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流浪:自由的愛

自由主義盛行的個人主義年代,想做啥,就做啥,只要沒有害人之心,害人之行,沒有什麼好囉嗦的。

即使有人仰慕你,有人偷窺你,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但是只要你自己開心,不礙人亦不礙事,快樂做自己,真的沒有什麼不可以。

《在屋頂上流浪(Hallam Foe )》的女主角凱特(由《崔斯坦與伊索德(Tristan + Isolde )》的女主角蘇菲亞.麥爾斯(Sophia Myles)飾演),雖然頭型有點大,身材也比較一般女明星顯得更豐腴一些,但卻另有一股迷人氣質,乍看或許不很順眼,再看卻就能感受到特別的磁力,由傑米.貝爾(Jamie Bell)飾演的男主角哈蘭一看見她就著迷,那種忐忑的心情,觀眾不但理解,亦能充分體會的。

neil davidson / stills photographer 美麗女郎自然會有很多追求者,有的是不想負責任,但是要求卻很多的不倫之戀;有的則是仰慕情深,年齡卻差了一大截的思春青年,但是交往對像登不登對,理不理想,往往不是一廂情願就可以決定的,一旦遇上了,應對處理的手法就可以顯現角色的成熟性格。

凱特與飯店經理有一段不倫之戀,一路尾隨,存心要追求她的哈蘭卻只能算是少年小弟,從職場發展而出的愛情機緣,其實很符合當代人的愛情發生機率,比較另類而有趣的是那天她和經理正在激烈爭吵,甚至發生肉體衝突時,一直在樓頂偷窺的哈蘭立時挺身而出,出拳相護,即時避開了戀人暴力。但是凱特一旦發現自己是哈蘭偷窺的對象時,有感而發地說出了全片最精彩的對白:「I’m a real live human being. Sometimes I want sweet; sometimes I want sour. Sometimes I don’t know what I want. My shit stinks. I’m going to die someday. If I look like your mother, it’s just a coincidence. Am I telling you anything you don’t already know?」

翻成中文大致就是:「我也是活生生的個體啊,一時我愛吃甜,有時我愛吃酸,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痾的屎是臭的,有一天也會老去的,我只是碰巧長得像你媽而已,這些不都是你早已知道的事情嗎?」

ha628 是啊,我們都是凡夫俗子,真要細究起來,人心與心性都沒有太不一樣的地方,情人眼裡出西施,所以欲望被放大了,追逐的熱度也頓時加溫不少。一切都是唯心效應作用下的結果。凱特的這句對白,充分展示了她的自知,也想戮穿哈蘭偷窺癡戀的迷夢,因為就如她要交什麼朋友,外人難以置喙,更無從干涉,而且就算她曾經酒後縱情,給了哈蘭無限的期待與想像,但是一時失控,並不意謂著就有了生死承諾,她與哈蘭的越界感情,或許就只符合了有時她也不清楚自己要吃什麼的漫無頭緒。

這段自由主義的獨白,其實是全片最理直氣壯的個人主義宣言,幸福也罷,不幸也罷,個人造業個人受,不必受限於對方究竟愛不愛,黏不黏,徜若自己的抉擇造成別人的挫敗或氣憤,也不干她的事。 ha1615

不過,《在屋頂上流浪》最迷人的轉折也就在凱特言詞明志之後,即時曾經把哈蘭的衣服都剝光了,逼他赤裸交代實情,但在充份理解後,反而有了更多的同情與包容,她們還是「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的有緣人,做不成愛人,真的還是可以做好朋友,可以朝夕相處,亦可以同床共枕,卻不必有負擔或虧欠,甚至還能順理成章地發展出一趟愛丁堡屋頂之旅,踩上不同的人間高度,選用不同的角度視野俯看人世,她們之間的感情,反而成就了全片最美麗的嚮往。

屋頂上流浪:戀母情結

好電影光靠一個畫面即可做到畫龍點睛的功效,就看觀眾能否從中讀取到足夠的資訊。

觀看大衛.麥坎茨(David Mackenzie)執導的《在屋頂上流浪(Hallam Foe)》,你一定無法忘掉釘在男主角Hallam的小木屋牆上的那張女人照片。

hallam01.jpg主要是因為那張照片的尺寸有如一張大海報,一開始你並不知道她究竟是誰,存在,成為照片最強烈的身影,好奇,也就因此滋生。但是答案卻要在電影進入三分之一,男主角Hallam遠離了家鄉來到蘇格蘭的愛丁堡時,遇到了和照片女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主角凱特 (由蘇菲亞.麥爾斯/Sophia Myles飾演),才有了似有所悟的解謎,但是更要到了Hallam的繼母 (由克萊兒.佛藍尼/Claire Forlani飾演) 當面拆穿他的偽裝心情時,所有在潛意識裡翻滾的心態才豁然開朗。

《在屋頂上流浪》其實是一部非常殘忍的電影,導演用青春啟蒙的手法重新探索了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的「戀母情結(Oedipus Complex)」。

「戀母情結」的理論源自希臘神話中的伊底帕斯(Oedipus)的傳奇,他出生後,祭司就說他日後會弒父,於是父王把他棄置荒野,卻為牧羊人所救,長大後的伊底帕斯在旅途中與一群人起了爭執,竟然就誤殺了他的生父,然後再因解答了獅身人面獸的謎題,解救了城邦,被擁立為國王,也順利迎娶了母后,還生下了兩個孩子,祭司寓言逐一成真,他成為弒父娶母的亂倫之人,後來城邦瘟疫橫行,古人認為必定是君王敗德所致,果然真相逐一揭曉,伊底帕斯不但下詔罪己,更悲傷得挖出自己雙眼,浪跡天涯。伊底帕斯與母親發生性行為的神話情節,被佛洛伊德解釋成為精神病患最核心的恐懼因素之一,世人可能因為對父親或母親的強烈妒忌,而產生了弒父娶母的叛逆行為。

不過,《在屋頂上流浪》的「戀母情結」卻有著複雜的轉折。

首先,那張海報大小的母親照片是她的遺照。照檢察官的驗屍結果,她在划船沈湖自盡之前,曾經服食大量藥品,顯見她是刻意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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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Hallam不相信,他認定母親是被父親謀害的,目的只為了續弦再娶。於是,在他心中,繼母只是妓女,父親則是兇手,即使生活在同個屋簷下,他不時會出言挑釁,也不時窩居在父親替他打造的小木屋裡,居高臨下地偷窺著紅塵男女的親密偷歡場景。

偷窺,是因為他正值青春期,有好奇,亦有衝動;挑釁父母則是因為他對母親的自殺以終,耿耿於懷。他不相信疼愛他的母親會不告而別,那不但是背離,更是背棄,不論真的是病痛纏身,抑鬱以終,或者為情所苦,所以選擇自盡,母親的亡故,成為少年心房中最巨大的陰影。

因此,那張大幅照片不但代表了他的追思,同時,也在母親遺照的「凝視」下,他用偷窺來滿足及伸張自己的欲望,甚至於還在母親的注視下,他與繼母有了逾矩激情,那不但是對父親的報復(我佔有了你的女人),也算是彌補了母親生前的挫敗(繼母取代了母親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同時也啟蒙了他的青春性事。

但是,這麼殘忍又驚人的情節,卻還不是《在屋頂上流浪》的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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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倫的Hallam選擇了一條與伊底帕斯相同的自我放逐道路,但在愛丁堡的巷弄裡,他卻遇見了凱特,第一眼見到凱特時,Hallam叫了聲:「母親!」當你有機會再端詳凱特的臉蛋時,才赫然發覺她竟然長得那麼像牆上的那個女人(事實上,那張照片同樣是一人分飾二角的蘇菲亞.麥爾斯拍的),凱特並非母親,只因與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從此成了Hallam追逐與迷戀的對象。

你會去愛上一個長相與母親一模樣的女人嗎?Hallam的行為說明了他有濃鬱的戀母情結,凱特成了母親的替身,凱特讓Hallam的欲望有了出口,只是,若非繼母當面揭發了Hallam的潛意識,Hallam一直迴避著這個殘忍的事實,也才想起了母仇尚未報,找出母親真正的死因,讓害母親死亡的兇手伏法,成為惱羞成怒的Hallam最血性亢奮的行為動機,在他心中,繼母是導致母親死亡的主嫌,也是讓自己的潛意識無所遁逃於天地之間的揭露者,他的報復行為,因而也夾雜了極其複雜的人性欲望。

《在屋頂上流浪》表面上是一部青春啟蒙電影,骨子裡卻是一部論述複雜的神話哲學作品,音樂成績非常優異,至於飾演Hallam的男主角Jamie Bell成功擺脫了《舞動人生(Billy Elliot)》的稚嫩青春,打開了專業演員的大道,更是本片最具說服力的演出了。

綠野仙蹤:無名小矮人

看電影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有些有用,有些無用,有些瞬間即忘,有些卻可以成為生活中的一點話題。

 

看《魔戒》系列電影時,你一定知道哈比人指的是誰,這群五短身材的小矮人可是一路護送魔戒的重要人物,哈比人的The Hobbit,在小說家托爾金(J. R. R. Tolkien)的妙筆下,成了可愛的小矮人,可是Hobbit這一詞,你能夠在生活中運用的機會極其少,偶爾只是朋友笑談中會引述的一句術語而已。

 

在經典電影《綠野仙蹤(The Wizard Of Oz》中,有的人學會了Munchkin這個字,Munchkin就是生活在Munchkin Land中的小矮人,也是作家鮑姆(L. Frank Baum)在他的系列童話作品中創造出來的角色。MunchkinHobbit的命運相差無幾,對於非英語系國家的人而言,那是電影和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名詞,但對英語系國家的人而言,由於長期浸潤的關係,MunchkinHobbit都成了文化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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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之下,我其實比較喜歡《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Snow White and the Seven Dwarfs)》,畢竟dwarfs這個字還經常用來形容侏儒與矮人。即使這七個小矮人各有名字,不論是叫「Happy(開心)」、「Sleepy(愛睡)」、「Bashful(害羞)」、「Sneezy(哈啾)」或者「Dopey(糊塗)」,一個dwarfs即夠說明他們的身份了

 

為什麼奇幻文學中這麼偏好矮人(連《星際大戰六部曲:絕地大反攻(Star Wars Episode VI : Return of the Jedi)》都有著類似小矮人的小熊族嗎)?這其實夠讓學者寫上好多篇論文了,台灣原住民賽夏族每天不亦有矮靈祭的儀式祭典嗎?矮人雖然個頭不高,卻有先進文明,但也有著古靈精怪的欲望,神話傳說轉換成文學或電影創作時也就提供了更多的想像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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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從外電上得知《綠野仙蹤》的Munchkin小矮人演員之一米奇.卡洛(Mickey Carroll)辭世,享年八十九歲。他不算知名影星,外電則是因為他是《綠野仙蹤》中的眾多Munchkin之一,才找到了向世人介紹的發稿動機,順便也提到了《綠野仙蹤》當年可是找到了一百二十四位矮小演員來詮釋Munchkin,而且原著中的Munchkin都是穿藍衣的小矮人,但是電影中的Munchkin卻穿上各種顏色,米奇.卡洛身上穿的就是紫衣,胸前還有朵小黃花,片中還有演奏小提琴的一些情節。

 

也因為Munchkin一族是群戲,即使有人分到幾句台詞,一般影迷對Munchkin的印像不會太深,但是好萊塢影人真的很懂得創造電影文化,好萊塢流行在城市地磚上給一顆星星,鐫刻上讓人懷念的影星名字,2007年時,米奇.卡洛和其他參與演出的Munchkin影星一起出席了星光大道的星磚揭幕儀式,讓Munchkin傳奇也成為好萊塢的地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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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米奇.卡洛,純粹只是因為Munchkin這個字才花了點時間做了些研究,我知道,以後的寫作或講課人生中,也很難再用到Munchkin這個字,但是,沒關係,就算只是生命中一閃而逝的眾多英文名詞之一吧,在研究和考據的課程中,《綠野仙蹤》的色彩和音樂又好像在我的眼前和耳旁快樂地滾動了起來,那也是一種短暫的快樂滿足。

5月16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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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DVD電影:《暮光之城─無懼的愛》


這部電影,今年的奧斯卡全盤冷落了,
這部電影,卻被今年的MTV獎給予多項提名,
今天就來討論一下何以這部電影讓青年學子覺得很來勁?

首先是與吸血鬼談戀愛,
吸血鬼有超能力,所以能爬樹,在樹梢談戀愛
嗯,羅曼蒂克!
吸血鬼的魅力我想引用白居易的詩來註解:
「身似何郎全敷粉,心如韓壽愛偷香」

原本用來形容蝴蝶的身影,用來形容吸血鬼蒼白的人影是否貼切呢?

至於吸血鬼聞到血香時,理智與本性的糾纏,是不是更為迷人?

本段音樂:
《聚沙成塔》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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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電影音樂:《莫利克奈/莫瑞康尼》來台演出
大師給人的感覺就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熟悉的風格操作,給人苞丁解牛的自在感覺
不同風格的試驗,卻給人耳朵一尖的新奇刺激,
大師與奧利佛.史東合作的《上錯驚魂路》就又回到西部電影的實驗舞台,
大玩各種樂器組合呈現的驚異音效

01.《上錯驚魂路》的驚異音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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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電影音樂:《莫利克奈/莫瑞康尼》來台演出

連續幾個星期介紹了大師樂作,不免會有人問我最愛那一部作品,
我試著在本集節目中提供一個選項,
有些作品的主題旋律非常迷人,
但是有些作品的副題也很能襯顯劇情需要,
今天先讓大家聽見瀑布水聲
再讓大家聽見河流守候的人聲
再帶出這部在音樂處理上煞費苦心的精彩之作。

本段音樂:
《教會》原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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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時

第2部份
DVD電影:《在屋頂上流浪》

宋朝詞人辛棄疾曾經寫過膾炙人口的名詞:

少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

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用來形容本片的男主角Hallam Foe其實是眼適切的形容
但是本片另外牽涉到複雜的伊底帕斯情意結,
這也是本段節目要討論的焦點

本段音樂:《在屋頂上流浪》原聲帶
《弦外之音》

松鼠自殺:語言惹是非

前兩天參加一位電影圈人士的婚禮,一位曾和楊德昌一起搭機回台北的影人告訴我:「有人檢舉《一一》有日本資金,要算日本電影,不能算台灣電影,不准報名參加金馬獎,所以楊德昌氣得退出金馬獎,也拒絕在台灣上映。」這個說法,我前所未聞,如果真有其事,楊德昌的氣憤心情可以理解,畢竟,《一一》根本就是台北人的故事,95%的場景與故事都在台灣,日本人及日本場景屈指可數。

楊德昌更早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也有日本資金,也有國片輔導金,當年在日本東京影展冠上「日本」電影名號參展,在台灣也曾引發爭議,主要是台灣納稅人出錢拍攝的電影,不能代表自己國家參展,感覺很受委屈。

時光悠悠,原以為在「國際化」和「世界村」的概念衝擊下,人們對跨國拍攝電影的界線與爭議不再那麼頑固與不知變通,但是,今天有朋友打電話給我提到了吳米森導演的新片《松鼠自殺事件》,因為男主角日本影星窪塚洋介在片中猛講日語、英語,不合輔導金辦法中的「國語」規定,可能拿不到准演執照。

窪塚洋介主演台灣電影就要講台灣話?效果會如何呢?請大家參考《無極》中的真田廣之和張東健。

窪塚洋介主演台灣電影時,講他自己最熟悉的母語有什麼不對呢?《松鼠自殺事件》有窪塚助陣,從宣傳到上映,都可以發揮號召影迷的一定效果,硬要他講台灣話,不但電影中刻意經營的多語言趣味蕩然無存(吳米森現在都還在趕多語言的字幕,窪塜講日語時,字幕就要有英中字幕;窪塜講英語時,字幕就要有日中字幕;其他演員如張瀚等人講國語時,就要有英日文字幕,硬要「話同語」,《松鼠自殺事件》的第一位自殺者可能就是導演吳米森了。

《松鼠自殺事件》的誥言之爭,關鍵在於多數人都相信出錢的就是大爺,一切要遵照大爺的遊戲規則來辦事,因此把窪塚洋介說的那口日語一律配成國語,才符合國片輔導金的規定。

關鍵在於新聞局的辦法純粹站在官僚公務本位思考,不理解電影創作的實務,只用傳統的拍片思維來制訂及解讀法令,一旦遇上了跨國資金或跨國影星陣容,就捉襟見肘,動輒得咎。

電影製作的主要魅力在於拍什麼像什麼,王穎執導的《喜福會》,片中都是華裔演員,詮釋的也是華人婦女的悲情際遇,片中英華語雜陳,由於出錢的是好萊塢片商,一般都認定那是好萊塢電影,而非華人電影。

然而,錢也不是唯一標準。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都是美商出的錢,然而全片都是華裔演員,講的也都是華語,沒有人會誤認那是好萊塢電影。

電影的國籍認定,有時是國族意識的必要,有時是參加比賽或角逐獎金的條件,有時則是發行市場的策略……但是就藝術層次而言,電影中人講什麼話最重要的考量絕對不是政治,而是真善美的寫實力量。

不久前,美國影藝學院才發生了修改外語電影參賽規定,不一定要講該國語言的作品才能代表該國角逐外語片獎,在這種情況下來審視《松鼠自殺事件》,誰在墨守成規?誰在就事論事?答案似乎很明顯了。

約翰馬柯維奇:談表演

你必需承認,約翰.馬柯維奇(John Malkovich)長得實在不怎麼樣?

你也會承認,聽約翰.馬柯維奇唸起對白,實在很來勁,他是個演什麼像什麼的好演員。

外貌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他參演的戲,你一定會覺得他的角色栩栩如生,好像角色的靈魂都已經掌握在他的手掌心一樣。

但是,他對電影表演卻是嗤之以鼻的,他說電影表演跟「速描畫家」的畫筆差不多,二三下就可以神似,但是也僅止於神似。

在他心目中,真正的表演其實是在劇場。

電影主要是一個鏡頭接一個鏡頭的堆砌,很多時候,演員必需反覆做出同一個動作,一再的NG後,導演要的可能還是前面的那一兩個鏡頭,因為一再的磨戲後,感情不真了,熱情已淡了,技巧或許老練了,卻少了真正的人味。

約翰.馬柯維奇從影的第一齣戲是《殺戮戰場》,飾演在高棉戰場採訪的歐洲記者,有一場戲要他從坦克上跑下來,由於身上配掛了許多攝影裝備,每回跳下坦克,都會被器材打到牙齒,這個鏡頭前後拍了二十次,約翰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快鬆脫了,再這樣下去,因為他只能去演《馬克白》中的那位無齒女巫了,他的從影生涯就要告一段落了,於是他就跑去問助導,可不可以用膠帶把器材黏在身上,這樣一來,再怎麼彈跳,都不怕打落牙齒了。

可想而知,這個白癡建議立刻被助導吼了回來,大聲斥罵他是菜鳥白癡。

膠帶黏器材,動作就不真實了,表演就沒有說服力了。問題在於,NG二十次後,你所有的情緒和動作也都麻痺不真了。

何況,電影還需要演員走位來完成同一場戲不同鏡位的對拍。你不在鏡頭裡,腎上腺激素的分泌就少了一點,就很難確定每一回的感情對應都是一樣的水平,一樣的濃度。

因此約翰.馬柯維奇認為電影演員:「沒有深度,沒有色彩,沒有肌理!」劇場演出則不同,劇場演員必需一氣呵成,來不及,也不可能做任何修飾及補強,在舞台上,在只能一往直前的空間與時間點上,你必需自然綻放光與熱,這時,就能夠看到表演的軔度與強度,換言之,你要夠堅強,才耐得住考驗。

其實,電影表演也可能一氣呵成的,關鍵在於導演給的空間有多少?導演敢於一鏡到底,不靠剪接或分鏡來補強,演員的精氣神就比較容易伸展,花瓶與牛肉的區別也就格外鮮明了。

納米比亞沙漠:野獸情

誰才是動物園裡的主角?是動物?還是觀賞的遊客?

有的人會說動物園裡的主角當然是動物,我們到動物園不是看動物,難道是看人嗎?

有的人則會說動物園是為遊客而開的,動物只是戲子,目的只在娛樂眾生。

還有的人則說動物園是研究基地,人類增長見聞,了解地球生物的園地。

不論什麼觀點,動物園是人蓋的,裡面的動物都是人類強行放進牢籠裡面的。觀賞或研究動物的冠冕堂皇說詞,通常就是名詞加上形容詞的組合而已,差別在於你用什麼態度來看動物?

動物園的概念是以人為尊,基於「山不就我,就把山挪過來」的人定勝天理念,把天下動物盡收納於一園,動物願不願意?快不快樂?一點都不重要。

真想看動物,是不是應該改採「山不就我,我來就山」的態度呢?要看獅子和長頸鹿就到草原,要看河馬和鱷魚就到沼澤河床,獸不犯我,我亦不犯獸?當然,嚴格來說,只要人現了身,就可能對動物造成影響和威脅?只因人獸言語不通,我們無法確認動物心情。

正因為如此,連江縣政府當地最近正努力要開發馬祖特有的「神話鳥」黑嘴端鳳頭燕鷗的觀光措施,最大的噱頭可能就是賞燕鷗船的觀光活動,然而愛鳥人士卻反對,主張真要愛護燕鷗,就要避免驚擾,遊客一多,還有專業導覽每天大呼小叫,不堪其擾的燕鷗,生計必定大受影響。人和動物之間可不可能「各有一片天,各自悠遊自在」呢?

電影《納米比亞沙漠》中,英國影星朱利安.山德斯飾演熱愛非洲的地質學家,為了非洲,寧可與妻子女兒分居兩地,直到妻子往生,女兒願意來投靠他了,父女相見的第一個晚上,他就帶著女兒潛鄉一個洞穴夾縫中,偷看野生象群洗澡喝水,女兒從來不曾在這麼不設防的近距離窺見象群的生活情貌,自然是興奮又激動,但是有了人類聲氣,象老大自然就有了警覺,伸出長鼻子,揣進洞穴夾縫中,要來驅趕偷窺的人們。

於是,父親急了,挺身擋住象鼻,大聲地對象老大說:「我們只是要想看看你,難道連看都不給看嗎?」地質學爸爸其實應該體念象老大心情的,過去百年來,多少大象不都是栽在偷窺的獵人槍下?人和象唯一和平生存的方式,其實是不相往來才好,因為真正不能尊重大象生活方式的不是其他野獸,而是人類。都是人擾象,而非象擾人。

地質學爸爸其實應該算是少數的白人良心,至少他能做到只遠觀而不褻玩,類似這種以人為尊的生命盲點,正是《納米比亞沙漠》的導演艾瑞克.維利(Eric Valli)意圖探索的主題之一。

電影中,這位爸爸因為空難墜機,落入一群安哥拉少年兵團的手中,成為他們挖掘鑽石的顧問,兵團中的娃娃兵都期待能夠挖到鑽石,就此改變他們的生活,可是怎麼挖都一無所獲,直到最後,地質學爸爸才帶領他們,趁著月光,走向礦坑的另一面,月光下,原本大白天看似黃砂的土壤上,竟然出現了晶瑩剔透的反光,上前一看,白天看不上眼的黃沙,其實就暗含了鑽石。

在地質學家的眼光,黃沙或鑽石都只是地理現象之一,無驚亦無喜,附帶的經濟價值其實都是人們後來硬加上去的。有眼無珠的人們,即使珠玉在前,亦不知不覺;反而任憑鼓動風潮的人們,以花言巧語打造各種空中樓閣。

狂風起兮,萬物臣服,《納米比亞沙漠》中的風暴一颳起,就算是強豪,也只能趴地躲風暴,所有的是非恩怨都只能隨風而逝。眼睛看到,卻不相識,雙手緊握,卻不能長久,再抬頭,又是另一個新文明了。人生的計較和名利追逐,在《納米比亞沙漠》中成了淡淡的一聲歎息。

北之零年:經典挑戰賽

有經典在前,後人的挑戰就備感艱辛,因為不管願意不願,無可避免都會被人拿來評比。

澳洲導演彼得.維爾曾在1985年拍出了另類的警匪電影《証人(Witness)》,電影的主線描寫哈里遜.福特飾演的警探為了保護唯一的目擊証人,並找出殺人兇手,來到歐洲清教徒移民後裔Amish族聚落查案,誰是兇手並不是重點,反而是Amish族的生活型態成為全片最迷人的焦點,因為他們篤信電器、動力機等是魔鬼的化身,所以拒絕使用汽車等機械工具,一直採用傳統的馬車。

其中,有一場蓋穀倉的戲,所有的Amish族人選定假日一起來協力蓋穀倉,在大配樂家Maurice Jarre根據義大利舞曲的三拍慢板形式所打造的「巴沙加牙舞曲(Passagalia)」下,觀眾見証到了一個「眾人一心,其利斷金」的純樸社會底層,最聖潔的情操與靈魂。一向喜歡在拍電影之餘,夾帶其他生態思想的彼得.維爾,這回讓影迷在欣賞警匪電影的緊張鬥法之外,還能油生田園社會的美麗夢想,讓一部原本平凡的商業電影,有了讓人咀嚼回味的空間。

就在《証人》問世20年後,日本新秀導演行定勳拍出了另一部田園風味相近的拓荒史詩《北之零年》,而且不少場景,你就是會拿來和《証人》相比。

由吉永小百合、渡邊謙和豐川悅司主演的《北之零年》,以日本明治維新時期,幕府體制結束後,世居在四國淡路的稻田家族,因為不甘武士身份被眨為卒族,意圖脫藩獨立,明治三年(1870年)引發了德島藩內的內亂,被政府下令遷往北海道的靜內定居。

渡邊謙飾演的小松原英明帶著先遣人手到北海道築屋,另外則是家族的其他成員乘船渡海來相會,只是有人遇上了船難,有人則是幸運到達了北海道,吉永小百合飾演的小松原志乃與夫婿渡邊謙得能相見時的謙沖喜悅,構成了全片的第一個高潮。

重逢之後,接下來就是要安居。武士的刀法與身段全都派不上用場了,大家必需划樹鋸木建屋,導演行定勳和作曲家大島滿(大島ミチル ,Michiru Ôshima)採用了跡近Maurice Jarre在《証人》中的手法,男人出力流汗,配上莊嚴得有如聖詩般的音樂,可以襯顯出移民前輩蓽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艱辛,讓人不禁想起台灣巡撫沈葆楨在追述鄭成功勛業時所說的:「開萬古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遺民世界。」

行定勳的最近兩部作品都是大投資大製作的古典經典,從《春雪》到《北之零年》都看得出日本影壇期許他能接下前輩大師重任的投資,然而《春雪》徒具貴族的傷春及驕弱形式美學,《北之零年》場面雖大,七千人次的參與演出也極其難得,然而,卻還是只能算是行定勳的習作,因為大場面幾乎都看得到經典的影子,卻少了他個人的風格,你只看到了匠氣,少了他的才情。

一旦《北之零年》刻意經營的家園拓荒戲,無可避免要來和《証人》做對比時,行定勳就不能只能像書法寫作那樣找先人作品照本宣科來「描紅」,可惜的是,他真的不知如何創新,只能如法泡製,沒看過《証人》的年輕朋友,或許還會有點感動,熟悉《証人》的影迷就難免跌歎了。當電影只剩形式美學,卻少了精氣神時,花了再多力氣,恐怕也是白忙一場的。

還記得今年日本奧斯卡獎頒獎典禮時,吉永小百合上台領取最佳女主角獎時,滿腹委屈地說了一句:「原本以為這麼多了忙了大半年的作品,會一個獎也拿不到,還好,最後還能獲得肯定…」其實,日本奧斯卡獎在提名時對於《北之零年》還是滿肯定的,從影片、導演到演員多項提名,只是最後只靠吉永小百合撈到一個女主角獎,小百合說出她為拍片夥伴抱屈的心情,然而拍片是辛苦的,可是拍不出韻味,拍不出精神,所有的辛苦都不會讓人注意到的,有經典在前,《北之零年》不能超越,就會被時光洪流給淘汰的。

北之零年:女人的控訴

那天到光華商場尋寶,一看到由吉永小百合、渡邊謙和豐川悅司主演的《北之零年》,再從封面上得知導演是行定勳,我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就買了DVD。

我這一代的影迷,要談起最熟悉的日本女星,無非就是吉永小百合、岩下志麻和松阪慶子了,三人各有風情,其中,吉永小百合擅長賢淑清純戲路,岩下志麻冷豔果決,松阪慶子則是豔麗嫵媚。當年吉永小百合主演的《青色山脈》、《伊豆的舞孃》、《海峽》、《細雪》、《華之亂》、《天國之驛》和《映畫女優》都是台灣影迷津津樂道的作品,她也總能在大銀幕上張著她的明眸雙眼,以清純無邪的外表,秀外慧中地表現出日本女性那種逆來順受的典型精神。

只是,今年的吉永小百合早就過了「小百合」的花樣年紀,六十一歲的她,還能演出何等風華?

她在《北之零年》中飾演流放北海道的政治受難者家屬小松原志乃,因為水土不服,農作不旺,夫婿渡邊謙因而奉派到札幌去學農技,不料卻音訊全無,好不容易傳回來的消息卻是他愛上了富家千金,負心棄離了妻女,五年後,夫婦再相見時,小百合成了牧馬專家,渡邊謙卻是奉政府之命要來強徵馬匹,以應付戰爭的無情政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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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永小百合原本就很擅長飾演這種含莘茹苦的棄婦角色,雖然她駐顏有術,然而卻也掩不去歲月風霜之感,《北之零年》中,要年紀比她小上十多歲的渡邊謙飾演來演她夫婿,還是會給人「某大姐」的年齡差異感,或許這也是渡邊謙喜新厭舊,另結新歡的原因之一,然而,導演沒有在這一點上發揮,反而安排了投機商人香川照之和疑似北海道原住民阿伊奴人的豐川悅司都對她心生愛慕的感情戲(一位是意圖強暴,一位則是癡情守候),間接點出了負心渡邊謙的有眼無珠。

要做賢淑婦人,穿起和服總是款擺有制的吉永小百合,這回選擇的催淚招式是:「不輸男兒郎」。

電影開場時,她原本是不知愁的閨中少婦,春日午後,趴在塌塌米上就睡著了,只是夢境不美,一隻青鳥,從窗前飛走了,男人的政治恩怨結束了她的悠閒時光,使得她跟著丈夫流放到北海道。入境隨俗的她,很快就調整了自已的身段,首先,她學男人一樣合起鋤頭下田耕作,北海道原是雪封荒原,男人耕作辛苦,女人卻自恃是武士之妻,不屑下田,將耕作全都交給男人,更是操勞死了男人,於是她率先拿著鋤頭下田鋤地的生硬動作,就成為讓武士男人都不得不鞠躬致意的楷模。

被丈夫拋棄後,小百合機緣湊巧從美國人身上學會了牧馬技巧,養出的馬兒體健壯碩,成為農人耕稼的最佳幫手,以專業贏得村人的尊重,看著小百合挺直背脊,馳騁馬背上的英姿時,她那充滿自信的肉身顯示了極強的說服力。偏偏,後來要來催索馬匹的卻是她那不負責任的丈夫,國仇家恨全都集中在這個男人身上,渡邊謙註定要演出一個絕對不討喜的角色。

傳統中,讓妻子守了十八年寒窰的大男人,一旦還鄉,不但沒有歉意,往往還會先試妻(傳統戲曲中的薛平貴和王寶釧的故事就是如此),然而,《北之零年》避開 了這種灑狗血的老招,我們先看到渡邊謙的女兒(石原さとみ,石原SATOMI飾演)對對狠狠捶胸,拒絕承認他是父親;繼而是登堂入室的渡邊謙,沒有說出任何抱歉的話,一方面簡單說明當年渡海到扎幌時,已經奄奄一息,如非女人用心搭救早已不在人世,一方面則拿出他和新婚妻子的合影照片給小百合看,一副木已成舟,只能接受現實的攤牌嘴臉。

悶了兩個小時的吉永小百合這時總算展現了最精彩的一場表演,面對負心漢,她沒有大哭小叫,也沒有流淚滿面,靜靜看著丈夫和另一位女人的合影照片,看著以前總是做為她生命導師的男人早已被生活折磨成「適者生存」的現實男人時,她也沒有一句譴責,只是在拒絕男人的徵馬令,迴身就走,卻被男人一把拉住時,迅速回頭身來,握著男人的手說:「這是多好的一雙手啊,你看,我的手多粗,完全不像女人的手了,不配讓你再看了!」話說完,轉身就走,如箭穿心的渡邊謙也只能呆立一旁,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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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男女一旦變了心,再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疾言厲色,或許能出一口悶氣,卻於事無補;逆來順受,也許還會被人罵沒用,小百合拿手來做比方,以前,她才該是細皮嫩肉的貴夫人,做了移民,為了男人,為了生活,她的手結繭成粗,反而是男人攀結富貴,雙手反而富貴細嫩了起來,粗與細的對比,其實是最委婉,又最強烈的控訴,摸著女人的粗手,男人是嫌棄?還是懊惱?坦白說,小百合已經不在乎了,握手,就是她的告別。沈默,委婉的力量,有時更勝千鈞力擊。

台北大戲院:火燼情深

22日早晨打開電視,最怵目驚心的新聞是有四十多年歷史的台北大戲院被火燒毀了。

不過是一家戲院嘛,有這麼重要嗎?而且,這家戲院已經停業十五年了,如今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誰知道這家戲院?誰知道這家戲院旁邊曾經有台灣最好吃的麗華紅豆冰棒呢?

1500坪,樓高七層的台北戲院付之一炬了,旁邊的麗華冰棒也停業許久了,但是清晨的一把火,還是驚醒了附近民眾,電視新聞說不少民眾不捨戲院葬身火堆,含淚相送。

我從小在西門町長大,經常到台北戲院看電影,在那裡我認識了日本怪獸電影《摩斯拉》,覺得有一隻心地善良的蠶寶寶真是幸福,好想學著那對通靈的雙胞胎姐妹,唱著歌就能召喚摩斯拉,於是就嘴吧哼唱著主題曲,同時開始學著養蠶。

同樣也是在台北戲院看了日本忍術電影《黃金孔雀城》,那是日本東映公司1962年出品的電影,男主角是如今沒有幾個人知道的里見浩太郎,我只記得八九歲的我,當時目瞪口呆地看完日本忍者那種揮手就是鐵蕀藜,噴陣煙就可以從敵人面對消失無蹤的幻化能耐,一回到家就開始在紙上學畫著各種忍者造型和招式,特別是那鐵蕀藜。(有興趣的朋友不妨連結到格林書的部落格上http://tw.myblog.yahoo.com/jw!eKkw3vmVAhJhYjz2lxQwGvHOZWU-/article?mid=974,去看看這部電影當年印行的本事。)

但是台北戲院一直很不現代化,地板總是濕濕黏黏的,而且真的很不懂為什麼台灣影迷看完電影後,就是會留下滿地垃圾;當然,因此戲院不但有老鼠,而且就有貓,台上金鐵聲,台下貓鼠聲,是好多人都有過的觀影經驗。

而且,台北戲院的安全梯設計很奇特,一樓空曠(後來還一度還發展成電動玩具大本營),入夜後各式攤販進駐,烤香腸、打彈珠,醃芭藥,鹽水螺,各式滷味,就全都擠在入口處,不時還有人兜售著黃牛票,別人一票難求,黃牛卻是隨便從口袋裡一掏就是一疊票,那是擁擠又熱鬧的空間,自然,地上垃圾也多。進場和散場時,你總是要走上牆側一長串樓梯,陰森的空間經驗,還很像蔡明亮在《不散》中打造的戲院感覺。

一度台北戲院想要轉型,也變過金馬獎國際影展,但是髒亂的環境讓人眉頭緊蹙,空氣中總是一股潮濕發黴,又夾著貓鼠屎尿的氣息,座位又是狹窄老舊的木板椅子,雖然銀幕很大,戲院空間也極寬敞,除非演了你非看不可的電影,通常你就是不會想要多待片刻的。

偏偏,我就曾在台北戲院裡看了許鞍華執導的《小姐撞到鬼》,那部電影的香港原名叫做《撞到正》,但是坦白說,我完全不記得電影演了什麼,因為那一天,是陪某位女朋友去看電影的,心情七上八下,忐忑難安,手腳更是不知所措,一切真的就像「撞到正」,邪門得很呢。

就業後,負責採訪電影新聞,更是經常騎著單車經過台北戲院旁的小巷子。電影院的門面有海報,看板和攤販,總是五光十色的,但是邊牆側門都是水泥壁面,陽春到連粉刷都不做,寒傖到幾近苛薄小氣了,騎車經過戲院後門,就有如撞見一股酸腐氣息,那是在白先勇的「台北人」書頁中才讀得到的感覺呢。

曾經繁華過的台北戲院就這樣一步步沒落了,後來,因為股東有不同意見,戲院歇業,成了廢樓,使得曾經夾著一條武昌街,五家戲院長龍火拚的盛況不再。台北戲院一關門,整條街的氣運也就好像斷了線,位處同一街側,跟著台北戲院尾勢經營的快樂戲院也很快就悲哀關門了,整條武昌街,一邊繁華,一邊蕭條,一盛一衰,陰陽兩隔的怪異氣氛,竟然就這樣拖了十五年,連新興的電影公園,也因為和台北戲院在同一側,人氣始終難聚。

昨天的一把火,再度燒掉了我的青春記憶。在電視台的新聞網站上找到這幾張火苗吐舌的照片時,我恍惚看到了自己不再回頭的青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