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星際爭霸戰》

《星際爭霸戰》是新片,其實又不是百分之百全新的電影

一方面,它的前身是一部電視影集

一方面,它也曾經有過多部的前傳電影

只是當初的名字叫做《星艦迷航記》

一個熟悉度很高的作品,有創造影迷追隨的效應,

但也需要新鮮的議題來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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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速飛行很快,開車都要安全帶,為什麼星艦的人卻可以安坐無慮

其次,人體傳送是《星艦迷航記》很迷人的科技噱頭,細說從頭也很有趣。

最後,毀滅一個星球的方式,不是火力毀滅,而是鑽進核心,讓你成為黑洞。

《星艦迷航記》原聲帶

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最新DVD:《瑞秋要出嫁》

RAC 

《瑞秋要出嫁》沒有上映,卻直接發行了DVD,為什麼?

女主角安海瑟薇曾經獲得奧斯卡女主提名,

導演又是《沈默的羔羊》導演強納桑.德米,

為什麼?

本片最大的美學成就在於移動的攝影機,

上肩移動的攝影機,創造了一種隨機取樣動態人生,

看似不經排練,卻因有了精準的場面調度,而產生了了極其真實的力道

本段音樂:

《心塵往事》原聲帶

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台北電影節系列之2:《陽陽》

今年的開幕作品就是曾經拍過《一年之初》的新秀導演鄭有傑的作品《陽陽》,這部電影一定要和《瑞秋要出嫁》對照來看,就更能明白其間的相似與相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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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特殊的主題包括了:

A.姐妹情仇:

01.媽媽大喜日,女兒大哭時

02.妳媽媽搶走了我爸爸;妳搶走了我的男朋友

B.青春心情:

01.田徑選手的青春競賽

02.棒球打擊場上的體力洩憤

c.明星經紀:

01.爭取工作機會,訓練及照顧

02.我相信你,包括應酬,包括夜會,包括跟隨陪伴

本段音樂:
《一年之初》原聲帶

第二小時  第2部份

要送台北電影節的試映票卷十張給五位聽友

請注意電話叩應的問題與內容,答案一點都不難。

順便也要介紹台灣交響樂團在台中中興堂演出的電影音樂之夜。

雋永的電影歌曲會是永恆的懷念與記憶。

本段音樂:
《笑傲江湖》

《搭錯車》

《滾滾紅塵》演奏版

霍頓的鐵道人生:心動

創作者未必要答覆所有的創作細節,會在作品中添加了一些元素,當然有其創意,但是留給大家做開放解讀,遠比提供標準答案做單一解釋有意思得多。

觀看挪威導演班特.漢默(Bent Hamer)執導的《霍頓的鐵道人生(O Horten)》時,我想起了已故波蘭大導演奇士勞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的《藍色情挑(Trois couleurs: Bleu )》,因為兩部電影中的主角同樣都有一位老媽媽,同樣寄居在老人院中,同樣都是主角在遭遇人生大變故之後,急著想要去探視的親人,差別在於一位不能行走了,一位完全失去了記憶,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記得了。

《藍色情挑》是以「自由」為命,探討著生命的凋零與重生,女主角茱麗葉.畢諾西(Juliette Binoche)最親愛的丈夫和女兒都因車禍往生後,她也了無生趣,一度想要輕生,最終還是勉為其難獨自行走在寂寞的人生道上,於是她到了老人院去探望母親。

blue 養老院裡的老人有養老之名,多數都是等死,生命的歡娛,早因行動不便而逸散飄失了,但是茱麗葉卻意外看見了媽媽的眼神一直釘著電視看。那是一個高空彈跳的冒險節目,腳上繫緊了安全繩索,就大膽地從高橋往深谷跳下,挑戰未知的豪情,充滿了生之喜與狂。

老邁的母親,啥都不能做了,卻愛看高空彈跳的節目,為什麼?奇士勞斯基沒有解釋,也沒有讓茱麗葉發問,只是單純的「現象呈現」,解讀則開放給觀眾,你可以說那只是單純的打發無聊的運動節目,你同樣可以解讀成那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餘夢未了。

《霍頓的鐵道人生》的男主角霍頓在六十七歲退休時,先去探視安養院的母親,白髮蒼蒼的老媽媽早已癡呆了,無牽無掛,卻也無情無欲了,兒子出現在眼前,她不會有任何欣喜(只不過是眼前多了一位陌生人),兒子與她對話,她也沒有任何反應,或許是言語遲鈍了,或許是反應麻痺了,沈默阻絕在母子之間,親情天性也無法鬆動這面牆。

ho411 霍頓本來就不善言詞,看著母親依舊身體健康,也使不上其他力氣,只好在母親房內摸東摸西,四處看看。兒子都六十七歲了,母親少說也將九十了,年老,就行動不便,但是桌腳有張照片,是母親年輕時著雪衣戴雪帽倚著雪板的青春留影,牆邊也斜放著一組雪板,從照片到裝備,顯然,母親年輕時必定極愛滑雪,即使住進了老人院,依舊捨不得割愛,即使記憶已經斑駁,她自己都未必記得照片中的那位女郎往事,也未記能再從雪板上憶想起什麼青春往事了,但是模糊與懞懂中,隱約有股青青的身影在那兒飄盪著,班特.漢默運用了殘酷的青春對比手法,留給觀眾自行捕捉母親青春身影的空間,就是看似輕描淡寫,卻已尾勁十足。

《霍頓的鐵道人生》的運鏡手法非常安靜,沒有激情軒揚,但是淡淡幾筆,卻已濃縮了人生愛恨精華,我喜歡這款風格的人生素描。

東京得獎:恭喜侯孝賢

2005年十月三十日晚上,東京影展頒獎典禮上,黑澤明導演的長女黑澤和子把「黑澤明獎」頒給了侯孝賢導演。

從美聯社傳回來的照片顯示,侯導穿上了大禮服受獎,那是1989年他以悲情城市在威尼斯影展得到大獎,1993 年以戲夢人生獲得坎城影展評審獎時,我第四次看到他穿上了大禮服(另外的一次,與獎無關,以後再說了)。

三十日白天看電視新聞,第十八屆東京影展影展主席角川歷彥、評審委員長品田雄吉在記者會上宣佈黑澤明獎得主時,侯導還是一身便服,衣襟都沒塞進褲子裡就上台面對各國記者了,那是他平常最舒服自在的模樣; 記者會上可以輕鬆自在,正式場合上,侯導的盛裝顯示了他在國際場合上自有分寸。

日本影壇109年來( 歷史最悠久的松竹是在1896年開始拍片),出過無數的知名導演,從小津安二郎、溝口健二到伊丹十三、北野武和宮崎駿,沒有人比黑澤明更出名,更有國際影響力,1998 年他辭世時,「電影天皇」駕崩,成為日本影壇最貼切的形容詞。

黑澤明生前一直很支持東京影展,1985 年第一屆東京影展就以他的《亂》做為開幕片,從第二屆開始,主辦單位還特別特別舉辦「會見黑澤明」的記者會,讓各國媒體和影人都有機會和大師面對面,聽他講述創作心法,當你聽到一位八十多歲的巨人還以強健的聲音告訴你說: 「只要能夠,我還要繼續拍下去。」你真的很難不動容。

不管東京影展二十年來( 早期是二年一次)辦得成不成功,東京影展能以黑澤明命名,頒獎給傑出影人,就意謂著他們對電影藝術的重視,侯孝賢能以台灣導演的身分獲獎更是不容易,畢竟台灣電影奄奄一息,只靠少數大師在苦撐,但是侯孝賢的《咖啡時光》深獲小津安二郎的精髓,既拍出了東京風情,又呼應了當代父女的困境,觀察之敏銳,視野之廣闊,卻是日本人由衷嘆佩的。

更重要是,很多人年過半百之後,腦袋即成已漿糊,卻還自以為是,創作腳步不住蹣跚,但是侯孝賢在2005年的《最好的時光》中以「戀愛夢」記錄往事,以「自由夢」開創新形式,以「青春夢」探索未來的創作能量,卻是讓多數人震驚莫名的,侯孝賢在東京記者會上說他「每拍一部電影就都自認為是一個新階段的開始」,其實不是謙虛,從他的電影中我真的看到他源源不斷的創作力。

但是台灣的媒體真的重視侯孝賢的成就嗎?你只要去比較四大報紙的版面處理,只要你看到中天新聞台敢打上「獨家」字樣,你就知道台灣人是真的太不珍惜自家的國寶了。十月三十日的國際外電上,台灣是以禽流感的雞鴨飛禽畫面躍上外電的,但是侯孝賢今年十月就已經在釡山和東京影展上讓台灣的名字一再成為國際報導的重點。

雖然,我時常覺得新聞局長姚文智的行政作風太粗糙,但是侯孝賢一得獎,姚文智就立刻拍發了賀電,至少還算是在做事,也做了該做的事。

2004 年,國家文藝獎增設電影獎時,眾望所歸的得主就是侯孝賢,但是國藝會卻在評選階段時要求藝術家先填寫同意書,表明同意參選的意見。當年我是評審之一,奉大家決議出面與侯導溝通,侯導想都沒想,立刻就回絕了,那種淡泊名利的心胸,讓我深受感動,後來,杜篤之出線,侯孝賢還立刻同意出任頒獎人,會場上,他還得意地拍拍我的肩說: 「這樣的結果,多好! 」

2005年,國藝會更改了規定,侯孝賢理所當然成了國家文藝獎得主。他不主動求獎,獎卻一一上門,今年從天而降的加菜金至少就有四百萬了,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來看,實在是只能以: 「哇! 」來形容了。

我很喜歡在讀完台灣的媒體報導上比較中外記者的選材重點,侯孝賢在東京影展的宣佈記者會上,曾經說他年輕時對《用心棒》和《七武士》印像最深,老朋友陳世昌還算是最敬業的記者,忠實記下了侯導追思黑澤明生前和他相會時提到的拍片秘辛: 「黑澤明曾用砍豬肉的聲音來表現武士刀殺人的聲音,還為了要出現萬馬奔騰的飛沙模樣,特別把馬路重新鋪過。」

但是外電卻另外有一則故事,黑澤明在《用心棒》中曾有飛刀射下落葉的畫面,侯導一定是口沫橫飛地對著外國記者說: 「那個鏡頭其實是先用刀子把葉子釘在地面上,再抽拔出來的。」電影是魔法,只要底片翻轉回來,葉上拔刀的畫面就會成為飛刀射落葉,侯孝賢講的這則大導演的小故事,對年輕的電影愛好者應該也有相當的啟發吧!

至於三十日負責頒獎的黑澤和子是黑澤明的長女,高中沒念好,被強迫退學,轉去念服裝設計專門學校,1990 年就開始跟著老爸黑澤明在夢片中擔任服裝設計,後來的《八月狂想曲》、《至聖鮮師》、《黑之雨》、《盲劍俠》到《黃昏清兵衛》的戲服都出自她的手筆,家族的電影薪傳沒有間斷,也是有趣的電影軼事了。

中時晚報:船過水無痕


中時晚報結束十七年營業,正式打烊了。

這個消息,其實並不意外,只是有點傷感。

晚報最風光的時候,曾經是日報新聞必要參考的資訊來源,無數的有線電娊新聞部每天下午的編輯會上更都在等晚報新聞出爐,好替晚間新聞加料添菜。近年來,同業間早就在傳老闆財務吃緊的消息,從裁員、合併到解散的各種流言不斷:然而,站在純粹讀者的立場來看,中時的沒落是有跡可徵的。近年來的中時晚報內容不夠精彩,即時新聞也拚不過有線新聞SNG連線,愚人節還曾經中過超級頭彩,把別人故意設計的愚弄消息當成頭版大新聞處理,貽笑大方……應該都是原因。

早期的中時晚報是很有文人特色的,在焦雄屏和黃窹蘭的協力策畫下,早期的中時曾經辦過電影獎,不但廣邀台港影人來評電影,而且還出版專書,替90年代初期的台灣、香港和中國電影發展脈動,留下精彩的辯論和賞析觀點。

身為同代的媒體人,身為從80年代跨到90年代的電影記者,目睹中晚有這種魄力來辦電影獎,而且曾經辦得輝煌熱鬧,敬佩之心是多過競爭壓力的。

1995年冬天,我己經離開聯合報,投身了電視工作,也曾經應邀替中時電影獎擔任過評審,那一年的評審組合很特別,都是電影線上的採訪記者,大家都曾經在國際影展的賽會上競爭採訪,對電影也有一些自己的觀點。那年的討論細節已經不復記憶了,依稀只記得那一年王家衛拍出了《重慶森林》和《東邪西毒》兩部電影,大家的意見大概都是推崇《重慶森林》,但對《東邪西毒》意見不少。

中時電影獎的最大特色就是充分展示評審對電影的評選意見,在那之前,金馬獎長期高居國片品牌領導地位,甚至到今天外電還是以華語電影的奧斯卡來形容金馬獎,但是評審意見極為私密,常常出現讓人譁然的結果,一直到李行接掌了金馬獎執委會,開放媒體採訪決審會議,才使得評審的偏見和誤解有了被外界檢驗的可能,金馬獎的開放明顯是和中時晚報電影獎的討論風潮起著良性競爭的相互影響。

但是電影獎畢竟是花錢的行業,中晚有媒體可以大張旗鼓做宣傳,甚至可以自費印書,但若要想要擴大影響力,受獎影片、導演和明星的亮相和回應,以及民眾和媒體的參與都很重要,辦得寒傖,電影獎就少了光采,要辦得風光,就得花大錢想點子辦活動,還得有專人迎來送往……要省錢,就只能像天主教金炬獎那樣去搭金馬獎列車(評審陪著金馬獎評審一起看片,趁著明星來台參加金馬獎的時候也來頒個獎),卻未必能產生更多的共鳴與迴響,更別說因而產生更多的回饋商機了。

面對強力的商業競爭,中時晚報相繼裁撤了人文精神濃郁的副刊,電影獎也自動落幕,原本很多人關切的歲末金驢獎,也因為欠缺專利保護,被新興媒體陸續學樣,喪失了獨立特色……在中晚關門的第二天重新回顧這一切歷史,我才發現那其實那是文人思潮在欠缺商業營運體制運作下,影響力和經營規模逐步敗退,終至滅亡的骨牌效應。

中時電影獎早已悄悄淹沒在歷史洪流中了,年輕的朋友根本不知道台灣一度有一群人希望標示出不同的電影品味,不一樣的電影美學。多數的平面媒體能撐多久?還有多少能力和有線電視和網路聯播的即時新聞競爭呢?還有多大的版面能夠和講究專業的部落格一較長短呢?答案顯然是極度悲觀的。

但是,我還是由衷佩服焦雄屏和黃窹蘭得以在一個文人辦報的黃昏歲月中堅持過這樣一個夢想。最後,雖然失敗了,畢竟也曾有過光熱,如今,台灣的網站極多,有誰肯用心用力來為電影規畫不一樣的審視平台呢?相較於今日台各地,各式各樣的電影節活動,也陸續頒出了各種名目的電影獎項,可是有多少的獎真的是大家重視?大家願意來討論的呢?大家真正想要了解的是去年的劉德華如何擊敗梁朝偉得到金馬影帝的吧?那些評審基於什麼樣的觀點和品味選出這樣的結果呢?公開這樣的討論過程,是不是比較有意義的呢?沒有,大家都在消化預算,船過水無痕……

衝擊效應:偏見的故事


受迫害的人,會不會善待其他的人,會不會有將心比心的感受,把委屈與不滿昇華成向上的力量呢?

坦白說,那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新世界口號,我們生活在偏見的世界中,不時遭別人岐視,不時也在岐視別人。我們受苦,自己知道;別人受苦,卻總是視而不見,還認為理所當然。

茱蒂.佛斯特主演的《空中危機(Flight Plan )》是一部剛開始想要搞玄疑,後來卻急著自圓其說,破綻卻越扯越多的電影,四萬英尺的高空上怎麼可能有乘客憑空消失?飛機上有三百多名乘客,怎麼可能沒人看到過她的小女兒?才剛做了寡婦的茱蒂.福斯特從沈睡中驚醒後的驚慌與尋覓,確實感人,那是母女天性的自然流露,演出絲絲入扣,因此也使得觀眾陷入和她一樣的失神狀態中,現場只有電影院裡的觀眾是目擊証人,可以証實她確實曾和女兒一起登機,還說了半天話,為何會人間蒸發?難道是錯覺?難道大家都心神喪失了嗎?油生這樣的質疑,就意謂著電影的前提設計和氣氛經營是相當成功的。

然而,母性帶動了血性,差點都要把班機都給翻遍的茱蒂,一發現班機上有神情詭異的中東人,立刻就指控對方曾在住家對面窺伺她!觀眾立刻快速倒帶,是的,就在她登機前夕,她們家對門窗子裡確實是有張陌生臉孔,可是沒有人來得及分辨和記憶那些人到底長成什麼模樣,面對茱蒂的直接指控,沒有人敢否認,沒有人敢說她錯了,只能靜靜地看著她怎麼從這些中東嫌疑人身上抽絲剝繭找出關連。

這就是偏見,茱蒂的偏見,也是觀眾的偏見,更是編導故意炮製的偏見。

911事件後,中東人已經被徹底污名化,絕大多數人對於中東人的第一個印像都是911元兇的同路人,看到中東人的臉孔就如同看到了讓人恐怖又害怕的邪惡勢力,特別是英語說不好,長相又有點抱歉的,就極容易被視為暴力恐怖份子的同路人。

茱蒂這麼想,她的想法也立刻感染了欠缺安全感的其他旅客,於是就在完全拿不出証據的情況下,只憑概念化的情緒就跟著起鬨,跟著就撲打了起來。

偏見撩動了情緒,偏見遮蔽了雙眼,蠱惑了心靈,然而看戲的你我會替這幾位中東旅客伸冤,或主持公道嗎?沒有,我們最多只是同情他們的無辜受害,更多的時候,我們透過這樣的情節安排,知道了美國社會浮動著極多對中東人不滿的情緒,他們明明人權已經受到了侵害,可是,正義和公道的光環從來不曾降臨他們身上,我們早就被偏見給洗腦了,只是我們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的偏狹和固執。

《空中危機》的最後危機解除後,「居心不良」的導演又悄悄開了中東人一個玩笑:那位被揍的中東人,竟然趁著混亂的時候,自行提拿起茱蒂的行李了,他是身份還未曝光的恐佈份子嗎?觀眾的汗毛和腎上腺又開始作用了,然而,沒有,他只是替這位受驚又受苦的母親挪開行李,讓她能安靜地坐下來……工作人員的字幕這時開始浮現,你不禁要替自己剛才的神經過敏搖頭歎息,是的,你還是因為對中東人有偏見,才會以為他別有所圖,才會以為他是臥底的恐怖份子……不肯往好處想,不肯把陌生人當好人看,不是偏見是什麼?

同樣地,Paul Haggis執導的《衝擊效應(Crash )》也浮溢著偏見的情緒,而且更嚴重。

黑人警官Don Cheadle趁著職務之便和搭檔女警Jennifer Esposito,兩人偷情做愛時,Don Cheadle的老媽打電話給他,忙著巫山雲雨的Don Cheadle隨口說了句:「我正在和白種女人做愛。」男黑人和女白人做愛,理應只是一句平常話語,卻暴露了Don Cheadle的驕傲自得的真心話。黑男人可以趴在白女人身上做愛,那是征服?還是愛情?

Jennifer Esposito是波多黎各美女,嚴格來說不算白種女人,她的膚色真的是比Don Cheadle白,只是一聽到長官如此用黑白來形容他們的愛情,她的欲望頓時冰消,真相總是傷人的,她不想再糾纏,翻身下床不做愛了。愛情的世界裡也有濃濃的偏見,真的很難想像,是不是?

《衝擊效應》的最大偏見當然還是在中東人身上,英語不流暢的伊朗移民想要買槍,卻買了一肚子氣,老闆就是視他為邪惡的中東人,他又沒有專業知識,買子彈連空包彈都分不清楚。明明是受氣包的他,請了鎖匠來修鎖,卻又瞧不起鎖匠的專業,也聽不懂鎖匠請他一定要修門,光是換鎖還不夠的專業建議,只會責怪鎖匠存心訛詐他。結果,當天晚上小偷就闖了空門,把他的店鋪一掃而空。氣急敗壞的伊朗人就認定一切都是那位鎖匠搞的鬼,於是就一路追查追到鎖匠家門口,拿出他的槍想要出一口鳥氣,偏偏鎖匠的女兒衝了上來…。

《衝擊效應》中的每位主角都有盲點與弱點,偏見就是他們共同的語言,偏見寫下了生命中的各式悲歡離合故事,如果不能從別人的偏見中察覺自己的偏見,坦白說,電影也就白看了。生命中,我們白讀了很多書,白上了很多課,白看了很多電影,一切都因為我們堅持自己的偏見。

在戲院裡呼喊愛情


我有許多夢想都和電影院有關。

那些電影院多數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1985年的十一月三日,星期天,陰雨,我帶著一身疲累,從高雄搭飛機回到台北。

張毅執導的《我這樣過了一生》在那一年的金馬獎中大獲全勝,人生地不熟的我,閒極無聊,隨意到會場四周閒逛,機緣巧合下,意外跑進了金馬獎評審會議的現場,聽到了最後的評選結果,成為最早探知得獎名單的記者。

那時候,沒有SNG,只有三台的電視新聞很少報娛樂消息,我早早地把大獎得主的相關消息報回報社,再溜回現場面對其他完全不知情的記者和電影人,我沒有向任何一位競賽者透露結果,冷眼看著大家的狂喜與失落,從每個人的肢體與五官表情中體會他們心情的波動。越是冷靜,越是客觀,越是能體會得不得獎的虛幻。

回到台北,時間尚早,金馬獎的相關慶功消息也都採訪好了,不想先進報社,於是就轉往統帥戲院去看一場金馬獎國際影展的電影。

統帥戲院座落於台北市中山堂旁,武昌街上的一幢商業大樓裡,那段歲月的「世界名片大展」和「金馬獎國際影展」都在那兒舉行,那一天,我看的到底是那部電影,其實我早已忘了,不是安哲羅普洛斯的《塞瑟島之旅》,就是盧貝松的《最後的決戰》。

因為,我根本沒在看電影,我在看著我身旁的一位女孩。

一年前,我就見過她,她曾經在金馬獎國際影展辦理預售票時到場幫忙,彼此照過一面,我不知她的名姓,也沒有向任何人打探她的消息。然而,她的瀏海,耳環和青春,就像一朵雲在我眼前飄過。

統帥戲院再見面後的一年又五十四天後,她成為我的妻子。也就是說,今天是我認識妻子的第二十周年。

金馬獎國際影展的電影都很藝術,也都很悶,可是那個年代的年輕人都熱情追逐在戒嚴時期可以附庸風雅的藝文「美容」機會,言談間能夾雜高達、楚浮、安東尼奧尼或柏格曼,才算前衛騷客,作曲家黃舒駿就曾告訴我說當時大家都到影展上苦K柏格曼電影,明明就睡得死去活來,悶得快要吐了,電影散場卻還要一知半解地引經據典大談柏格曼。

那天,電影都已經開演了,我才看到那位一年前見過面的女孩摸黑走了過來,坐在我的右手邊第二個座位,中間還隔著一位在電影圖書館裡工作的朋友。很快地,心情忐忑難安的我,就發現身旁的女孩好像睡著了,戲院裡多數的人也被遲緩的劇情給催眠了,只有我偷偷地瞄著身旁猛點頭的女孩,心裡一直想著:「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幹嘛來戲院裡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電影院終於亮燈散戲了,她很自如地站起身來,走回到影展特刊的銷售攤位,原來,她是來影展打工的義工,主辦金馬獎國際影展的電影圖書館館長徐立功就是她的舅舅。

我在攤位前徘徊了兩圈,終於斗膽上前,約她去喝咖啡。她抬頭看看我,淺淺一笑,說好。走出戲院,走進附近的明星咖啡屋。這就樣,她和我的歷史就此改寫。

多年後,她才告訴我:「第一年,我聽到了一個很好聽的男聲,於是就跑去看看說話的人。沒想到是個矮胖,頭髮又少的『中年人』!」第二年,她才又聽到同樣的聲音,於是抬頭再看了一眼,完全沒想到這輩子和會這個中年男子生活在一起。

年輕歲月,看電影,是男女朋友約會談情的最佳理由,不知有多少人曾經在電影院裡呼喊愛情,不知有多少人想利用黝黑的戲院環境,偷偷去碰觸愛人的小手……多數人都曾經心悸,多數的故事最後卻都只成了回憶。

每回,我告訴朋友,我是看電影時認識自己妻子的,大家都張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就業以來,看電影一直是我的工作主力,怎麼可能,我的婚姻和家庭,也來自電影?偏偏,生命裡就有這個奇蹟。

二十年來,身旁的女人還是常常在看電影時候睡著,她也總是振振有辭地說:「我會睡著的電影一定是悶極的藝術片,不會賣錢的。」她說得很準,幾乎不曾失靈,然而,二十年的集訓,她已經習慣可以陪我一天看四部電影而不睡去,唯一沒變的是她還是叫不出明星的名字以及電影片名。我則是一直沒有忘記銀幕光影投射在她臉上的那副安詳睡容。

統帥戲院早就拆了,年輕的朋友根本不知道這個消失的地標了。

相識二十周年的今天,我開車帶著妻子到北海吹風。往事歷歷如現,感謝電影,感謝人生的偶然與巧合,感謝那位敢在戲院裡呼喊愛情的男孩!

在戲院裡驚聲尖叫

今天參與了年輕朋友的畢業製作討論會,有一組同學很想要拍一部恐怖片,因為從《七夜怪談》之後,台灣一窩蜂映演了無數的香港、日本和南韓的恐怖片,他們很想嘗試這種類型的電影拍攝;因為2005年台灣最賣座的台產電影,除了《天邊一朵雲》之外,就屬《宅變》了。

我一點都不懷疑他們的企圖心,只是擔心他們拍夜戲的執行能力,以及最重要的是如何打造出一個最讓人驚悚尖叫的場面,不能讓人尖叫,那有資格叫做恐怖片呢?同學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說:「一群想要夜遊的學生,把一位同學鎖困在郊外學校的櫃子裡,後來才發覺,多年前也曾有一位學生被困在死同一個櫃子中……」

嗯,一絲寒意悄悄地滑過我的背脊,聽著他們訴說著青春的夢想,我自己的思緒也飄回了1960年代,我們都曾追逐過恐怖電影的驚悚刺激,有的是刻意的,有的是不經意的,卻共同建構出電影院中特別的回憶。

時間:60年代

地點:美都麗戲院(如今的國賓戲院)

名導演馬徐維邦曾經拍過兩個版本的《夜半歌聲》,第一部是1937年的經典,被後世譽為華人電影第一部深得表現主義精髓的作品,我一直要到八0年代後期才看到這部經典,然而早在七八歲的時候,我就看過馬徐維邦替邵氏公司所拍的《夜半歌聲》上下集,男女主角分別是樂蒂和趙雷。

早期的電影化妝術並不優秀,原版的《夜半歌聲》,你會覺得歌劇演員宋丹萍被軍閥毀容的那張臉,活像是一攤爛泥砸在臉上,即使是 1962年版本的《夜半歌聲》也不算突出,而是要以恐怖的毀容效果來嚇觀眾,不像《歌劇魅影》那樣靠一張神秘莫測的面具來遮掩男主角的猙獰臉孔,反而多了點陰森的力量。但是那樣大剌剌嚇人的本事還是威力無窮的,我只記得第一次看到趙雷帶著那張醜臉亮相時,當場就把人縮在美都麗二樓的石牆底下,眼睛不敢看,手還摀著耳朵,差點就真的昏倒在戲院裡了。

時間:60年代

地點:大觀戲院(如今已拆除)

我根本不記得那是部什麼樣的電影了,只記得那是寒冷的冬天,母親牽著我的手走進戲院後,沒多時,戲院天花板懸掛的六座電風扇突地全部轉了起來。

天花板上的碎塵細灰就這樣飄了下來,電影院裡上百位的觀眾頓時起了騷動,大家奪門而出,沒有人知道怎麼回事,只是呆站在戲院門口,不曉得該繼續進去把電影看完,還是自認倒楣,就這樣回家?

大冷天的,戲院怎麼可能開起電風扇呢?是技師不小心觸碰到的嗎?還是……有人脫口而出說了一句:「有鬼!…」我抬頭一看,大人的臉色都是一陣慘白,母親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回家了。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想著戲院裡轉動的風扇,是什麼樣的力量讓風扇轉了起來?又可以讓戲院裡產生那麼強烈的逃命騷動呢?

時間:60年代

地點:大世界戲院(如今已拆除)

童年時光,電影沒有分級,常常我們就會太早看到不太適合我們心智年齡的電影。

那一天,我到大世界戲院去找小學同學劉忠萍玩。劉爸爸在中影公司上班,就在大世界戲院服務,他們家就在戲院內,到她家玩,理所當然就在電影院裡跑進跑出的,看到好看的電影,順便就坐在椅子上看下去。

然而,那一天,我卻被嚇到跌坐在椅子上嚇到無法動彈了。

那部電影名叫《巨斧》,多年後,翻查了電影資料,才知道英文片名叫做《Pit and the Pendulum》,是六0年代美國知名的恐怖電影大師Roger Corman根據知名小說家愛倫坡(Edgar Allan Poe.)的短篇小說《陷阱與鐘擺》改編的。電影描寫恐怖片巨星文生.普萊斯(Vincent Price)飾演的麥迪納大人(Don Nicholas Medina)是個陰森的恐怖殺手,擅長製造各種恐怖的刑具折磨對手,其中最可怕的道具就是一把像鐘錘擺動的斧頭,一吋一吋地往下滑動,一步一步地逼近被縛綁在石板桌上的無辜男女,動彈不得的你,看著死亡的陰影一點一滴地撲天蓋地而下,再看到巨斧的鋒芒,就要畫破你的衣服,肚皮……明明什麼都還有發生,都還沒有濺血,可是你已經汗毛直豎,天啊……你就是覺得自己就是那位等待巨斧加身的可憐人,皮開肚裂的痛苦,已經在你想像的世界中充分完成了。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走出大世界戲院的,只記得之後有好一陣子都不敢再去同學,再去揀便宜看免費電影了,那把巨斧終結了我童年時光的電影院冒險記。

時間:70年代

地點:豪華戲院

年歲漸長之後,對於恐怖電影的適應力慢慢強了些,一聽到布萊安.狄帕瑪(Brian De Palma)被譽為是新世代的希區考克,自然不肯錯過他拍攝的新片。

那部電影叫做《嘉莉(Carrie)》,女主角西西.史派克(Sissy Spacek)當時還是初出道的小女生,完全沒想到後來她會以《礦工的女兒》獲得奧斯卡影后,電影故事根據史蒂芬.金的小說改編,描寫害羞內向的嘉莉懂得通靈法術卻很少施行,直到她遭同學和情郎設計,在畢業舞會上穿著禮服亮相的她被血漿從頭淋下,淋得渾身是血,於是憤怒的火焰就從她的身上爆發,畢業舞會因而成了慘死聚會。高潮過後,大家的感覺都不外乎是:「喲,不過就是一部魔法公主復仇記罷了!」

《嘉莉》如果就此落幕,我是真的不會在三十年之後再來寫這部電影的驚魂刺激,看到嘉莉最後含恨以終時,大家都覺得故事就要終了,正準備起身回家,銀幕上也是倖存的女同學滿懷歉意地送花到嘉莉的墳前祈求原諒,陽光、綠野,還有鮮花,還有悠揚動聽的旋律,一切都符合了曲終人散大結局的結構。偏偏,就在女同學獻上鮮花的那一剎那,墓中的嘉莉卻伸出了一隻手,握住那位女同學,剎那間,銀幕上,銀幕下同時傳來了淒厲的叫聲,銀幕上是嘉莉還在復仇,銀幕下是所有的觀眾都被受騙的受驚叫聲……電影就終結在嘉莉伸手捉人的那一個鏡頭上,但是,觀眾沒有罷休,每個人都理直氣壯地受驚的最後高潮帶回家去,我親眼看到大家都撫著胸口走出戲院,沒人關切嘉莉的悲情際遇,大家都在討論最後的那隻手。

沒有難忘的高潮,那算什麼恐怖片?要拍恐怖片,一定要問最大的高潮是什麼?能夠一嚇三四十年,還能轉化成為紀念文字,就算經典了吧!

在戲院裡尋找欲望

那一天,戲院裡一片綠,空氣中有濃烈的汗臭味,非常標準的男兒氣息,大家都在等待銀幕上脫出裸露的女體。

那是星期天早上十點,1978年的八月天,剛從衛武營、步校、官校和中正預校放出來的阿兵哥們,齊聚到這家我已經忘記名字的高雄戲院,等待著看豓情電影,「聽說都會有加演噢!」一位高雄長大的阿兵哥以識途老馬之姿帶著我們混在人潮之中進入戲院。他不用眨眼,我們都懂,加演就是正常電影演啊演的就會加上一些被電影處剪掉的「有色」片段,通常就是電檢沒過,硬遭剪除的養眼鏡頭又私接了回來,或者是從其他電影調接過來的男女交歡場景……。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周有六天在軍營裡操兵訓練,用體力勞累來消磨欲望,好不容易星期天放了假,大家做了出柙老虎,各自尋找欲望的出口,到大戲院看小電影成為最便捷的方式。

或許因為人太多了,場面太大,太囂張了,所以那一天,我們什麼也沒看到,不過就是一部每到情欲即將決堤的時刻,就喀擦一聲,精華片段就這樣不見了,那時候的社會風氣相當保守,花花公子想都不要想,在舊書店都是奇貨可居的貴書呢,電影尺度更嚴,不但裸體不行,連露兩點都不行,更別說第三點了,一聽到那兒有精華可看,自然就是萬頭攢動,巴望著花一點小錢就能飽一些眼福,那是多平凡的庶民心願啊!051-37

那個年代戲院演A片其實是半公開的行為,只要打開電影廣告版,就會發現有些二輪戲院的廣告就專走偏鋒,專門登一些惹火的明星照片,片名也一定是有春有火有色有情地極盡暗示本事,你慕名而去,花了錢卻不一定能夠如願看到你要看的精華,不管那時候有沒有消費者基金會,肯定是不會有人上門申訴戲院業者的掛羊頭賣狗肉,根本就是產品名實不副的銷售詐欺行為,想看A片的人,等於就是把人性欲望烙印在額頭上的品行不端之人,那裡還有資格爭取人權?事情鬧大了,只會丟臉而已,所以大家都選擇摸摸鼻子,自認倒楣了事。

那個年代的台北市愛國戲院、大同戲院都是知名的情色專映戲院,還記得唸高中時,每天都從植物園走回萬華老家,有意無意之間都會繞到昆明街前旁的愛國戲院,看看櫥窗裡的電影海報,看看掛在大樓牆面的看板廣告,想想那些《夜夜念奴嬌》的撩情字句到底是什麼意味,再訕訕地回家,總不能穿著高中制服就跑去看春情四溢的小電影吧!

七0年代台灣最紅的情色偶像是誰?蘇菲亞.羅蘭?碧姬.芭杜?珍.芳達?還是珍娜.露露布莉姬旦?都不是,台灣人最迷的是愛雲.芬芝(Edwige Fenech)。

那一年,我們在台北市的國賓戲院看到了她主演的《別怕茱莉!》,那是官方准映的一部情色電影,大家都可以大大方方買票去看,大銀幕上沒有她全裸的肉身演出,但是薄紗內的雙峰讓所有的人都看直了雙眼。

一部電影可以改變了許多男人的春夢,一部《別怕茱莉!》之後,敢脫敢露,身材一級棒,臉蛋更如清秀佳人的愛雲.芬芝就這樣征服了台灣男人。她的演技真的幾乎只能用白癡來形容,可是如果你真的只想去看她的演技,你一定會被罵白目:「不看她的胴體,你去看什麼啊,你才是白癡!」

愛雲.芬芝是法國男人和突尼西亞女人的混血結晶,黑油油的長髮,波霸般的上圍,婀娜的腰身,真的很難讓人不動容,只是那個年代裡,電影劇照遠比正片精彩,驚鴻一瞥的銀幕身影就已經讓人如癡如醉,每次一聽說愛雲.芬芝又有新片推出,誰不想看,然而官方把關越來越嚴,精華片段防守得滴水不露,連觀眾想像的空間也不給,觀眾怨聲載道,片商無利可圖,慢慢熱潮就淡了。

然而,愛雲芬芝的熱潮一路從1968年一路燒到1982年,歐洲影壇甚至以「情色女皇」來形容她,可以想見她昔日的光芒萬丈。後來,陸續聽說了她自組了電影公司來拍片,九0年代又嫁給了法拉利汽車總裁,顯然,情色女皇的老來魅力依舊讓歐洲富商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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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小電影文化是被錄影帶摧毀的。錄影機剛開始風行的時候,錄影帶根本是不設防的快樂天堂,每買一台機器就有廠商會悄悄塞給你幾捲鉅細靡遺的A片錄影帶,還有人負責跑帶換片,想看多少就有多少。

可以關起門,在家裡悄悄地看,不必拋頭露面,不必聞著別人沈重的氣息和汗味,誰還會去擠電影院呢?一個新科技,砍殺了保守年代的情色通路,只是錄影帶的好景沒維持多久,網路勃興之後,如今誰還看錄影帶呢?誰還到戲院裡去滿足欲望呢?

在戲院裡遺忘愛情

還在青春懞懂歲月時,就在高中聯考的前三個月,意外撞見了《兩小無猜》,帶著滿心感動回家,覺得電影根本就是為我而拍的:少不更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癡想著什麼愛情?然而你就是會想,你就是希望你的癡想會有回報。

回到家,唱機裡正放著「學生之音」的唱片,從「Hey Jude」到「Love is Blue」,青澀的哀愁,莫名的傷感,迴盪在空氣中,走上陽台,眺望淡水河去,其實是想去窺伺鄰家的一位女孩。她是住在隔壁巷子裡的學妹,每天我們都會穿著同樣深綠色的毛衣校服,在差不多的時間先後出門,走上十分鐘路到西門町的站牌上去等車。

至今我都不知她叫什麼名字,也不確知她家地址是幾巷幾號,清晨走在宿醉猶未清醒的西門町路上,有人和你踩著相近的步伐旋律,何等快樂,那真是最讓人神往的上學時光的;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小時車程,我的眼尾餘光總是偷偷瞄著她,那種毫不設防就輕易墜入情網心情,完完全全就像是《偷情》中的那首主題歌「The blower`s daughter」所反覆吟唱的「I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兩小無猜》的馬克.李斯特鼓舞了我,兩天後,悄悄寫了封信,趁著要上車前的肢體動作時,把們塞給了她。

上車後,我坐在她身後三排的位子上,看著她的背影,想像她讀信的心情,她會答應和我一起走路回家嗎?五六站後,她的好朋友也上了同班車,我看到她站起身來在好友耳旁唸了幾句,好友隨即把目光望向我,唇角有笑意。那天,老師在課堂上講些什麼,我都是穿耳即過,不曾留心,就在最後一堂課時,導師對我揮揮手,就把我帶到頂樓禮堂去。

空空盪盪的教室裡,就師生兩人。他是我從國一到國三的導師,一路看著我長大,明白我所有的弱點,他用很平順的語氣,開門見山就說:「你把人家給嚇壞了!」怎麼可能?我的臉色一定是一片慘白,我沒有惡意,也不會騷擾人家的啊,腦袋瓜轟隆隆地迴響著不可置信的失望鑼聲。

回家時,天色已暗,我是最後一位離開學校的學生了,導師騎著他的五十cc機車從車站前經過,對我點頭說再見。我答應他不再去打擾人家,他答應我不告訴爸爸,初戀的愛情就要凍結在陽光已經漸漸黯去的那一刻夕陽中。

我在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的人潮中,穿越西門町,走回家,魂不守舍的我,只能用Michael Nyman替《奇異果夢遊仙境》打造的低限音樂可以形容,外頭是人聲雜沓,內心卻是寂寞孤單。

接下來,有幾天我都沒再見到她,再見時,她都有家人陪走到車站。我放低目光和眉頭,非常的沈默,沒有任何的表情與動作,雖然心中有許多的恨惱與不解,但是我把一切都埋進心底。最後衝刺的幾個月裡,我慢慢成為最後領考卷的學生(老師都是依分數高低發放考卷,低的先發),咬著牙,咬住那天的夕陽,衝進了高中學府。

高中放榜的那一天,一位熱情的叔叔聞訊拿了鞭炮來慶祝,父親笑得開懷,我卻再度站上了陽台,放出鴿籠裡的鴿子,舞著紅旗,想要吶喊,想要狂叫!

辦完新生報到後,我決定向自己的初戀說再見。我買了副風鈴,到公車站牌等她下課回家。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後,終於見到她下了車,我故做鎮靜地上前,遞出我的禮物。但是她還是不肯收,不肯理我,十分鐘的回家路上,我其實說不到三句話,超級尷尬的寒意橫亘在我們之間。

那天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她了。初戀的苦澀,我想我是深切明白的。

三年後,考大學前三個月。我在國賓戲院裡看到了《第凡內早餐》,看到了奧黛麗.赫本不能體會喬治.比柏的癡情,在雨天的計程車裡還在盤算著要如何嫁人撈錢,比柏氣得下車了,赫本才如夢初醒,在大雨滂沱中找尋她的愛貓,在牆角邊找到濕淋淋的小貓時,比柏也回轉身來陪在她身旁,她們在雨中擁吻,「月河」的音樂早早就讓我的眼淚像河水一樣恣意流下,初戀的傷痕,彷彿在那剎那才得到靈藥的塗抹。

三天後,我接到另外一位女孩的電話。那是人生中的第二段愛情故事了。

拉丁影展︰青春紫羅蘭

認識一個國家,一個文明,無需透過知識份子的書介,而是從街頭,從青春。

認識一個女人呢?從外表?從德行?還是從她無聲的吶喊中窺見她的世界呢?

墨西哥電影《青春紫羅蘭(Perfume de violetas)》選擇了兩種方式讓我們瞧見了墨國女人。

Ximena Ayala飾演的女主角Yessica是正值叛逆期的窮人家丫頭,個性粗枝大葉的她,生長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裡,男人只會掠奪,不事生產,卻享有尊貴的地位,繼父付不起房租,同母異父的老哥不時就會逼著她來替他燙衣服,看不慣師長的她,火大就會打校長一巴掌……所以她沒學校唸,只能一再轉學……\n

電影的英文附名還有一句「沒人聽我說話」,頗有青春寂寞的點題效果。故事就從新學校開始,Yessica嚼著口香糖就開始粗魯的自我介紹,叛逆是她選擇的外衣,但是她立刻就聞到了前座女同學Miriam的頭髮香:那是優雅尊貴的紫羅蘭。Miriam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媽媽不過是家鞋店店員,小小的兩間臥室就已經夠讓Yessica好生羨慕了。

以紀錄片聞名的墨西哥女導演Marisa Sistach,一向關懷墨西哥女性的生命處境,乾淨俐落地在電影前十分鐘中就已經透過兩位女孩子的家庭環境和個性,明白交代了電影從小女孩看社會的企圖。全片雖不至於像巴西電影《無法無天》那樣驚世駭俗,卻更接近了大島渚《青春殘酷物語》的寫實震撼。

Yessica率真卻不美麗,到了青春期還會尿床,所以到處都不討喜。教養不足的她,有順手牽羊毛病,面對男同學也親切大方,並不忸怩作態,卻也因為不懂得客套與禮貌,所以動輒就會闖禍:有時候,是男人騷擾強暴她;有時候則是她害得好友花錢消災,《青春紫羅蘭》其實就是一部中美洲的「徬徨少年時」,青春找不到出口,青春看不到明天,只好靠著本性和直覺去衝撞,但是青春剎不了車,只好鬆開方向盤往高山大海撞過去。

在電影的底片中,你可以清楚聞嗅到「貧窮」和「雄性激素」在作祟。追逐富貴的香氣,就是貧家女仰靠同儕的微妙心理,為了能夠分享或擁有紫羅蘭的香氣,Yessica可以私闖Miriam母親的化妝檯,甚至順手牽羊拿走買電視的私房錢,甚至還在攤位上拿了香水就跑……物質欲望主宰了小女孩的命運,更具體而微地反應了經濟失衡社會下最真實,也最殘酷的人性。

青春期的雄性激素則是《青春紫羅蘭》的另一隻寫實利筆,Yessica的哥哥早就知道出賣妹妹的肉體,就可以換取金錢,貧窮讓親情徹底質變,欲望更使人性徹底扭曲;然而Yessica的男友同樣也覬覦著她的肉身,被強暴到一身是血的Yessica無人可傾訴,只能狠狠推開男友蠢動的手……極其寫實的青春激情,毫不留情的社會批判,好像就是義大利新寫實主義的二十一世紀版本,只是場景換了,義大利如今已是工業大國,墨西哥還是破落戶的城邦。

不過,《青春紫羅蘭》最大的震撼則是結尾的處理,Yessica失手殺了人,怎麼辦?她會自首?還是躲在被蓋下?她會做不敢面對現實的鴕鳥?還是做隻馴伏的小白兔?觀眾知道真相,卻不能夠提供她更好的出口,極深的絕望宿命感撲天蓋地而來,成了青春電影中看不到答案,卻最有力的一記當頭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