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絲的歌藝,無人可以挑戰,卡拉絲的情思,誰人可以揣摩?用卡拉絲的話語來註記卡拉絲的紀錄片,毋寧是招聰明的策略,但是《卡拉絲:為愛而聲》這部記錄片,除了卡拉絲的聲音,還多了一位女性的聲音,這個選擇,讓電影多了討論空間。
分類: 影視評論
尋愛偵探:聆聽的藝術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Simon and Garfunkel這對男聲二重唱團體在1964年就寫出了「The Sound of Silence/沈默之聲」這首歌,感歎著:「人們聽到聲音卻沒有真正傾聽……」
這句歌詞並不適用瑞士導演Tobias Nölle的電影《尋愛偵探阿洛伊斯(Aloys)》中,這位名叫Aloys(Georg Friedrich飾演)的私家偵探。
Aloys很內向,不善溝通,也不愛與人交談,他擅長跟監竊聽,只要錄到獵物們的「歡好」影音,就能賺進生活費。他的家有一整面牆,排列著這些影音卡帶,他會不時重聽,回味著這些戰利品,人們的歡好記錄,同樣也餵養了他渴望的歡好娛樂。
獨居、孤僻的Aloys靠著聆聽,打發孤單寂寞的人生:有人按門鈴,他一定不開門,不理睬;同學要敘舊,他會說對方認錯了人。直到有一天,他的手機接到了一張他酒醉,趴倒公車上的沉睡照片。是的,酒醉誤事,他的錄影器材被偷了,影帶也沒了,他的秘密不再隱密,原本高築的城牆剎那間就崩毀了。
接下來,電話傳來動聽的女聲,揭露他的身份與私密,甚至告訴他:「你偷來的那隻貓生病了,它缺鎂。要記得補充營養。」習慣扮演獵人的Aloys這才知道自己成了獵物。主客易位,過去他習慣主動宰制別人,如今成了任人指指點點,無所遁形的玩物。
慌張失措的Aloys,想要反制與反撲,他唯一的武器就是錄下「女聲」的每一通電話,靠著談話背景浮現的環境聲響,找出她的行動路線、發話地方,Aloys就像《雙面維若妮卡》中的維若妮卡,憑著神秘錄音帶的月台廣播聲、車禍碰撞聲與杯盤交錯聲,找到了愛慕她的神秘傀儡師。
然而這位神秘女聲卻問起了Aloys:「你聽過電話夢遊嗎?」在女聲的誘導下,他拿起話筒,頭貼著牆,竟然發覺自己就這樣來到了一座森林,猛然一驚一抬頭,他確定自己還在房間裡,但是森林太誘人了,女聲太動人了,他享受夢遊滋味,再也不想離開了。
一切就像法國大導演布烈松所說的:「耳朵比眼睛更真實。」電話夢遊的特殊經驗,讓Aloys的寂寞不見了,好奇出現了,無以名狀的愛情也來了。他心甘情願地成為聲音獵物,靠著聆聽,空虛又蒼白的生命開始有了懸念與追逐的目標,更重要的是,這位原本毫無色彩的男人開始穿上了紅衣。
然而,那一天「女聲」現身,他從門孔中看見了「女生」來按了他家門鈴,Aloys是開門還是不開?「女聲」讓他的生命有了色彩,但是他只愛聲音,卻懼怕與「女生」相見,「聲音」是Aloys的天堂,「肉身」卻讓他有了如見地獄的忐忑。是的,他的「愛無能」指數,很高、很嚴重。
聲音像個保護膜,讓Aloys在膜內悠遊自在,一旦真要解除聲音膜,從單純的想像進展到肉身接觸,進入有肉身和溫度的觸摸空間,Aloys肯定還要經歷一長段心理掙扎。偏偏聲音如此誘人,懂得聆聽的Aloys,是否想擁有及擁抱這個聲音?一切就看愛情的召喚有多強?以及他對愛情的祈願有多濃烈了?
搭錯車:多麼熟悉的聲音
1983年的電影《搭錯車》,來到2018年,搖身一變要成為《搭錯車》音樂劇了,回首當年,《搭錯車》的雋永與惆悵各有不同的位階。 閱讀全文 搭錯車:多麼熟悉的聲音
Harry Dean Stanton:小曲輕唱
并:控制:靈魂的重量
言論自由,不是天賦人權。想要言所欲言,得要不停地抗爭。前提是,你心無恐懼。讓你害怕,逼你噤聲,就是控制的手段。李惠仁的《并:控制》擲地有聲。 閱讀全文 并:控制:靈魂的重量
2018奧斯卡:誰是黑馬
如果你努力替奧斯卡整理規則,你很快就會發現,這些規則,這些公式,很快都會自打嘴巴。奧斯卡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樣,有時很藝術,有時很政治;有時孚眾望,有時眾人嫌……它的難以預測,正是它的趣味所在。 閱讀全文 2018奧斯卡:誰是黑馬
霓裳魅影:女人的手段
燈不點不亮,一旦燈亮了,世界全是她的,《霓裳魅影》中的Vicky Krieps就有這樣的能量,這款本事。 閱讀全文 霓裳魅影:女人的手段
郵報密戰:奧妙在細節
傑出的電影海報都有畫龍點睛之效,《郵報:密戰(The Post)》的階梯版海報說明了官媒對抗的艱辛;辦公室版說明了發行人與總編輯之間的互動關係。前者見門道,後者見熱鬧,都能引人深思。 閱讀全文 郵報密戰:奧妙在細節
捉狂美術館:人生選擇
人生時時刻刻都在選擇,每個選擇,都會產生不同風景。
走下車站電梯,迎面走來一位穿著志工衣服的女人攔住你:「願意幫助一個垂死之人嗎?」願意,你就得停下腳步,捐錢,或者出力。多數時候,你不以為意,搖頭閃人,心裡嘀咕著:「又是什麼騙術?」或者「陌生人的生死,與我何干?」
這時,廣場上傳來尖叫女聲:「救命!……救命!」你會停下腳步,循聲找人,了解怎麼回事?還是充耳未聞,繼續前行?一旦女子跑向你,後面有男聲粗暴威脅,你救是不救?都還搞不清楚狀況,怎麼救?見死不救,豈非道德有虧?倘若伸手相救,反遭其害,豈不冤枉?
瑞典導演Ruben Östlund在2017年坎城影展金棕櫚獎得獎作《捉狂美術館(The Square)》中,一再地拋出各種選擇題,要男主角Claes Bang飾演的美術館長Christian做出抉擇,他的為難,同樣也煎熬著觀眾。
Ruben Östlund的高明在於他提出的考驗,看似尋常,卻有高度,更有難度。
例如,Christian館長的手機和錢包在廣場上被扒了,但在衛星定位系統協助下,確定落在一棟集合住宅內,他要不要寫封警告信,謊稱已知下落,要求限時交還,否則報警究辦,然後,挨家挨戶把信塞進門縫中?
例如,這種侵門踏戶的侵權行動,是館長自己來做?還是請手下代行?私人利害要動用到職場威權嗎?
明明是大海撈針,但是奇蹟出現,手機和錢包都原封不動歸還;然而噩運也上身,一位無辜男孩登門找他理論,纏著要他道歉。投遞信件時,Christian固然忐忑,但一人行竊,眾人受誣,收信的人是否都成了嫌犯?Christian爭回了自己的財產,但他怎麼償還男孩的公道?對人權的尊重,會不會因為對方年紀或社經地位而打折?
《捉狂美術館》的每一段情節都提供了岐路選項:yes or no?要或不要?做或不做?你的每個選擇其實,都呼應著英文片名中所指稱的一個名為「廣場」的展覽主題:「廣場是信任與關懷的殿堂,在裡頭,我們有同樣的權利與義務。」觀眾有兩個入口,得先決定「你是信任別人」或「不信任別人」,選擇信任的人就得將皮夾與手機留在無人看管的入口處,參觀完再取回?你會做出哪一個選擇?人生的相互信任,是否越來越淡薄?
Christian手機被扒時,急著向廣場上的路人借手機,但沒人肯借,對照他的展覽主題,何等嘲諷?
後來,Christian與女記者春風一度,完事後,女方要幫他處理保險套,Christian卻死也不肯。給是信任,不給是防備,給或不給,清楚標識著他如何看待有肌膚之情的一夜愛人?是欲?是愛?
《捉狂美術館》大力批判著藝文界的「國王新衣」:只要把一樣東西放在美術館裡,凡品竟然就成了藝品!例如藝術家越是賣弄新名詞,就越難讓人測高深,「以特定場域/非特定場域的精神,探索公共性的建構」或者「從非展出品到展出品的普通概念,在大型展出的擁擠時刻」,多數人不懂,卻不敢問,只能跟著起鬨。換成是你,問或不問?你會怎麼選?
例如衣香鬢影的募款晚會,請來穿著有如野人,動作更像野人的行為藝術家來演出,明明表演已然失控,侵犯人體了,卻無人敢作聲或干預,就怕不識旨趣,不懂門道,被譏外行?人生的基本尊嚴,什麼時候被文化門檻給綑手綁腳了?換成是你,干預或不干預?你會怎麼選?
電影的高潮在於如果拍一隻短片能在瞬間創造卅萬人次的點擊,你做是不做?如果那隻爆紅短片是以炸死一個小孩做噱頭,你做是不做?
每個選擇,都會產生不同風景。是的。
抓狂美術館:刀砍文青
精彩電影有如滔滔江水,任人各取一瓢飲,《抓狂美術館(The Square)》中的每段故事都可以讓人信手拈來做文章,餘韻無窮。 閱讀全文 抓狂美術館:刀砍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