頭時就捉下一把頭髮的那一刻開始,觀眾就開始要擔心,她的那一頭美麗長髮在面對化療的時候會不會全數剃盡?如果會,銀幕上該要如何呈現?長澤雅美,沒有讓大家擔心太久,隨著病情加重,她真的剃了光頭,不是戴頭套哦,而是真的像做了女尼一樣,把三千煩惱絲剃了個精光,那副光頭模樣,最初是有點驚嚇,但是觀眾很快就被她的演技與真情感動了,是的,外型一點都不重要,美女就是美女,她肯剃光頭來演出癌症病人,就代表她心中根本沒有自己,只有角色,只有作品,剃就剃,因為不剃就是怪,戴頭套更是怪,從她決心剃頭開始,她就已經註定要贏得大家的同情與認同了,因為只有真正敬業的演員,才會該是光頭就光頭,該要光著身子就不能多穿兩件衣服。

敬業的她,讓我們看到演員的光芒華采,沒有人會再去討論她光頭的模樣美不美了!讓讚歎取代不捨,無非就是演員所能獲致的最高級禮讚了。

多年前,台灣有位女導演好不容易爭取到拍片機會,為求表現,除了預算之外,還自掏兩百萬元來拍攝,作品描寫一位少婦回想自己還是少女時期的種種際遇,女主角要從少女演到少婦,年齡跨幅很大,外型也要有大幅度的變化,少婦的髮型不難,但是少女學生的髮型就非清湯掛麵不可。

可是,女主角就是不肯落髮,只願戴假髮參加演出,結果是髮型決定了演技,也決定了作品成就,因為女明星怎麼演怎麼不像,白白糟踏了全片的心力,事後,我只能安慰女導演,都肯掏二百萬來拍片,就應該堅持找到肯落髮的女明星演出,不能隨便遷就的,一遷就,就害了自己,也害了作品。

即將在台灣上映的《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肯定很快就會掀起一陣愛情風潮,長澤雅美肯定也會成為台灣青年的新偶像,但是台灣演員有幾人會像她一樣,為戲,剃光三千煩惱絲呢?答案,要由敬業的演員來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