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金馬獎的糊塗賬

民主,相信人人平等,人各一票,但是評選過程如果強調民主,很可能就會專業淪喪,結果可笑。

吳鎮宇如果知道自己以《臥虎》獲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入圍,一定會搖頭失笑,怎麼可能呢?《臥虎》的男主角明明是曾志偉,怎麼可能是一會兒搞笑,一會兒怒報子仇的他獲得入圍呢? 閱讀全文 臥虎:金馬獎的糊塗賬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

獲得本屆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提名的《看上去很美:小紅花》,由於是以一群四歲的小朋友做主角,拍攝難度很高,總體氛圍卻能讓成年人有會心一笑,或者陷入生命沈思的電影。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是大陸導演張元自編自導(另一位編劇是寧岱)的作品,張元的電影走獨立製片路線,手法主要偏好寫實和紀錄,選材看似平常,其實都有文化審視與批判的意圖。《看上去很美:小紅花》就是透過幼稚園的故事,重新檢驗成人社會為求管理方便如何制定種種制度來驅策和改造純真的小朋友。

四十年前大陸教師想出來的方法就是「小紅花」制度,這是一個類似好兒童、大拇指等等的獎勵制度,小朋友只要照規定做出好表現,榮譽榜上每個人名字後面就會貼上—小紅花,一天之內湊齊五朵小紅花,就是同學之間的表率和模範,所以呢,毫無心機的小朋友一入了園,就得接受制度,為這大人虛擬的至高榮譽全力拚搏。以小觀大,我們在名利場上的爭戰,不也一樣是受著類似「小紅花」制度的誘引嗎?

張元曾經在柏林影展受訪時表示:「片中方槍槍在幼兒園要爭小紅花,導演要爭奧斯卡、金熊銀熊,性質都是一樣的!」這種解讀法,其實就已經透露出他的創作目的了,再加上他一方面用寫實的鏡位,拍下幼兒園的生活點滴,另一方面則用流言幻像,拍出幼小心靈的失控迷航。

red4 方槍槍就是電影的男主角,他是只有四歲大的小男孩,他的第一句台詞就是大聲哭,哭代表他不情願被老爸送進幼稚園,一切都因為爸爸是駐紮外地的軍人,媽媽也不在城裡工作,只能把方槍槍送進管吃管住的幼兒園中,以前家裡有奶奶疼著的方槍槍,不想離家,不想進入陌生的環境,哭鬧成為他的第一個姿態。

小嬰兒呱呱落地時也是哭,人類都用哭聲迎接他初來乍到的陌生環境,問題在於一般人出生在單一小家庭內,方槍槍卻是立刻要進入一個嚴格管理的環境,吃飯、洗澡、尿尿屙屎都要照規矩來,小生命迅速要進入世俗化的情境中,個性被消抹,同質合群才是被師長高度肯定的行徑,張元很快地就讓觀眾看到了成人管理幼兒園的奇觀給逗笑了。

然而,觀眾的笑聲主要來自於方槍槍的不適應性,他會尿床,他不合群,不會脫衣穿衣,半夜還會夢遊,裸著身子到雪地尿一泡尿,他與環境的扞格不入,是率真天性的自然流露。但是,在大環境中,他也同樣在做調整,別人在爭取小紅花,他也努力配合(但是他的第一朵小紅花,卻是因為一部同學的部長爸爸來園裡視察,發現他一個小紅花也沒有,老師順手就摘了朵小紅花放在他的名字後,師長迎合特權的便宜措施,看在觀眾和方槍槍眼裡,就因此產生了完全不同的解讀趣味了)。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的拍攝難在於很難教四歲的小朋友配合鏡頭和燈光來做戲做反應,能夠自然天成扮自己就已經極其不易了,張元能夠將全片的氛圍控制到有模有樣,戲雖未盡如人意,但是主題論述大致都能在小朋友的眼睛和童言童語的對白中完成,就已經很難人刮目相看了。例如方槍槍和他要好的女同學先玩吃藥的遊戲,解下鈕扣當假藥,接下來則是玩打針遊戲,他就要脫下女孩的褲子給小屁屁打針,無邪的童趣,看在老師眼裡,卻已經是不得了的騷擾遊戲,連忘罵著小女孩:「不能再讓男生脫你褲子了!」

red3 正因為大人世界完全與兒童世界脫軌,兩個平行世界的各行其是,正是文化代溝與教育制度的水火不容矛盾,老師好笑地扮起狒狒的五官扭曲,卻形成了老師是妖怪的流言,導致小朋友集體要來午夜時捆綁老師的「叛變」行為;也因此,口出髒話的方槍槍不但要去關禁閉,還被老師施以分化手段,要求小朋友集體疏遠方槍槍,要孤立他,懲罰他,成人世界視為理所當然的鬥爭手法,只有施用到一臉無辜表情的小男生身上,才更顯荒謬。

《看上去很美:小紅花》受限於天真童星,在戲劇表現上有點零碎,但是一點一滴串起的文化批判,卻是強而有力的,也替創作形式日陷僵化的中國電影成功開發出一條蹊徑!

皇家夜總會:新龐德

重新打造新世代的007,是《皇家夜總會Casino Royale》的目標;還原詹姆斯.龐德的凡人性格,另外打造詹姆斯.龐德的超凡肉身,則是《皇家夜總會》的手段。

007 的製片人芭芭拉.布洛柯里(Barbara Broccoli)挑上丹尼爾.克雷格(Daniel Craig)飾演007時,就已經擺明態勢,他不要再像羅傑.摩爾(Roger Moore)和皮爾斯.布洛斯南(Pierce Brosnan)那樣風度翩翩的英國紳士,新世代的007是執行國家任務的殺手,機伶、獸性和爆發力才是最重要的條件。

一開始,丹尼爾.克雷格是備受挑剔的,主要原因是他是六代007中最矮的一位,身高不到180公分,其次是他的文藝戲演得比動作戲好(他在《慕尼黑》中的表現就遠不如《瓶中美人》),還有,網路一度謠傳他只會開自排汽車,一遇到手排檔就沒救了,這樣的條件,不適合陽剛慓悍的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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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皇家夜總會》後,你至少還可以對新世代的007挑出兩項大毛病,第一,他的眉毛太淡,太稀薄了。不管中醫是不是認為眉毛淡疏意味著氣血衰弱,就外型上來看,太淡的眉毛,就讓眼神失了魂(但是無毛,不也讓他的殺人不眨眼性格有了合理基因嗎?);第二,他的動作非常俐落,但是跑起步來的雙手擺動頻率,看起來卻像個跑不快的運動員。簡而言之,他的五官和體態,距離傳統的007,是有若干缺憾的。

挑剔歸挑剔,不可諱言的是,丹尼爾.克雷格另外也替007打造了新性格。第一代的007史恩.康納萊(Sean Connery)在1960年代竄紅時,就以穿上泳裝的胸毛野性和穿起西裝的文質彬彬打響名號,毛髮不多的丹尼爾卻讓觀眾看到更多的肌肉,對照一開始他在建築工地上彈來跳去緝拿恐怖份子時,渾身上下有如銅筋鐵骨的表演,一定要配上他的壯碩身材,才足以構成影像上的說服力。

《皇家夜總會》的開場戲,確實壯觀而驚險,你所看到的丹尼爾.克雷格卻只像是個動作一級棒,腦袋也靈光的殺人機器,這完全符合了新世代的007的性格雕塑,也還原到了伊恩.佛萊明(Ian Fleming)打造的詹姆斯.龐德本色,只是四十年前的007電影刻意突顯他的紳士模樣,要他在談笑間就能破匪黨征服美女,要他在新武器的加持下,成為頂尖流行的時尚客,看到丹尼爾.克雷格穿著花襯衫,像隻猴子跳來彈去的肢體時,乍看肯定不適應,然而,隨著劇情層層轉進後,聽到他面對長官M夫人的指責,不是那樣微笑接納,反而以低沈的嗓音指出代號00的情報員都會早死的談吐時,卻更像一位出生入死的特種情報員的真心告白了。

bon03 是的,新世代的007是一位和機率作戰的殺手,也是一位渾身上下都會留下傷口,面對酷刑也會哀號,也會呻吟的情報員;編導也首先告訴我們007是位孤兒(所以他才會毫無家人,也無後顧之憂,不管有沒有明天地去拚死),他會中計賭輸錢,他也會識人不明,他也會流血,也會中毒,也會心臟麻痺到休克,開車要閃人時,也會失控翻車…他的平凡弱點多到超越前五代007的總合,這樣的角色塑造讓007不再是無所不能的超凡英雄,而是一位動心有情,在泥土和血泊中打滾的凡人,這款充實寫實風情的平民英雄新造型,就是新世代的007新方向,而且正因為寫實,丹尼爾.克雷格身上的傷疤,就格外顯得鮮血淋漓,讓人印像深刻,原來,007也只是位平常百姓。

《皇家夜總會》是原著小說家伊恩.佛萊明以龐德為主角的第一本007情報員小說,1967年就曾拍成了電影,但是大衛.尼文和彼得.謝勒的合作模式,搞笑勝過動作,不被世人列入正式007電影的行列中,如今,007的製作班底和電影版權人選擇《皇家夜總會》做為新世紀再出發的作品,重新定義007性格的企圖心是非常鮮明的。

這也是為什麼144分鐘的電影一直演到最後,大家才又聽到浴血重生的丹尼爾.克雷格拿著長槍說出那句招牌台詞:「My name is Bond. James Bond!」然後,才又讓大家再度聽到約翰.貝律四十年前就已經風靡全球的007主題樂章時,你頓時就明白了,《皇家夜總會》只是007前傳,一個殺手才要誕生,一個新的銀幕傳奇才正要開始。

微笑馬戲團:夢幻泡影

童星戲可以真摰感人,催人熱淚;童星戲也可能矯揉造作,讓人不耐,關鍵在於童星能不能演出自己的真性情。

 

法國導演菲利浦.慕勒(Philippe Muyl)的劇情長片中都少不了童星,算是很懂得教童星演出自己的創作者,他的新作《微笑馬戲團(Magique!)》中同樣啟用了童星Louis Dussol飾演單親家庭長大的十歲男孩Tommy,但是有時真情流露,有時則嫌過份配合戲劇需求來做戲了。

 

Tommy與母親貝蒂(由瑪麗.吉蘭/Marie Gillain飾演)在一家養蜂農莊中相依為命,家計沈重,少了男主人的分擔,貝蒂只能一肩承擔,也因而一直心事重重,來家探視診療的家庭醫生也只能好言安慰,開出份量不重的解憂劑。

 

醫生在返家的途中遇見了Tommy,於是交代Tommy要乖乖聽話,因為貝蒂有了「藍色的憂鬱」,醫生用了委婉的形容詞來形容貝蒂身心焦慮的景況,但是聽在Tommy耳朵中,卻是太過空洞的形容,於是他直接問醫生:「你有騙我嗎?」講得不清不楚,算不算欺騙呢?避重就輕,算不算欺騙呢?孩童的率真,不但挑戰了成人世界的世故與矯情,也更能直指問題核心,此時的Louis Dussol有了非常稱職的童星表演,看著老醫生必需口沫橫飛地解釋什麼叫做「藍色的憂鬱」,觀眾自然就會唇角上揚,因為純真破世故,原本就是童真世界最珍貴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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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my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因為他一直活在自己想像的世界中,認為父親是太空人,終有一天會從高高的天空中回到人間,回到他身旁,導演菲利浦.慕勒安排他站立窗邊,對著星空唱歌的童稚真情,很像Don Bluth執導的卡通片《美國鼠譚(An American Tail)》中的那隻俄羅斯移民老鼠Fievel,對著一輪滿月唱出「Somewhere Out There」時的深情款款。

 

但是,夢想與真實存在著相當殘酷的對立矛盾。美麗的貝蒂在感情世界中,一直重覆著「所遇非人」或「視人不明」的尷尬情境,她是賢淑的母親,也是能幹的養蜂人,但也同時是寂寞女人,深居鄉野,只能嘗試網路會客交友,每一回的電子郵件或者網路約會,都意謂著再一次的情夢幻滅,一直到馬戲團奇蹟般來到她的農莊,開始成為兒子Tommy的私人馬戲團時,她的愛情也才有了開花的契機。

 

Tommy和馬戲團中的小丑Baptiste (Cali飾演)最投契,小丑也因此得能和貝蒂有了更親近的接觸,從「藍色的憂鬱」中發現寂寞的靈魂,進而有了肉體與愛情的滋潤。如果愛情能夠化解母親的藍色憂鬱,Tommy或許也會給予由衷的祝福,畢竟那是做兒子的他永遠做不到的事,但是《微笑馬戲團》最尷尬的戲也就在於Tommy如何面對母親的入幕之賓?即使那是他的好友Bapti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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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my在母親的房門外聽見了她和Baptiste的私語,也才第一次「聽見」了自己的身世之謎:原來父親是一位多情的搖滾歌手,不曾陪伴也不願負責,貝蒂當然只有一肩挑下所有的責任,卻也苦惱著Tommy不願面對生父為誰的真相,活在自己編織的太空人幻夢中。

 

是的,真相總是刺痛人心的,原本倒了杯牛奶要喝的Tommy,偷聽到真相後,乓然一聲,玻璃杯墜地,他快步跑向自己在森林中打造的避難小木屋,可是,他究竟是不能接受那一個真相呢?是自己的身世?是母親的愛情?還是另一位男人的介入呢?

 

《微笑馬戲團》的最大問題就在於把人生與夢想都過度簡化了,Baptiste是因為願意聆聽,就讓貝蒂徹底交心?還是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場遊戲呢?馬戲團員居無定所,都在江湖流浪,Baptiste真的就願停下腳步,甘心來做一位養蜂人嗎?靠著Tommy的熱情牽線,就讓一夜情轉化成為生死相許的愛情盟約嗎?

 

菲利浦.慕勒或許真是一位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微笑馬戲團》強調的也是人生處處有神秘魔法,愛情與幸福也總會在不經意時悄悄來到;但是太過容易的巧合,就欠缺了足夠的說服力,就像Tommy聽見真相後就躲進了小木屋,碎裂的不應該只是玻璃杯,還有更多童稚的夢幻,但是過度簡化的結果,讓他的淚水變成了簡單的祈願,你或許明白了貝蒂媽媽一直情場迷航的原因,但也不禁擔憂起這一回的愛情冒險,是否再一次的迷航呢?單靠魔法,就真的能創造奇蹟嗎?

 

蘋果:欲望迷航人間情

一輛賓士車上坐著兩男兩女,請問他們會有幾種性關係?中國導演李玉在《蘋果》中非常冷靜地以一格畫面點出了全片的荒謬及趣味。

 

賓士車前座坐的是腳底按摩店老闆林東(梁家輝飾)和他的妻子王梅(金燕玲),後座坐的是洗窗工人安坤(佟大為飾)和他的媳婦劉蘋果(范冰冰飾)。理論上,應該是前座和後座各一種性關係,事實上,卻是比兩種多了兩種,電影就在那個狹小的車子內達到極荒謬的矛盾調和。

 

林東和妻子王梅結婚多年,林東花心,不時會在外頭買春,心頭最大的遺憾是王梅不能生育,林家無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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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坤和劉蘋果原本是幸福的小夫妻,居家簡陋,兩人全靠勞力維生,為了保住飯碗,劉蘋果必需對腳底按摩店老闆謊稱自己單身。

 

那一天,劉蘋果喝醉了酒,誘惑了林東,就在色欲高張之際,正在戶外洗窗的安坤目擊強暴事實,先是綠雲罩頂的憤怒,既而油生有利可圖的勒索歹念。

 

但是林東闖盪江湖多時,怎會理睬安坤的要脅?騷擾不成的安坤於是轉向林東的妻子王梅勒索,最後卻成了王梅洩欲兼洩憤的對象。

 

兩男兩女之間卻有四種性關係,原本是伍迪.艾倫專擅的浮世繪男女混亂關係縮影寫真,但是李玉卻透過蘋果的懷孕,轉化成為貧富交征利的混血寫真。

 

《蘋果》的中文片名有雙重意義,一是女主角范冰冰的戲中名字,一是梁家輝誤吃蘋果之後,惹出的悲喜風波,但也同樣可以解釋成佟大為出賣自己骨肉後所造成的良心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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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蘋果》的英文片名「Lost in Beijing(北京迷失)」卻更能點出電影人物一直被「利」與「欲」糾纏,終至本性迷失,沈淪不得求贖的困境。

 

妻子被辱,安坤原可理直氣壯地抗爭權益,但是需錢孔急的他卻是只要求兩萬元的「精神賠償」;劉蘋果更怕丟了工作,難以在北京度日,不願聲張,原本只是小人物的悲情故事,卻因為劉蘋果懷了孕,雖然還處於「父不詳」的曖昧期,但是生子有望的意外禮物卻讓林東有了後繼有人的香火美夢,因此簽下了付錢留種的買賣合約。

 

生命中所有的意外,都是一種檢驗,因為人生面對意外的各種因應算計,都可以看出當事人的品格高下,佟大為飾演的安坤因而成為最受考驗的角色:他只要有錢,即使綠雲罩頂,也甘願息事寧人,那是辜負愛情;為圖厚利,明明是自己的血源,也寧可更改証明,那是作賤親情;勒索不成,卻轉而找人妻洩憤,甘為欲望臣虜,更是混淆了報復與欲望的界線與內涵了。

 

安坤不是悲劇英雄,而是迷失本性的小人物。不是英雄,所以不會有淚水洗滌後的人性昇華;因為是小人物,所以给予他些許的悲憫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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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李玉安排佟大為目睹梁家輝把耳朵靠在大肚便便的范冰冰身上聆聽寶寶胎音的那一場戲最是經典。首先,你得容許別的男人在你的妻子上磨磳;其次,你得任由別的男人宣稱親爹的主權;第三,別人聆聽,胎兒就動,你去聆聽,胎兒就不動,頓時就將單純的生理現象轉化成為你強我弱的面子競賽。既委屈又嫉妒的複雜情緒,集中在佟大為身上,益發襯顯這位卑微男人在迷失了靈魂之後,尊嚴也為之沈淪的屈辱。

 

李玉其實給過佟大為一次扭轉乾坤的機會,孩子誕生後,血型檢測確了血源關係後,李玉卻給了佟大為長達五六秒鐘,一動也不動的背影特寫,那是他天人交戰的關鍵時刻,他的勝利,是血緣人倫的安心,卻意謂著十二萬元的合約泡湯了;他的算計,則意謂著只要有利可圖,愛情與親情都是可以出賣的,他的轉身決定同時也確定了他今後究竟是人財兩得或兩失的命運,這個停駐的男人背影,不但徹底顛覆了朱自清的父親「背影」,也成為人性迷航的最佳註解了。

微笑馬戲團:夢想起飛

拍過《我的小牛與總統(La Vache et le président)》和《蝴蝶(Le Papillon)》的導演菲利浦.慕勒(Philippe Muyl)已經很清楚標識他的創作標籤:音樂、童趣和自然。

 

2005年八月他來台宣傳《我的小牛與總統》時特別提到電影音樂的功能之一就是:「牽著觀眾的手走進電影的世界之中。」他的新作《微笑馬戲團(Magique!)》更是這種歡情音樂理念的具體實踐。

 

《微笑馬戲團》的中文翻譯其實是既高明又貼切的翻譯,雖然電影中的馬戲團並不叫做「微笑」,中文翻譯看似完全「不信」,但是如果你相信「微笑」其實是人生最神秘,也最有威力的魔法,《微笑馬戲團》的譯名就堪稱是既「達」又「雅」的神來之筆了。因為電影的法文原名就叫做『魔法(Magique)』,遇上微笑,再嚴峻的冰山也會溶解了。

 

《微笑馬戲團》的動人元素有三:馬戲、音樂和自然童趣。菲利浦的尺寸拿捏都恰如其份,讓三個元素各自展現了獨特魔法。

 

傳統馬戲以動物奇觀搭配小丑飛人為主,容易給人馴伏動物以娛眾生的虐獸印像,菲利蒲.穆勒則是把動物元素壓到最低,唯一有戲的動物是高興就來兩下,平常時候配合度不高的可愛小狗,另外還有一隻可以讓小男生騎到背上的白馬,其他的全是人,不論是小丑雙人組,飛刀手與女郎,老是被魔術師切割成好幾段,卻忘了組合回去的犧牲女郎,玩起火把得手應手的雜耍高手或者吹得出大小泡泡的女郎…每個角色都提供了一種古典的娛樂能量,勾引起馬戲表演與觀眾之間最原初的悸動。

 

法國人一直在開創不同類型的音樂表演空間,傑克.德米(Jacques Demy)的《秋水伊人(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如此,亞倫.雷奈(Alain Resnais)的《就是不親嘴(Pas sur la bouche)》亦如此,《微笑馬戲團》中的歌曲,首先在音樂性上給人一聽就想起舞的歡愉性格,其次則是在歌詞中蘊含了各式各樣的人生道理在內,「寓教於樂」本來是一句老生常談的俗話,但是用在《微笑馬戲團》卻顯得自然生動不做作,明明是說教,卻不讓人覺得厭煩,反而讓人唇角上揚地欣然笑納,坦白說,這就是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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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小丑二人組所唱的「二者不相衝突(L’un n’empêche pas l’autre)」一曲中,歌詞就強調著:「我們可以高大挺拔,也可以短小精幹,兩者不相衝突;有白天也有夜晚,有陽光也有雨滴,二者不相衝突。有黑也有白,鏡子有兩面,二者不相衝突;有夏天也有冬天,兩者存在不相衝突…」這是多清楚明白的多元並立的生命現象啊!

 

例如,女主角貝蒂(由瑪麗.吉蘭/Marie Gillain飾演)陷入情網時所唱的「愛情(L’Amour)」,也同樣歌詠著:「愛情來臨卻看不到,毫不知情默默等待,愛情來時不先敲門,也無法祈求得到它,自己有時也摸不清,像魔術般出現眼前,它在等待最佳時機,像一陣風突然蒞臨…愛情總是如此神秘。」這是多清楚明白的愛情現象學啊?

 

最重要的是這幾首歌的音樂旋律都輕快動人,容易就能琅琅上口,而且三不五時就會換點歌詞,改請另一位角色再度吟唱,反覆因而讓觀眾熟悉,而方便與熟悉正是讓觀眾琅琅學唱的主要動能,銀幕上的角色歡唱,透過易學易唱的音樂洗腦,輕輕鬆鬆就穿透了觀眾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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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故事,都不容易在真實人生中實踐,就像你無法期待自家後院會蹦出個馬戲團一般(嗯,多數人的住家是沒有後院的,當然更不會去幻想後院有個馬戲團),《微笑馬戲團》把夢想的前提安排在一個養蜂場上,電影開場時原本是單親母親貝蒂自力繼承家產,憑著勞力維持著蜂園農莊以及十歲兒子湯米,正因為家是農莊,所以才有條件收容這個馬戲團,讓他們不至於因為流浪飄泊而被警方開罰單,但也因此使得原本是為大眾演出的馬戲團,突然變成了小湯米所獨享的私人馬戲團,他可以坐在第一排的最前方看雜耍,甚至還可以與眾家高手親密互動,學會所有的魔術戲法,這種「私人馬戲團」的專屬概念,其實正點出了藝術私有化的窩心魔法。

 

你鍾愛的書,擁有你與作者或書本內容的獨特密碼;你鍾愛的畫作、音樂和電影其實也都擁有你自己才明白的對話密徑,不需要多作解釋,亦不需要多做說明,遇見你所鍾愛的,你就會微笑相迎,菲利浦.慕勒透過《微笑馬戲團》所論述的無非就是一椿原本非常私密,共鳴度卻又極高的童年心情。巧合的機緣改寫了人生邏輯,這種魔法,多數人期待又祈禱,卻罕能得見,人生的憾缺,留待電影來圓全吧,這也是電影獨有的魔法之一。

東京奏鳴曲;聲音藝術

我們很難在一部電影中完整地聽完一首鋼琴曲,畢竟,電影以劇情為主,音樂為輔,即使是音樂家的傳記電影亦不例外。

 

1970年英國導演肯.羅素(Ken Russell)拍攝的《樂聖柴可夫斯基(The Music Lovers)》中,明明是一部音樂家的傳記電影,但是男主角李察.張伯倫(Richard Chamberlain)飾演的柴可夫斯基(Tchaikovsky)第一次上陣發表第一號鋼琴協奏曲時,也只彈了部份章節,並非全曲。

 

創作等身的音樂家,或許就因為作品太多,無法在一部電影中盡皆容納,只能摘取大家最熟悉的片段,但是名不見經傳的鋼琴家傳琴,其實,命運也差不多。

 

1993年女導演珍.康萍(Jane Campion)拍攝劇情片《鋼琴師和她的情人(The Piano)》時,女主角Holly Hunter也都是一段接一段地彈著鋼琴名曲,唯一完整的一次該算是她回到海灘要取用被丈夫廢棄的鋼琴時,彈出由麥可.奈曼(Michael Nyman)創作的主題樂章─「The Heart Asks Pleasure First

 

電影太短,音樂太長,需要的情節和影像太多,不能老停在音樂彈奏的世界上,可能是古典名曲始終不能在電影中全曲彈奏完成的主要原因,但是日本導演黑澤清的《東京奏鳴曲》卻讓我聽見了完整的德布西作品「月光」。

 

在銀幕上彈這首曲子的影星井之肋海(Kai Inowaki)今年才十四歲,我並不確知他是不是真能會彈鋼琴,也不確知電影中出現的「月光」琴聲是不是出自他的雙手,我只知道如果演員不懂得彈琴而必需裝模作樣時,導演都會盡量只捉臉部和身體特寫,避開手掌的特寫,以免穿幫現形,但是黑澤清讓井之肋海飾演的小兒子佐佐木健二上陣演出時,卻是毫不遮掩地遠景近景特寫全都有,亦即那是一次充滿臨場感的鋼琴演出,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位鋼琴神童的入學考試。

 

「神童?我們家怎麼可能有神童?」香川照之飾演的老爸佐佐木龍平不愛音樂,也不許孩子學琴,對老師的神童認定,更是嗤之以鼻,認為都是學校要來騙學生和家長的,為此,他還失手打傷了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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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藝術永遠扮演著人生救贖的力量,一切全看導演如何讓藝術發揮極致張力。

 

健二到底是不是音樂神童?如果不是,父子恩仇就純然只是代溝爭議;如果不是,這個前提不是老爸說不是,就真的不是,更不能只有老師說了就算,也不宜輕輕帶過,足以讓父子拳腳相向的不只是兩代人生的理念矛盾而已,更是理想與夢想的實踐基礎,讓「神童」健二公開彈一首名曲,因而成了揚名立萬的順理成章踏腳石。

 

黑澤清的選擇是在《東京奏鳴曲》的最後五分鐘讓健二上場彈奏德布西的「月光」,香川照之和小泉今日子這對夫妻來到學堂觀賞孩子的入學考試,健二坐上演奏席後,那首「月光」就開始從健二的指間開始流瀉在整間教室裡。黑澤清最高明的一招就是他不拍(或者不用)香川照之和小泉今日子的反應畫面,鏡頭或左或右,或前或後,或遠或近,就是完全以健二為中心,讓他的技藝與肢態成為關鍵核心,然後我們慢慢看到現場的人潮圍聚了起來,聆聽的表情日益肅穆了起來,入耳的是天籟般的琴聲,入目的則是全神專注的小神童,一切的搭配渾然天成,看不出破綻,看不出做作,一切都像是大家正在見証一次奇蹟,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神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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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在電影的最後扮演著非常重要的提示作用,德布西的「月光」曲大約四分半鐘左右,琴聲一歇,電影也到了尾聲,沒有掌聲,也沒有接頭交耳聲(我隱去了佐佐木一家人最後的關鍵動作,留待大家去戲院觀看體會),工作人員的字幕大約在二十秒開始浮現,但是黑澤清繼續讓會場的現場聲音持續了大約三分鐘,沒有旁白,亦沒有交代(到底健二考上了沒有),更沒有喧譁,可是你只要聽過了剛才的那一首「月光」,聽見了天籟,你還需要凡夫俗子的任何註解嗎?

 

音樂讓你看見了真,亦看見了美,《東京奏鳴曲》的不凡就在於看似平常瑣碎的小動作,就已蘊含了人生的大道理,「大辯無言」,《東京奏鳴曲》的結尾手法就是一位大師瀟灑又華麗的休止符手勢了。

 

戰地琴人:生命最弱音

羅曼.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是世界影壇的獨行怪人,《戰地琴人(The Pianist)》是一張雙面鏡子,讓人看到了他,也看到了自己。

 

首先,它映射出波蘭斯基一身電影夢想的源頭和精華的終結。

 

只有對照《戰地琴人》和他的童年回憶錄,才會赫然發現波蘭斯基闖蕩影壇四十年,一路走來貫穿著銀幕上下的那種神秘、玄奇、宿命、陰森和詭變的影像與戲劇張力,其實都可以在本片中找到出處:原來,納粹鐵蹄下的童年陰霾,是這麼強烈地主宰著他的心靈和魂魄。pianist04.jpg 

 

影迷可以從男主角史匹曼(由好萊塢影星Adrien Brody飾演)困居斗室中不敢出聲,像老鼠一樣搜尋食物、緊抱罐頭不放的「貪生」德性,突然就明白了凱薩琳.丹尼芙(Catherine Deneuve)在《反撥(Repulsion)》中幽禁在房間內,為什麼會看到那麼多的恐怖幻像;影迷可以從猶太人無端從雲端跌上砧板,隨時被納粹取命蹂躝的命運,明白為何他會在顛沛流離,逃亡法國的時刻選擇拍攝了《黛絲姑娘(Tess)》,原來電影中的美麗黛絲(由Nastassja Kinski飾演)莫名其妙地被地主遠親和至親丈夫玩弄與拋棄的宿命,就是他亡命天涯的心情吶喊。

 

其次,這面鏡子拒絕了史匹柏「呼天搶地」式的史詩體裁,改採類似「流水賬」的電影「散文」文體,採取泠靜、低調和節制的語調,以當事人「現身說法」的心情訴說著猶太人被粹納和蒼天踐踏的歷史浩劫,挑戰著被好萊塢電影「煽色腥」文法洗腦的世人觀賞品味,也映射著人性的無知與麻痺。pianist03.jpg

 

史匹柏(Steven Spielberg)當年籌拍《辛德勒名單(Schindler’s List)》時第一個浮上心頭的執行導演就是關過集中營,對納粹毀家滅國血仇有切膚之痛的波蘭斯基,但是他拒絕了,理由是那樣一部強調畫面震撼和悲涼氣氛的史詩,符合史匹柏的調調,卻不適合他。

 

雖然他曾經在槍口下倖存,曾經陪伴著饑餓與恐懼度過集中營與逃難的人生,但他無意以「煽情」或「催淚」的戲劇手法用「噩夢」來「娛樂」觀眾,那段無情歲月裡被扭曲被折磨的人性,已經讓「英雄」和「壯士」成為最空洞的名詞,當「時窮節乃見」已經淪為口號,活下去熬過去才是唯一的意志時,卑賤、挫敗和羞辱都已直接寫進細胞底層時,事後的粉飾包裝又有什麼意義呢?

 

電影根據波蘭鋼琴家史匹曼(Wladyslaw Szpilman)死裡逃生的戰時回憶錄改編而成,史匹曼的兒子在回憶錄的序篇中曾經說他的父親「一直對戰時遭遇絕口不提」,史匹曼在戰後就寫下這本回憶錄,只是為他自己而寫讓理智與感情得到解放讓他能繼續活下去。」這幾句話不但點出了劫後餘生的受創心靈症候群,也直接打造了電影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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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泠」與「節制」是《戰地琴人》最鮮明的美學態度,這不但是忠於史匹曼回憶錄的「枯乾」本色,同時也是悲情猶太人「無語問蒼天」的宿命再現。

 

史匹曼是鋼琴家,但是真正的鋼琴技藝表演,只有片頭短暫的電台錄音、月光下為德國軍官彈琴和片尾的舞台獻藝三場,其他,不是彈給很想附庸風雅,其實卻是音盲的餐廳客人聽,就是只能憑著想像的樂聲,在不能出聲的禁閉空間裡作勢彈琴作曲家基拉(Wojciech Kilar)替電影寫下非常深情的主題旋律,但是他也只在史匹曼遊走於猶太人管制區時偶而用了一下,其他時候波蘭斯基都避開了音樂的煽情(相對之下,史匹柏則是一路用約翰.威廉斯(John Williams)的音樂煽到你熱淚盈眶,擂心捶胸不可),波蘭斯基選擇用理智和低調處理歷史悲劇,其實也就是面對自己童年往事時最誠實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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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無常,造物主更少垂憐卑微芻狗,所以電影裡沒有抗暴英雄,也沒有人道勇士,史匹曼翻牆而過,驚見波蘭廢墟的那一幕,就是人類殺戮史的見証與紀錄。

 

波蘭斯基的電影從來不想讓人開心,卻能夠讓人仔細檢視自己道德和人性的創口,他不會在傷口上灑鹽,卻要你慢慢地舔血療傷。 

東京奏鳴曲:顛覆恐怖

恐怖電影的味蕾,恐怖大師最清楚,也只有恐怖大師懂得如何將恐怖滋味「焙製」出完全不同的韻味。日本大導演黑澤清就是知名的恐怖片導演,但是他的最新作品《東京奏鳴曲》卻顛覆了「恐怖」的滋味。

 

「恐怖」首先來自意外,然後再在「預期」中幻化出不同層次的「驚悚」感覺,黑澤清在《東京奏鳴曲》中安排的「恐怖」殺手,則是役所廣司飾演的闖空門小偷,他所偷來的豪華汽車則是匪夷所思的多功能道具。

 

如果你看到鄰太太一臉嚴肅地坐在駕駛座上開著名貴新車,你一定會想像說:「哇,你們買了新車!正在試著上路!」於是就會豎起大拇指替鄰太太打氣加油!

 

事實上,這正是《東京奏鳴曲》中最荒誕的一幕,開車的是女主角小泉今日子,開的正是役所廣司偷來的名車,她緊張不是因為試新車,而是一旁有人拿刀威脅,她只要稍有異常,役所廣司的刀子可能隨時就刺向了她。

 

她很倒楣,也很無奈,但是更倒楣的卻是役所廣司,因為他的人生全然失敗,醉心開鎖,卻做不成鎖匠,只能淪落成闖空門的賊;做賊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闖進小泉今日子的家,也把她制伏綁綑在地,卻赫然發現這戶小康人家家中,竟然沒有現金(因為男主人已經失業多時),洩氣的他正想離去,卻又被門口傳來的救護車聲給逼嚇回來,於是有了挾持小泉做人質的點子。

 

他是笨賊,而且是連賊都做不好的笨人,黑澤清讓役所廣司的角色成了全片最讓人意想不到的震撼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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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他們上了車子之後,役所廣司不會開車,只好教小泉坐上駕駛座,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小泉竟然按下開關,開啟了名貴跑車的頂篷,跑車能夠敞篷,主要是要享受風吹的滋味,炫耀與眾不同的經濟實力與生活品味,但是賊都見不了光,都只想躲在暗處,不被人看見,一旦敞開頂篷,可就無所遁形,光是敞篷與關篷的來來往往之間,《東京奏鳴曲》就讓原本緊繃的戲劇,意外焙製出變奏韻味。

 

接下來則是主客易位的矛盾。

 

坐上駕駛座的人,手握駕駛盤,腳踩油門,原本就決定了車行方向,理應擁有主動權,面對身旁驚慌失措的役所廣司,她開始逐步收復了主權,從要求他放下刀子,再以尿急為由,駛進大賣場的停車場。

 

重獲自由的她可以因此反遁,可以向警方報案,甚至她還在大賣場裡遇見了打零工的丈夫,但是既覺心虛又丟臉的丈夫,正在面臨道德羞恥的煎熬征戰,一見到老婆大人就落跑了,身旁無人可信靠,於是小泉決心拋棄一切,過自己想過的冒險人生。

 

於是她再回到停車場,以充滿江湖義氣的豪情姿態,告訴役所廣司說:「我們有約!」繼續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選擇自己要走的人生路,不管是到海邊,到小木屋,或者去做情欲的主人,她的改變與逆轉,其實是前面三分之二劇情中,完全不能改變家庭生活節奏後的人生逆轉抗爭,委屈了大半輩子,沈默了大半人生,如今,我可不可能選擇自己決定的道路呢?

 

這場意外的出走,在生命交關的恐怖試煉後,小泉因此得到了救贖,那麼役所呢?黑澤清不用再告訴大家,役所廣司有多少的煎熬與覺悟,他選擇了沙灘上的車痕替役所廣司譜出了安魂曲,那是一個開放式的解讀空間,卻已足夠,點到為止,意境全出,《東京奏鳴曲》讓我們看到了黑澤清的魔法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