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份: 2010 年 8 月
波士尼亞:女人的記憶
女星安潔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今年秋天要到塞拉耶佛當導演拍電影的新聞,讓我想起的是曾以《三不管地帶(No Man’s Land)》揚名的波士尼亞導演丹尼斯.塔諾維奇(Danis Tanovic)。
裘莉的電影描寫波士尼亞拍女人愛上敵對的塞族軍人,波士尼亞名導演庫斯杜立卡(Emir Kusturica)亦曾在他執導的《生命是個奇蹟(Life Is a Miracle)》中處理過類似的題材,電影描寫已經結婚的塞爾維亞裔的男主角Luka了,因為老婆跟人跑了,一場波士尼亞內戰的諸多巧合下,愛上了敵對陣營的克羅埃西亞裔的漂亮女護士Sabaha,戰爭要人命,但是愛情卻能化解種族恩仇。
戰爭對人性的催折與殺傷力極大,塔諾維奇編導的《三不管地帶》,就描寫波士尼亞人尼奇與塞爾維亞人尼諾,被困在對戰兩軍間布雷的戰壕之間,同志不相救,敵人不手軟,還有一位踩著地雷不敢離去的夥伴,人的生命在這個三不管地帶形成了極大的荒謬。
戰爭的主體往往聚焦在男人身上,但是塔諾維奇替《911事件簿》所拍的那十分鐘短片中,主角卻放在女人身上,另類的選擇,卻讓人看到更多的真相。
這部短片中只有一位男生,而且是坐輪椅的男生,他被戰火毀了雙腳,只能靠輪椅代步,電影描寫他努力推著輪椅前進,要去參加小鎮上的一個小鎮聚會,那是個只剩寡婦的聚會,她們家的男人不是早就死於戰場上了,就是還在戰爭上拚搏,生死未卜,再度聚會時,她們知悉了恐怖份子攻擊事件,那又是一場生靈塗炭的人間浩劫,美國太遙遠,她們使不上力,近在咫尺的波士尼亞內戰,才是她們唯一可以改變的現狀,於是這群寡婦女人,用花布組成了抗議圖案,串連起來要去遊行抗議,要求政客放下屠刀,放棄荒謬的意識型態,把平常又正常的人生還給大家。
那場無聲的遊行,那場全部是女生組成的遊行行列,搭配一位傷殘的男人,精準地落實了戰爭之後的人生創傷,男人打個不停,受傷的何只是男人,女人更慘,很多男人沒有記憶,卻把所有的苦澀,都釀成了女人的記憶,《特洛女的女人》如此,如今的戰爭遺憾也持續在各個角落裡傷害著無辜的生還者,此情此景實踐了塔諾維奇篤信的一句名言:「“Hell is often brought on by something that we create in our own heads/地獄就是我們自己的手所打造出來的世界。」
《911事件》匆匆已經過了九年,當時透過電視轉播的驚悚震撼感覺,我至今都難以忘懷,電影人多數只是書生,影響力有限,把戰爭傷害轉成影像,化值得時時審視的生命結晶,或許是電影人唯一能做的事了。塔諾維奇在追述自己為何要拍攝《911事件簿》這段短片時曾經說過:「我記得當我在塞拉耶佛時,每次聽到人們說戰時所發生的事,總令我非常心痛…我的影片就是由此出發:遺忘!人們遺忘地太快了!我們討論過許多戰爭,但到頭來,我們總是把它給忘了!」
力量或許薄弱,只有行動,才有聲音,意見才能存在,我對這類電影都有著如是觀。
追思今敏:藍色處女作
女星當導演:幕後心情
今天從外電上得知,女星安潔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今年秋天也要隱身攝影機之後,當起導演了。
她的新片是一部描寫波士尼亞女人愛上敵對的塞族軍人的故事,今年四月,她以聯合國愛心大使的名義到波士尼亞參訪,在那個曾經一九九0年代爆發內戰,導致二十萬人死亡,超過二百萬人流離失所的悲慘地區,見到了十多萬一直回不了家的難民心情,於是決心把他們的故事搬上銀幕。她不想發表政治論述,只想講述一則愛情故事(但是愛上世仇,就不能不碰政治議題,關鍵在於她能把愛情處理得多動人)。
這部電影還沒有開拍,只是短短的一則訊息,很難多置一詞,卻讓我想起了兩件事,一件與女明星有關,一件與波士尼亞有關,今天先談同樣也從知名女星升格當導演的好萊塢女星娜塔莉.波曼(Natalie Portman)。
娜塔莉執導的第一部短片,是長僅17分鐘的2008年作品《夏娃(Eve)》,關切的老年男女的黃昏心情,主角是八十六歲的洛琳.白考兒(Lauren Bacall)和八十歲的班.葛查拉(Ben Gazzara);第二部作品則是長僅10分鐘的2009年作品《紐約我愛你(New York I Love You)》,古巴裔舞者看似一位打工的保姆Carlos Acosta,極其細心呵護著看似富家千金的小女孩Taylor Geare,其實卻是單親爸爸與女兒的深情互動,而且與女兒告別後(誰知道他有多麼傷痛的愛情往事?),他還是會回到舞台上做最精彩的肢體表演,紐約多少臥虎藏龍之士,以貌取人,肯定會誤解,清淡的小故事,笑談間的誤會,舞台上的尊嚴,一冷一熱間,處理得極有魅力。
「能夠站在攝影機的另一頭,其實是很有趣的一件事,編劇時,很有趣,剪接時,很好玩!」娜塔莉.波曼提到自己的導演經驗時曾經如此說:「做導演的時候,很有挑戰性,你要召集這麼多的人來一起合作,每天面對每一個人的專業,確定每一個人都做對了,你很像在指揮一個樂團。」
從影多年,她最懷念的導演是合作過《冷山(Cold Mountain )》的導演安東尼.明吉拉(Anthony Minghella),因為明吉拉曾經提醒她,不要像其他演員一般,只會去分析角色的動機或肢體動作,而是要試著去體會對白的字裡行間之美,要有讀詩的心去發現對白的含義,才能得著表演的精義。
有時候,一天只拍一場戲,對白要反覆地誦念,難免人就疲了、累了,反應亦慢了,但是明吉拉就有辦法,想出一些出乎演員意料的台詞,突然就冒了出來或者接了上來,讓演員能夠更精準地進入這場戲應該有的情緒世界之中。
站在攝影機前,思考事情的角度,絕對不同於攝影機後,娜塔莉知道演員都需要被呵護,所以即使她和多數導演一樣,都會緊釘著監視器,一隻眼注意著攝影師到底掌握到了多少視覺力量?注意著畫面上的演員表現得如不如意,但是她還會把另外一隻眼,看著攝影機前的演員,注意他們的情緒與反應,時時勤拂拭,不使惹塵埃。
聽到她在《紐約我愛你》的宣傳片段中,說起自己當導演的心得時,你一定會對她的演藝人生充滿期待,因為只有懂得關愛,只有懂得付出,不管幕前幕後,她能成就的,絕對都是不一樣的風景。
9月18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日本導演山田洋次的《春之櫻:吟子和她的弟弟》
山河悠悠,歲月無語,只有長居之人,才會關心街坊鄰居的大小事,不變的人生與變動的歲月,能夠交閃互動成什麼樣的光景呢?日本大導演山田洋次選擇了一種微風吹拂的姿態,在觀眾心頭輕輕掠過一陣風,隱約之間,似有溫暖深情溢生,就是《春之櫻:吟子和她的弟弟》的人間深情了。
年輕影迷會想看到飾演小春的偶像明星蒼井優,和我年紀相彷的影迷則是對於飾演吟子的吉永小百合最熟悉不過了,但是《春之櫻:吟子和她的弟弟》最有魅力的角色則是飾演弟弟鐵郎的笑福亭鶴瓶。山田洋次的電影總是對每一位角色給予最多的同情與理解,呈現出來的生命情貌因此就格外寬厚儒雅了。
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節氣電影:《月球》
2010年9月22日星期三,也就是節目播出後的第四天正值一年一度的中秋,
中秋要賞月,我們也來推荐一下好看的《月球》吧。
觀看《月球》,你一定會從古詩詞裡找到靈感,一個是:但問今夕是何年;另一個則是:廣寒太虛誰與共
鄧肯.瓊斯(Duncan Jones)執導的《月球(Moon)》,明顯受到《2001太空漫遊(2001:The Space Odyssey)》的影響與啟發,所以,2009年金馬影展邀展時就直接就翻譯成《2009月球漫遊》,不過,台灣已經直接發行了DVD,而且直接就從英文片名的《Moon》翻譯成《月球》。
《月球》雖然是拍過不少廣告片的鄧肯.瓊斯第一次的劇情長片,卻堪稱是2009年獲獎無數的英國傑作,例如英國人舉辦的<李察.艾登保祿電影獎>活動,就把年度男演員獎給了《月球》的男主角山姆.洛克威爾(Sam Rockwell)。
《月球》勝出的魅力在於清冷美學。電影的故事描寫一位奉派到月球採擷能源的科學家山姆(由山姆.洛克威爾飾演),在三年合約即將屆滿前的三個星期所遇到的故事,全片從頭到尾只有山姆一個人撐場,另外再加一部電腦機器人Gerty(由金像獎影帝Kevin Spacey負責聲音演出)陪伴,廣寒宮的孤單清冷似乎在劇本寫就時即已定案,關鍵在於鄧肯.瓊斯如何執行他的清冷美學。
本段音樂: 《月球》原聲帶
第三小時 第二部份:
電影人物:法國導演夏布洛
同屬新浪潮運動的大導演侯麥(Éric Rohmer)今年
今天的節目中我會播出楚浮(François Truffaut)和高達(Jean-Luc Godard)等人的作品音樂,再從克勞德.夏布洛(Claude Chabrol,1930-2010)出版的如何拍電影的書,一起分享新浪潮運動的理念與實務。特別是他對於希區考克的研究,特別是他提到電影導演有兩種:一種是說故事的人;一種是詩人,兩者有何區別呢?
本段音樂:
《夏日之戀》原聲帶
《狂人彼洛埃》原聲帶
《意亂情迷》原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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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達與記得我:菸戰
看誰在看電影?他們看的電影又是那一部份的電影?其實是一門很有趣的研究。
美國疾病管制局(The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日前委託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菸品管制研究和教學中心主任Stanton A. Glantz博士完成了一份賣座電影的吸菸場景分析報告,得到了普遍級和輔導級電影的吸菸場景,已經從2005年的3,967場降低到2009的1,935場,等於快速下滑了49 %,成效不俗。
相關數據還包括:有吸菸戲的好萊塢賣座電影中, 1991年有2,106部,1997年已經增加到了3,386部,1998年跌到了1,612部,但是再一路往上攀,直到2005年最高峰的3,967場,一後再穩定下滑,到了去年已降為1,935場,雖然還不算歷史新低,但是持續穩定的下跌走勢,已經夠讓反菸學者開心極了。
我不太相信數字,我好奇的是Glantz博士每天睜大眼睛看電影時,究竟在注意什麼?如果真的是看到有菸品出現,就要搖一次鈴,夾一張白紙,像不像《新天堂樂園》裡的那位電檢神父?
當然,這種類比未必妥當,神父為著信仰與道德標準,看到接吻與裸露就要求動剪刀,固然是強行壓抑了人性,也極其不當地以父權概念決定了觀眾什麼東西可以看,什麼東西不能看;但是反菸人士的抗爭理由,卻是有科學實據的,前者武斷,後者有科學佐証,感性與理性的判斷態度,其實相距甚遠,不應同款類比。況且反菸人士,並未干預電影的內容,更不可能動剪刀修剪電影,他們只能從數據中反應事實,提醒創作者注意:有必要讓年輕影迷暴露在那麼強烈的菸品暗示空間中嗎?
不過,Glantz博士在記者會上點名《記得我(Remember Me)》中的男主角羅勃.派亭森(Robert Pattinson),因為他在這部被分級列入PG-13(約等於台灣的保護級)電影中,竟然菸不離手,偏偏他又是最懂得妹妹心情的好哥哥,電影的碎心結局,夠讓所有影迷為他一掬同情之淚,但是他這個這麼容易讓年輕孩子認同與崇拜的角色,如果就這樣公然吸菸,會不會對年輕影迷產生洗腦或催眠功能呢?
這其實才是最讓反菸人士憂心的事:好萊塢電影只要持續灌輸抽於就是帥氣,就是神氣的錯誤概念,就等於在打擊或者摧毀反菸人士的努力。
另外一位被Glantz博士點名的影星則是《阿凡達(Avatar)》的女星雪歌妮.薇佛(Sigourney Weaver),她在電影中飾演的Grace Augustine博士,同樣是一位菸不離手的研究員,這樣的角色設計,透過《阿凡達》橫掃全球票房的驚人賣座成績,等於是在水源區灑了一大桶的鈽元素(意思是徹底污染了水源)。這麼強烈的指控,或許會讓更多人反問:「不過是一部電影嘛,有這麼嚴重嗎?」然而,相信電影有感染力的人,絕對不會懷疑這樣的論述,潛意識的訊息傳遞,可能要多年之後才看得出影響,這亦是美國疾管局要緊釘著賣座電影不放的主要考量。
比較有趣的是《阿凡達》導演詹姆斯.柯麥隆的答辯,他強調Grace Augustine博士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她只在乎她的阿凡達肉身能否正常運作,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滿嘴粗話,菸酒全來,應該不會有年輕人視她做為偶像,得到正面向上的學習能量吧?亦有人調侃說,柯麥隆如果加進一場Grace Augustine博士因為菸酒不忌,導致體能衰退,在大戰中慘敗受挫的戲,或許就會得到反菸團體勉為其難地拍手鼓掌了。
美國有些反菸團體一直在鼓吹,只要電影中出現抽菸畫面,就應該列入「限制級」(有點像台灣以前的電檢分級,只要露點或露毛,就得剪掉、噴霧或者乾脆禁演,完全不管劇情有無必要?畫面有無引人迷思?經過二十多年抗爭才讓電影分級制中的限制級去收納這些爭議作品),因為只要年輕人無緣得見這些作品,就可以讓未成年的年輕人不要太早接受抽菸的訊息,確是看似美麗又響亮的口號,只不過,美國負責電影分級的美國電影協會(the Motion Picture Association of America)則是站在創作自由的觀點,斥為無稽,抵死不肯。
我從沒抽過菸,不但反菸,還協助拍攝過反菸短片《魔鬼在後面》,我能理解反菸人士「地獄不清,誓不成佛」的悲憤心情,畢竟菸草公司財勢雄厚,行銷有道,一般意志薄弱的凡夫俗子如何能夠抵擋得住菸草公司撲天蓋地的洗腦攻勢?但我還是主張應該就片論片,畢竟禁產菸草,才是斬草除根的根本之道,菸草未禁之前,電影還是應該要保留有反應人生的迴轉空間,不必變態頌揚,但亦不必畫地自限。
阿凡達:搶錢要即時?
讓愛飛起來:天使紅塵
星際大戰:藍光起波濤
美國導演喬治.盧卡斯(George Lucas.)最近又挨罵了!
我用了「又」這個字,當然是因為他常挨罵,而且主題常是圍繞在1977年讓他揚名立萬的《星際大戰(Star Wars)》系列作品上。
原本糾纏不清的麗亞公主、天行者與黑武士關係,他用了前傳三部曲來交代,原本是想回饋影迷,解答未解的謎團。不料,有人批他狗頭續貂(因為是前傳),破壞了觀眾在曖昧空間上的想像力;有人嫌他技法老舊,不進反退;有人批他心中只有商機,只想著商品授權,再撈一筆…
最新的話題來自於他打算明年秋天以前,發行《星際大戰六部曲》的藍光(Blu-ray)版本,另外再附贈一部紀錄片,以饗影迷。被罵的原因不在於都有了DVD,何必再發藍光?而在於他不想讓影迷看見1977年的原始電影版本,或者1983年的錄影帶版本,而是.2004年的DVD數位修復版本,理由是:1977年的原始版本有些畫質不盡理想。
追求完美,應該是每位藝術家鍥而不捨的天性,名作家金庸三次修訂他的武俠小說系列無非也就是基於追求完美的心,希望能把所有矛盾的、殘缺的、遺憾的、交代不清的段落都能夠還原到最理想的境界,但是同樣有人罵他為了再賺一票,不惜「撿骨」(死忠書迷,就是會再買一套,不管是為了比對,或是珍藏);有人嫌他更動情節,壞了原始印像;還有人怨他辜負了原本字裡行間獨具的朦朧與缺陷美…
但是盧卡斯被罵得比較嚴重的關鍵在於他不想發行1977年原版的理由竟然是數位修復的過程太繁複,而且太「貴」了,與其修復那些不盡完美的部份,不如給大家一個升級版。有錢人要做事還會嫌「貴」?這種心態就太傷感情了。
於是就有人列舉出他在1988年於美國國會聽証會上的發言來批駁他今天的心態,當時,美國人正流行把一些黑白經典電影「彩色化」,以新科技來拉攏新世代的年輕影迷擁抱與認識經典,盧卡斯期期以為不可,當時他義正詞嚴地發表了「歷史不容改寫」的論述,主張「未來世代,老底片可能會散失得更快,或者被新的底片給取代,我們的文化歷史不容被後人給改寫」。
底片消失了,電影就沒了;底片變動了,電影就失了原味,都算是歷史被竄改的痛心事,如果昨日所言為是,今日的盧卡斯變動自己的作品內容,算不算改寫歷史呢?
盧卡斯在1997年接受「美國電影攝影家雜誌(American Cinematographer magazine)」專訪時曾經主張:「導演有特權,可以回到過去,重新整理過去的素材,再創一部新電影。」他的概念與反對黑白電影彩色化的論述有些基本差異,第一,黑白電影彩色化,是後人另外加工,改變了光影,改變了質材,改變了記憶,創作者不是死了,就是使不上力,只能任人做主;第二,自己修訂完整版、導演版或者數位版,不管是刪去舊的,不好的,或者新增,添補,重列順序,都還算是創作者手痕的延續。
記憶,可能是最大的爭議焦點。1976年看過原版《星際大戰》的影迷,如果再看2011年的藍光版《星際大戰》,會是兩部完全不同的電影嗎?答案當然是:「不會!」不同版本的差別可能只有百分一到百分之三,很多細節或者長度節奏,也未必是細心影迷一眼就能看出的,然而,只要有差別,記憶與歷史就有出入,除非盧卡斯抱定鐵石心腸,不動手了。
曹雪芹修過幾回《紅樓夢》,最後才刊印?金庸都已經印了幾萬百冊小說了,還是要一修再修,盧卡斯一再修改,推出新版《星際大戰》,其實很像一位網友的形容:「他就像一位整型上癮的美女,每回再看鏡子,還是覺得不盡完美,就會想要再整一次。」即使整型很貴,但是盧卡斯有錢,只要他還想最推出什麼「決定版」、「終極版」,肯定還是會有好奇影迷願意收藏的。
《星際大戰》儼然已是歷史資產了,長城不再長了,金字塔也不能再往上搭蓋了,只有電影還可以變長變短隨意變,也難怪盧卡斯自詡的特權,會難影迷跳腳了。
超級狐狸先生:兄弟情
誰說虎父無犬子?面對著超級強悍的父親,孩子的有形無形壓力都是超級龐大的,魏斯.安德森(Wes Anderson)執導的《超級狐狸先生(Fantastic Mr. Fox)》在父子關係的這一點上,可以和Dean DeBlois與Chris Sanders合導的《馴龍高手(How to Train Your Dragon)》對照來看。
傳統的北歐維京人都是虎臂熊腰的壯漢,《馴龍高手》的男主角「小嗝嗝(Hiccup)」卻是個頭嬌小,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父親那一代只懂得以武力對抗來犯惡龍,屢戰屢敗,「小嗝嗝」卻在偶然之間救了受傷的龍族「無牙」,不但化消了世仇成見,也在「無牙」協助下,找到了自己的生命價值尊嚴。
《超級狐狸先生》的小狐狸艾許(Ash)則和《馴龍高手》的「小嗝嗝」同樣是家中獨子,卻另外多了家中地位保衛戰的身心壓力。艾許既是家中獨子,就算體力和能力都無法與超級老爸相比,也還能穩佔接班人的位子,能以「期待自己長大」後就能繼承衣缽的藉口,不疾不徐地等待生命轉機。但是家中突然來了體力強,技術好,會坐禪,還懂得空手道的表哥克里斯托佛森(Kristofferson)之後,情況全都改觀了,上一代給他難以超越的壓力,表哥的出現,則讓他立刻遭遇另一波「表哥都可以,何以你不能」的同輩競爭力。
危機才有轉機,表哥的出現先分散了父母親的關切,也出現了許多他不曾聽過的讚美詞,然後,表哥還要來共享他的房間,那一場我睡床上,你睡地上,完全沒好氣的對話,就把小艾許的嫉妒與失落性格做了最不露痕跡的刻畫。
家門內鬥往往就是悲劇或災難的開端,還好,《超級狐狸先生》的敘事主線放在狐狸老爸尼克身上,無意在子侄矛盾上多做文章,尼克有著羅賓漢似的冒險基因與智慧謀略,也有著否極泰來的福星,即使因為羞辱了農夫,而遇上抄家毀屋的禍事,還是得能在地底世界找到對抗方式,原本有心結的一對表兄弟也在家族滅絕的生存危機下得以聯手出擊,再由表哥的失手被擒,讓九死一生的艾許得到必要的成長激勵。
這樣的「王子成長記」,雖然有點老套,但因為只是背景伴奏,倒也無傷大雅,兩個小鬼的基本功能就是在不算激烈的明爭暗鬥中,提供一點娛樂元素,比較殘忍的反而是表哥被捉時,尼克不為所動,艾許卻會挺身反擊說:「你們捉錯人了!」一副只有嫡子才算人質,表親就無足輕重的模樣,那當然是欺敵,擺脫威脅勒索的策略之一,什麼叫有情?什麼是無情?在人類與狐狸的戰爭中,同樣有著耐人尋思的回味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