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區考克:宣傳在夙昔

導演的印記,關係著電影的成敗,導演做宣傳,也影響著電影的成敗。

超級影迷一定樂意追隨自己心儀的導演腳步,爭睹他所執導的新片。

但是,一般影迷未必會知道大導演長成什麼模樣,一旦看到導演現身說法拍起新片廣告,可能都是一頭霧水。不曉得這個人和他所推介的電影到底有什麼關連?

電影一旦做了這樣的連結,票房上是必定失利的。

20年前,虞戡平導演執導了一部探討台灣教育及環境生態議題的電影《台北神話》,當時因為全片在水源保護區搭景拍攝成為媒體批判焦點,但是電影是合法取得拍攝許可,法律上站得住腳,卻成為當時剛萌牙的環境生態議題下最佳的祭旗牲品。

電影公司承受極大的壓力,偏偏宣傳部門卻聽了我的建議,讓虞戡平坐在剪接機前回過身來向觀眾介紹《台北神話》的精彩內容。少不更事的我們,認為台灣電影從
來不曾這麼大膽地訴諸導演的魅力,對著攝影機來說明及介紹電影的創意,順便帶出電影的精華內容。電影宣傳能不能走出一條新路來呢?

大膽的創意,通常不是爆紅,就是慘敗。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就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後來,《台北神話》票房重挫,再也沒有人敢請電影導演來宣傳自己的作品了。

電影人都知道虞戡平是誰,可是觀眾不知道,也不在乎,找一個大家不熟悉的人做產品代言,確實是會事倍功半,甚至一敗塗地的。

就像《魔戒三部曲》再好看,也不可能找當時又肥又胖的彼得.傑克森來做宣傳。

後來,就算彼得瘦了二三十公斤,《金剛》的宣傳主力,也不會借助他來露臉造勢。找娜歐密.華茲亮相,再搭配金剛的打恐龍或打飛機精彩畫面,才能捉得住觀眾。

 前兩天,陪著年輕朋友一起看了一部《神怪電影寶典》,赫然發覺緊張大師希區考克替他的作品《鳥》代言做宣傳的廣告片拍得有趣極了。赫然發覺希區考克的年代,竟然能夠以他做主角來做宣傳主力,他才是影壇超級巨星。

大導演通常都能見人所未見,希區考他的《鳥》從選材到執行都是一次精彩的創意展現。鳥,算不上是人類的好朋友,但是很少有電影拿鳥當主角是事實。希區考克
除了在《驚魂記》中用了鳥的模型標本突顯男主角的殺戮天性外,《鳥》則是在電腦特效都還不時興的時代,一次最驚悚的影像刺激。

022-86.jpg


但是,希區考克在《鳥》的簡短預告片段中,卻先演出一場荒謬劇,他舉了非常多的實例証明人類對鳥的無情,不論是鵝毛筆或是羽冠、烤雞大餐,每一種文具、飾
品和食物都是人們掠奪鳥類的結果,聽完希區考克意在言外的嘲諷語句後,再對照鳥類圍攻人類的畫面時,彷彿就上了一場非常前衛的生態教育課。

電影宣傳搞得像生態教育,像話嗎?電影宣傳完全靠導演個人魅力,可以成功嗎?成王敗寇的真理在這兒依然有效。《鳥》是賣座的,《鳥》是志怪電影史必定稱讚、引用的經典作品,《鳥》的宣傳術更是如今已無來者的的玩法。

不是希區考克的魅力夠,不是希區考克生活在那個名導演可以吸聚觀眾的年代,顯然是沒有人可以像他那樣來拍電影,那樣搞宣傳的。

王家衛來宣傳《花樣年華》,魅力肯定不如梁朝偉和張曼玉。幕前和幕後人物的魅力終究是有別的。然而,當前的導演就已經不再有魅力來替自己的電影做宣傳代言人嗎?

希區考克的年代早已遠颺,在2006年的第一天,回顧影史的舊章節,回顧自己曾經失足的往事,真的有「今不如昔」的滄桑感歎呢!

如果,愛:紅泥小火爐

為愛人做一頓飯,是很重要的愛情歷程。

就算只是煮幾粒餃子,就算只是煎個荷包蛋。

真正懂得愛的人,一定就會珍惜的。

反之呢,你如果調理出大魚大肉,對方卻毫無感念之情,一切都是白搭。

南韓電影《快樂到死》中,女主角全度妍對於自己的外遇行為深感歉疚,於是穿起圍裙,洗手做羹湯,想要靠美食向丈夫致歉,她的誠意是夠的,可惜時間晚了一點,丈夫已經察覺,已經決心報復,那頓料理,成了她們愛情墳墓的輓歌。

台灣電影《玉卿嫂》中最經典的畫面就是男主角慶生急著要去會戲子,玉卿嫂怎麼留也不留住人,正在下餃子的玉卿嫂眼看慶生就要奪門而出,原本只是一粒粒餃子
往鍋裡下的玉卿嫂,急到說不出話來,手上的餃子全都往沸水滾燙的鍋子裡拋進去,愛人都要跑了,還下什麼餃子?愛人都不吃你的餃子了,還下什麼下?七上八下
沸騰莫名的不只是鍋子裡的沸水,更是氣憤焦急的心緒。

帶恨的食物,都是惆悵,都是無奈。

香港導演陳可辛則是懂得用食物來傳情的導演。

《甜蜜蜜》中,黎明和張曼玉原本想要在除夕夜販賣鄧麗君錄音帶來撈一票,卻因不懂大陸人不想買鄧麗君錄音帶,以免洩露自己內地出來貧苦身份,使得他們賣出了一身債務,寒忍的冬夜裡,啥事也不能做,只能靠著餛飩湯取暖,身子軟了,穿衣脫衣之間,愛情的姻緣就這樣註定了。

《三更─回家》中,黎明總是做著一桌子菜,自己吃,自己說著話,有時再拿起湯匙對著不會說話,也不會嚼食的原麗淇悄悄餵養。
為愛人做一頓飯,不就是愛情最蜜甜溫暖的面貌之一嗎?

《如果,愛》中,窮到付不出學費的金城武轉而投靠周迅,女人賣力地切著大白菜,用一大鍋熱騰騰的火鍋來迎接落魄的金城武。
感動不在菜色豐不豐盛,而在於那寒天心意。看著冒煙的火鍋,看著周迅和金城武眉宇平淡,嘴角卻有著說不出幸福的表情,我就是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綠螘新醅酒, 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盃無?」

同樣地,《功夫》中的那根棒棒糖不是就直接透過味覺,把童年、愛情、心意和夢想全都連結起來了嗎?

美食不但適用於愛情,親情也適用。

義大利新寫實主義的代表電影《單車失竊記》中,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卻丟了單車的爸爸,硬是打腫臉請了兒子去吃一頓美食,雖然富家人吃的是大餐,他們只能把明天暫時拋到腦後點兩道小菜,但那已經是寒酸人生中的天堂了。

阿富汗電影《少女奧薩瑪》中,剃短頭髮,假扮男生的女主角,到小吃店做了一天工,卻只能換得兩張大餅,一粒大西瓜,食物不精不美,卻夠讓饑腸轆轆的奶奶和媽媽溫飽好幾天了,短暫的口腹幸福,讓隨之而來的悲慘命運更加啃噬人心了。

徐靜蕾執導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姜文在中日戰爭前夕遇見了上街遊行的女學生徐靜蕾,外頭是風雪交加,他們卻窩在一間小食堂中,煙氣遼繞中,五官紅潤,氣血順暢,愛情的種子在冷靜和熱情之間緩緩伸展開了手腳。

愛一個人,就好好請他吃頓飯吧,不管是自己下廚,或者是上館子。寒冷的冬夜,我們需要溫暖;悶熱的夏夜,我們需要清涼。愛情的食物,悄悄地餵養著我們的夢想。

陌生女子:消失的青春

你的童年遊戲肯定和我不同,你的生命記憶肯定和我不同…

沒打過尪仔標?沒玩過跳方格?你不是四年級生。

沒讀過《諸葛四郎》和《阿三哥》的漫畫?你一定不是四年級生。

沒集過白雪公主泡泡糖的三國演義卡?你肯定不是四年級生。

沒抽過塑膠尪仔仙?沒趴在地上打三角圈內的玻璃珠?你絕對不是四年級生。

每個世代的孩子玩著不同的遊戲,大腦皮層的記憶內容因而也就不同了。

二十一世紀的孩子蒐集著凱蒂貓Hello
Kitty磁鐵、迪士尼公仔,投幣玩著捉娃娃的遊戲;對著電腦打著《天堂》和《金庸群俠傳》的網路遊戲,對著電視機打著《真‧三國無雙》、
《NBA2006》和《生死格鬥》的電動…很少人知道什麼叫做《老夫子》、《超級瑪莉》和《小精靈》(對不起,不是白色精靈GASPER哦,而是二十年前
電玩初興時最火紅的一種成天開口吃東西的黃色小精靈PAC MAN)了,更不知道超級瑪莉還拍過真人版的電影呢!

時代在快速地變化著,但是也有些玩具和遊戲順利保存了下來,例如:吹泡泡、旋轉木馬、碰碰車、電動車、咖啡杯,還有大小不一的摩天輪,還有啦,鹹蛋超人、米老鼠和哆啦A夢…。

這些和電影有什麼關係?有的。電影記錄了時代的容顏,當然就順便紀錄下遊戲的臉孔。從遊戲中,我看見了消逝的青春和記憶。

李行導演的《王哥柳哥遊台灣》清楚地告訴大家,在民國50年代坐車時都可以享受到熱騰騰的茶水服務的;同樣地,80年代台北青少年玩的電玩遊戲就清楚紀錄在蔡明亮的《青少年哪吒》中;侯孝賢也在《最好的時光》中重現了六0年代的把妹技術。

最近看了瓊.芳登主演的《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導演Max Ophuls在1948年的節奏處理如今看來是緩慢了些,但是一場鋼琴家男主角和癡情女主角在「旅行包廂」裡談情說愛的戲,卻讓我看得如癡如醉。

電影故事設定在1900年,那個年代的男女不像台灣四年級生去泡純喫茶,在漆黑的空間摸索著欲望,而是走進娛樂場,坐進只容得下兩個人的「旅行包廂」,只
要你付了錢選定威尼斯、瑞士或巴黎等場景,操作師就會換上每個城市的布幕景片,然後開始踩著齒輪捲動背景畫片,坐在包廂內的乘客,就可以看著窗外的風景,
享受著坐遊寰宇的樂趣。Letter003.jpgLetter002.jpgletter001.jpg

這種靠著景片魚目混珠的把戲其實在1950年代是最普及的成人遊戲,費里尼的記錄片就曾經告訴我們義大利電影城內就有這種設備,主角只要坐上攝影棚內不時
晃動的火車廂,技工就在窗外搖動著山光水色的佈景片,一切就恍如火車隆隆地穿過高山經過原野,技工們還有本事設計出一大片的海洋波動景片,導演一聲令下,
十多位機工就手搖齒輪轉動浪片,背景就出現波光潾洵的光影效果,還挺能唬人的。

多數坐進「旅行包廂」的乘客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在兩人獨處的私密空間中才可以濃情蜜意,才可以教君恣意憐。此情此景,對照上摩天輪賞玩台北的時髦遊戲,意思也是差不多的。

但是我衷心感念《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中不經意捕捉下來的時代風貌,那是一個史書不記,報紙不登,卻在影片的夾縫中偶而跳閃出來的人生片段,有緣得見,只有「幸福」兩字可以形容。

藝伎回憶錄:飛揚青春

看完《藝伎回憶錄》,我想問三個演員的名字。

一位是飾演章子怡童年「千代」的童星?答案是:Suzuka Ohgo(大後壽々花)。

一位是飾演和章子怡一起成長的藝伎?答案是:工藤夕貴。

一位是飾演收容「千代」的「置屋」媽媽桑?答案是:桃井薰。

為什麼要問他們的名字?因為他們演得最好。即使勉強用英語來唸白,她們跨越語言障礙的成就也最不凡。

為不什麼不多討論章子怡、鞏俐和楊紫瓊的表演呢?答案請看上一行。

Robert Marshall執導的《藝伎回憶錄》就像他的前一部作品《芝加哥》一樣,通俗卻不濫情,藻飾卻不失莊重,大膽用色卻不顯雕琢,兩個小時多的電影講藝伎的養成和時代的變遷,以及幽微的東方式愛情,其實是流暢自如,完全符合娛樂、趣味等商業訴求的作品。

選角,應該是《藝伎回憶錄》從拍攝之初到宣傳公映之後一直議論不休的話題,Robert
Marshall在接受Time雜誌訪問時,開門見山地回答說:「我只看試鏡結果。」他不問國籍,不去思考為什麼不找純粹的日本女人來演出他們的國粹傳
奇?演員上相,口條OK,又有國際知名度,在商言商,就夠了。反正,日本藝伎說起英語就應該有東洋腔,本來就不標準俐落,換成華裔女星來演,聽覺上相差不
大,而且又不是要這三位華裔女星來講日本話,語言障礙不是重點考量。

電影宣傳喜歡拿楊紫瓊加章子怡來喚醒大家《臥虎藏龍》中的俞秀蓮與玉嬌龍的姐妹情仇;喜歡拿鞏俐與章子怡共同師事張藝謀的因緣,來解讀她們的嫉妒與仇恨,
這些都是從八卦趣味的角度來玩弄人生連結,好玩而已,不必太認真。真正要計較的是就算她們穿起了和服,抹起了濃妝,她們到底像不像日本人?

老外看黃種人,或許就像就是有人分不清TAIWAN 與TAILAND一樣,橫看側看都是黃種人,無能細辨誰是華人,誰是日本人;也未必能分得清楚和服與唐衫的差別。然而,我們卻是清楚分明的。

鞏俐飾演的初桃,頭一回看到大後壽々花飾演的千代時,就嫌她身上有腥味,那是鄉下孩子出身卑賤的先天氣質。不過,她用這麼尖苛的語句來揶揄與消遣她的對手,其實正好提供了我們檢視這三位華人演員來演出日本女人的標準。

平心而論,章子怡、鞏俐和楊紫瓊的表演都很稱職與貼切,算是恰如其份,要戲有戲,要型有型,但是身上就少了股東洋味,那是來自土壤與食物,來自生活與呼吸的養份,勉強不來,強裝不來的。

 真正替《藝伎回憶錄》打妥地基的大功臣,不是章子怡、鞏俐或楊紫瓊,而是飾演章子怡童年「千代」的大後壽々花。從髮型、牙齒、水汪汪的雙眼、苦命又認命地
做起奴僕家事的表情、偷窺成人私秘的冰雪聰明到有點內八字的跑步模樣,大後壽々花簡單又有力地讓我們撞見了苦命女僕轉化成藝伎的神情與氣韻。她的東洋味,
以及落花飄零淚,建構了極其寫實的力道。

更重要的是戲。

《藝伎回憶錄》最關鍵的戲份焦點在於清純的千代如何轉換成世故的小百合。她的初戀,就像世間的愛情故事那樣,純淨得讓人心酸,當時她只是置物裡跑腿打雜的
小丫頭,獨自在橋邊飲泣,只因渡邊謙的溫言慰問,只因渡邊謙的「一冰」之恩,讓她永生難忘,興奮莫名的她快步地跑過紅色廊柱(擅長用色的Robert
Marshall於是非常煽情,又非常準確地用起大紅廊柱,讓觀眾清楚感受到她如火焰般燃燒的熱情,再加上John
Williams的主題樂章此時又用了最華麗的快板來彰顯她飛揚的熱情),人在跑,心在跳,影在燒,樂在飛,多重的視聽力量就這樣交響出《藝伎回憶錄》最
讓人動容的青春夢想。

但是,這樣還不夠,Robert
Marshall接下來又帶著大後壽々花到神殿前許願,渡邊謙賞她的銅板夠她吃一個月飯了,但是她全都捐獻給了神,祈願來日能成藝伎,能贏得渡邊謙的心。
編劇其實捉住了非常微妙的觀賞心理學:「神仙比人類還會計較,還會在意信徒的誠意。」於是,當你看到一位小女孩飯都吃不飽了,卻會把錢獻神祈願,只為一見
鍾情的那份心意,你還忍心不順其心嗎?她的祈禱,神明不知道聽進去了沒,但是多數的觀眾都聽進去了,於是悄悄祝福大後壽々花,她的成功與轉變,就這樣成了
大家樂觀其成的觀影期待。

一部大眾電影能夠凝聚大家的心,能夠建構大家的期待,就不必擔心賣座了。至於演技的挑剔,就交給影評人去做嘍!

藝伎回憶錄:醉人青春

英國詩人馬洛(Christopher Marlowe)曾經寫過「Who Ever Loved That Loved Not at First Sight?」的名詩,讓一見鍾情的來電感覺,成為普世男女心領神會的意境。

拍得出一見鍾情力量的愛情電影,才夠格算是厲害的愛情電影。

張藝謀在《紅高粱》時試過,不過,那不是一見鍾情,而是做了新娘即將嫁給癩子的鞏俐,坐在轎子裡,偷窺轎前轎夫精赤流汗的裸背,而有了春情遐思,觀眾並沒有因此被電到。

十年後,張藝謀在《我的父親母親》中終於實驗成功,初試啼聲的章子怡飾演春心蕩漾的村姑,看到村子裡來了位年輕先生,就穿上了桃紅棉襖去相迎。她那巧笑倩兮的模樣,立刻就吸引了先生的注意,嘴吧上忙著和週遭人打招呼,眼睛卻再也沒離開過她。

從她們兩個人的笑容裡,觀眾知道她們來電了,因為觀眾先被章子怡的電波給電到了。

《海上鋼琴師》裡的男主角1900正要錄音時,船艙前突然出現了一位少女迷濛的眼神,像是在尋覓,像是在攬鏡,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入了
1900的眼中,音符、琴鍵傳達出來的正是1900心旌動搖的震撼,觀眾聽著美妙旋律,看著如花美女,觀眾也被邱比特的箭給射中了。

來電的場景有兩種拍法,厲害的導演拍過程,才華稍遜的導演則是拍結果。雖然觀眾都能明白,境界卻是差了許多。

《偷情》中的裘德.洛和娜塔莉.波曼走在倫敦街道上,芸芸眾生的萬頭鑽動中,每張臉孔都是模糊的,可是你就是有本事會找對一對眼睛,一個靈魂,因為他是真
命天子,所以你才會一眼撞見,不管那叫「情人眼裡出西施」或者叫「烏龜看綠豆」,對眼的情侶就會通體舒暢,就會唇角帶笑,再加上背景音樂放著:「I
cannot take my eyes off off you」,那種動情激素的力道就已躍然銀幕。

這種場面調度在《西城故事》中就有了極其誇張的處理,從茱麗葉轉化而成的瑪莉亞,在警方舞會上,一遇到羅密歐轉世的湯尼,鏡頭就套上了毛玻璃,其他人全是
糊糊一片啥都看不清楚,只剩兩位通電情侶含情脈脈地婆娑起舞。這些都是「過程」拍法,雖然有些手法讓人啞然失笑,然而創作誠意無庸置疑。

章子怡在《藝伎回憶錄》中也有用眼神來演戲的精彩場面,可惜,導演Robert Marshall選擇了「結果論」來拍這場眼神勾魂戲。

一眼勾魂是藝伎養成教育中最重要的一環,楊紫瓊飾演的豆葉是老師就要先做示範,在熙來攘往的市集上對著一位歐吉桑放電,對方果然就暈頭轉向了。這場戲,Robert拍的是楊紫瓊的背影,觀眾只看到歐吉桑的天旋地轉,就能夠心領神會了。

接下來,最關鍵也最讓觀眾期待的就是眼睛帶水的女主角章子怡的放電術。可惜,Robert
Marshall只拍了章子怡先看好地形,一位騎單車青年迎面過來,一輛板車則從另外一個方位駛來,於是她算好距離,背對著鏡頭,眼神朝著單車青年一拋,
走了神的青年就這樣一頭撞上了板車,造成了市集車禍。章子怡順利通過了考試,但是觀眾就是覺得若有所憾,因為被電倒的,不應該只有那位單車男,應該還有我
們才對的,只拍章子怡的背影,實在太不人道了。

英國詩人班強生(Ben Johnson)曾在十六世紀寫過「給西莉亞(To Celia)」一詩,其中最著名的兩句就是:「Drink to me
only with thine eyes , And I will pledge with
mine.(你以眼神向我敬酒,我也以目光回敬!)」是的,愛人對望,不醉也難,一定要如癡如醉,那樣的眼波交流才感人,才有好戲可看。愛情戲迷人之處不
就正在此嗎?

藝伎回憶錄:聲音叛逃

影像必需是寫實的,可是,聲音卻是可以虛擬,可以另行改造的。

這是好萊塢美學從《末代皇帝》、《末代武士》到《藝伎回憶錄》一直奉行不悖的理念,有其市場考量,卻未必禁得起美學檢驗。

寫實意味著忠誠,改造則代表了顛覆。寫實與改造的拔河,形成電影美學上最矛盾的性格。

《藝伎回憶錄》對於生活細節的考據相當講究,從小地方就可以看出導演對美術和拍攝細節的堅持。例如,藝伎生活起居的置屋中,桃井薰飾演的媽媽桑最愛一邊記
賬,一邊聽著廣播。廣播中不時播報著歐洲戰場的新聞,希特勒的戰功成為時代記憶最鮮明的烙印。問題在於收音機傳出來的廣播聲音,說的不是日語,而是英語。

按照電影邏輯來看,既然《藝伎回憶錄》全片都講英語,所以連廣播節目都講英語,就合情入理,聲音美學首尾一致,完整呼應了電影拍給歐美人看的創作始意。除
了藝伎彈奏的三味線之外,環境與背景聲音的全面英語化就是《藝伎回憶錄》極其統一,極其鮮明的聲音美學,他們聽著英語廣播,說著英語對白,表裡一致地呼應
著電影特意建構的英語世界。導演Robert
Marshall對於聲音細節的講究與要求明顯是比《末代皇帝》與《末代武士》那種中英夾雜,既不寫實,又不浪漫的層級高明許多。

硬要找碴挑毛病,《藝伎回憶錄》還是有其聲音盲點的。電影一開場,除了小百合用她最蒼老的聲音回述往事時,接下來就是小漁村中,千代的父親在風雨交加的夜
晚把兩個女兒都賣給了田中先生,那場戲,男人用日語來交談,導演沒打上英文字幕,台灣發行商也沒加註中文翻譯,反正,他們是在人肉交易,談什麼都不重要,
光從肢體動作和風雨交易的情節上,大家就可以明白那段對話的真正意涵了。

當然,正因為是日本角色講英語,不論是華人演員或日語演員,不夠字正腔圓,帶有一點東方腔調,抑揚頓挫的語調不夠真實自然,甚至章子怡和鞏俐每回唸起帶有th字眼的英語字都顯得舌頭打結,非常辛苦的聲音表情,都是可以理解與接受的。

可是,《藝伎回憶錄》真正的美學危機不是在聲音,而是在文字。

藝伎可以聽英語,說英語,可是藝伎們不能讀英語,招牌上不能寫英語,海報不能印英語,文字必需徹底的「大和」化,才有東洋韻味,才有日本風情。

為什麼?聲音可以欺騙我們的心靈,眼睛卻不能,眼睛明明白白告訴我們眼見為實,日本的環境中就應該用日文書寫,廟名換上了英文,或者酒樓寫上了英文,你不是破口大罵,就是搖頭三歎。

《藝伎回憶錄》中鞏俐上街看到以章子怡為主照的藝妓歌舞秀海報,憤而一把撕下,被撕掉的海報下方露出了更多其他的日文海報。我們同樣看不懂上面的日文寫著
什麼文句,代表什麼意義,可是我們相信那個日文環境,那是日本藝伎過著生活的真實環境,如果硬要按照聲音美學的處理標準換成英文,相信我,那不但不倫不
類,反而更是加油添醋的笑料大全了。

眼睛與耳朵同屬五官,在感官解析層級上卻有明顯差別,多數人眼睛居中又高傲,所以挑剔;耳朵旁列,所以容許含混草率(但是,我同樣相信有人的耳朵比眼睛更精明,更挑剔,更不能忍容聲音的矯揉造作)。

李安的《臥虎藏龍》曾經做過普通話的標準版配音,但是味道全走了樣,所以最後還是用了南腔北調的原音版;李安也另外試過英文版的配音,同樣也是不倫不類,所以最後還是有勞美國民眾看英語字幕,聽華人英雄英雌說漢語了。

不該講英語卻硬行講起英語的藝術創作,坦白說就是藝術退位,行銷第一,一切都是針對商業行銷的便捷與廣被而做出的終極決定。只為了電影的聲音層次可以省卻
了多數人省另外閱讀字幕的觀賞負擔與心智運算勞碌,卻與視覺質感形成了強烈的矛盾碰撞,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抉擇。

電車男:浮生名牌夢

看完村上正典執導的《電車男》,你一定會油生花花世界真美麗的甜美感覺,不一定真的能像電車男那樣大膽追求「某大姐」,但是至少,熱情享受物質世界的美好人生,應該是大家偷偷都會去嘗試的事。

電影有超強的感染力,跟著電影偶像一起行動一起呼吸一起熱愛,幾乎是年輕影迷都曾有過的衝動,「赫本頭」能夠風靡一時;「速可達」機車能夠風馳電掣,都是
拜電影的感染力。就像「星巴克咖啡」在《電子情書》的精心打造下,立刻成為雅痞身份特愛的休閒飲料;就像「諾基亞手機」在《駭客任務》和《天下無賊》的特
寫鏡頭誘惑下,剎那之間就成為時髦男女的身份標記了。

打著名牌賣名牌,應該是一般電影玩起置入性行銷不可缺少的手段,而且,名牌本身一定要有魅力 要罕見,才夠力,就像《尋找心方向》中狂推的「黑皮諾(Pino Noir)」葡萄酒一樣,才會讓人垂涎三尺,心嚮往之。

《電車男》裡玩的是兩款名牌遊戲,首先是中谷美紀飾演的「愛瑪仕小姐」送給電車男山田孝之的那套愛瑪仕茶杯組,我雖然對世界名牌的知識幾近白癡(例如看到
《幸福合作社》中,花花公子用凱莉包來誘惑女友時,就以為不過就是一個包包吧,完全不明白它的身價有多昂貴,可以讓多少女性癡狂;就像我也完全無法辨認
《捍衛戰士》中的湯姆.克魯斯戴的是雷朋墨鏡,只能傻傻地豔羨著美國空官的帥氣,電影內藏的趣味因而就錯失了許多),但是面對著電影中所有網友的熱情喳
呼,大概也猜得出愛瑪士是著名的時裝品牌,至於那套茶具組是不是有錢買不到?而是買了時裝才附贈的拌手禮,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

接下來則是英國皇室御用紅茶「貝諾亞(Benoist)」。對於只知道伯爵紅茶和錫蘭紅茶的我而言,
「貝諾亞」紅茶真的是遙遠的神話,但是看到網友專程從福崗到東京銀座去買貝諾亞紅茶,還會碰到原本只會泡網咖的毒男三人組,電影角色的瘋狂與瞎起鬨,早就
讓我的口水滴滿地,不用再打任何廣告,有機會能夠點選貝諾亞紅茶,我知道我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當然,電影也可以行銷一個城市,《金剛》與帝國大廈的浪漫連結,已經有七十多年歷史了;就像你只要看到「自由女神」像,立刻就會連想起《教父》和《海上鋼
琴師》那種義大利移民的夢幻歡呼;就像你只要看到《重慶森林》就會追逐蘭桂坊和尖沙咀一樣;就像我看完《午夜之後狂戀》和《情定日落橋》後,心中暗自立下
的誓願就是隔日一定要走訪義大利都靈的電影博物館,以及威尼斯的歎息橋。

電影最簡單的功能就是讓平凡的日子多添一點顏色,多一點夢想。雖然坐了那麼久的公車和捷運,從來不曾像電車男那樣有過救美豔遇,但是看完《電車男》,你就
是會被山田孝之的傻勁與福氣給感動,你就是會希望有一天,就像只是在部落格上訴說一個夢想時,就會有一群善心男女嘰嘰咕咕地來獻策加油,共同夢想,共同歎
息。

平凡的人生,需要夢想;不平凡的電影,就負責供養這個夢想。

電車男:牽手的奧秘

頭一回握到愛人的手,如果,你不曾反覆聞嗅;如果,你沒有捨不得洗手的激動,你或許愛得還不夠深,或許還不夠格當個愛人。

癡迷是愛情學程中最基礎,最粗淺的入門學分。不能癡迷,你的動情激素就不夠,雖然癡迷可能只是心理狀態,不一定要轉化成露骨表情或動作。

詩經關睢篇對男女情愛心理,有深刻的描寫,「…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朝思暮想;因為淺嘗即止,才覺意猶未盡,才會黏纏不捨。

拍得出癡迷韻味的電影就是最有煽情魅力的愛情片。

《電車男》是從癡情男為出發點的電影,創作者一開始就選好了弱勢男人這一邊,因為只有弱勢才能吸引同情,因為不是電車男上網哀告,不會吸引那麼多友情加盟與加油!

電車男的畏縮、口吃、怯懦、自閉看在觀眾眼中,誰不替他著急?誰不想替他獻策?誰不想從戲院位子上迫不及待地站起來呼喊:「告訴她,你愛她啊,笨蛋!」電影能讓觀眾自動選邊,自動靠攏,就是具備票房魅力的成功力作了。

可是,大家都站在男生這一邊,女生怎麼辦?中谷美紀飾演的「愛瑪仕小姐」固然清秀可人,但是年紀畢竟比電車男大,家庭經濟又比電車男優越許多,除了是電子
白癡,搞不清遙控,不懂得上網,更不懂得玩電腦,連《駭客任務》都沒看過,他們的共同話題何其少,他們的代溝何等深,她為什麼會願意接受電車男的邀約呢?

愛情如果可以這麼理性地來分析解釋,就不叫做愛情了。《電車男》一方面很狡獪地跳過了女性心理的探索,一方面卻悄悄發揮了女性主動的魅力。

俗話說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衫。」女人要是中意了男人,主動示愛,除非對方不來電,或者另有所繫,多數都是事半功倍,省力得很;男人如果
採取主動,往往就得毅力、勇氣、運氣和智慧兼而有之,才有可能畢其功於一役。這層關係不是數學與物理定律,它隨時都會變化,然而卻是發生率極高的普世經
驗。

《電車男》在幾個關鍵時刻就都發揮了女性主動的操縱力量。從送「愛瑪仕茶杯組合」開始,歷經電車男險些在街頭丟了人,卻被愛瑪士仕小姐牽住衣袖,附贈一
句:「我會緊緊的跟著你。」繼而在捷運車開車前,硬拉著電車男下車陪她走回家的動作;出外旅遊,還要主動寫賀卡,叮嚀毋忘秋葉原;到最後相逢秋葉原,還要
主動扶起跌坐在地上哭泣的電車男,還要主動地獻吻親上…夠了,真是夠了,他們之間的關鍵步數百分之九十都是女性主動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神話都是
女方主動打造的,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女性寵愛都集中在電車男身上了,他還要怎樣?他如果還是追不到,他真是可以去跳樓了。

還好啦,電車男也是夠癡情的,第一次握到愛瑪仕小姐的手,他真的久久不捨,一直感受著餘香和餘溫;當然,電車男第一次拉起愛瑪仕小姐的手跑步過馬路時,愛瑪仕也是難忘盛情的。

一廂情願的邏輯在真實世界是經常碰壁的,但是一廂情願的夢幻卻是愛情電影的主軸,《電車男》的劇情軸線雖然明顯一面倒,明顯偏愛電車男(當然,那和原著小
說的網路創作環境有關,不是故意的性別岐視),然而偶而回到愛瑪仕小姐身上時,卻也都做出了讓人窩心,符合期待的「良善」決定,勉強可以打成平手(例如,
電車男頭一回握到愛瑪仕小姐的手,他真的久久不捨,一直感受著餘香和餘溫;當然,電車男第一次拉起愛瑪仕小姐的手跑步過馬路時,愛瑪仕也是難忘盛情的)。

所以當最後鏡頭在秋葉原街上繞著他們三百六十度旋轉後,除了歎息和祝福之外,你沒有太多的選擇了。

愛倩電影最最迷人之處就在於經營細節,細節越曲折,鋪陳越周延,情感越細膩,《電車男》的穿針引線編劇學,值得參考借鏡。

情癲大聖:拼貼岳美豔

有的人認為拼貼不就是隨便剪剪貼貼嗎?沒有學問,也沒有道理。七分抄襲,三分偷懶。

其實,拼貼和剪貼或者抄襲是不太一樣的。

剪貼或抄襲都不必太認真,道具齊備,動動手腳,目的就到達了。

拼貼呢,套用我在評介《功夫》時寫過的那句話:「拼貼主義的真正精髓就是懂得別人的好,竊喜感動之後,更進一步佔為己用,卻能另闢蹊徑,走出自己的新道路。」它不只是複製、更不只是移植,而是重新攪和,在斧鑿刀痕之外,還能天馬行空拚出新風潮。

更重要的是,拼貼高手其實是理直氣壯的「真小人」,他不故做清高,不標榜原創,武功心法和招式歷歷分明,不怕你直搗黃龍,反而是怕你有眼無珠不識貨。再怎
麼說,就是比言之無物,卻要故做姿態的「偽君子」;就是比明明早已被經典洗腦,卻硬拗是獨創的「假道學」不知強上多少。

若說《功夫》是2004年的拼貼大王,劉鎮偉執導的《情癲大聖》就是2006年的拼貼王,觀賞《情癲大聖》就像是元宵節參加有電影燈謎大會一樣,充滿了刺
激,充滿了考驗,只要你眼界夠寬,你硬是比別人笑得更開心,當然也要小心不要笑得太猖狂,眾人皆默我獨笑的囂張,往往會被人回瞪白眼的。

劉鎮偉和王家衛合夥組織了「澤東公司」,王家衛專拍藝術精品,劉鎮偉卻愛搞怪,王家衛風姿綽約地在空間和時間的縫隙中捕捉癡情男女的浪漫情姿,劉鎮偉則愛
插科打諢,顛覆你的神經,他們的搭配很像哭假面與笑假面的組合,各有一片天,各自悠遊樂。所以,劉鎮偉開王家衛玩笑,硬要飾演孫悟空的陳柏霖學著《花樣年
華》裡的梁朝偉對著山
說心事,卻被蠍子螫得嘴叭浮腫時,你除了哈哈大笑,幾乎不應該有其他反應了(除非,你就是像《電車男》裡的那位連《駭客任務》都沒看過,也沒聽過的哈瑪仕
小姐一樣,連《花樣年華》或是《2046》都沒聽過,那就甭玩了。)

當然,拼貼有時候也是一種遊戲。把吳承恩四百年前的說唱小說「西遊記」惡整成集《星際大戰》、《駭客任務》、《外星人》、《異形》與《外星戰將》等科幻電
影之大成時,除了展示香港影人也有能力彷效好萊塢做出經典特效,以集錦式的拼盤大餐娛樂眾生,其實也是站在新世代的時空下,尋找改編小說的當代手痕的設
計,就像《情癲大聖》不再以孫悟空做主角,改從「以德服妖」的唐僧出發,就是電影改編史上經常看到的求新做法。不成,至少也可以新人耳目;成,就更可以鼓
動風潮了。例如,岳美豔闖蕩南天門時,擋關的四大「水墨」天王,不就是從《神隱少女》中的人頭像脫胎出來的神奇一筆嗎?

當然,「情癲」才是《情癲大聖》用力最多的地方。蔡卓妍飾演的岳美豔,其實就是《史瑞克》裡面的費歐娜公主,蒜頭鼻、麻子臉、佝僂身、大暴牙,集眾醜於一
身,死嘴硬,刀子口,卻有一顆多情豆腐心,造型雖是走了險鋒,性格卻是穩妥煽情得很,早早就以癡情和純情擊敗了《美國甜心》中的肥胖茱莉亞.蘿勃茲、「鐘
樓怪人」和個性太過樣版的「費歐娜公主」了,不但謝霆峰越看她越喜歡,觀眾早就愛上了這位醜丫頭,反而嫌她最後還原本色時,嗯,少了點純情之美了。

真的,岳美豔人越是醜,心越是美,硬要她幻化原形,就是劉鎮偉顛覆了十分之九的電影,卻在最後又回歸最保守的俊男美女路線,甚至於唐僧大鬧天宮的「情癲」
暴行,最後還會被佛祖訓斥是只懂有盡之愛,遠不如岳美豔不求回報的無限之愛,言之雖有理,卻訴諸威權崇拜,與全片的調性完全不符,違逆了全片的叛逆風骨,
還真是可惜了大半天的離經叛道。

最後,劉觀偉玩了一記拼貼高招,硬是在唐僧追白馬,矢志永不騎它的沙漠藍天上,寫上「世間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相愛,
却不能在一起」的網路情愛囈語,還好,只有詩文,沒有作者,釣足觀眾胃口,而沒有附庸風雅,硬說是泰戈爾的詩作。拼貼的可愛,就在於我知道你的好,但是絕
不強不知以為知,就因為絕不打腫臉充胖子,才能《東成西就》,才能《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