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人啟示錄:內褲趣味

內褲貼身,極其私密,一旦曝光,保證吸睛,而且可以創造話題。

女星Julianne Moore會演戲,不是新聞,肯為戲犧牲,更不是新聞,2014年她在《寂寞星圖(The Map To Stars)》中,不過是演出一場穿著內褲的如廁戲,竟然就讓歐美媒體大驚小怪,討論半天。(相較之下,台灣媒體就比較有品味一點了,Julianne Moore以 《寂寞星圖》坎城封后,陳湘琪在金馬獎封后的《迴光奏鳴曲》同樣也有著更年期婦女的如廁戲,就罕聞有人喳呼亂叫)。

穿內褲演戲至可以創造三個焦點:

其一是「自然」,居家生活,多少人是這樣肆無忌憚就穿著一條內褲跑來跑去,明星只要肯穿內褲亮相,就算不是再創真實,至少也逼近了真實。

其二是:「認真」。如廁是要脫褲,但不一定要只剩一條內褲晃來晃去,只要蹲坐馬桶,觀眾都知道她在做啥,但是正因為只剩內褲,真實質感出來了,演員的認真,大家也都看到了。

第三則是「偷窺」。雖然什麼都沒看到,但是底褲就是有神秘魅力,好的壞的都任人自由想像,能不八卦者幾希!?

這三點,張艾嘉和李立群都懂的,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在「光陰的故事」中的「報上名來」,飾演一對夫妻,女的穿著內褲在家裡跑來跑去,男的更乾脆,連上街都不遮掩了!一切就像張艾嘉說過的:「女人在家裡穿內褲跑來跑去,沒什麼稀奇。」但是演戲最怕半吊子,一旦瞻前顧後,禁忌一籮筐,演什麼不像什麼,那就註定永遠是半吊子了。

這三點, 墨西哥導演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在《鳥人(Birdman)》更是執行得非常徹底。

首先,Michael Keaton扮演的舞台劇導演Riggan就只穿著內褲對窗打座冥思,房間沒人,那種解放穿著,極盡寫實力道。

其次,Edward Norton飾演好發議論的紅星Mike,不但主動改詞,還搶著受訪,胡謅故事,喧賓奪主,惹惱了Riggan,兩人就在化妝間裡起了爭執,這場戲的Edward Norton要不要脫到只剩內褲,當然有差。脫了,就更添措手不及的慌亂氣息,當然,脫了,男性荷爾蒙激素也不悄悄四溢?

第三,內褲可以是悲劇,亦可以是鬧劇,更可以成八卦。Michael Keaton利用等戲空檔,溜到劇場後台門口抽菸,不料鐵門猛然關上,夾住身上的睡袍,怎麼拉也扯不開,眼看自己就要上戲了,再不出場就要開天窗了,他只好狠下心,脫掉睡袍,就穿著內褲,轉進時代廣場,要繞到前門進場。凡人穿內褲上街,原本就會吸,再加上他是知名演員,於是有人驚呼,有人拍照,還有人要索取簽名,Michael Keaton心急如焚,卻有口難言,只得故做鎮靜地任人驚笑,一心只想奔回舞台。

這場內褲事件,效應有三:

第一,剎那之間,聲名鵲起,紅遍twitter,果然是有力行銷,票房壓方,瞬間減壓(名人醜聞,永遠吸睛)。

第二,有人不齒,質疑為了賣票,真的要這樣犧牲,譁眾取寵嗎?(世間有多少評論就這樣看圖說故事,做陰謀論的揣測)

第三,目擊真相的觀眾,雖然知道那是無可奈何的權宜之計,可是他選擇如此偏鋒,難道沒有借力使力的企圖心嗎?

《鳥人》看似喜劇,鞭笞的人性本色,卻極其沉重悲壯,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信手拈來就這般五味雜陳,果然是才子。

寄生獸:人獸之別幾兮

山崎貴執導的《寄生獸》,好看之處不在於他的原生創意,而是從劇情衍生而出的人際關係。

《寄生獸》是日本漫畫家岩明均1990年開始推出的漫畫創作,簡單來說就是把寄生蟲的概念,由蟲擴充至獸,畢竟,寄生蟲形體小,殺傷力弱,雖然寄生的目的就在掠奪,多少都會傷害宿主健康,但是奪命機會有限,《寄生獸》的這些「獸」們來自神秘異邦,長得像小蠍子,見孔就鑽,目標就在入侵人腦,有時佔領肉身,有時則是噬殺肉身,為害就慘烈得多,更何況他們有吞滅人類的更大目標。

異形怪蟲會鑽入人體做怪,其實並不新鮮了,Ridley Scott的科幻經典《異形(Alien)》直接從人體鑽出的血淋淋慘狀,至今難有匹敵;寄生獸要現出原形前的人臉分裂特效,也一直讓我想起《魔鬼總動員(Total Recall)》裡的阿諾那張裂成三半的臉;現形後的寄生獸,張牙舞爪要吞噬人類的「開花」模樣,亦像極了另一部經典《異形奇花(The Little Shop Of Horrors)》;至於一隻眼一隻手的migi,以及它好學不倦,急著想要讀完人類知識的求知欲的個性,更如同《霹靂五號(Short Circuit)》那個機器人的翻版,更別說,它原本是要來寄生人類,佔領人類,最後竟然共存共生,反成了救世主的劇情逆轉。

這麼多相似度的細節,只說明了《寄生獸》有師承,亦擷取了炫目精華,電影真正迷人的論述在於它對生命的解釋。

人體有了寄生蟲,人還是主宰,《寄生獸》卻不然,吃了你的腦,你就剩肉身軀殼,再也不是你了。但是人最容易被皮相所惑,很難分辨皮相與本尊的差異,一旦受困皮相,小命就難保了。

例如,成功寄生人夫的寄生獸,面對妻子叮嚀吃早餐時,一口就把妻子給咬死了,多血腥,多殘忍,那不但是科幻暴力的商業噱頭,也是日本暴力次文化的極致展現,再往深處想,夫妻關係淪落至此,又隱藏了多少家庭崩解的反動思維?

例如,男主角染谷將太飾演的泉新一,原本與單親母親(由余貴美子飾演)相依為命,泉新一成功將寄生獸MIGI困鎖在右手臂中,但是母親卻被寄生獸奪走了腦部,一旦母子再相遇,兒子要怎麼對抗母親?母親又要怎麼屠殺兒子?相信虎毒不食子的單純世人,要如何設身處地去因應這款困境?《寄生獸》試探的不只是倫理與道德,更是親情與良知。還好,電影提供的解答,雖然沾了血,雖然極盡洗腦能事,卻夠動人。例如:被寄生獸寄生的母親,已經死了,它的軀體,不再是母親的軀體,儼然已有「人之大患,在於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的老子學說意境了。

當然,就像「人之不同,各如其貌」,《寄生獸》的眾獸,亦各有志。深津繪里飾演的田宮老師就是心存善念的寄生獸,一方面有不忍殺之心,另一方面還得忍受因為「未婚懷孕」,腹部隆起,而遭學校解聘的單身岐視,威力強大的寄生獸也願意忍受道德審判,不以殺止恨,只因為她想嘗試做母親的滋味,她的委婉心事,也替處處有血漿噴灑的《寄生獸》,多了人性溫度。

海峽一杯酒:鐵漢柔情

Screenshot

高倉健情字六書之5

演硬漢,高倉健很在行;演柔情,高倉健也很有一套。《海峽》的十分之九點五的戲全是硬戲,壓軸的柔情戲,卻有雷霆萬鈞之力。

高倉健1982年作品《海峽》,坦白說,帶有濃濃的「愛國」與「文宣」情懷,日本人自力營造出穿越津輕海峽,連結本州與北海道兩大本島,全長53公里,海底也長達23公里的海底隧道「青函隧道」,由以「剛」著稱的高倉健來飾演這位耗費25年時光,督造整條隧道的工程師阿久津剛,確為稱職人選。

阿久津剛對隧道工程的全心全意付出,有如過家門不入的治水大禹,所以最後連兒子都不反對母親離婚,這種盡忠職守,不惜毀家以成就事功的男人,其實符合了高倉健的陽剛特質,正因為全片的政宣氣味如此濃烈,隧道裡又容不下女人,《海峽》依舊請出了吉永小百合來飾演多惠這麼一位癡心守候在他身旁的無緣女子,功能有如「淡極始知花更豔」的綠葉。

多惠的出場戲,是她差一點在懸崖邊跳海自殺,因為她曾因一時疏忽導致火災,奪走多條人命,但被正在調查地質的阿久津給救了下來。

既是救命恩人,又是任勞任怨,專心一意的憨厚男人,多惠從此看到阿久津,眉目就有情,偏偏男人心中只有工作,電路始終沒能接通,即使女有意,送了男人一條紅圍巾,男人依舊不懂,甚至還因工作調動,奉父親之命就匆匆完婚生子。多惠除了歎息,別無他法,男人婚後獨自回返隧道基地後,她因此有了近水樓台的照顧情。

有情,始終不及於亂。那是導演森谷司郎刻意強調的英雄禁慾形象。即使阿久津的妻子曾經有疑,也曾經回贈那條紅圍巾,但是阿久津心中無風月,也就無處惹塵埃。

然而,直到隧道貫通的最後五分鐘時,這段情才在酒精的發酵下,有了工筆勾描。

那天晚上,多惠工作的小酒館已經打烊,阿久津提著行李,停下腳步,要和多惠淺酌一杯,他曾經許願工程未完,誓不碰酒,峻工加上告別,喝酒喝得理直氣壯。

趣味在於,先是多惠依例斟酒致意,男人一飲而盡,終於開口說:「妳也來喝一杯吧。」而且,而且,這回輪到他替多惠斟酒,而且,而且,酒杯還是那一只。

男人用殷勤致謝,女人受寵若驚,更特別的是酒杯中有餘溫,亦有餘韻,更有餘液,能說的,不能說的小情小愛,全都包覆在那只小酒杯中,吉永小百合一飲而盡時,還不忘悄悄抹去杯沿的唇印。有情有禮還有義,此情此景,不正是白居易名詩「綠螘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人間重現嗎?

這對相識廿五年的男女,只有此時此刻默默相對,《海峽》透過這杯酒,完全改變了電影的政宣使命,鐵漢亦能有柔情,高倉健和吉永小百合攜手雕刻的低調情愛,也只給知音體會了。

幸福黃手帕:悶燒葫蘆

高倉健情字六書之4

問世間,情為何物?世人通常會接上「直教生死相許」,其實原作者元好問要說的是:「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日本導演山田洋次深得癡字三味,他的《幸福的黃手帕》就繞了一個大彎,極其委婉地講完癡兒女的故事。

這個大彎其實繞得有點遠,因為電影一出場的角色是武田鐵矢飾演的情場傷心人花田欽也,他會打滾,會哀嚎,嘴上念著最討厭紅色,卻砸下所有的積蓄買了輛紅色小汽車,要周遊天下以洩心頭情恨。他沿路搭訕,卻總是碰壁,最後死皮賴臉纏上了同樣也是感情受挫,要到北海道散心的小川朱美(桃井薰飾演)。

花田不是主角,卻叫叫鬧鬧、跌跌撞撞地獨領近十分鐘風騷,真正的主角島勇作(高倉健)才登場,過了將近卅分鐘,倍賞千恵子飾演的島光枝才開始在勇作的回憶與敘述中開始吉光片羽地短暫亮相。明明是核心要角,卻姍姍來遲,這種吊人胃口的手法,其實是擅長庶民電影的山田洋次,處理庶民情愛,卻總能不落俗套,始終讓人看得津津有味的奧妙所在。

因為,《幸福的黃手帕》的劇情極其簡單,只要熟悉「Tie a Yellow Ribbon Around the Old Olk Tree」這首英文歌的人,唱完第一段歌詞,大概就知道故事梗概了:刑期屆滿出獄的人兒,想問心愛的人可否要他回家?一切讓黃絲帶來表態。不見黃絲帶,一切甭談;得見滿樹黃絲帶,誰不眩泣?高潮既然那麼清楚鮮明,要怎麼才能吸引觀眾看下去呢?

通俗劇的特色之一就是尋常小事的大拼盤,越是尋常,越難處理,稍有不慎,就俗不可耐。

山田洋次採取的迂迴策略,悄悄就佔據上笑看人間情愛的高度。,花田與小川「同為天涯傷情人」,在療傷的過程中相遇,硬要送作堆,怎麼說都有點勉強。加上,花田的角色有時急色,有時浮誇,甚至還會胡搞,遇上有時忸怩,有時純真,有時卻不知如何拒絕的小川,兩人之間的拉鋸或者黏纏,其實都屬於浮世戀人中不時傳唱的小曲,並不讓人意外,他們的功能就是扮好綠葉,要帶出紅花。

因為,相對之下,「心中無限事,不予俗人知」的勇作,十足就是個悶葫蘆,出獄後他做了兩件事,首先,他先寄給前妻光枝一封信,盼能得到黃手帕的寬恕與接納,接下來則是在餐館坐下,點了啤酒加拉麵,簡單至極的飯食,卻讓重獲自由的他雙手合十,感激莫名。

山田洋次只拍了勇作的背影,不需要帶出他哽咽落淚的特寫,點到為止,意境全出,那就是大師功力了。

此外,花田與小川的打打鬧鬧,分分合合,都讓冷眼旁觀的勇作不得不適時介入,不打不相識之後,卻換成他逐步解除心防,向兩位傻蛋分享了他溫火慢燉的低調愛情。有人喧鬧,有人冷靜,兩極落差,就帶出了漩渦滾動。

正因為勇作是個悶人,不擅言詞,心中再急,也找不到對應語言,所以追憶他遇見光枝一見鍾情,墜入情網的過程,反而構成了《幸福的黃手帕》最迷人的細節。

首先,勇作和光枝在雜貨店相遇,原本只敢癡癡看著人家,沒想到光枝早把一切看在眼裡,只要主動問候一聲,就讓勇作樂得快瘋了,山田洋次其實用了最簡單的手法實踐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衫」的愛情想像,高倉健演出勇作的癡傻愚樂,就夠讓觀眾看得眉開眼笑了。

其次,高倉健詮釋勇作那種近鄉情怯的忐忑,不見黃手帕,他就是天涯浪子,想見,卻又怕見,拿捏得還算不溫不火,高明的是終於見到竹竿上的黃手帕時,他同樣只拍高倉健的背影,更只遠遠帶出倍賞千惠子的模糊人影,一般人都會用特寫來煽情時,山田洋次卻再度繞了個大彎,滿樹黃手帕,不是早已說完了光枝千迴百轉的妻室柔情了嗎?一切都已是大家均可意會的意境,還要再加油添醋嗎?

敢鬆手,敢踩煞車,不只是血性勇氣,而是藝高人膽大的堅持,看見倍賞千恵子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身影剎那,已經無需任何言語了,遠吊的鏡頭,婆娑的淚痕,山田洋次示範了什麼叫做低調又內斂,卻能夠擊倒觀眾的隱形張力!

追思高倉健:美麗錯誤

高倉健情字六書之1

日本巨星高倉健(1931-2014)在11月10日辭世,享壽八十三歲,但是家人卻在11月18日才公開他的死訊,符合他一貫低調內斂的個性。

高倉健是繼三船敏郎之後,國際知名度最高的日本男演員(松田優作走得太早,北野武則是導戲強過表演了),銀幕上的高倉健總是剛毅木訥的角色,最擅長詮釋日本人的壓抑民族性格,這種民族性格的展示,也是他從影一甲子以來一直追求的目標。

高倉健在銀幕上給人的印象總是高大而沉默,一如通俗台語歌謠「心事誰人知」所傳唱的「心事若無講出來,有誰人能知」那種悲歌情懷,不管是深情凝視或者滿心怒火,他的臉部肌肉總是拒絕抽搐抖動的誇張表演,他寧可一切往下沉,往內縮,不在五官展示情緒波動,但是從他的肢體與氣勢上,觀眾卻可以精準看到他體內的火山即將噴發。這種表演方式,習慣從表像品評表演的人,容易輕率地嗤之以鼻,嫌他就靠那一招半世闖江湖,卻未必能解釋何以就算是只有這一招,卻能那麼管用。

高倉健曾經解釋他最佩服的表演的是日本的傳統藝術─能劇。他的表演境界也是能劇的銀幕展示。

能劇演員都是一張面具,沒有七情六欲,表情總是固定的一張面具,演員靠的不是那張臉蛋,而是用身體,以舞蹈方式表現喜怒哀樂各種情緒。七情上臉,其實是最膚淺的表演,不靠五官取勝的演員,就得靠身體的「氣」來做詮釋,高倉健站在攝影機前確實就有一股氣,時而剛強,時而柔軟,時而低調,時而昂揚…他曾經以武士對決來形容那股演員的氣,唯有氣韻生動,才有生機,他的表演人生當做如是觀。

從影,對高倉健而言是美麗的誤會。他就讀明治大學時,攻讀商科,卻沒有好好唸過幾天書,整天遊手好閒,混的社團也是與他質資完全不相稱的相撲社,總之就是標準的混吃等死的「由你玩四年」,畢業之後,才開始感受到就業危機,只能哪裡有機會,就去混口飯吃。那一天,他去新藝製片廠應徵劇組管理員,不料卻被東映老闆牧野光雄一眼看中(因為他很高,180公分,很挺,很俊),直接找他做演員,沒想到他竟然流下了眼淚。

流淚,不是因為找到工作了,有飯吃了,而是他的家鄉父老根本瞧不起戲子,認為演員只為乞丐高一級而已(中國對倡優皂隸的賤民分類也約略近似),為了五斗米而去當戲子,那是多羞恥的事啊!當時,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靠表演揚名立萬,話都不會多說兩句的他,從來不認為自己能演會演,第一天上戲,當化妝師在他臉上塗抹胭脂時,再度熱淚盈眶,總覺得演員不是男子漢該做的事,總有一天一定要轉行。

高倉健其實是深受田都元帥(戲劇界的祖師爺)鍾愛的幸運兒,初入行時,他和大半的臨時演員一般,上好妝就得乖乖在現場待命,天寒地凍時刻,只能圍著營火取暖,演到第十四部戲《第十三號棧道》時,已經算是小有名氣了,但是東映對他並沒有特殊禮遇,反而是同片合作的女星日高澄子看不過去,邀請這位明日之星坐上她的車子吹暖氣,還賞了他一杯熱咖啡喝,寒天一杯熱飲的萬千恩情,才讓他頓悟,要拚就要拚最好的。

成名初期,高倉健演過不少劍俠電影,身上的刺青,高挑的劍眉,冷酷的眼神和用抬頭紋與法令紋書寫的剛毅線條,成功打造了他的「硬漢」戲路,也因為越演越有信心,他才有能力去改變自己的「釣魚」人生。他曾說自己的前半生都在陪命運之神釣魚,什麼魚兒上?,就決定晚餐菜色吃啥。有了能力之後,他相信人生只有主動進攻,才不會浪費時間,他開始挑戲揀劇本,替日本男人定義的鐵血男兒戲路,就是1980年代之後逐漸鮮明的個性,陽剛鐵筆的作品包括了《海峽》和《南極物語》等片;酒入愁腸化做相思淚的曲筆作品則包括了《幸福的黃手帕》和《驛》等片,當然最經典的就屬1999年的《鐵道員》了。

「演員最自豪的事就是能帶給電影溫度。」高倉健初讀《鐵道員》的原著小說時即深受感動,努力要把自己完全溶入那位一輩子盡忠職守,把青春、幸福和生命都獻給鐵路的小車站站長,有關這部電影的論述,就請大家參閱舊文,至於《鐵道員》中不時出現的那首Tennessee Waltz,據說正是他親自推荐給導演降旗康男的,在電影中即時發揮了煽情催淚的能量。

「不識字的人也能看得懂電影畫面。」高倉健曾經如此肯定電影的影像功能,晚年的他,更懂得音樂的穿心入腦魔力,我只能說,他真的悟道了。

2014世界電影音樂獎:得主

恭喜法國作曲家Alexandre Desplat又以《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The Grand Budapest Hotel)》在第十四屆世界電影音樂獎上大豐收,「看」到下面這張James Badham所畫的《布達佩斯大飯店》漫畫,是否就讓你「聽」見了他的音樂節拍?

產量豐沛又多元的法國作曲家Alexandre Desplat在第十四屆世界電影音樂獎上再度大豐收,以《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The Grand Budapest Hotel)》中兼具古典與狂想動感的音樂囊括了年度作曲家和最佳電影原創音樂獎。簡單用四個字形容就是:大獲全勝。

我其實一直不太滿意「世界電影音樂獎」的「世界」這兩個字的定義不太滿意:太以好萊塢為師了,主要獎項的入選作品悉數都以好萊塢大片為主,鮮少歐洲電影,更別提亞洲電影了,他們的世界很像美國人把自己的棒球賽都視為「世界」大賽一般,自大還是小事,因此疏忽了其他優秀作品,才是可惜。

不過,就片論片,七年來六度入圍奧斯卡原創電影音樂獎,卻始終與小金人擦肩而過的Alexandre Desplat,無疑是當代最有創作活力的作曲家,敲打樂器搭配強烈的節奏感更是迷人,更重要的是他的音樂能讓人「聽見」,進而「記得」,進而有了可以「回味」的能量。Steven Price在奧斯卡獎上擊敗他的《地心引力(Gravity)》音樂,固然在空中求生的危機時刻發揮了極其撼動人心的能量,但也只有烘托,你很難記得,遑論吟唱了。不過,這也正是奧斯卡音樂獎評審特殊偏好,我相信Alexandre Desplat自從《班傑明的奇幻旅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與《超級狐狸先生(Fantastic Mr. Fox)》落敗後,就已經看透了奧斯卡遊戲規則,更有平常心看待競賽勝負了。

明年的奧斯卡獎已經進入倒數計時階段,音樂評論家認為Alexandre Desplat今年依舊是入圍的大熱門,因為他交出了《模仿遊戲(The Imitation Game)》、《永不屈服(Unbroken)》、《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哥吉拉(Godzilla)》和《大尋寶家(The Monuments Men)》五部作品,風格各殊,不該忽略。是的,我一直沒有忽略Alexandre Desplat,聆聽他的音樂,一直都是享受,值得分享與推荐。

以下是今年世界電影音樂獎的得獎名單:

年度作曲家(Film Composer of the Year)

最佳電影原創音樂(Best Original Film Score of the Year)

最佳電影歌曲(Best Original Song written directly for a Film) 

年度新秀獎(Discovery of the Year)

終身成就獎(Lifetime Achievement Award)

觀眾票選獎(Spotify Public Choice)

歐洲度新秀獎(Sabam Award for Best Young European Composer)

Cyril Molesti

我並不認識今年年度新秀獎的得主Daniel Pemberton,整理片單時才知他替電影《騷莎大塊呆(Cuban Fury)》與《玩命法則(The Counselor)》都交出了精彩配樂,接下來就是我得去租DVD補看了。

另外一個吸引我注意的是觀眾票選獎給了比利時傳奇歌星Rocco Granata的傳記電影《瑪麗娜(Marina)》,片名中的「Marina」其實是Rocco Granata在1959年完成的暢銷單曲,出身礦工家庭的小男生如何說服父親,讓他走向歌壇?作曲家Michelino Bisceglia又如何在風靡世人的知名音樂前面,走出自己的配樂路?同樣也讓我充滿了好奇,這些都是未來要做的功課了。

字畫情緣:陽光佳人

 

Fred Schepisi執導的《字畫情緣(Words and Pictures)》探討了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議題:文字與畫作究竟誰比較重要?如果有一場文字與畫作間的戰爭,究竟誰會獲勝?

擁畫派方人最強力的口號無非有二,其一,原始人的洞窟裡,文字未啟,畫作已先;其二,古人不已說過:A picture says a thosand words,用上千的文字才說得清楚的理念或意境,一幅畫即已說完。

文字派的人呢或許相對之下無法如此簡潔,一句話裡未必能有千張圖畫,但是精雕細琢的文字同樣能蘊含萬千深意,《字畫情緣》旁徵博引,掉了大批書袋,把古人的名言雋語全都用上了,其中又以壓軸的莎士比亞第十八首商籟(Sonnet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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