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夢奇緣:暗戀夢最美

多年前,湯姆克魯斯主演的《捍衛戰士》在台北上映,吳念真從戲院看片出來,回到中影辦公室,談起劇情,他興奮地拍了拍桌子說:「男飛官追上了女教官!酷!」

他認為《捍》片的編劇最犀利的一點就在於大膽表現了師生戀,電影中,湯姆.克魯斯騎著拉風機車載著女教官凱莉.麥姬莉絲迎風奔馳的這場師生戀,實踐了很多學生心中的夢想,「多少學生,不都是暗戀著美麗的女老師嗎?」

吳念真說的是實話,只是多數人都不敢承認而已。英武的飛官敢於挑戰禁忌,不但追上了老師,還有了肉體關係,這是好萊塢的夢幻人生。因為真實人生中,暗戀歸暗戀,放在心中的或許美麗,付諸行動的就可能是悲劇。

林青霞的處女作《窗外》就是典型的師生戀,她愛上了原本風度翩翩的國文老師胡奇,但是幻夢抵不過現實,師生年紀差太多,也許有一時激情,卻未必能夠立足現實,不得不分手,劇終前,雍容華貴的林青霞再到胡奇任教的鄉下學校探視愛人,看到的卻是一位形容憔悴,衣衫不整的狼狽老人了,電影在這裡結束,所有的歎息也在這裡釋出。

陳德森執導,劉德華主演的《童夢奇緣》中,同樣有一場師生戀。劉德華飾演的光仔原本只是位心中有恨的十二歲孩子,一直怨恨繼母莫文蔚是介入父母親婚姻,導致母親自殺的狐狸精,所以總是破壞搗蛋,以惡整莫文蔚為樂,不過,由薛立賢飾演的童年光仔還另外有少年情結,暗戀著美麗的女老師應采兒,因緣湊巧下,他被神奇靈藥水的試管割破了手掌,整個人一夕之間就快速長大,變成二十多歲的青年。雖然是神話,一夕之間長大的神話發生後,卻讓劉德華理直氣壯地有了追求應采兒的身份和體型了。

然而,應采兒卻苦戀著腳踏兩條船的副校長,他們相約在餐廳幽會,談的卻是分手的悲慘決定,長大了,卻讓應采兒覺得陌生的劉德華因而有機會在旁邊聽到了一切,適時地介入安慰應采兒,讓應采兒在即將崩潰的黯淡時光中,聽到了更多悲慘人生的故事,那一晚,他們倆就窩在學校的化學實驗室裡喝酒談心,耳鬢廝磨。

光仔迷戀應采兒的最主要原因是她的右耳上打了三個耳洞,光仔的媽媽也同樣有三個耳洞,見洞思親,那是戀母情結的具體象徵,然而就在成年的劉德華撫摩起應采兒的耳朵時,對她而言,卻形成了無言的挑逗與誘惑,於是她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劉德華的深情一吻。

劉德華吻了應采兒,那就是浪漫的港片嘍!

但是觀眾都知道劉德華其實還是那個光仔,是應采兒的學生,一旦吻下去,通常世人不會認為那是愛情,而會尖叫說:「那就是師生戀了。」

吻不吻,成了全片最懸疑,最吊人胃口的設計。

劉德華的臉距離應采兒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就停了,他沒有吻下去,他還只是個孩子,他只是想靠近母親,想靠近老師,說著心事。

觀眾笑了,應采兒也笑了。

觀眾的笑是釋懷的笑,畢竟沒有逾越道德,演出一場難以收拾的師生戀;應采兒的笑也是釋懷的笑,不是每個男人都想佔她便宜,不是每個男人都只想和她有肌膚之親,她反而珍惜起身邊的這個男人,可以從舊愛的傷痛中站了起來。

暗戀,會永遠停格,永遠美麗。而且只適合永遠埋在心中,對方能懂,那是福份;不懂,更應該深埋,不要冒失,毀了美麗。

童夢奇緣:人生的視野

眼界決定了人生品味。目光如豆,就如井底之蛙;眼高於頂,也可能只去看自己選看的世界。

多看電影當然可以開啟眼界,至於看電影的時間順序,會不會讓人誤讀美學?錯失了美麗?那就真的看個人福氣了。

例如,你如果是先看了史匹柏的《1941》,電影中描寫一位女孩子裸體海泳,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大提琴節拍,然後水底翻出了一個怪物,女孩驚聲尖叫,整個人就這個怪物帶上了天…原來那是日軍偷襲珍珠港前夕,一艘日軍潛水艇偷窺美西海岸的搞笑場面,看到潛水艇中的日軍抬頭一看,看到旗桿上的那位裸女,不禁脫口而出,大叫:「好萊塢!」你一定會覺得這真是史匹柏拍過的最無厘頭的瘋狂喜劇。

其實,無厘頭歸無厘頭,真正的典故卻在他借用了自己的《大白鯊》經典橋段,用似曾相識的片段,卻完全逆轉的劇情,開自己玩笑。只有先看過《大白鯊》,再看《1941》,你才會捧腹大笑,覺得左手打右手,顛覆得真是精彩。

同樣地,艾森斯坦的《波坦金戰艦》是電影科系學子必看的作品,一般大眾卻因為年代久遠,未必見過經典,所以,看到布萊恩.狄帕瑪的《鐵面無私 (Untouchable》或《角頭風雲(Carlito’s Way)》的兩場階梯追殺戲時,或許會覺得時間在那一刻停格,短短的幾格階梯,卻能夠有那麼繁複的鏡位調度及人物互動,導演真是夠猛;同樣地,年輕的台港影迷看到杜琪峰在《槍火》中看到五位保鑣護送大哥從百貨公司撤退時的樓梯槍戰戲,就算嬰兒推車變成了清潔車,同樣也有危機四伏的窒息感,精彩得不得了。

向大師致敬,重製經典畫面,或者從經典取材,推陳出新,都是電影人玩過的技法,只要氣氛控制得宜,效果感人,就算不是百分之百新鮮,還是讓人看馬興會淋漓的。

然而,有些場合,無關經典,卻是英雄所見略同的必然選擇。

楊德昌的《一一》中曾經以公寓和學校的監視器畫面呈現碎裂的人生片段,每格監視器捕捉到的小男孩洋洋身影時,交代了他的行蹤,卻讓人看不清他蹺課的真正動機,呼應了電影「看到未必就知道」的主題;同時,瑪丹娜的老公導演蓋.瑞奇則在《偷拐搶騙(Snatch)》以同樣採用了監視器畫面的手法,讓觀眾窺見了倫敦黑社會從事鑽石交易的私密行為,黑道用監視器監控出入人物,觀眾卻從監視上預見了即將爆發的火拚風雨。

同樣是監視器,意味著這兩位擅長描寫都市情調的 導演,對當代人靠著監視器尋求安全感的生活觀察,有獨到的體會。然而,採用的手法,以及心靈的詮釋卻是完全不同的。你或許只能用一時瑜亮來形容他們藝術創 作上不約而同的巧合。

台灣影迷在2006年的初春看過陳德森的《童夢奇緣》,劉德華飾演的阿光男孩家門口有顆大樹,每回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躲到大樹上,偷窺著爸爸黃日華和「繼母」莫文蔚的爭執鬥氣,觀察著莫文蔚歇斯底里的生活細節,從而了解自己的出走,對於原本和樂的家庭造成了多大的波瀾。

同樣地,2006年的夏天,台灣 影迷也曾在《超人再起》中看到超人飛到記者女友的家門口,用他的穿透眼和順風耳,清楚看到昔日愛人如今擁有的幸福生活,以及女友其實一直有憂結在心,眉頭 始終未能鬆解的真相,進一步決定自己該怎麼來維護過去的愛。

《童夢奇緣》有大樹,所以劉德華才能換個角度看到親人的點點滴滴;《超人再起》沒有大樹,但是超人和劉德華同樣是站在外面旁觀的角度,才看清楚路聽明白了自己心靈的呼喊。差別在於超人有透視的超能力,不致於敗露行蹤,劉德華的那顆大樹和家同樣高度,而且就在窗前,莫文蔚抬頭看不到,黃日華也看不到,唯獨他能看能聽,太過一廂情願的神話手法,刻意打造的說教氣息太過濃烈,都削弱了劇情的感動力。

奇幻世界:標本愛恨癡

人都有指絞,每個人的指紋都具有獨一無二的異質性,不管是螺形纹或環形纹,都映寫著個人的特質,導演的風格就像指紋,總是如影隨形地烙印在作品上。

對於拍過《向上帝借時間(Time Bandits)》、《巴西(Brazil)》、《未來總動員(Twelve Monkeys)》、《終極天將(The Adventures of Baron Munchausen)》、《奇幻城市(The Fisher King)》和《神鬼剋星(The Brothers Grimm)》等片的美國導演泰瑞.吉利安(Terry Gilliam)而言,出神狀態的迷離幻境,不按章法構圖的影像世界就是他最與眾不同的指紋,而且是一看就鮮明浮現的個人符號。

泰瑞.吉利安(在2006年的新作《奇幻世界(Tideland)》中,經常嗑藥的老爸傑夫.布里吉,滿心悔罪,卻又前言不對後語的母親珍妮佛.提莉,以及總是一人扮多人,和娃娃人頭演出對話記的小女兒Jodelle Ferland,以及昏倒時就像人墜入無底洞穴的視覺變化,其實都是他用指紋做簽章所簽下的個人印記。

然而,《奇幻世界》中卻另有別人的指紋。

那人就是希區考克。

看過《驚魂記》的人不會忘記女主角下榻而在浴室遇害的那個旅館,男主角諾曼.貝茲有間動物標本室,鹿、熊、鳥、鷹的動物標本陳列一室,在陰森的夜裡,不再是展示,反而滲透出了人間獻祭的恐怖氣息。《奇幻世界》也有一間標本室,卻是屬於一位右眼被蜜蜂螫瞎的怪女人黛兒(Janet McTeer飾演)所有,裡面陳列了她在農莊獵殺的各種動物,但是她更擅長的卻是用真人屍體製作的人體標本。

標本是以特殊手法處理,以長久保存動物、植物、礦物等原貌,可以用來展示、教學、查對、考證、甚至炫耀,對待標本的心情,就反應了製作標本時的心情與個人特質。

植物或礦物標本處理程序比較簡單,動物標本的做法是一定要先有動物身體,刀切剝皮後,再放血清理臟器,再用酒精等藥水消毒、脫脂;晾曬風乾後,依原先的形體框架,在皮革裏面塞上填充物;最後才整理毛皮、用玻璃珠替代眼睛,還原動物原本的神采風貌。

電影中,黛兒替兩個人製作了標本,一位是她深愛的母親,一位是她幼年玩伴傑夫.布里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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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學上對「戀屍癖」解釋為一種怪異的性沈溺,有這種傾向人的通常就有精神異常的現象,《奇幻世界》的黛兒與弱智的弟弟窩居鄉間,平常總是穿起防蜂的黑紗面罩和黑衫,看起來就是《綠野仙蹤》裡的那位壞女巫,她敬畏母親,卻又不願面對母親已死的現實,所以母親的標本就躺在床上,她可以每天和母親對話;同樣的,浪遊歸來的老情人死在嗑藥上時,她也把他剖胸開腹,不是恨,不是出氣,而是蠟黃中帶有三分生前模樣的情人標本,也可以製造出肉身宛在的效果,可以擁抱,可以對話,可以陪伴。

《驚魂記》的主角諾曼.貝茲因為從小活在母親的威嚴逼迫下,導致人格分裂,平常他像是靦腆的小男生,卻也在被金髮美女誘惑後,轉化成譴責他墮落沈淪的母親角色,持刀殺掉女人。他的神秘小屋中,母親的身影每天都會出現在窗台旁,輕輕搖幌著,偶而還會傳來幾聲斥罵,希區考克要到最後才讓觀眾知道,母親早已亡故,窗台旁的人影只是風乾的屍體,諾曼的雙重人格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同樣是母親,同樣是標本,《奇幻世界》和《驚魂記》的連結,就成了希區考克和泰瑞.吉利安的雙重指紋,先有了前輩的楷模,繼而在情人標本上,讓人更清楚看到相關角色標本心理學,因為《驚魂記》裡的諾曼在標本室中一面偷窺珍妮.李,一面手淫,就已經預告著要把她轉換成標本的獵物心理,而《奇幻世界》的情人標本則是生前留不住愛人,就讓愛人死後再也無法脫逃,轉換成得能長伴左右的寵物吧。

博物館裡的標本要求栩栩如生,美麗瞬間停格。人生的標本,是多情?還是絕情呢?所有的迷戀都成了臭皮囊之後,你是依舊陷溺沈迷?還是情不自禁在心頭歎唸出「鏡花水月畢竟成空」的詩句呢?

春光乍洩:斑斕花內褲

除了家人,有誰會送你內褲?

答案可能得多加個選項:情人。

但是,我的第三個選項是:行銷公關。

最近幾年來,我收過兩條內褲,都和家人與情人無關,而是來自電影公司的行銷公關。

第一條內褲是藏青色,那是1950、1960年代長大的孩子曾經習慣的內褲樣式,蘇照彬執導的第一部電影《愛情靈藥》,走的是Kuso路線,電影天馬行空,行銷策略也很另類,因此有了復古內褲的誕生。

問題是這款內褲,通常你不太敢穿,摸摸看看,不是放到衣櫃底層,就是隨手拋了,畢竟不好時時欣賞把玩。

第二條內褲則是五色斑斕的花內褲,包在新上市的《春光乍洩》新版DVD大紅禮盒中。

《春光乍洩》是王家衛1997年的扛鼎之作,當年的坎城影展選作世界首映後,在影展宮殿的大銀幕上,頹廢的光影和色彩,天涯浪子的放逐心情,不可告人的孽子情懷,飄泊無根的情海迷航,紅牌演員的肉身布施……都讓人看得目瞪口呆,王家衛的藝術大師地位在那一刻確立,張國榮也等於做了出櫃告白的暖身準備,梁朝偉的感情世界則更顯撲朔迷離,杜可風的攝影風貌,Contaeno Veloso的「鴿子歌」都成了影迷窩心的瑰寶。

1997年的夏天,台北的戲院搶鮮推出了《春光乍洩》,皮亞佐拉的探戈音樂和Frank Zappa的動聽情歌都成了我在電台中一播再播的搶手歌曲,至於台北木柵捷運在燈火輝煌中熱情奔馳時伴隨而來的「Happy Togrther」,更讓人熱血沸騰,王家衛親口告訴我:「解嚴後的台北,到處都充滿了生命力,我的電影只是要表現我對這塊土地上人民的敬意!」他做到了,不但木柵捷運轟傳國際,連遼寧街夜市都成了永恆的大地之歌了。

然而,影迷對《春光乍洩》的記憶是各不相同的,有人難忘南美大瀑布,有人嚮往世界最南的燈塔,更多的人對於張國榮與梁朝偉在片中就穿著小內褲在床上翻來滾去的戲念念難忘,戲是同志戲,情是同志情,大明星不再拘泥名氣與身段,就那樣吻過來滾過去的真情畢露,何等的敬業感人。

這條花內褲就是那間小房間的記憶濃縮,具現著南美的溫度,阿根廷的色澤,你還是不一定想要穿它,卻一定會想起電影的魅力。

十年光陰就這樣過去了,張國榮往生了,杜可風已經分道揚鑣了,這套DVD包含著電影、原聲帶和關淑怡白忙一場的《攝氏零度》紀錄片,王家衛從1996年搭機前往阿根廷一直到1997年完成電影原聲帶的告白也都收羅其中,再附上一張十周年的紀念海報,算是一次全紀錄了。

今天走進錄音間,一首接一首聽著原聲帶的音樂,我想起了1997年也同樣坐在麥可風前述說電影風情的自己。

莫瑞康尼:同班同學情

對於莫瑞康尼(Ennio Morricone或譯莫利克奈)這位高齡八十一歲,即將來台演出的電影配樂教父,基本上,他的配樂風格經歷了「年少輕狂,既而溫甜,終極酣暢」的三個階段,最值得討論的其實已經不再是後來信手拈來盡是珠玉的熟練珍品,反而是最初要從沒沒無聞的茫茫人海中殺出血路的大膽與創新,最關鍵的人物當然就是和他一起打造出「義大利通心粉式」西部電影風格的名導演塞吉奧.李昂尼(Sergio Leone)。

 

莫瑞康尼19281110日生於義大利羅馬,父親馬利歐是一名小喇叭手,自幼耳濡目染,小小年紀即展現了神童鋒芒,六歲就能隨手寫下一些曲調,13歲時已被選為歌劇交響樂團的樂手,參與巡迴演出,當然更重要的是早早就聽到了德國作曲家韋伯的歌劇「魔彈射手(Der Freischutz),懂得了怎樣用音樂來渲染情感,早早就為後來的電影配樂埋下了創作線索。

李昂尼和莫瑞康尼其實是St.Juan Baptiste小學的同班同學,莫瑞康尼對李昂尼的童年記憶就是這位同學很愛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兩人也同樣愛踢足球,但是兩人的事業道路卻也都曾經迷航,例如後來李昂尼去唸法律,跌跌撞撞才找到電影創作的圈子裡;莫瑞康尼則專攻作曲,只是古典音樂作曲家維生困難,成家生子的他不得不為五斗米折腰,開始替廣播、電視和劇場作品,一直熬了快十年,這兩位小學同學才得到命運之神的青睞,在電影的錄音室梩相逢了。

 

1964年,李昂尼決定改編日本大導演黑澤明的《用心棒(大鏢客)》,找來美國無名小卒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擔綱主演《荒野大鏢客》時,義大利電影界都認為他瘋了:「義大利人到西班牙拍西部片?有沒有搞錯?美國人自己都不拍這類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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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沒有牛仔,硬要拍西部片確實是計怪招,全片預算也只有十萬美金。為了讓觀眾覺得《荒野大鏢客》是部美國片,願意花錢買票看片,李昂尼不但找來在影壇混了十年都沒辦法出人頭地的克林.伊斯威特出飾那位邋遝槍神手,也替自己取了個「包伯.羅伯森(Bob Robertson)」的美國式藝名,甚至連莫瑞康尼也改名叫做唐.薩維歐(Dan Savio)

歷史卻在這種無人看好,只能冒險一試的不利環境下悄悄誕生了新頁。

《荒野大鏢客》電影一開場,李昂尼替設計了一個像有如皮影戲效果的動畫片頭,黃沙滾滾,達達的馬蹄配合鏢客身影快速在銀幕上奔馳,槍聲響起就有大片鮮紅潑灑其上,在黃沙滾滾的荒原上,槍客與歹徒血漿四溢,黃沙加鮮血,就有如黃澄澄的義大利通心粉灑上了番茄醬,所謂的「通心粉式」西部片就此確立。

 

更犀利的則是莫瑞康尼的音樂處理,配樂之前,李昂尼一度要求莫瑞康尼參考好萊塢經典西部片《赤膽屠龍(Rio Bravo)和《邊城英烈傳(The Alamo)》等片的音樂主題,重新改編即可,但是莫瑞康尼拒絕抄襲,他堅持要做就要大膽去玩,開創全新的音樂感受,好萊塢西部片的音樂都太強調交響效果,氣勢固然雄渾,卻太顯華麗累贅,給觀眾全新的「聽覺」感受,是他的第一個主張。

 

於是莫瑞康尼運用口琴、口哨、電吉他、猶太豎琴和鼓聲,譜出了讓人耳朵尖豎的荒野俠客感情,同時相信人聲是最佳樂器的他,也適度加進了We can fight的和聲以及吟唱主題旋律的人聲合唱,另外再搭配進皮鞭、打鐵和口哨聲,大膽激進的音樂色彩,讓這場開場短片就讓人看得熱血沸騰,完成了一鳴驚人的震撼起手勢。

 

《荒野大鏢客》讓已經衰頹的西部電影再度中興,往後五年,大大小小的西部電影又拍了近百部,槍俠的衣服都很襤褸,而音樂幾乎都承繼了莫瑞康尼的創作曲風,敢玩,又能玩出新感情,確實是莫瑞康尼少年輕狂的成功關鍵,但是他在《荒野大鏢客》中學到的卻是音樂、音效和畫面相互搭配時的必要方程式,不能只是音符的排列,而是一定要在畫面和音響的交錯中激發出更多的化學火花,最奧妙的關鍵就在於:音樂一定要比電影更早完成,才能創造更神奇的力量。

 

重新檢視大師的同學紀念照,你是不是可以從這張斑駁的照片中讀出許多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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