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成名的代價

 

阿莫多瓦的電影作品中總是最愛以「電影中的電影」來說故事,每回的重點都各不相同,拼湊起來,卻也是相當有趣的電影浮世繪。

阿莫多瓦在《悄悄告訴她》中,男看護得空就去看默片,看了一部《變身傳奇》就成為他性侵害植物人的具體影像証據。在《壞教慾》中,他一方面玩電影劇本與真實人生的多重對話結構,另一方面則是透過男主角蓋爾.賈西亞.貝納為爭取出任主角,不惜向導演的獻身過程,寫下了電影界的小明星成名辛酸歷程。

電影世界是人治世界,誰有權勢,誰就會濫用權勢,從大老闆、大明星到大導演,無一不是如此,可歌的傳奇不多,可泣的故事卻比比皆是。

《神鬼玩家》的男主角霍華.休斯最愛跟女明星糾纏,有的人慕才,有的人貪財,跟著他才有機會拍戲,才可能成名,就是女星要跟著他的主要原因。日本導演深作欣二也在他的名作《蒲曲行進曲》刻畫出一位寡情絕義的大明星倉岡銀四郎(風間杜夫飾演),平常身旁總有小弟阿安(平田滿)替他吆喝張羅大小事,甚至要追女朋友還要阿安攀掛在車箱掛上,只為求一通電話一個地址,最後連女人小夏(松坂慶子飾演)肚子大了,都要阿安出面善後。

台港影壇的傳奇故事自然也不少,有位編劇作家最愛帶小明星出場,有一天卻在旅館內被小明星的家人逮個正著,作家賠錢道歉,聲名慘跌,小明星雖然因此靠「仙人跳」出了名,卻始終紅不了;另外一位商業名人在生意鼎盛時,成立了一家電影公司拍了不少電影,不久大家才發現,他拍電影只是幌子,認識女明星做入幕之賓才是終極目的,後來真的還娶了一位名氣響亮的大明星,只是他很快事業就倒了,自己鎯鐺入獄,大明星太太則神秘消失,傳說中她的安家費就多達數億元,這些往事都印証了銀河要出名就要走後門的具體印像。

娛樂圈其實就是最現實的名利場,紅的時候一堆人圍著奉承說好話,很容易就喪失了判斷力,美國好萊塢八大公司的創建人多數都是俄籍猶太裔移民的後代,個個出身寒微,都曾在艱苦的環境中打拚熬煉,才能打造大好江山,例如「米高梅」的路易斯.梅爾曾經沿街收破爛,山姆.戈德溫則在手套工廠打工;「派拉蒙」的傑西.拉斯基曾在阿拉斯加淘金;「華納」的老大哥傑克.華納做過補鞋匠;大製片人柴努克亦曾在紐約碼頭裝運香蕉。

英雄不怕出身低,然而童年的艱苦生活歷練,卻造就了這批影業大亨遠勝一般人的決斷、毅力和「非人」心腸。他們修理明星的手段,更是影史上讓人瞠目結舌的傳奇。

米高梅總裁戈德溫(Samuel Goldwyn)是好萊塢有名的暴君,一向只相信自己,堅持以自己的方法捧紅或作賤一位藝人,戈德溫有一回到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洽公時,驚遇匈牙利美女薇娜.班姬(Vilma Banky),當場就簽下長期合約。

不料,班姬飛往美國後,飲食不知節制,整個人登時像吹氣球般大了一號,完全不像他對外宣稱的「匈牙利狂想曲」中的那種金髮尤物了,戈德溫發現心中女神已經變形,當然失望,要是別人早就自認倒楣,放棄了事,但他硬是捺著性子教她減肥,終於把班姬捧成默片時代的超級巨星

「米高梅」的另一位總裁梅爾(Louis Mayer)則是有本事將當紅影星作「冷」的冷面殺手。曾主演世界五大默片之一「賓漢」的偶像紅星法蘭西斯.布希曼(Francis Bushman),在義大利出外景期間,接到一通電話,誤將電話筒彼端的梅爾當成他家傭人,惡狠狠地將他罵個狗血噴頭。有仇必報的梅爾發誓要把布希曼逐出影壇,果然他真的就在布希曼紅透半邊天之際,把布希曼打入冷宮,再不見天日。

二十年代中葉每年可以賺進三百萬美元的紅女星梅.默蕾(Mae Murray),在1925年主演《風流寡婦(The Merry Widow)》時曾經跟導演范.史特海姆(Erich von Stroheim)起了爭執,她堅持自己的歌舞才藝應該充份發揮,然而史特海姆卻不想把電影拍成歌舞片,為此,梅爾曾經大力替她撐腰,不料,電影大賣之後,梅.默蕾突然不告而別,悄然下嫁心愛郎君去了。梅爾暴跳三丈,立即拍發電報追蹤梅默蕾,要她趕回片場報到。梅默蕾幽默地回電說:「要有良心,老大,我在度蜜月!」不懂得幽默的梅爾再惡狠狠地告訴梅默蕾的經紀人:「我永不錄用她,別的公司也不會用她!」

後來,慘遭「默契」封殺的梅.默蕾後來相當潦倒,婚姻生活也一波「四」折,一九六四年冬天病倒聖路易街頭,身無分文,幸賴救世軍幫助,才在洛杉磯的藝人之家找到落腳處,晚景淒涼的她,第二年就黯然離開了人世。

熟悉好萊塢電影的影迷都知道哥倫比亞電影公司的片頭通常就是另外一位受手擎火炬,仿自由女神模樣的女星,這位女神到底是誰?哥倫比亞始終不肯公布名姓,只強調歷來有許多女星都演出過這個商標偶像,一代巨星貝蒂戴維斯(Bette Davis)曾經在 1962出版的自傳「寂寞人生(The Lonely Life), 中指稱曾有一位名叫"Little Claudia Dell"的人擔綱演出這個角色,美國「時人」雜誌則在1987年的好萊塢百年特刊中指出女星艾美莉亞.芭雀拉(Amelia Batchler)才是正宗的火焰女郎。

火焰女郎怎麼可能有形像卻查無實錄?這也關係著大亨的嘴臉。

哥倫比亞當年是由Harry Cohn, Joe Brandt 和 Jack Cohn三人共同創建的,脾氣暴燥的哈利.柯恩實際負責操盤,1926年的夏天,哈利柯恩看上周薪只有75美元的小演員艾美莉亞,要她穿起黑絲絨連身長袍,模仿自由女神像的姿態,高擎火炬,接受一位義大利畫家畫肖像。連續工作三天後,畫像完成,艾美莉亞此成為每部哥倫比亞出品電影的片頭女郎,她亮相的影片數量之多可說居當時之冠,只是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不是她不想紅,問題就在於她成為哥倫比亞商標的火焰女郎後,柯恩總裁不時就要她盛裝出席於巨商富富之間,艾美莉亞不堪其擾,最後乾脆向柯恩回答說:「老闆,我是公司的女演員,不是妓女!」天下的老闆都不會忍受員工這樣羞辱他的,合約一滿,艾美莉亞就被開除,永不錄用,公司的歷史名冊上也沒有她的印記,這個恨有多濃?仇有多深?由此可見。

天堂人間:炸彈的良心

強調藝術良心的電影,往往因為主題敏感或者是表現手法太過強烈直接,會刺激許多人思想觀念相左的人,映演的命運也就備極艱辛。

英國劍橋影展(Cambridge Film Festival)主辦單位十六日宣布取消曾獲得2005年柏林影展「藍天使」最佳歐洲電影的《天堂人間(Paradise Now)》在倫敦映演,理由很簡單,電影描述兩位巴勒斯坦炸彈客的殉道故事,英國政府和倫敦警方都認為在大爆炸後的倫敦映演這部電影,勢必會刺激民心,引爆民怨。

《天堂人間》由在巴勒斯坦出生,但是旅居荷蘭已經二十多年的的導演漢尼.阿布─阿塞德(Hany Abu-Assad)執導,講述了兩個巴勒斯坦青年把炸彈綁在自己身上,要到以色列首都特拉維夫引爆的故事。

不是有不共戴天的血仇,通常不會採取自殺攻擊,阿布─阿塞德認為巴勒斯坦人會用肉身綁炸彈,主要都是以色列高壓統制的結果,但是只要自殺攻擊不斷,哀鴻遍野的以色列人就會更嚴厲地制裁報復,結果自然是冤冤相報,循環復始。阿布─阿塞德也反對殺人,但是他拍攝《天堂人間》並不是想譴責恐怖暴力,因為他認為那也是極端暴政下的自然反應。

《天堂人間》中兩位男主角卡爾德和賽德(Khaled and Said)都背負著沈重的血海深仇,賽德是因為父親死在以色列人槍下,為了替父報仇而執意以死抗爭;卡爾德則是信仰:「如果我們不能平等地生活,那至少我們還能平等地死!」所以,不自由,毋寧死的念頭一直在他心頭翻滾。

這樣的情節,台灣影迷其實不算陌生,《英烈千秋》裡的抗日國軍打不過日本裝甲兵團,只好組織敢死隊,綁著手榴彈滾到日軍坦克車底下,引爆手榴彈毀身亡車,卑微弱勢的人只能靠死志來彌補和超越戰力的明顯落差。

911 事件後,十一位知名導演曾經協力拍過一部《11’09”01 – September 11》短片集,提供對911事件不一樣的省思觀點,其中埃及導演Youssef Chahine的那一段裡就以他能見到亡靈的生死眼,點出美國士兵和阿拉伯自殺戰士的無解深仇,自殺戰士深信人世有限,別無他法可以伸張正義時,就要以牙還牙,血債血還。挨打的人總是哭天搶地的,阿拉伯人如此,美國人和英國人也都是一樣的,無端遭受暴力迫害,誰不悲憤?但是有沒有去想想冤仇緣何而生?又該如何去化解呢?

《天堂人間》裡有中女主角說了一句話:「我們去殺人,我們也被別人殺,事實上什麼都沒有改變。」報復只是手段,勝利都是一時的,和平才是終極目標,但是,追求和平之前,先理解別人在想什麼,或許才是邁向和解的第一步。

「約旦河西岸簡直就是美國以前的大西部(The West Bank was like the Wild West!)」阿布-阿塞德在柏林影展時曾用了西方記者最能理解的方式來描述他的拍片動機,他形容電影故事的實際發生地點─納布盧斯簡直就是一座監獄,當地人只能進不能出,所以他的主角都是拿有外國護照的外籍巴勒斯坦人,才能在演完這麼一部高度爭議的電影之後,回到定居城市,避免秋後算帳的疑慮。

但因以色列軍隊三不五時就會以飛彈攻擊當地民兵,電影拍到第二十天的時後,外景隊就真的遇到了飛彈攻擊,六名德國工作人員立刻就打包回家,不拍了,「生命是比一部電影更珍貴的!」阿布-阿塞德很坦然地面對工作人員的選擇,但也正因為他在這麼惡劣的工作環境裡拍片,更能體會巴勒斯坦人的苦悶與尊嚴,「飛彈威脅天天在,但是孩子們依舊去上學,生意還是要做,年輕人還是結婚,日子還是要過,這種生活態度,使得《天堂人間》鏡頭下的人生還添震撼人心的張力!

阿布-阿塞德曾經瀏覽過以色列軍方對一些自殺未遂的炸彈戰士的審訊記錄,也親自訪問了炸彈戰士的家人朋友,他的結論是:「他們也是人,無論你喜不喜歡他們,這些炸彈戰士也是人。他們在極端的情況下做出了極端的決定。」

但是他更清楚身為一位巴勒斯坦後裔的導演,以自殺戰士為題材的電影往往就會被人誤解為一面倒地批判以色列,偏袒巴勒斯坦的「偏見」電影,然而《天堂人間》不但在柏林影展獲獎,更獲得以色列電影基金會(The Israel Film Fund)的背書,主張這部電影能在以色列放映。「我認為能讓以色列人觀看這部影片是非常重要的,」阿布-阿塞德表示:「以色列人對於巴勒斯坦人不應視而未見,更不應該就直接認定他們是恐怖份子,我並不是想要寬恕那些自殺式炸彈襲擊者,但是電影中同樣納入了以色列人的觀點,因為他們也是悲劇的一部分。」

藝術家或許有心要用藝術作品來呼喊良心,喚醒良知,但是政治現實和脆弱人生卻不一定能夠平心靜氣去面對這類敏感作品,《天堂人間》在「劍橋影展」的撤展停映,說明了人類和平還是非常脆弱而且空洞的一個名詞。

新龍門客棧:採訪夢當年

這兩天,因為徐克的《七劍下天山》快上映了,有線電視的電影台上又可以看到徐克執導的《新龍門客棧》,也讓我想起了十年多前的採訪時光。

做記者的歲月裡,最珍惜,也最難得的經驗,一是到現場看導演拍片,一是有機會和導演明星做專訪,我的十年電影記者生涯中,就有許多難忘的現場經驗。

1992年五月,我原本是要到北京採訪《霸王別姬》的拍攝,路過香港,打聽到徐立功正在香港洽公,就去他下榻的旅館探探消息,沒想到吳思遠也在,於是就跟著他們到了九龍郊外安達臣道,一座由廢棄鐵工廠改建的影棚去探電影《新龍門客棧》的班了。

這座影棚既又小又擠,從外面來看,簡直就是個破爛地,卻經常有香港身價最高的男女明星在這裡出沒,賣座電影《東方不敗》和《武狀元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就是在這個完全不起眼的小地方孕生的,看到我的臉上有疑惑,擔任嚮導的吳思遠連忙告訴我說:「不是我們迷信,不想換個大影棚拍片,而是大家都習慣這裡了,捨不得換地方拍!」

走進攝影棚,大家的神情都很緊張,只聽到現場有人高喊一聲:「預備!」劇務和道具手上拿的煙槍就開始放煙,三座巨型電扇轟隆轉動,煙塵頓時滾滾,把一座片場變得彷彿風沙滾滾的塞外。

接下來,又是一聲:「Action (開拍)!」,一隊官兵碰然撞開大門,進入客棧,每人都忙著抖落戲服和臉上的塵灰,一直趴在地上觀察鏡頭的導演徐克站起身來,大叫一聲「好,正式來!」

拍戲現場裡的徐克是非常專注,六親不認的,看到記者,臉上毫無表情,也不想打招呼,甚至還會斜看吳思遠兩眼,好像在責怪他幹嘛帶外來進來片廠,影響他拍戲?做記者要識相,導演不歡迎,就要往外閃。其實,就在香港現場探班前的一個星期,徐克抽空來台度假,當時我就曾針對他的創作理念,做了專訪,如今重新回頭看看自己的採訪筆記,覺得還是有很多內容可以來和大家分享的。

問:怎麼想到要重拍《新龍門客棧》?

答:三年前,籌拍《笑傲江湖》時,再陪胡金銓導演重看了《龍門客棧》,其實以前自己已經看了不知多少遍,再看時,覺得這部電影是真好看,但是劇情結構似乎可以更動,以新角度推出另一種情調的新感覺,我和胡導演也談過,他很贊成。

問:新版《新龍門客棧》和舊版有何差異?

答:怎麼改,也改不掉和客棧有關的事,故事起源和原來一樣,都是朝廷殺了忠臣,太監又繼續迫害忠良之後的故事。客棧還是客棧,人不同了,故事重點也就不一樣了。

但是不同的地方在於故事從原來單純的正邪對立,擴展成四邊勢力的對峙。因為明朝的太監是個麻煩的單位,原來只是東廠,後來又有西廠,最後還有個內廠,打起內戰,太監是頂尖高手,我在新片中就加強了太監勢力的相互傾軋。

另外,新版中的林青霞是保護忠良的俠女(即原來的上官靈鳳),梁家輝則是俠客(原來的石雋),但是我另外從「水滸傳」中借來了一位「母夜叉」孫大娘的角色,由張曼玉擔綱,她一出場就是色迷迷模樣,也有招蜂引蝶的表情身段可以發揮,應該會帶給觀眾過癮興奮的感覺。但是花癡是排斥同性的,所以她和林青霞的鬥爭就不輸圍在客棧外的太監大軍。也因為這個角角色的關係,客棧成了黑店。

問:你在《東方不敗》中將林青霞變成不男不女之人,《妖獸都市》又把女人化身成妖獸,《新龍門客棧》裡也有女花癡張曼玉,是不是你自己在生活裡受到女性的欺壓,所以在電影中出出氣?

答:(大笑)有沒有被女性欺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來探索男女不同的內在,大家都知道,對衣服,女人越新越好,男人則是越舊越好,對感情,女人是越舊越好,男人則是越新越好,這些複雜性就存在豐富的戲劇因素。

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在文學、音樂和戲劇中都有了太多的探討,電影若不能找到新觀點就很難被現代化的影迷接受,東方不敗是金庸小說中的奇特人物,非常容易變成焦點人物,自宮後的男人會愛女人還是愛男人,有太多的可能性。《新龍門客棧》裡的張曼玉則是另一個極端典型,愛男人的女人,對於同性的強烈排斥反應,也是好戲題材。

走出攝影棚,林青霞和梁家輝都還沒上戲,聊兩句還是可以的。

《新龍門客棧》中,林青霞的造型與《龍門客棧》中的上官靈鳳一樣,都是女扮男裝的俠客,現場只見她手插腰,雙眉一揚,「你看我帥不帥?」林青霞打趣著說,「當初徐克要我演東方不敗,連金庸和黃霑都反對,不是嫌我演不來,而是嫌我長得秀氣,不像個男人!還好,導演和觀眾都肯定了我!」

吳思遠也在旁讚美林青霞能在三十多歲的「高齡」,再創演藝新高峰,是國片女星罕見的異數!林青霞也樂得亮出手掌說:「我的事業線又長長了!以前是媽咪替我決定接什麼戲,現在自己來,沒想到事業線又長了!」

林青霞以前靠的是清純外型,後來則是「雌雄同體」的男女合一取勝,林青霞強調她的特色在於反串時從眉宇間自然流露的「英氣」,最先是李翰祥發現的,讓她在《金玉良緣紅樓夢》中飾演賈寶玉,連一心要爭取演賈寶玉的張艾嘉後來都不得不承認,林青霞扮起男人就是有一種一般男人都欠缺的氣質,以致於後來在《金玉良緣紅樓夢》中她也從賭氣變成服氣,理所當然地把青霞當起男人來演對手戲。

等著上戲的梁家輝則是插嘴說:「青霞從女人演到男人,越『男』越紅;我則是從正面演到背影,越『背』越紅!」 當時他才剛演完《情人》,每個人都在猜他和女主角的床戲是不是來真的,因為他的臀部肌肉顯示他可是非常入戲哦!

後來,《新龍門客棧》轉進寧夏拍戲,發生林青霞眼睛中箭受傷的新聞事件,喧騰一時,甄子丹在《新龍門客棧》中的決鬥場景也聲勢驚人,創造了理想票房,時光悠悠,這本採訪筆記,在十三年後想來還真是彌足珍貴呢!

小牛與總統:搞定牛明星

狗狗有訓練學校,導盲犬都要經過嚴格訓練才能擔任要職,既然是訓練有素的靈犬,演起戲來就不會太麻煩,賣座電影《再見了可魯》就是不同世代的拉布拉多犬協力參與演出。

養貓養狗或養魚養鳥,通常我們都稱之為寵物,但是你很少養馬,更別說養牛了。牛既然不是寵物,馬戲團裡也很少看到牛的表演,顯然牛的靈性與表演有一段距離,以前,我只在花蓮的台糖光復園區看過台灣牛拖著板車載著遊客逛園區,那只是勞力奉獻,電影中,印像比較鮮明的只有《嫁妝一牛車》的龐大牛車車隊,《我的小牛與總統》既然是以牛為主角,遇上了該片導演菲利普‧慕勒(Philippe Muyl),我當然不會就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追問牛明星的秘密。

《我的小牛與總統》有三場比較驚人的牛戲。首先就是那隻狂牛病發的肉牛,本來在草地上吃草,突然就腳一軟,整隻頭往草地上栽撞了下去,而且頭一觸地,牛身也跟著跌倒地上,短短的二秒鐘畫面,既逼真又寫實,你只會心頭一驚,根本沒有辦法判斷那是真的?還是電腦動畫畫出來的效果?

電影中,那隻發狂的牛是誤食藥品而暈狂,「我們也是啦,」菲利普‧慕勒笑著說:「我們有獸醫在拍片現場施藥,主要就是得控制劑量,只要它暈那麼一下就好,鏡頭一OK,獸醫就要趕快進場,恢復牛隻的意識和健康,一旦超過二十分鐘沒搞定,牛胃反芻,食物回送咽喉,咽住食道,那就危險了。」

其次,這隻名叫愛娃的牛主角不但要逛巴黎大街,還要坐電梯搭捷運,不能有情緒,不能驚慌,一直要用最穩健的步伐向前邁進,不管四週有多少人驚叫,不管有多少閒雜人等圍觀,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愛娃,就是不改其志地往前走去,「我們的方法就是美食計!」菲利普‧慕勒指出,工作人員和馴獸師就在攝影機的後方一直吊著愛娃平常吃飯用的飼料桶,讓它聞到香,再敲敲打打提醒它前面有好吃的東西,果然,愛娃就不理捷運上有多少人,抬頭挺胸,勇往直前。至於愛娃搭電梯的戲,其實是唬人的,「我們先比照捷運站的電梯模樣搭了個假電梯,愛娃只要往前走過,電梯門一關,你就以為它真的坐進電梯往底層去了。」菲利普‧慕勒不敢硬要愛娃來真的,就怕它有空間幽閉症,或者是懼高症,屆時真的發起神經牛脾氣來,大家都慘了。

不過,電影中最驚人的一場戲就是愛娃在捷運車廂中走啊走的,竟然就對著其中一位女性乘客「性騷擾」,用它的牛舌就對著她的臉大剌剌地舔了起來,舔得對方滿臉都是牛口水,「她不是平常人啦,」慕勒很得意地說:「她是我們的美術設計,我們在她的臉上塗上愛娃平常最愛吃的美食香料,它一聞到香味就來勁,自然就很賣力地舔了起來。」嗯,也還好是因為受害者是工作人員兼差演出的臨時演員才不會捉狂尖叫,否則,高分貝的叫聲也許也會讓愛娃覺得受辱而失控呢!

找動物拍戲,很難「動之以情」,慕勒的訣竅就是「動之以美食」,而且是上戲前千萬不能填飽肚子,如此才能誘之以「牧草」,人肚子餓了,就沒工作意願,牛隻卻要反其道而行,才有趣味。

牛演員沒有每天工作八小時的體力限制,不必遵守勞基法,然而「牛和人一樣,吃飽了,就懶了,就不想動。」慕勒說:「更慘的是,如果它不開心,牛性子一起,你再怎樣也沒輒。」所以,拍牛隻的戲時,你一定要比牛還要有耐心,現場會有一隻大小相彷的假牛,功能就是讓工作人員能早早把燈光架好,攝影機就位,而且現場演員都已走位熟悉了,才拉著愛娃上戲。

愛娃的戲演得有模有樣,「有沒有片酬?有沒有加食草料?會不會分紅?」我追著慕勒問,答案當然是什麼都沒有,不過,他的回答很妙:「愛娃是我們電影開拍前就買下的牛,沒有片酬,拍片時也和平常一樣吃它愛吃的牧草,唯一要付的錢就是馴獸師的費用,戲拍完之後,我們就把愛娃送回牧場。」愛娃是肉牛,依慣例養大了就會被宰殺,「但是,我們不同意,我們和牧場簽了合約,做為牛明星的特權就是可以在牧場中安享天年,不愁吃,不怕宰,比起其他的肉牛同輩是幸福得多了。」

陪我到世界盡頭:父子

《火柴人》中,尼可拉斯.凱吉飾演的巨騙老爸,拗不過女兒之請,傳授了一招行騙術,用一張號碼和樂透頭彩只差一號的彩券,在洗衣店裡誆騙了一名婦人,分到了三百元美金,初試身手就有斬獲的女兒興高采烈地上車時,巨騙老爸表情嚴肅地強迫女兒一定要把錢還給對方,「……我只是示範如何行騙,如果你拿了這筆錢,我就是不負責任的爸爸……」

《陪我走到世界盡頭(Monsieur Ibrahim et les fleurs du coran)》中,飾演伊布拉罕先生的奧瑪.雪瑞夫不是少年摩摩(由皮耶.布朗格《Pierre Boulanger》)的生身父親,他只是街頭一家雜貨店的伊斯蘭教老闆,每天看著猶太少年摩摩進出雜貨店,能挾帶就挾帶,能行騙就行騙,直到有一天,他才在最平和,最不傷孩子自尊的時候告訴他:「你什麼也不欠我,你真要順手牽羊偷東西,我寧可你在我店裡偷,也不要去別的地方偷。」

順手牽羊是很多人不經意就會嘗試的新奇冒險,算不上是諸如殺人放火的十惡不赦大罪,被偷的店家和人卻因自尊和財務上的關係經常火冒三丈,一定要追究到底,摩摩如果被逮,被舉發,一輩子就會留下污點,再難洗滌,畢竟他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更重要的是,摩摩順手牽羊的目的只是博老爸的歡心:他的爸爸工作辛苦,太太早死(或者離異?),長子離家,只剩摩摩負責替老爸煮晚餐,然而老爸賺錢不多,為了要讓老爸吃得好,摩摩只好另尋不花錢的出口。

《陪我走到世界盡頭》的結構很奇特,你如果看到電影的前十分鐘,你的眉頭或許會深鎖,因為小小年紀就會打破撲滿去嫖妓、就會到雜貨店裡偷東西的摩摩很容易就被界定為不值得同情的壞小孩。細看下去,你才會發覺原來初嘗禁果的摩摩,並非好色之徒,家裡始終沒有大人,他尋求的是一種類似大姐姐或母性的溫暖與撫慰;至於他偷食物偷酒的動機,伊布拉罕先生知道,一切都是因為摩摩的老爸沒辦法改善他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

經濟力往往操控著人生的幸福,沒錢人家只能在精神生活上求滿足,卻不知道老爸常會因為錢賺得不夠多,不能讓下一代過得更好而自責,摩摩的爸爸婚姻失敗,工作失利,每天下班回家吃完飯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逃避著做父親的責任,甚至到最後乾脆留書出走,甚至還在異鄉自殺。面對著這麼一個滿心創傷,充滿失意挫敗的靈魂,做兒子的也只能陷在無力和絕望的生命漩渦中嗎?

一個才正要迎接旭日的年輕生命,你要因為短暫的烏雲就埋葬他的一生?還是把樓梯搬到他腳前,讓他自然順階而下,不必被罪惡與恨惱折磨一生?《陪我走到世界盡頭》選擇了非常儒家的「少者懷之」與「老者安之」觀點來處理這段老少情緣。

奧瑪.雪瑞夫的角色其實也不是什麼成功的大人物,摩摩從來不知道他的太太在那裡?他連星期天都不休息,採取標準的7-11經營學,只守著他那間略嫌擁擠的小店鋪,然而,正因為他了解獨居之苦,所以才能將心比心對待摩摩,猶太人與伊斯蘭教徒只是兩個名詞,聖經與可蘭經也只是兩本宗教法典,拭去所有傳統、宗教和種族的名詞與形容詞,回歸純粹的人際關係,不過就是長者與少者的歲月交集嗎?

少年郎,對人生充滿好奇,卻總是跌跌撞撞,不知如何應對,有人適時伸出援手,不以「做之師、做之君」的導師心態來開示,只是提供另類視野的生命選項,是不是更有效地深入人心呢?摩摩後來會主動選擇伊布拉罕先生做爸爸,不但是一種期待、依歸,更是一種花開見佛的自然圓融。

伊布拉罕先生「少者懷之」的心胸,讓迷途的摩摩在生命的狂流中找到了方向燈塔,然而伊布拉罕先生也正逐步老去,教會他開車,陪他回到土耳其老家,毋寧就是「老者安之」的生命實踐。一位孤單的老人把愛留給青年,一位青年把愛回饋給老者,讓老者能安然躺臥在故鄉的土地上,那是多少世間父子可以互通共鳴的世界呢?

前天,一位學生遠赴紐約求學,行前,在電話中對我說著:「老師,我想祝你父親節快樂……」那一剎那,我想,話筒兩端應該有著四隻泛紅的眼睛。寫著本文的時候,腦海一直回想著父親臨終前的神情,我只能悄悄地附在他的耳旁說著父子間的對話,寫完本文,撚起一柱香,我要繼續對父親說話去……

機戰未來:凌空御風起

《機戰未來》取悅觀眾感官的做法有三個階段,首先是:打造前衛的三部隱形戰鬥機,加上一架人工智慧無人戰鬥機,再拉來幾架蘇愷戰機做陪襯,以新武器大觀的空戰架構提供高速飛行、高分貝音效的視聽刺激。

其次是:以2與3的基本質數原理,標榜三位男女飛官的友情與愛情,一方面用突如其來的泰國度假,滲透女飛官的迷人身材,打造他們曖昧的情愫,埋伏最後抗命救援的真愛行動線索;一方面則用相濡以沫的同志情誼,鋪陳人腦和電腦先是引領學習,後來又矛盾鬥爭,最後卻聯合對抗的劇情逆轉。

第三是:以新穎特效呈現前所未見的奇觀。例如隱形戰機選擇垂直攻擊,以不傷及無辜的戰術摧毀仰光大樓的場景;空中加油機的油管漏油,最後在空中形成圓形火海陷阱;例如女飛行員高空跳傘逃生,為了怕被戰機殘骸擊中,不敢在5000公尺拉傘,堅持要拗到2000才拉,最後傘面還是被火吻的場面。

平心而論,《機戰未來》的空中場面並沒有超越《悍衛戰士》的節奏及氣氛,隱形戰機靠急停繞身擊落蘇愷的戰術也處理得太過簡單容易了些,但是光看空中火海陷阱及跳傘危機兩場戲就已經夠讓人目瞪口呆了(雖然每個驚人的特效場面都違反了科學常識,擺明了是只想用驚奇場面來娛樂大眾,不去算計真實情境的合理性)。好萊塢娛樂電影首重奇觀刺激,《機戰未來》在這方面的表現誠然是相當優異的。

然而,劇情的矛盾百出以及太多的似曾相識劇情,卻是《機戰未來》的最大盲點,因此讓單純只想追求娛樂的觀眾,忙著對號入座,忙著找碴,片刻不得安寧。

這架無人戰機不但有人工智慧,有擬人化的名字:艾迪,而且在雷擊之後,可以自行進化,有感情,還能自行做主抗命,還會犯下意圖弒師的自保行徑。類似這種人腦和電腦的鬥爭,基本上都沒有超越《2001太空漫遊》的格局,大導演庫布立克在這部三十年前的科幻經典電影中打造了有智慧、會說話、會偷聽,更會抗命的超級電腦H9000,它所有的行為以及因此造成的劇情衝突簡直就是艾迪戰機如數抄襲的楷模,只要看到艾迪的行徑你就會忙著去比較《機戰未來》和《2001 太空漫遊》的雷同。

正因為劇情高度相似,同樣的計算對比工程包括了你一定會去比較《機戰未來》和《捍衛戰警》、《軍官與間諜》、《太空先鋒》和《衝出封鎖線》等片的相似指數,算不算抄襲?抄得好不好?就成為觀眾看電影時另外一波繁忙的心智運算。

劇情結構上,《機戰未來》漏洞百出,誠然會被眼尖的行家逐一數落,罵得狗血噴頭,然而雜抄百家的結果卻也使得《機戰未來》吻合了每個段落都有高潮的好萊塢行銷策略,讓觀眾有更多的參與感(雖然是跡近找碴與批判),更重要的是夾雜在劇情中的一些當代趣味,例如艾迪戰機一次就下載了所有的流行音樂,以及攻擊前就已經計算出所有的可能,創造出影帝傑米.福克斯在電影中脫口而出說:「我也要買一台這款電腦!」的觀影共鳴。

至於隱形戰機指揮官喬許.盧卡斯在評估攻擊核武車隊可能造成輻射擴散,人民受害的情勢後,毅然取消任務,然而艾迪卻抗命繼續攻擊;以及指揮官相信只要消毀紀錄,就可以賴掉所有外界指控究責的劇情,則是對美國帝國主義隨時可能失控的反省與控訴,也讓本片多了些人文省思。

只可惜最後還是回歸大美國主義,你看不到無法收拾殘局的後果,不必面對北韓或塔吉克斯坦的外交與軍事風雲,你只能面對男主角終於要向女主角說:「我愛你。」的潛伏情愫,不痛不癢的愛情糖衣,其實是無法概括承受這些遺憾的。

紀里谷和明:複製人卡辛

 

沒看過《大都會(Metropolis)》的人,乍聽到佛列茲.朗(Fritz Lang),或許會覺得那只是個歷史名詞,學過幾堂電影課的人,或許會知道拍過《大都會》的佛列茲.朗是表現主義的大將,卻不一定確知佛列茲.朗在影史上的地位有多崇高。

關鍵可能在於台灣一直欠缺清晰版的《大都會》拷貝或DVD,在小螢幕前看著焦點不清晰的《大都會》,你很容易沈沈睡去,無從體會這部電影在視覺上的奇觀經營效果;以及主題意識上對「集權/奴役」或「資本家/勞工」對立的主題論述。

但是佛列茲.朗及《大都會》對電影人的影響卻是巨大而且鮮明的。早年,日本漫畫家手塜治虫根據《大都會》的劇照就畫出了漫畫底稿;2001年,日本動畫家大友克洋承繼了手塚治虫的原稿,及《大都會》的精神,另外編劇完成了動畫版的《Metropolis大都會》;2002年美國導演Kurt Wimmer推出了《重裝任務(Equilibrium)》,全片的美術和劇情都是從《大都會》脫胎換骨而來,顯示了創作者藉者對《大都會》的重新詮釋來表達對佛列茲.朗的致敬。2004年,日本一代歌姬宇多田光的老公紀里谷和明耗資五十億日圓的劇情片處女作《複製人卡辛/再造人卡辛(CASSHERN)》,更是到處可見《大都會》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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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颱風從台灣東北角呼嘯掠過的晚上,好友李光爵從香港買回了《再造人卡辛》的DVD(後來台灣發行改稱《複製人卡辛》),長達一百四十四分鐘的影片,讓我度過了視覺奇航的一個夜晚。

《複製人卡辛》電影改編自1973-74年期間日本富士電視台播映的卡通片集《新造人類 CASSHERN(新造人間キャシャーン) 》。故事描寫未來的地球上,人類分為兩大陣營「大東同盟」及「歐羅巴」,彼此殺伐長達五十年,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的軍人先後使用了各式化學和核子武器,嚴重破壞地球生態環境,七成以上的人類都染有惡疾,為了拯救鍾愛的妻子,寺尾聰飾演機器工學博士東博士,倡議了新造細胞的醫學理論,並獲得大東聯盟軍方的支持,就在一個雷電交加的晚上,他的實驗成功了,所有斷裂的肢體和器官都會自動組合成為新人類,然而軍方擔心場面失控,下令撲殺新人類,就在新人類反抗逃命,只有唐澤壽明飾演的ブライ等四人僥倖逃生,在冰天雪地的第七區建立了新人類的國度;同時,東博士為國捐軀的兒子,就在養殖槽中被改造成新型人類機器「CASSHERN」而復活。劇情就是新人類對抗再造人;新人類對抗大東同盟;再造人對抗大東同盟的矛盾情節中交錯進行。

紀里谷和明以前是拍MTV的,最擅長音樂與畫面的對話,劇情故事卻是他最弱的一環,《複製人卡辛》在英國上映後,電視的視覺效果備受推崇,劇情卻飽受抨擊,甚至有人乾脆挑明了說紀里谷和明以後不要再自己寫劇本了,因為他一人身兼了攝影、導演、剪接和劇本四項重責大任(重擔一肩挑的理由是時間和預算都有限,一切自己來幹最直接了當),劇本之外的其他三項成績都在八十分以上,只有劇本夾纏雜混,拖泥帶水,殊為可惜。

其實,紀里谷和明是很想借這部科幻電影傳布很多訊息的,例如新人類的頭頭唐澤壽明策動他的機械兵團來屠殺人類時,就滿懷仇恨地說:「人類製造我們,只想要我們來奴隸,我們就反過來要你們人類來做奴隸!"Well, you used me as a slave, therefore, I am going to use you as slaves now."」這種「以牙還牙」的仇恨連環套,就是他在911事件後目擊美國和伊拉克戰爭的最大感慨!更讓紀里谷和明驕傲的是日本人早在整整三十多年前的電視卡通上就己經有了這種生命訊息的認知,一切就像《複製人卡辛》中所說的:「人生在世就是在損害這個地球。」光有善意和善念都是不夠的,文明的開發就是對自然生態的剝削和壓榨。

面對這麼嚴肅的生命議題,再對照「大東同盟」與七十年前,日本侵華戰爭時所標榜的「大東亞共榮圈」名稱,對照「大東同盟」的領袖塑像、媒體洗腦,以及新人類的國徽是那麼地類似納粹卍字旗的符號象徵,《再造人卡辛》打著紅旗反紅旗的企圖,用目不暇給的暴力破壞及殘殺決戰場景來表達反戰思想的概念是非常鮮明的。

然而,《複製人卡辛》最大的成就卻是視覺上的奇觀。紀里谷和明是新世紀的新人類,他不但相信今後的電影與電玩的界線將會越來越模糊、混淆,更相信人的夢境世界是清醒時分是沒頭沒腦,不知所云的,然而在夢中卻是一切自然天成,自有章法的,就像人們聽音樂時一樣,你無法用理性的邏輯去解釋音符的結構,一切都是順勢而為,自然就穿越你的肌膚,無湏再經過你的大腦來做理性解析,所以他要求林田裕至領軍的美術小組運用高度誇張的色彩、造型、布景、服裝和光影來打造一個高度夢幻的表現主義世界,至於主要的演員更是有百分之七十的戲份全是在空無一物的藍綠光幕前做戲,事後再透過數位技術將曾經製作過《死或生》、《忍者龍劍傳》等遊戲CG的N-DESIGN小組所精心打造的未來世界畫面逐一合成上去,不但視野角度新穎,美術造景更是讓人看得目瞪口呆。

看完《複製人卡辛》,你必需承認紀里谷和明很帶種,要玩就玩大的,要實驗就實驗得徹徹底底。當你看到伊勢谷友介所飾演的《複製人卡辛》在打鬥場景中,上天下地,拳打腳踢的表現比起《駭客任務》中的基努.李維更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時候,你雖然一定會啞然失笑,但是你還是會油生一種打電動打得熱血沸騰的痛快淋漓感,再面對唐澤壽明一頭金髮的搞怪新人類造型,神韻間很有廣末涼子風采的麻生久美子,以及憂鬱中還帶有癡情的寺尾聰……你就必需承認在台灣政府鼓吹數位內容創作的此刻,日本人不談口號,卻已經默默邁出了驚人的一大步。

向左走向右走:樂器小秘密

懂得用音樂的電影,不一定會有樂器現身;不過,懂得用音樂的電影,如果出現了樂器,而且能將樂器功能發揮得淋漓盡致,趣味就更增進三成,反之,則嚴重削弱了電影的可信度。

看過從幾米小說改編的電影《向左走.向右走》,你一定不會忘記孫燕姿主唱的電影主題曲「遇見」,旋律優美,歌詞又饒富意境,替電影加了不少分。

金城武在《向左走.向右走》中飾演男主角小提琴家康,每天總是抱著他的小提琴走在路上,坐著捷運,到錄音室裡拉著他的愛琴。有一天黃昏,天空大雨,他遇上梁詠琪飾演的翻譯家,一見傾心,卻因大雨只能匆匆交換寫著電話的字條……他們總是巧遇不著的愛情傳奇,是電影的重點,尋尋覓覓,緣慳一面,當然讓人唏噓,然而金城武在《向左走.向右走》中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下大雨時,他舉起小提琴盒當雨傘遮雨。

如果,你認為他這個遇雨則擋的反射動作是合理,正常的,你一定不曾學琴,不知道就算一般剛入門的小學生所拉的小提琴至少也要十幾二十萬,真正靠拉琴吃飯的專家,他們的琴至少上百萬,總是呵護備至,小心翼翼,就怕受損受潮,而且名琴遇水則啞,就算是傾盆大雨,也是寧可變成落湯雞,也要拱著腰,把琴彎護在懷中,就怕名琴受損。

金城武很會畫漫畫,可是不見得真的會拉琴,對琴的感覺就淡,就不自然,舉琴擋雨的動作,杜琪峰也沒糾正修改,就意謂著杜琪峰很懂電影,卻未必懂得護琴,我沒看過幾米的原著,就不知道幾米的畫作裡是如何表現這一幕了。

再過兩個月就要歡慶七十七歲大壽的義大利作曲家安尼歐.莫瑞康尼(Ennio Morricone)是公認的電影音樂教父,創作人生長達半世紀以上,曾經替五百多部電影寫過音樂,創造過無數感人旋律,勇於嘗試新聲音、新樂器是他替《荒野大鏢客》打造主題樂章時,一鳴驚人的關鍵所在,口哨、皮鞭、槍聲、哼哈聲都是音符的一部分,讓人打心眼裡佩服。

然而他更厲害的地方則在於熟讀劇本,從電影人物的名稱、特色和擕帶樂器上,找到音樂合理出現的場合,找到樂器能夠充份發揮魅力的契機。

在《教會》中,男主角傑瑞米.艾倫斯飾演的耶穌會教士,為了向雨林深處的原住民傳教,千辛萬苦沿著瀑布旁的石縫,一路往上攀爬,終於登上峰頂深入內陸,喘息甫定,他就拿出一直懸掛在腰際的雙簧管,幽幽地吹起了樂章,那首曲子名叫「Gabriel’s Oboe」,悠悠揚揚,美得有如天籟,此時,森林內有一雙雙窺伺的眼睛,一隻隻提躡逼進的腳步,一把把全神戒備,屏息待發的弓箭,裸身的原住民會殺害這位陌生的闖入者嗎?還是接納會吹奏天籟的黑衣人呢?讓觀眾感動的音樂,同樣穿透了原住民的心靈,傳教士靠著音樂超越了種族和文化差異,音樂的魅力處理,合情入理,高明之至。

同樣地,莫瑞康尼在西部電影《狂沙十萬里(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中選擇了口琴做為主奏樂器,悲涼又單薄的口琴聲,最適合在滾滾黃沙的西部開拓史上點出人命如草芥的殘酷事實,查理士.布朗遜在電影中飾演的男主角名字很奇怪,叫做「口琴」,得空時就會拿出口琴吹著,原來,他們兄弟當年曾經被西部強豪亨利.方達蹂躪,竟然要哥哥在脖子上掛著吊環繩索,就站在弟弟口琴的肩膀上,亨利.方達一方面要口琴吹奏音樂,一方面對著口琴的腳旁開槍,口琴自然會嚇得閃躲,然而他只要一閃,哥哥就會失足落下,就被吊死,是誰害死了哥哥,是口琴?還是亨利.方達?今人髮指的血海深仇要如何報復?口琴所吹奏出的悲涼主題樂章,根本就是劇情的一部份,音樂一響,你都要鼻酸,更祝福他能復仇成功了。

同樣的技巧也出現在《四海教父(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中,四位義大利移民的黑道青年從小就在紐約街上鬼混,出生入死,才成就黑道霸業,其中有一位小子沒事就愛吹排笛,浪蕩街頭時就會從口袋中掏出排笛來吹,富貴之後,躺在沙發椅上,也愛反覆地吹著排笛,永遠吹奏的就是哀怨淒測的電影主題,那是「兒湏成名酒湏醉」無奈悲歌啊。

莫瑞康尼相信音樂只要是自然順應劇情存在時,穿透人心的音樂魔力會更感人。《海上鋼琴師》中那位從不下船的鋼琴師1900,正要替唱片公司錄音時,眼睛往窗外一瞄,剛好看到了窗外那位迷濛的少女倩影,就即興彈出了讓人蕩氣迴腸的主題樂章,那是他一見鍾情的傾心樂章,那是「此曲只應天上有」的最高級境界,音樂的美麗,搭配一則迷離的愛情故事在發酵萌生,你能不心醉嗎?

桃色:走路像魅影

「想想看,Phantom(魅影)怎麼走路吧!」楊凡導演對於在《桃色》中飾演警察的新人吳嘉龍只做了這樣指示,其他的就讓他自由發揮了。

為什麼?

「因為,」楊凡說:「我在劇本中定位他是處男警察,但他卻也是鬼,所以,他要兼具處男的魅力,也要有鬼的氣質,所以呢,像Phantom一樣走路是最恰當的行為。」

在楊凡的認知裡,Phantom般的鬼魅不但來影去無蹤地飄來飄去這就是為什麼吳嘉龍飾演的巡街警察總是以各種姿態,在街上飄來飄去),而且總有個巨大 的翅膀,三不五時就要往外伸展,好像就要往外飛去一般,「所以,在英國讀過戲劇的吳嘉龍就自己發展出獨特的手部動作,」楊凡指出:「電影中,他的手就不停 地往外觸摸,不但觸摸警棍、巡察聯絡簿,所有的欲望都是用手的觸摸來詮釋的。」

《桃色》中,吳嘉龍一句對白都沒有,可是他的掙扎與煎熬,大家都能一眼就看穿,「關鍵就在於吳嘉龍總是一步一步緩緩往樓梯上走去,然後,他的手就在樓梯扶手上流連摸索,」楊凡笑著說:「走路像魅影,摸著扶手的矜持與尷尬就像處男警察那種說不出口的的澎湃情欲。」

正因為他不開口,全靠眼神、身段和手勢來演戲,所以呢,等到另一位男主角Sho猛然對他施暴,一把扯開制服,然後,河莉秀接著纏上身,對他又吻又摸的調起情來時,吳嘉龍只能用自己的手來回應,表現被激發出來的情欲感覺。

「其實,我本來是要剝光吳嘉龍衣服的。」楊凡說,「我剛認識他時,就覺得他很帥很性感,所以就談妥了要他來演片中那位頹廢多情的遊魂KIM,並且做適當的裸露,也簽好了約,他受過專業訓練,不擔心裸露演出,不料,他的爸爸反對,所以只好把原來要飾演警察的日本模特兒Sho和他對調。」

吳嘉龍的爸爸不是別人,就是港片裡知名的喜劇演員吳耀漢,吳嘉龍其實不喜歡被人拿來和父親做對比,因為,「他很搞笑,我卻是個比較斯文嚴肅的人,而且我們的口味相差很遠,我喜歡一些很奇怪的電影,他喜歡給人歡笑。」吳嘉龍曾經在接受媒體訪問時如此表示。

有氣質又性感的吳嘉龍不能脫;毫無演戲經驗,又老嫌自己的腿不夠美,裸體演出不夠好看的SHO,卻要和章小蕙及河莉秀裸身演床戲,怎麼辦?能看嗎?讓楊凡堅持下去的理念有三個,一個是美學上的:「越性感的人,包得越密麻,越能蠱惑人心!」一個則是影壇前輩的推荐:「林青霞和陶敏明看到他的照片時,都認為 SHO簡直就是年輕時候的周潤發!」最後一個則是心理傳奇:「SHO的經紀公司就是當年向我推荐吳彥祖演出《美少年之戀》的同一家公司。」就在這樣陰錯陽差的機緣巧合下,楊凡在《桃色》中試圖再捧紅吳嘉龍和SHO。

然而,SHO演完《桃色》後就告訴楊凡:「不會游泳的人,就不應該下水。」他就算外型超酷,而且連松坂慶子都有驚豔之情,要引荐有日本血統的SHO回攻日本影壇,但是SHO一概婉拒,《桃色》成了他最美麗,也最有型的最後演出。反而是,中英混血的吳嘉龍,正逐步從模特兒的伸展台走向大銀幕,在劉德華和鄭秀文的《龍鳳鬥》中也有了配角戲份,逐步嶄露頭角。

1998年,楊凡在《美少年之戀》中,向華人影迷推介了馮德倫和吳彥祖,2004年,吳彥祖以《警察故事3》獲得了金馬獎男配角獎,明星是需要時間錘鍊的,吳嘉龍和SHO能否在2005年承繼另一個明星輪迴傳奇?答案要等影史來驗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