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快劫:老梗修辭學

看到老梗的劇情或處理手法,率真的觀眾難免就會想要噓喊,從事評論的人,就算心知肚明,卻不能張揚,畢竟老梗有老梗的價值,最後還是要看綜合成效,能夠感人,就算老梗,一樣揪心。

 

「記住哦,回家前要去買一大罐牛奶!」這原本是家庭主婦常常叮嚀上班老公的一句家常話,千叮嚀,萬叮嚀,就是有人會忘了買牛奶回家,家有「妻管嚴」的老公,肯定耳根不得清淨,「又忘了?我說的話你根本都沒在聽,根本不在乎…」這是必然隨之而來的嘮叨話語。

 

但是同樣一罐牛奶,用在生離死別前,就可以帶出不一樣的視野。

 

丹佐.華盛頓(Denzel Washington)在《亡命快劫(The Taking of Pelham 123)》中飾演的紐約地鐵調度員嘉柏,剛巧遇上了約翰.屈伏塔(John Travolta)飾演的歹徒瑞德,卻陰錯陽差成為歹徒最信賴的人,於是要求他代表警方遞送千萬美金的勒索贖金來交換一車人質。

 

嘉柏從來不是警探,只是捷運公司的員工,而且身材已經臃腫,於公於私都不必冒這趟險,可是歹徒耍賴,柿子非要挑軟得吃,他若不接受,人質小命難保,這個責任他可承受不了,於是小小公務員開始就要扮演救難英雄了。

 

這是好萊塢愛好的老梗之一:平民也可以變英雄!

 

但是《亡命快劫》的真正老梗卻在於嘉柏的太太一聽說他要親赴火線,眼前鞭常莫及,攔不住人,不哭不啼也不叫,毅然中斷手機對話,異常冷靜地交代老公說:「回家前要去一買大罐牛奶!」

 

是的,既然勸你不去你不聽,人又不在現場,拉不住你,不論再說什麼都是多說無益,何不就當你只是去出趟公差,然後直接要求:給我準時下班,還要記得買牛奶。

 

不談風險指數,不再婆婆媽媽,甚至連要小心的祝福話都不說,你要去做的是男人的事,要你回應我的是女人的要求,男女固然有別,女人的要求卻更顯得理直氣壯。老婆明明懸念擔憂,卻也只能轉換一個形式訂下生死盟約,因為只有你平安回家才能帶牛奶給我,有牛奶,就有男人,有牛奶,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所以她對嘉柏唯一的要求就是:「答應我,一定要帶牛奶回家!」

 

ph213.jpg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荊軻明知前途多桀,生機渺茫,所以一場易水告別弄得慷慨激昂,好不悲壯,卻落實了未戰先敗;《亡命快劫》卻把所有的親情懸念全都換成了麥芽糖或者蜘蛛網,就是緊緊黏住你,讓你不能拒絕,不能動怒,一切只能以平常心相待,「好啦!我會買大罐牛奶回來啦!」「你答應了,不能忘記哦!」老婆的意思是不准老公食言,一定要平安回來,但是隻身涉險,生死安危誰知道? 只是柔弱勝剛強,這等台詞就是遠比哭哭啼啼的泣別來得功力萬千。

 

把一句「買牛奶」換成「要小心哦!」一定會被影迷賣成老梗招式,沒有新意;可是「買牛奶」就比「要小心哦!」更傳神有勁嗎?其實,這兩句話都是沒有意義的空話,換了講法,其實也只是多拐了個彎,也無法替嘉柏買到多少人身保險,但是,換了名詞與形容詞,卻可以讓人的心眼和腦筋多轉了好幾個彎,陽光底下的新鮮事物原本不多,很多時候換個心情對待,就會有不一樣的效應出現,好萊塢的編劇們就是懂得在這些小聰明,小心機上動手腳。

 

因為,就算你真的成了救難英雄,你也得乖乖買牛奶回家,你可以做大家的英雄,卻只能做我的老公,就是得買牛奶回家,用家務事對應熱腸心,山河歲月的生命意義也就格外有趣了。

6月20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霍頓的鐵道人生》

《霍頓的鐵道人生》的運鏡手法非常安靜,沒有激情軒揚,但是淡淡幾筆,卻已濃縮了人生愛恨精華,我喜歡這款風格的人生素描。

悠閒是一種生活態度,優雅則是一種生命氣質。只要放鬆心情,悠閒不難追尋,優雅則是外力勉強不來的內在展現。寫作如此,拍電影亦然。

觀看挪威導演班特.漢默(Bent Hamer)執導的《霍頓的鐵道人生(O Horten)》,就被一種優雅的生命氣氛給緊緊包圍住,無緣之人,或許嫌它 節奏沈緩;有緣之人,卻可以感受到木訥人生中難以分享,卻極其細緻的心靈抖動。

挪威地處北歐,溫度原本就偏低,如果導演再選擇冬季做背景,雪白水雨,覺得挪威人往往被某種氛圍包覆住,我們有冗長黑暗的冬季,外頭非常寒冷,這也是我們選擇在冬季拍攝的原因,這種氣候帶給電影一種疏離感,就像霍頓的人生一樣。室內景則選棕色、橘色調性,呈現溫暖的住所。霍頓會發現,原先充滿秩序的孤獨及生命中的黑暗面漸漸消失,等待他的是美好的新生活。我不確定電影捕捉到多少挪威人的靈魂,但可以確定的是,挪威是個小國家,我們和彼此對話,相互依偎,營造出來的孤獨感或許就是挪威文化的一條線索。

《霍頓的鐵道人生》原聲帶

《藍色情挑》原聲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Bjørn Jenseg

最新電影:《霍頓的鐵道人生》:雅癖與慢食/

《慢食宣言》直陳:「我們已經被速度所奴役,狡詐的快速生活病毒,扭曲了我們的習慣、滲透我們的家庭,強迫我們吃速食」,「我們的抵抗必須從餐桌開始……唯有慢食是真正改革的答案。」

多數人的人生都有一定的軌道,每天規律上路,戲劇就從中斷的那一刻開始的…

火車在鐵道上晃動,輕微的顛簸,容易讓人就晃神入睡了。挪威導演班特.漢默(Bent Hamer)執導的《霍頓的鐵道人生(O Horten)》是一部緩慢的電影,卻不會讓你入睡,而會從導演對世俗凡人的深情關照中,想起「慢食主義」,想起《陶庵閒話》作者張岱曾經寫過的一句名言:「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

本段音樂:

《霍頓的鐵道人生》原聲帶

《藍色情挑》原聲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台北電影節系列之3:《柏林有過什麼故事》

24dc

《典藏柏林》

柏林是德國的首都,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野心家都曾在這塊土地上耀武揚威,但是這個城市也曾經出現過非多常的精彩電影。

台灣的歷史飄零,台北的首都意味,其實也有對照參考的意義。

感謝德國電影資料館曾經出版過非常精彩的歷代電影音樂精華,我曾經在柏林旅次時特別蒐購了這套cd,今天拿出來與大家一起分享,一起回味德國曾經有過的歷史風華,同時也要送電影票哦!

本段音樂:

《欲望之翼》原聲帶

《藍天使》原聲帶

《大都會》原聲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小時

第2部份

台北電影節系列之3:《柏林有過什麼故事》

c0e4ac1988e3487 《典藏柏林》單元認識的是舊德國,《摩登德國》單元是影迷親身接觸現今德國電影的大好機會。

隨著70年代德國新電影遠去,今日的德國電影已經進入一種新新浪潮、百花齊放的嶄新階段,德國當代名導湯姆.提克威當年以《蘿拉快跑》與沃夫崗.貝克的《再見列寧》,改寫了德國當代電影的風貌,也讓今年的台北電影節有了不一樣的焦點。同時也要送電影票哦!

本段音樂:

《再見列寧》原聲帶

《蘿拉快跑》原聲帶

亡命快劫:口水多過茶

 

東尼.史考特(Tony Scott)執導的《亡命快劫(The Taking of Pelham 123)》理論上應該是一部警匪動作片,最後卻成了「口水多過茶」的話劇。從動作片到話劇的落差,應該就是導致東尼.史考特光彩盡失的主要原因了。 

 

話劇從來不應該是一句眨抑的名詞,用話劇來類別動作片,只是強調類型電影的期待與失落,其實,東尼也曾經是「話劇」高手,例如《赤色風暴(Crimson Tide)》就曾經在一座核子潛水艇的駕駛艙內創造過驚心動魄的戲劇高潮,不一定要每一部作品都像他過去在《全民公敵(Enemy of the State)和《火線救援(Man on Fire)》展現的場面調度力量,只是《亡命快劫》的戲劇對話偏重憤世嫉俗的偏執狂,別無生命處境所需要的理性與感性,口水多過茶的結果不但弱化了角色魅力,也消弱了戲劇力量。

 

約翰.屈伏塔(John Travolta)飾演的瑞德是剛坐了九年苦牢的經濟罪犯,他結合了獄中同伙打劫了一輛紐約地鐵車廂,綁架了十八位人質,藉機勒索一千萬美金,陰錯陽差與紐約地鐵調度員嘉柏(由丹佐.華盛頓/Denzel Washington飾演)對上話,一方面談判,一方面交心,紐約警方的談判高手一度試圖接手卻導致司機殞命後,嘉柏就成為唯一可被歹徒接受的對話人選,一位術業有專攻的美國平民一旦遇上機會,就可以變身成為救難英雄,其實也符合了好萊塢一廂情願的英雄傳統,問題只在於他的轉變合不合理,服不服人?

 

tp02.jpg

好人不夠強勢,壞人不夠陰狠,其實就是《亡命快劫》最大的致命傷,瑞德志不在那一千萬美元,而是靠著地鐵危機帶動的股市狂跌效應中,另外於黃金市場賺取暴利,但也正因為他少了惡魔特質,只是一位會鑽社會漏洞的金融掮客,所以就沒有太複雜的布局,也沒有太多的行動腹案,單純又直接的行動需索,少了轉折,也少了疑雲,自然就大大眨低了電影的緊張度。

 

其次,惡魔的特質就是讓人莫測高深,同時還要不寒而慄,約翰.屈伏塔的造型是很有說服力,但是談話內容卻証明他言多必失,城府不深,他所講的每一段故事都暴露了過去的身份,雖說不如此,劇情難以發展下去,但是遇到一位不懂得管制自己舌頭的歹徒,你就不會期待他有多大的心眼來創造危機,最後千算萬算逃不出一位調度員的手掌心,不但沒有大快人心的喜悅,反而只有不過爾爾的失落感。

 

關鍵在於劇本的空洞與人物的平板。

 

凡是人質危機電影,就考驗著編劇能否通達人性,寫出不凡人性,《亡命快劫》上只有五位乘客有戲,一位想要尿遁,卻尿不出來的大人(卻也沒有懲罰,歹徒真是寬宏大量),一位不時靠著無線網路與女友做視訊連結的青年(除了提供畫面供警方辨識之外,只會悄悄示愛,先是沒有歹徒看視訊,又不能察覺青年異樣,甚至視訊穿幫時也不見處理),都突顯了歹徒的「不專業」;至於那位護子心切的母親向同樣戴有特種部隊戒指的男人求援時,卻也只是換來捨身挺護的一點姿態,沒有反撲,亦沒有淚水,所有的戲劇元素盡付闕如,完全填補不了主角不在時的空檔,証明了編劇完全不懂得怎麼運用這批人質,一切只像是道具。

 

tp212.jpg

至於坎城影帝約翰.特托羅(John Turturro)雖然戲份不少,靈光卻不多,做為談判高手,他有著頭銜的傲僈,卻顯示不出專業的高度(那要留給丹佐來發揮),亦不能從瑞德的談話中找出關鍵的蛛絲馬跡,完全發揮不了支援丹佐的功能。唯一有戲的則是James Gandolfini飾演的紐約市長,從被迫親民做捷運開始,到面對白目記者在危機時刻還問他外遇緋聞的怒目相視,到被瑞德消遣說只領一元薪水的假惺惺,都算是性格凹凸有致的角色,至少他還懂得問為什麼不派直昇機送錢,要大費周章派警車奔馳,至少他也懂得從華爾街來剖析角色內心(竊國者侯的另類嘲諷?),甚至還會正義凜然地向嘉柏致謝,這些細節其實突顯了一位圓熟政客唾面自乾的厚黑本事,即使略嫌誇張,卻也還是有血有肉的人物了。

 

當然,《亡命快劫》的戲劇空間都鎖在紐約地鐵的軌道內,沒有警車護送,東尼.史考特最愛玩耍的鏡頭移動就無從施展身手(別忘了,紐約市長趕到地鐵車站時,攝影師就玩了一手三百六十度繞拍的移動攝影,要讓觀眾在暈眩中感受情勢的緊張?),也因此才會在沿路都已交管的情況下,不但有警察摩托車飛天,或者是運鈔車被撞落交叉路的驚險場景,但是全片的動作高潮也僅如此了,話劇不精神,動作不精彩,《亡命快劫》不會在我們的觀影記憶存取中佔有太多空間。

大師身影:莫利柯奈台灣演出

多數的音樂會強調音樂效果,很少做畫面連結,但是大師莫利柯奈(Ennio Morricone)的訪台演出,並沒有穿插任何的電影畫面,大師就是遵循傳統的古典音樂會模式,穿著大禮服指揮著匈牙利傑爾愛樂管弦樂團(Philharmonic Orchestra Of Gyor)演出曲目,我的腦海中卻不時浮現出與曲目相關的電影片段,聽著音樂,想著電影,有著說不完的參悟與理解。

音樂會開場的第一首曲目《鐵面無私(The Untouchables)》就是一場美麗的回憶,導演布萊恩.狄帕瑪(Brian De Palma)在片中特別安排了一場車站階梯的警匪對峙槍戰戲,那是特別向蘇聯大導演愛森斯坦(Sergei M. Eisenstein)經典名片《波坦金戰艦(Bronenosets Potyomkin)》致敬的片段。

《鐵面無私》的劇情描寫芝加哥的黑道在禁酒年代,靠著私酒買賣大發利市,好萊塢影星凱文.寇斯納(Kevin Costner)帶頭的緝私警探們於是到火車站去埋伏攔截,車站的大鐘指針一分一秒滑動,眼見火車出發時刻就快到了,黑道才即時現身,五十階不到的階梯就在慢動作的交叉運鏡下發生了一場激烈槍戰,不但有路過的海軍水手中彈,也有一位無辜母親正推著嬰兒車緩慢下著樓梯(這些都是《波坦金戰艦》中讓人難忘的經典場景的再度重現),槍林彈雨中,如何保全無辜者的性命,如何制伏強敵,在在叩緊人心,大師的樂聲中另外安排了一個類似時鐘滴答的聲響,有了這點模彷,戲劇座標就非常精準地連結到那場槍戰高潮戲,也創造了從音樂推想到電影的另類連結。

大師的曲目安排其實亦有深意,他靠《荒野大鏢客》揚名,但是卻不視《荒野大鏢客(A Fistful of Dollars )》的音樂有多特殊,提及他的西部電影,他反而偏愛《黃昏三鏢客(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以及《狂沙十萬里(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或許是因為他在《黃昏三鏢客》中曾經試圖用樂器來替「三鏢客」做性格定位,例如:銀笛來詮釋「好人」,用西洋壎來詮釋「醜人」,再用人聲合唱來表現「壞人」,而《狂沙十萬里》的男主角沒有名字,只有「口琴」的別號,隨身就一直吹奏著哀悲的口琴樂聲,音樂因而有了顏色與性格,但是當我聽見單簧管吹奏出《黃昏三鏢客》最怪異也最粗獷的樂音時,突然就有了好像完成了「聲音出處」的拼圖解謎工程,喜悅莫名,那種怪異天籟,一切來自人間,只是嗆俗如我,從不知情,只有現場演出,才得窺真相,我的第一滴眼淚,就在此時溜出了眼眶。

新象為了這次的大師音樂會,確實動員了不少人力來配合,邀集了台灣合唱音樂中心和教師合唱團等二百多位合唱團員一起以人聲吟唱來助陣,再加上女高音Susanna Rigacci誇張的手勢和高亢的歌聲,確實在詮釋《狂沙十萬里》的主題樂章時,呈見了恢宏的時代氣勢,《狂沙十萬里》是美國西部還在無政府狀態下的草莽時期,武力強大的槍客就可以為所欲為,但是政府正在興建鐵路,鐵路一暢通後,公權力就會伸展,歹徒不再囂張,恩怨情仇終究都要過去,不論是血債血還,或者沈冤終告得雪,被掠奪與侵佔權益終告恢復,電影的終場是女主角克勞蒂亞.卡汀娜(Claudia Cardinale)走出她的房舍,鐵路已經蓋好了,火車也鳴著汽笛駛來了,舊時代過去了,新時代正在悄悄地翻著書頁,天地無言,歷史無聲,人生的浩歎,真的只有磅礡的人聲歌詠才能體現這樣的氣勢。

ennio01 看著大師的背影,在人聲大合唱的牽引下,我的眼前真的再度出現了C.C.的曼妙倩影,沒看過《狂沙十萬里》,光聽音樂或許還是會感動,但是只要看過《狂沙十萬里》,想起這一幕,你就會歎息,那要多雄壯的襟懷,才寫得這種天地與歷史交會的史詩氣魄啊。這一幕,我的眼眶再度濕紅了。

至於接下來的《教會》,同樣地,只有熟悉電影的人才能懂得音樂與影像的互動曼妙:Gabriel’s Oboe其實是電影中出現的第二段音樂,第一段音樂其實是傑瑞米.艾倫斯(Jeremy Irons)飾演的黑衣神父決心攀越瀑布,深入原住民部落時,踩著石縫,頂著水珠,沿著岩壁逐石而上的The falls樂章;第三段加入人聲大合唱時則是外人入侵,原住民群起抗敵的場面,即使是以卵擊石,也不願降志辱身的主權尊嚴捍衛聖戰,至於Gabriel’s Oboe的旋律所隱寓的天籟內函交錯其間,則是天上的父王也無法扭轉世間帝王的貪婪與殘暴,只有這麼大陣仗與編制的合唱與演奏團體才能創造出跡近電影中的史詩震撼,大師堅持高規格的演出形式,其實正是服務與滿足影迷的藝術良心啊!

壓軸的安可曲《新天堂樂園》是我預料中的安排,因為只要聽見旋律,你一定會想起電影最後的吻戲精華,光是此情此景,就夠讓人捶胸又垂淚,但是就在樂音浮動的時候,我眼前卻出現了片中的小托托與老佛雷多這兩位主角,他們的年紀相差快半世紀,但是對於電影的狂熱與喜愛,卻是直接含藏在義大利人那種喳呼成性,卻又不掩熱情的率真之中,只有愛過電影,才能掌握這款真情…然後,眼前的人影再回到台北小巨蛋的大師背景,八十二歲的老先生僕僕風塵來到台北,堅持站立指揮兩個小時,把他的一生獻給台北影迷,而且安可一曲接一曲,連演四曲之後,他對電影的愛,對台北的愛,已經沒有任何文字可以形容了…

側過身來,我看到金馬獎作曲家李欣芸的眼眶和鼻頭全都濕紅了,我的眼睛也模糊了,無可名狀的美麗與感動,讓我沈澱了足足十五天,才寫完這篇文章,其他的,就交給有緣的朋友一起回味了。

6月13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星際爭霸戰》

《星際爭霸戰》是新片,其實又不是百分之百全新的電影

一方面,它的前身是一部電視影集

一方面,它也曾經有過多部的前傳電影

只是當初的名字叫做《星艦迷航記》

一個熟悉度很高的作品,有創造影迷追隨的效應,

但也需要新鮮的議題來吸引人

19597

光速飛行很快,開車都要安全帶,為什麼星艦的人卻可以安坐無慮

其次,人體傳送是《星艦迷航記》很迷人的科技噱頭,細說從頭也很有趣。

最後,毀滅一個星球的方式,不是火力毀滅,而是鑽進核心,讓你成為黑洞。

《星艦迷航記》原聲帶

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最新DVD:《瑞秋要出嫁》

RAC 

《瑞秋要出嫁》沒有上映,卻直接發行了DVD,為什麼?

女主角安海瑟薇曾經獲得奧斯卡女主提名,

導演又是《沈默的羔羊》導演強納桑.德米,

為什麼?

本片最大的美學成就在於移動的攝影機,

上肩移動的攝影機,創造了一種隨機取樣動態人生,

看似不經排練,卻因有了精準的場面調度,而產生了了極其真實的力道

本段音樂:

《心塵往事》原聲帶

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台北電影節系列之2:《陽陽》

今年的開幕作品就是曾經拍過《一年之初》的新秀導演鄭有傑的作品《陽陽》,這部電影一定要和《瑞秋要出嫁》對照來看,就更能明白其間的相似與相異。

Y03

幾個特殊的主題包括了:

A.姐妹情仇:

01.媽媽大喜日,女兒大哭時

02.妳媽媽搶走了我爸爸;妳搶走了我的男朋友

B.青春心情:

01.田徑選手的青春競賽

02.棒球打擊場上的體力洩憤

c.明星經紀:

01.爭取工作機會,訓練及照顧

02.我相信你,包括應酬,包括夜會,包括跟隨陪伴

本段音樂:
《一年之初》原聲帶

第二小時  第2部份

要送台北電影節的試映票卷十張給五位聽友

請注意電話叩應的問題與內容,答案一點都不難。

順便也要介紹台灣交響樂團在台中中興堂演出的電影音樂之夜。

雋永的電影歌曲會是永恆的懷念與記憶。

本段音樂:
《笑傲江湖》

《搭錯車》

《滾滾紅塵》演奏版

霍頓的鐵道人生:心動

創作者未必要答覆所有的創作細節,會在作品中添加了一些元素,當然有其創意,但是留給大家做開放解讀,遠比提供標準答案做單一解釋有意思得多。

觀看挪威導演班特.漢默(Bent Hamer)執導的《霍頓的鐵道人生(O Horten)》時,我想起了已故波蘭大導演奇士勞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的《藍色情挑(Trois couleurs: Bleu )》,因為兩部電影中的主角同樣都有一位老媽媽,同樣寄居在老人院中,同樣都是主角在遭遇人生大變故之後,急著想要去探視的親人,差別在於一位不能行走了,一位完全失去了記憶,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記得了。

《藍色情挑》是以「自由」為命,探討著生命的凋零與重生,女主角茱麗葉.畢諾西(Juliette Binoche)最親愛的丈夫和女兒都因車禍往生後,她也了無生趣,一度想要輕生,最終還是勉為其難獨自行走在寂寞的人生道上,於是她到了老人院去探望母親。

blue 養老院裡的老人有養老之名,多數都是等死,生命的歡娛,早因行動不便而逸散飄失了,但是茱麗葉卻意外看見了媽媽的眼神一直釘著電視看。那是一個高空彈跳的冒險節目,腳上繫緊了安全繩索,就大膽地從高橋往深谷跳下,挑戰未知的豪情,充滿了生之喜與狂。

老邁的母親,啥都不能做了,卻愛看高空彈跳的節目,為什麼?奇士勞斯基沒有解釋,也沒有讓茱麗葉發問,只是單純的「現象呈現」,解讀則開放給觀眾,你可以說那只是單純的打發無聊的運動節目,你同樣可以解讀成那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餘夢未了。

《霍頓的鐵道人生》的男主角霍頓在六十七歲退休時,先去探視安養院的母親,白髮蒼蒼的老媽媽早已癡呆了,無牽無掛,卻也無情無欲了,兒子出現在眼前,她不會有任何欣喜(只不過是眼前多了一位陌生人),兒子與她對話,她也沒有任何反應,或許是言語遲鈍了,或許是反應麻痺了,沈默阻絕在母子之間,親情天性也無法鬆動這面牆。

ho411 霍頓本來就不善言詞,看著母親依舊身體健康,也使不上其他力氣,只好在母親房內摸東摸西,四處看看。兒子都六十七歲了,母親少說也將九十了,年老,就行動不便,但是桌腳有張照片,是母親年輕時著雪衣戴雪帽倚著雪板的青春留影,牆邊也斜放著一組雪板,從照片到裝備,顯然,母親年輕時必定極愛滑雪,即使住進了老人院,依舊捨不得割愛,即使記憶已經斑駁,她自己都未必記得照片中的那位女郎往事,也未記能再從雪板上憶想起什麼青春往事了,但是模糊與懞懂中,隱約有股青青的身影在那兒飄盪著,班特.漢默運用了殘酷的青春對比手法,留給觀眾自行捕捉母親青春身影的空間,就是看似輕描淡寫,卻已尾勁十足。

《霍頓的鐵道人生》的運鏡手法非常安靜,沒有激情軒揚,但是淡淡幾筆,卻已濃縮了人生愛恨精華,我喜歡這款風格的人生素描。

東京得獎:恭喜侯孝賢

2005年十月三十日晚上,東京影展頒獎典禮上,黑澤明導演的長女黑澤和子把「黑澤明獎」頒給了侯孝賢導演。

從美聯社傳回來的照片顯示,侯導穿上了大禮服受獎,那是1989年他以悲情城市在威尼斯影展得到大獎,1993 年以戲夢人生獲得坎城影展評審獎時,我第四次看到他穿上了大禮服(另外的一次,與獎無關,以後再說了)。

三十日白天看電視新聞,第十八屆東京影展影展主席角川歷彥、評審委員長品田雄吉在記者會上宣佈黑澤明獎得主時,侯導還是一身便服,衣襟都沒塞進褲子裡就上台面對各國記者了,那是他平常最舒服自在的模樣; 記者會上可以輕鬆自在,正式場合上,侯導的盛裝顯示了他在國際場合上自有分寸。

日本影壇109年來( 歷史最悠久的松竹是在1896年開始拍片),出過無數的知名導演,從小津安二郎、溝口健二到伊丹十三、北野武和宮崎駿,沒有人比黑澤明更出名,更有國際影響力,1998 年他辭世時,「電影天皇」駕崩,成為日本影壇最貼切的形容詞。

黑澤明生前一直很支持東京影展,1985 年第一屆東京影展就以他的《亂》做為開幕片,從第二屆開始,主辦單位還特別特別舉辦「會見黑澤明」的記者會,讓各國媒體和影人都有機會和大師面對面,聽他講述創作心法,當你聽到一位八十多歲的巨人還以強健的聲音告訴你說: 「只要能夠,我還要繼續拍下去。」你真的很難不動容。

不管東京影展二十年來( 早期是二年一次)辦得成不成功,東京影展能以黑澤明命名,頒獎給傑出影人,就意謂著他們對電影藝術的重視,侯孝賢能以台灣導演的身分獲獎更是不容易,畢竟台灣電影奄奄一息,只靠少數大師在苦撐,但是侯孝賢的《咖啡時光》深獲小津安二郎的精髓,既拍出了東京風情,又呼應了當代父女的困境,觀察之敏銳,視野之廣闊,卻是日本人由衷嘆佩的。

更重要是,很多人年過半百之後,腦袋即成已漿糊,卻還自以為是,創作腳步不住蹣跚,但是侯孝賢在2005年的《最好的時光》中以「戀愛夢」記錄往事,以「自由夢」開創新形式,以「青春夢」探索未來的創作能量,卻是讓多數人震驚莫名的,侯孝賢在東京記者會上說他「每拍一部電影就都自認為是一個新階段的開始」,其實不是謙虛,從他的電影中我真的看到他源源不斷的創作力。

但是台灣的媒體真的重視侯孝賢的成就嗎?你只要去比較四大報紙的版面處理,只要你看到中天新聞台敢打上「獨家」字樣,你就知道台灣人是真的太不珍惜自家的國寶了。十月三十日的國際外電上,台灣是以禽流感的雞鴨飛禽畫面躍上外電的,但是侯孝賢今年十月就已經在釡山和東京影展上讓台灣的名字一再成為國際報導的重點。

雖然,我時常覺得新聞局長姚文智的行政作風太粗糙,但是侯孝賢一得獎,姚文智就立刻拍發了賀電,至少還算是在做事,也做了該做的事。

2004 年,國家文藝獎增設電影獎時,眾望所歸的得主就是侯孝賢,但是國藝會卻在評選階段時要求藝術家先填寫同意書,表明同意參選的意見。當年我是評審之一,奉大家決議出面與侯導溝通,侯導想都沒想,立刻就回絕了,那種淡泊名利的心胸,讓我深受感動,後來,杜篤之出線,侯孝賢還立刻同意出任頒獎人,會場上,他還得意地拍拍我的肩說: 「這樣的結果,多好! 」

2005年,國藝會更改了規定,侯孝賢理所當然成了國家文藝獎得主。他不主動求獎,獎卻一一上門,今年從天而降的加菜金至少就有四百萬了,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來看,實在是只能以: 「哇! 」來形容了。

我很喜歡在讀完台灣的媒體報導上比較中外記者的選材重點,侯孝賢在東京影展的宣佈記者會上,曾經說他年輕時對《用心棒》和《七武士》印像最深,老朋友陳世昌還算是最敬業的記者,忠實記下了侯導追思黑澤明生前和他相會時提到的拍片秘辛: 「黑澤明曾用砍豬肉的聲音來表現武士刀殺人的聲音,還為了要出現萬馬奔騰的飛沙模樣,特別把馬路重新鋪過。」

但是外電卻另外有一則故事,黑澤明在《用心棒》中曾有飛刀射下落葉的畫面,侯導一定是口沫橫飛地對著外國記者說: 「那個鏡頭其實是先用刀子把葉子釘在地面上,再抽拔出來的。」電影是魔法,只要底片翻轉回來,葉上拔刀的畫面就會成為飛刀射落葉,侯孝賢講的這則大導演的小故事,對年輕的電影愛好者應該也有相當的啟發吧!

至於三十日負責頒獎的黑澤和子是黑澤明的長女,高中沒念好,被強迫退學,轉去念服裝設計專門學校,1990 年就開始跟著老爸黑澤明在夢片中擔任服裝設計,後來的《八月狂想曲》、《至聖鮮師》、《黑之雨》、《盲劍俠》到《黃昏清兵衛》的戲服都出自她的手筆,家族的電影薪傳沒有間斷,也是有趣的電影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