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627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台北電影節4:好看的台灣電影》

台北電影節》對我最大的意義是可以完全看到台灣電影的新聲音

每年六月也是我四處尋找台灣新歌曲新聲音的時間點,

本集節目中介紹:

鄭芬芬的《查無此人》

戴立忍的《不能沒有你》

樓一安的《一席之地》

三部最新的台灣電影,強調電影選材的寫實性格,及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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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段音樂:
《深海》原聲帶

東邪西毒》原聲帶

東邪西毒》原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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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最新電影:《口是心非》:男人與女人的戰爭;間諜對間諜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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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從音樂分享愛情的滋味,

再從音樂體會急滑動的情勢感覺,

再談愛一個陌生人比較好,還是愛同行同業比較好

你寧願莫測高深?還是被人一眼就看穿與看透?

情人間應該毫無芥蒂,還是相互猜忌?

從矛盾往裡鑽,其實就是戲劇的精妙所在。

 

 

本段音樂:

《尚.柯蒂:多彩多姿》

愛情的盡頭》原聲帶

》原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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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口是心非》:男人與女人的戰爭;間諜對間諜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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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亞羅勃茲遇上了克萊夫歐文會產生什麼樣的火花,

爾虞我詐如何聯手對抗?

這是一部騙子愛上騙子的電影,也是騙子會去騙騙子的電影

問題在於誰的騙術比較高?

為什麼騙子也會被騙呢?

 

 

本段音樂:

《尚.柯蒂:多彩多姿》

愛情的盡頭》原聲帶

》原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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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小時

2部份

能夠追逐夢想都是人生最美麗的事,有些心願,第一次或許膽怯,錯過了,但是第二次來敲門時,勇敢迎接與挑戰,也許就會有不一樣的風景。

 

前兩個星期接了兩場電影音樂會,不但是聽音樂,而且還有現場解說,更有畫面可以看,讓音樂會有更多的表現形式,就下我和台灣交響樂團管樂團合作的想法,現場一些民眾的回應,坦白說,很窩心,很快樂。

 

很多人都有對電影的愛,拍電影的才是火車頭,台灣大導演李行,今年八十大壽,節目中我們就特選一首《海鷗飛處》向大導演祝壽。

 

本段音樂:

《搭錯車》主題曲:《請跟我來》

《海鷗飛處》主題曲:《海鷗飛處》
《再別康橋》
畢業歌

 

麥可傑克森:當年台北

早晨讀到外電消息,流行樂界的巨星麥可.傑克森,今天傳出在他洛杉磯的住處心臟病發猝死,得年50歲。

 

心頭一驚,才五十歲呢,然後,就想起了1993年九月的那個周末夜,麥可來到台北舉行演唱會,當時,我主跑電影,西洋音樂根本不干我的事,但是巨星來台,大家都要支援,我不但到了晶華酒店,目睹了民眾圍在廣場,爭睹巨星風采,同時徹夜守候,大叫:「麥可!麥可!」的盛況,同時也看見了各媒體派駐大軍,堵在飯店各個出口,就怕神出鬼沒的麥可,一溜煙跑了,大家新聞就都漏慘了。

 

1993年,台灣才摔脫戒嚴的陰影,社會出現百花齊放的熱情活力,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在那之前很少出現的萬人音樂會,也蠢蠢欲動,麥可.傑克森的《危險之旅》對多數的台灣人而言其實是一場啟蒙之旅,包括排場、陣容、造勢到現身,每一個過場都是前所未見的新嘗試,做為一個支援採訪的記者,站在新聞前線,少了漏新聞的直接責任,多了一點客觀而冷靜的觀察,反而成了收獲最多的人。

 

最特別的是音樂會開始那一天,報社直接裁示其他娛樂新聞除非很特殊,大家都可以不發了,我等於是悠閒輪空一天,而且報社還多出一張採訪証,於是就給了我,讓我去現場待命支援。

 

待命是虛,聽音樂會反而是實,我成了現場極少數不需要寫稿,亦不要採訪,更不需要花錢,就能好整以暇聆聽整場音樂會的旁觀者。沒有壓力,所以心情輕鬆,整個晚上,就隨著音樂起舞,跟著歌吼,做了一夜瘋狂歌迷。

 

那天晚上的台北市立體育場很像個超級大廟會,進場時人潮加車潮早已經擠得水瀉不通,散場時又是一場大混亂,我很識相,音樂會一結束,四萬人散場也算是件大工程了,看著萬頭攢動,我放棄攔車,乾脆步行回報社,走路不過半小時,如果坐車,大概還一直困在車潮裡動彈不得呢。

 

但是天下沒有白聽的音樂會,回到報社後才發現,音樂會的主稿沒有人寫,因為現場意外狀況很多,主線記者忙得焦頭爛額,我這個閒人反而是聽完整場音樂會的目擊者,於是主稿就落到我手上來了。時間已經決十一點了,十二點要降版。

 

我手上沒有做任何筆記,但是我的耳朵還迴盪著 I’ll BeThere  的高亢歌聲(那可是我從他還在JACKSON 5時期就已經會跟著唱的歌曲呢),臉上也還泛著走路回報社的紅潮,心上也還保持著熱情餘溫,酒酣耳熱之際,最是意興雄飛時,微醺的詩人都在這樣的心情下寫下千古佳句,來吧,我也來試試吧,半個小時內,我把自己參加音樂會的心靈記錄快速倒帶,再飛快地在鍵盤上敲出了一篇一千字文章,十一點半就交卷了。

 

拿到稿子的文編瞄了一眼說:「哇,你真的用『神』來形容麥可?」那時候的影劇主管剛換了人,最忌諱記者用形容詞來描寫藝人,他擔心我的形容詞觸犯了長官的禁忌,我的回答是:「不是我把他當神看,而是從現場的狂喊尖叫聲中,你可以清楚知道,麥可是他們的神。」

 

那位主管看了稿子,再看看手錶,沒有說話,稿子就發排上報了,第二天,我的前任主管看到我,拍拍我的肩膀說:「終於看到一邊充滿臨場感,有血有肉的現場報導。」

 

下面這篇文章,就是十六年前,我一口氣在半小時內完成的文章,以前,不太懂什麼叫做下筆如有神助,後來才明白,不是那麼心情激昂,真的很難倚馬千言,人生很少這麼暢快的時刻,我和麥可.傑克森的交會只有這麼短暫的一個晚上,兩個小時,剎那,卻已成了永恆的回憶,找出舊文章,也做為自己青春行的一個註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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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藍祖蔚台北報導

 

對台北市立體育場四萬多歡聲雷動的歌迷而言,昨夜,麥可傑克森是他們的神,他們的王!

 

四萬多歌迷們以讓人無法置信的高分貝吶喊聲、紅腫疼痛的變掌、隨樂起舞的擺浪節奏,向這位流行音樂教主頂禮膜拜,致上最高敬意!

 

現場風起雲湧的巨大感染氣息,曾讓二十六位歌迷缺氧暈厥,但對多數歌迷而言,昨夜的震撼是一次集體朝聖的音樂洗禮,你只要在現場,你就無法忘懷,更不會為自己身為狂人城的子民而覺得羞慚!

 

昨夜,麥可傑克森是以天衣無縫的節日設計,高度戲劇化的情緒渲染和無法以任何文字形容的神妙舞姿,同他的音樂子民展示王者之風。很少有機會親眼目睹天王巨星現場演唱的台灣歌迷,面對台灣流行音樂史上最龐大的一場盛會,根本別無選擇地,只有迎風而倒!

 

事實上,昨夜之前,麥可還只是個流行音樂界的傳奇名字,有關他的一切都還只是傅說,甚至在他公開踏上台灣土地時,都還給人只是位小頑童的感覺,昨天下午,多位已經苦候了十小時,就想擠到前排位置,近一點看麥可的歌迷坦承,他們說不上特別喜歡麥可什麼,他的歌他只會簡單唱幾句,只因他是天王巨星,所以他們就來朝拜他們的王。

昨夜,也許只有幾千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麥可的一舉一動,多數人都只能遠遠地看著麥可的身影,像旋風般在舞台上飛躍奔馳,可是經過現場大銀幕的放大,再放大,麥可的影像立刻急速膨脹,站在舞台上的他,比誰都有信心,比誰都瀟灑,他以神奇無上的肢體動作,告訴他的歌迷,他真的是搖滾音樂之王。

 

麥可對台灣歌迷滿好的,昨天的演唱會只晚了十五分鐘,而且在現場往返調度的懸臂遙控攝影機,不但捉住了台北的暈黃滿月,更不時亮閃燈光,反過來呈現觀眾搖手吶喊的激情,使得麥可的台北演唱會得能在觀眾的集體演出之下,更臻顛峰。

麥可真的是掌控群眾心理的第一高手,他曾讓一位少女緊緊地在台上抱住他,讓她用那種全身血肉都要溶化進麥可體內的用力、激情,來撩撥現場歌迷的憧憬,雖然只有短短約二十秒,但是盪氣迴腸的感覺,久久難散!然後,麥可突然就蹲了下來,那雙柔細有情的手悄悄遮住眼簾,麥可哭了嗎?麥可足不是突然想起了洛杉磯的傷心事?觀眾急了,觀眾叫了,「麥可,麥可」的叫聲就這樣嚮徹雲霄,麥可再不站起來,觀眾的心就要碎了,然後,燈就熄了。二分鐘後,再亮相的麥可依然活潑歌舞,但是,觀眾的心早就隨他揉捏了!

 

不過,台灣的歌迷還是比較冷靜的,他們是毫不吝惜地高聲尖叫,也在搖滾區裡搖擺起舞,揮舞手上的螢光棒,用他們已經紅疼腫脹的雙掌拍嚮麥可每一隻歌曲的熱舞節奏;但是多數人只是搖擺,而不是搖滾,只能跟著麥可的慢調情歌接唱I Just Can’t Stop Loving You或是尖聲高叫 I’ll Be ThereThriller,無法熱情地接唱麥可的每一首歌。

 

對於演唱會出現多次,都已經耳熟能詳的MTV畫面,極盡煽情能事的麥可童年畫面,也毫不挑剔地迎曲吶喊,甚至只要麥可喊一句:「我愛你~」上萬張嘴就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叫道:「我愛你!麥可」對他的音樂子民應該夠滿意的啦!

 

昨夜,流行音樂教主麥可傑克森的魔法棒,差點將偌大的體育場轟炸崩潰,體育場四周大廈密密麻麻的人頭也都見證了這場集體膜拜盛會,這樣一個熱情的周末夜,連執勤警察也參與狂呼的激情夜,其實滿健康而且充實的,只是歌迷遺留在現場的成山垃圾,無法讓人寫下一個美麗漂亮的句點。

專訪徐立功:曹禺日出

問:你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情來製作「日出」這齣戲?

答:我主持的縱橫影視從創業開始就接連製作了「人間四月天」和「橘子紅了」,這幾齣戲都有一個共同的基調就是都是以一個人的經歷與情感為主軸,牽連出其他人物的悲歡離合,這樣的戲劇很討喜,只要人物選對了,演員詮釋得絲絲入扣,就容易贏得觀眾的認同與喜愛。

但是這樣的戲比較唯心,比較私密,與整個社會的關連不是那麼大,如何開闢戲劇創作的新角度,給大家不一樣的好戲,其實是我最關心的。曹禺先生的「日出」就 是符合我的新方向的一部作品,它不再是單純的私人情感際遇,它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僅管原著誕生時描寫的是舊時代的「人吃人」慘狀,但是其中情節,以及對社 會心性的批判,放諸今天的社會,又完全適用,自然就是我優先選擇的拍攝題材。

問:對年輕的台灣讀者而言,曹禺或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但是對中年以上的台灣讀者而言,曹禺有兩個意義,曾經經歷抗戰歲月的父執輩們,誰沒有聽過曹禺的名字?誰不曾看過曹禺的舞台劇?那是一個久遠,但是輝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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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四五十歲的中年讀者而言,曹禺卻是禁書時代的代表人物,在反共抗俄的年代裡,我們無法在一般書店裡找到曹禺的著作,直到解嚴前十年,才開始有機會在台 灣大學的小書攤上買到私下盜刊翻印的「雷雨」、「原野」、「日出」和「北京人」,在這樣一個嚴重斷層的年代裡,選擇曹禺的「日出」,該當是你個人的獨特淵 源和私人品味吧?

答:你的問題幾乎已經把過去五十年曹禺在台灣的經歷都說完了,是的,對我而言,曹禺的書,當年就是禁書,我能看到的曹禺的書並不是簡體字的版本,而是當年 在大陸刊印的繁體字版本,而且印刷粗糙,紙張不佳,就因為是禁書,所以讀起來格外帶勁,好奇是我們讀禁書的最大誘因,只是看完了書,一點都不了解為什麼這 種書會是禁書,只因為作者是所謂的同情共產主義,主張社會改革運動的左翼文人,寫了一些揭發社會黑暗面的戲劇,書就這樣被禁了?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很難理解 的事。

後來,整個社會風氣日漸開放,卅年代的文學作品不再是禁忌的話題,曹禺的書就和魯迅、巴金、茅盾、老舍等人的著作一樣悄悄就鬆了綁,不再用偷嘗禁果的心情 來看曹禺的書,反而收獲變多了,我不但細看曹禺的作品,同時也比較了大陸拍攝的電影版本,發覺或許是因為原著是經典,對後代的創作者而言,有明顯的約束 力,舞台劇風格嚴重影響著各種形式的表現,從場景到人物演技都有明顯的舞台劇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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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聽一點,這是尊重原著,畢竟當初曹禺的創作目的就是要在舞台上搬演,情節設計,舞台走位,人物對白,一切都是從舞台考量上出發的;但是若要再細究起來時,就發現如何從原始面貌穿越時代長廊,用新生代觀眾能夠理解的語言和方式來重新詮釋,成為再創作的重要關鍵。

例如,莎士比亞的戲劇就不能再用它原來的伊莉莎白時代劇場觀念來搬演,同樣一齣「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故事,如果要搬上大銀幕,就不能迷信劇場的方式,光是 找會唸台詞的「資深」演員來演他們的故事,一定要找年輕偶像,一定要套進新鮮的模式,所以才有巴茲魯赫曼,以現代MV的概念與手法去拍攝當代版的「羅密歐 ┼茱麗葉」,所以才有把莎士比亞代換成羅密歐的「莎翁情史」,一方面尊重原著,一方面找到新世代的語言來創作,其實是古典新詮的流行法則,我也是基於這樣 的念頭,才開始去開發「日出」的可能性。

問:經典不致於「古」典,經典不致於「老」朽,關鍵就在於創新,曹禺寫「日出」時是1936年,距離2005今天整整六十九年了,遠遠超過一個甲子的時代變遷,你如何肯定這本書,這樣一齣戲還有新鮮的內容,可以讓新生代觀眾可以產生共鳴?

答: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時間可以改變外貌,但是人心卻往往沒有改變,曹禺在接受訪問時,曾經提到說他的「日出」女主角陳白露的自殺其實受到了阮玲玉自 殺的影響。阮玲玉是活生生的社會犧牲者,她從平凡女孩奮鬥到一代巨星,卻也在人言可畏下自殺;這和最近幾年一些走頭無路的女明星跳樓自殺的悲劇,有什麼不 一樣,類似陳白露這樣的角色,從來沒有在我們的社會裡消失,只要處理得當,陳白露一定是可以贏得觀眾疼愛的角色。

同樣地,「日出」的劇本裡雖然沒有寫明時代背景,但是我們知道那就是天津,七十年前,天津的發達繁榮直如今天的台北,曹禺筆下的天津社會正是受到世界經濟 不景氣影響的中國社會,驚人的貧富差距,嚴重的社會不公現象,到處可見;台灣今天不也正是受到世界不景氣的衝擊嗎?多少人正在過著笑貧不笑娼的生活,多少 人被債務所逼倉皇躲債,或者乾脆自殺了事;多少人像潘月亭與金八一樣忙著玩金錢遊戲?多少人像多金的顧八奶奶一樣,追逐著完全不實在,完全虛幻的老少配感 情遊戲?

時代變了很多,交通工具不一樣了,通訊系統不同了,但是我們肉身演出的悲喜劇,並沒有太多的不同,重新讀一次「日出」,你會驚訝發覺,曹禺筆下的吃人社會 故事,不正在台北上演?不正在北京、上海和廣州上演?這就是「日出」的永恆性,也就是我們再度改編「日出」時最重要的時代背景,我相信,所有的人雖然看的 是半世紀前的故事,心中想的卻是一切就好像這兩天報紙上或電視新聞上出現的情節。

問:剛好可以借古諷今?

答:是的,但是我不是故意的,而是曹禺先生的原著裡就已經預見了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我們只是再把這些規律點出來,歡眾如果從電視劇裡閱讀吸收到這些訊息,一定會更佩服曹禺先生的真知卓見。

那年陽光燦爛:蜜甜初吻

純情世界讓人懷念,純純的愛情最是蜜甜!但是純情之愛最難表現,只要能夠有巧思,就會觸動許多人的回憶,認同電影影的細筆勾描。

《兩小無猜》中馬克李斯特眼見心儀的女同學梅樂蒂,排隊等著要吹奏「兩隻老虎」的直笛,於是會拉大提琴的他,就在旁邊幫著弦樂來伴奏。那是愛的召喚,那是 友誼的示好,那也是琴瑟和鳴的象徵!坦白說,小男生的提琴和小女生的直笛搭配,其實是簡單又簡陋不過的單純音響而已,然而,沒人在意或要求他們要有多專業 和精湛的音樂表現,誠意最重要,誠意讓愛情的芽苗滋長,誠意就讓觀眾看得眉開眼笑了。

有了琴笛合鳴的基礎,梅樂蒂就不再排斥馬克了。他們相約到墓園,肩併肩,眼對眼,就順手從書包裡拿出蘋果來分食。是啊,蘋果是基督教文明中最淺顯易懂的象徵,一看,你就知道他們已經墜入情網。嘴角還帶有濃濃的蘋果香氣的他們很快就要嘴對嘴,偷嘗禁果的(劇情的發展是他們竟然要在同學的見証下結為夫婦)。

智利電影《那年陽光燦爛(Machuca)》其實有一些《兩小無猜》的青澀雛型,只是歷史和政治座標的企圖更大更深濃。

在貴族中學上課的男主角岡薩雷,遇上了來自貧民區的瑪秋卡,雖然身份和階級有天壤之別,卻能相知相交,他們一起和貧民窟裡的長髮及笄少女希薇娜結為好友,分享夢想食物和愛情。

台灣人如今在吃紅豆牛奶冰或是草莓時,往往會上香濃又蜜甜的煉乳,那只是生活滋味的些微點綴,但對於《那年陽光燦爛》電影中的1973年代的智利孩子而 言,卻是相當奢侈的營養品,家境不錯的岡薩雷突破物質管制,買到兩罐煉乳時,立刻就被希薇娜搶著打開試喝,不過,她不想白喝,嘴甜了之後,心也有甜了,她 回身吻了岡薩雷。

是的,他們的初吻在煉乳的加持下,有了與眾不同的蜜甜滋味,他們的唇角都白了,臉都紅了,碰碰跳的喜悅和入嘴的甜美,讓他們一個吻接一個吻,互換著津液和 煉乳,那未必是情欲,卻足以讓觀眾想起煉乳的蜜甜,想起了自己初吻的神情,這時的電影配樂,有悠揚長音飄音,那天的陽光,真的很燦爛。

不過,這個煉乳之吻不是單純的男女之吻,瑪秋卡也要參一腳,希薇娜沒有愛情忠不忠實的疑慮,那是初嚐情滋味,有何不可的百無禁忌;那也是人間甜食就在嘴前,捨不得不和好友分食的喜悅。

青春就是可以這樣百無禁忌,青春就是這樣不必被禮俗綑綁,他們愛得自然,吻得自然,青春很短,但是那段煉乳之吻,卻是永恆,吻的人不會忘,看的人更是。電影能有一場戲讓人咀嚼再三,就算是甜蜜珍品了。

幸福黃色電影:A片奇遇

人生是荒謬的,人生是無常的,「生命中也有甚至舒伯特,都會無言以對的時候…」小說家王禎和先生在他的「嫁妝一牛車」的最後,引用了小說亨利.詹姆斯的這麼一句話來總結。

荒謬喜劇是很難拍攝的電影類型,荒謬必定唐突,必定讓人覺得不夠莊重;喜劇則是消磨了你的批判鋒芒,讓凡夫俗子未必能在嬉笑怒罵中,感受到人生中最荒謬的真實。

西班牙電影《幸福黃色電影(TORREMOLINOS 73)》就是近年來最有趣的一部荒謬喜劇。也是最能呼應王禎和那句名言的傑作。

《幸福黃色電影》中的關鍵人物名叫賈維爾.卡馬拉(Javier Cámara),這個名字對多數的影迷而言(包括我在內),都是非常陌生的,看了電影,你或許覺得他眼熟,卻始終想不起來他到底演過什麼電影,查了資料, 我才後見之明般地驚拍大腿說:「真的是他!」賈維爾.卡馬拉是誰?講別的片子,你或許印像不夠深,一提到那位在《悄悄告訴她》中飾演那位強暴女植物人的看 護時,你就會恍然大悟的,其實他也在《壞教慾》和《露西亞與慾樂園》中有短暫,卻也讓人難忘的表演。

卡馬拉在電影中剃成了地中海式禿頭,所以你很難認得出他,然而,身材和長相都不算俊美小生的他,最擅長的就是卑微的小人物角色,在馬路上行走,你很難意平 凡的他,在大銀幕上,你也會嫌他顛覆了傳統上男性偶像的傳統定義,貌不驚人的他,卻有本事能夠捉住人生最卑微的心事,打動了你一直想要保護、隱藏的心情 呢。

電影中,卡馬拉飾演百科全書的推銷商Alfredo,光憑他的長相和木訥的口才,你想也知道他是很難賣出兩本書的,他的出版社不倒閉也很難,就在山窮水盡 的時候,生命來了個急轉彎,老闆想到以性教育為名,要他和妻子拍起色情小電影……喂,身材和臉蛋距離裴勇俊和飯島愛十萬八千里的凡夫俗子主演的小電影會有 人想要看嗎?你有沒有搞錯?

沒錯,這就是荒謬電影的立論基礎。

Alfredo夫婦真的其貌不揚,身材臃腫,穿起衣服尚且像是包肉粽,脫光了來做愛,還真的有點惡心又肉麻,可是夫妻做愛是天職,又有人肯出錢,唯一的差 別只是手上多了台八米釐攝影機,何樂不為呢?他們認真地做,也認真地拍,愛情與性欲在他們的真槍實彈又真心相愛底下,竟然呈現了一般小電影難以見到的真誠 力量,於是他們紅了,錢滾滾而來,家庭擺設不時翻新,直到有一天,他們走上街頭,竟然有人偷拍他們,竟然有人找他們簽名,他們才發現已經成為西班牙最知名 的A片明星了。

人怕出名,何況是拍A片出名,那真的很糗。可是命運之神,就在這樣開了他們第二個和第三個玩笑。

首先是拍電影拍出興趣的Alfredo,竟然也想學起柏格曼的《第七封印》拍攝富含死神與生命哲學意念的藝術電影,可是半路出家的他,根本不懂電影實務, 只能靠著「專業」技師來執行他的理念,《幸福黃色電影》用了極其荒謬的情境對比,消遣了業餘的電影玩家,看過幾部電影,會寫幾頁劇本,會拿導演筒高喊開麥 拉,就真的能做得成好導演嗎?

其實他的工作夥伴都是別有居心的,希望能一親A片女神的芳澤,於是觀眾才發現這對色情片天王其實是不能生育的,只有借精,才能生子,於是他們只能假助第三 者在拍戲現場「來真的」,才能順利完成懷胎心願。道德的困境此時成了鞭笞電影工作任憑投資人「強暴」的最強烈諷刺,卻也是解決生命難題的最佳脫困之道。

《幸福黃色電影》是一部看似粗魯,其實卻是笑中帶淚,而且讓人可以看到生命中無力主宰命運,卻能在逆境中找到一點生命慰藉的電影。看完《幸福黃色電影》, 你或許會搖頭歎息,覺得怎麼會有這麼運途多耑的人生?可是看到他們逆來順受,又能甘之如飴的生命態度,你還是會慶幸自己的日子過得比他們平順,歎口氣,日 子難過年年過,你會因此找到再出發的力量的。這不就是荒謬喜劇的功能嗎?

萬花嬉春:電影包電影

看電影,很多時候就像瞎子摸象。摸到腿,就以為象像根巨柱;摸到耳朵,就以為象像是扇子。部份真確,卻不是全貌,只要不死咬不放,每一個觀點,都是有趣的切入面向。

電影中會出現電影情節,一定是特意的安排 只要細看電影的片段,就可以看得出電影人的意圖、熱愛和手法。有時候,煞有介事,真的好像要來和你講道理;有時候,純粹博君一笑而已,不必太認真。

史丹利.庫布立克的《一樹梨花壓海棠》中,電影只是重要的情欲過場戲,一男兩女一起去看恐怖片,鬼怪現身,母女都嚇得大叫,坐在中間的詹姆斯.梅遜只捉女兒的手,不捉徐娘的手,觀眾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吃嫩草的心思。

《鋼琴教師》裡的汽車電影院中,男男女女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顧著在幽閉的私人車廂中你儂我儂,電影演什麼不是重點,也沒人關切,反而是情欲找不到出口的女教師靠著在車陣裡的偷窺來滿足自己的情欲。那是個春情四溢的夜晚,電影的時空成了燃燒欲望的火苗。

《悄悄告訴她》裡的那場默片愛情戲,是看護說給女植物人聽的一場戲,初期,大家不懂他為什麼愛看默片,而且喜歡說電影的故事給女植物人聽,直到那場戲成了 被藥物縮小的小男人終於鑽進了愛人的陰道去的時候,大家忽明就明白了。電影演的就是他的行徑,那個小男人是卑微的他,也可以解釋成是他的精子,進去之後就 不肯出來了,意謂著著床成功,果然女植物人就懷孕了。

就道德標準而言,那是性侵害;就電影藝術而言,那是「假借」的象徵,真要演出性侵害,必定引人反感,小男人的愛情是卑微的,是不敢當面說的,她的昏迷,才讓他有機會親近,才讓他有機會著床。這場默片是全片精華,阿莫多瓦的靈光讓電影中的愛情有了讓人打心眼裡感動的光采。

偉大的藝術家都懂得消遣自己,都敢於批判自己。金.凱利(Gene Kelly)的經典歌舞片《萬花嬉春(Singin’ in the Rain)》就是電影人開自己玩笑,把電影界曾經有過的「荒唐」、「可笑」故事全都轉化成精彩歌舞的典範。

《萬花嬉春》的背景在有聲電影問世的前夕,1927年第一部有聲電影《爵士歌手》問世之前的電影,人們通稱為默片,默片讓音樂家、辯士和口條不行的藝人都 有快樂的生存的空間,默片演員的表演總是誇張,默片演員的聲音完全不必考量,所有被視為「利基」的拍片要素,卻是有聲電影革命浪潮必定襲捲推翻的「利空」 對象,這些矛盾,正好就提供了《萬花嬉春》強力主打的電影演進趣史的取樣素材。

於是我們看到了默片時期的演員只要身手矯捷,膽識過人,就能從替身升格為主角(事實上,多數的默片紅星如卓別林或基頓都有雜耍藝人的養成訓練);於是我們 看到了聲音有如嗲聲貓叫的女主角,也能靠著一張臉蛋縱橫銀幕;於是我們看到了電影人初試有聲電影拍攝時,接連發生找不到麥克風、聲音會左右飄移,衣服磨擦 聲和心跳聲不時跳閃出來,以及聲音出岔就導致聲畫不同步,男人說女聲,女生吐男聲的穿幫現象……影史上說都說不完的趣聞軼事就這樣濃縮進劇情中,有心的觀 眾只要看到電影人要把默片版的《決鬥騎士(Dueling Cavalier)》改換成有聲版,卻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尷尬爆笑時,就可以明白了電影史的跌跌撞撞演進史,再從最後《決鬥騎士》變成《跳舞騎士 (The Dancing Cavalier)》的大躍進,見証到電影與科技共存共榮的傳播特質,那是何等快意的一堂電影史課程啊!

金.凱利是公認的一代舞王,他的舞蹈電影總是讓所有的場景和道具都變成了舞碼中的要角,沙發宛如無重量的道具,連雨水都是踢踏舞最好的音樂節拍,他的舞讓 人看得賞心悅目;然而電影裡的歌,更是曲曲精彩,"Moses Supposes"把聲音的雙關趣味玩到了極致;Donald O’Connor演唱的 "Make ’Em Laugh"更是載歌載舞唱出了演藝人員天生就是要讓觀眾開心的唯一使命;更別提愛情上壘,夢想即將成真時所唱的「Singin’ in the Rain」了……

每年,我都會重看一次《萬花嬉春》,因為經典電影就是你隨時重溫都能有所獲,有所得,就算年年摸象,回回不同,開心的感受可是絲毫不減呢!

那年陽光燦爛:劈腿的必要

劈腿電影有兩種結局:一種是全體毀滅的水火不容;一種是魚與熊掌都能得兼,情與愛亦皆永恆。前者寫實;後者夢幻,剛好呼應了電影的紀實與織夢的雙重性格。

毀滅版的典型其實淵遠流長,早在希臘神話中,Medea就因為不滿夫君Jason劈腿,憤而決定殺子毀家,用仇恨與憤怒來懲罰負心人。這個神話芻型,後來 到了編劇蕭颯和張毅導演的手中,就成了電影《我的愛》的原型架構,只是把時間搬到八0年代的台北,看著楊惠姍對著鏡子一把一把梳著她的長髮時,你就會赫然 發現:古老神話依然有著讓人汗毛直豎的驚悚力道。

至於葛倫克蘿絲在《致命的吸引力(Fatal Attraction)》飾演的復仇女神,情況有些不同。她是男主角外遇的第三者,名位不能扶正,愛情和歡情甚至還比不上露水長久,幾經糾纏,終於拔刀相 向的悲憤,雖然未必能贏得觀眾憐憫,卻也不至於被人歸類為十惡不赦的壞女人。畢竟她要的公道,她的情債只有那位曾經愛過的男人可以也必需償還。

南韓電影《快樂到死(Happy End )》則把毀滅式電影推向新高峰。電影一開場就是女主角和情郎瘋狂做愛的畫面,從她的肢體動作上,觀眾非常準確就鑑認出她們的愛情濃度,根本不會想到那是外 遇劈腿的第三情。但是順著劇情開展,我們才發現原來她另有一位忠厚木訥,事業無成,經常窩在舊書店裡看漫畫的老公崔岷植,看似乏味的男人很努力想要討老婆 歡心,卻已回春無術,畢竟,老婆都已經肯把熱吻和身體獻給別的男人,就已經註定再難回頭了。

雖然古語說最毒婦人心,然而《快樂到死》中決志復仇的崔岷植,卻也讓觀眾看到了男人的精明算計與辣手無情。相對於《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中的張震,眼見女友楊靜怡男友無數,無處可洩憤,只能拔刀相向的血性與直接,老練的男性復仇,才是最最狠毒的復仇呢!

毀滅似的劈腿電影總是強調情緒和氣氛控制,往往讓人看得心情鬱悶,胸口如有重錘。不知百年修得共枕眠的情緣,何以不能放手祝福,何以只能有共同毀滅的唯一選項?然而,大聲疾呼是完全無效的,天下怨偶不是天天搬演著相同的戲碼嗎?

魚與熊掌都能得兼的夢幻劈腿愛情,往往都在關鍵時刻就避重就輕地輕描淡寫帶過。

1969年電影《虎豹小霸王》裡的凱莎琳.露斯才剛和勞勃.瑞福睡了一覺,清晨起床,轉身就和保羅.紐曼騎著單車去唱那首「雨滴不斷打在我頭上」,他們是共用?是分享?是輪班?電影不討論這個問題,就讓大家去猜吧。

1962年的《夏日之戀(Jules et Jim)》算是直接了一些,同樣一女兩男的愛情故事,珍妮.摩露飾演的女主角(也叫做凱薩琳),一會對Jules好,一會兒跟Jim同居,誰是德國人?誰 是法國人?一點都不重要,誰是主?誰是副?誰先誰後?一點也不重點,男人不嫉妒,女人理所當然地隨心所愛,就算千夫所指,他們依舊我行我素,雖然最後還是 飛車落湖,以悲劇終結了無解的三角愛情,卻成就了法國電影史上最浪漫的愛情傳奇。

真正經典的劈腿之戀,當然要算是《狂琴難了(Gloomy Sunday)》。面對著心比海寬,可以同時愛兩個男人,而且半斤八兩,無分軒輊,也無輕重之別的美麗女友,兩個男人都放棄了全部佔有的愛念,就算只能擁有一半的心和胴體,也好過什麼都沒有吧?

 k75 劈腿人生,很多人只敢心裡想,不敢付賭行動;劈腿電影的道德尺度,更是凡夫俗子很難想像的浪漫與不循正統,其實,越是離經叛道,越是超越常識和常軌,就越 能引發道德的譁然和注目的焦點,所以,你看到《手機》裡葛優停不了的懺悔和改不了的偷腥,你就是會笑;所以,你看到《那年陽光燦爛(Muscha)》中的那對難兄難弟,共 同在一位愛人的嘴上討煉乳喝的三人行畫面,你就是會啞然失笑……

電影讓我們看到尋常人生永難企及的夢幻,電影也實踐了我們只能在夢中編寫的奇情夢幻。人生真要光怪陸離劈腿逐愛,肯定代價慘烈,沒有家毀人亡終不悔的決志,就短暫地在大銀幕上投射圓夢就好吧!

原罪犯:拼圖的必要

看電影,有時候像是場拼圖大賽。偶而撿到幾張不成章法的碎圖,如何成就一副完整的面貌呢?

有時候,按圖索驥是可以完成拼圖的;有時候,誤讀,錯譯,都是我們面對開放性的解讀過程中難免的經歷。

聰明的導演面對各界的誤讀或錯譯時,通常不會拆穿或點破,而是默許影迷做自由聯想,畢竟作品已經完成,吉光片羽能夠組成枝節新貌,未嘗不是意外的收獲。

知道日本浮世繪畫風的人,大概都知道畫家葛飾北齋(Katsushika Hokusai)的名號。他的筆下,以豔麗的色彩和細緻的工筆,將日本的神話傳奇和浮生百態都做了寫真紀錄。

但在南韓號導演朴贊郁的《原罪犯》中,我很意外地又看到了葛飾北齋著名的「富嶽三十六景」中的那幅「神奈川沖浪」,一心一意急著要復仇的男主角崔岷植就站 在畫作前,北齋的畫作是最早的海嘯寫真圖,刻畫著滔天巨浪翻滾而來,船隻乎就要滅頂,就連遠方的富士山也幾乎要被波濤吞噬 。

崔岷植莫名其妙被關了十五年,出了牢房後當然急著查真相,急著想問主謀劉智泰:「為何要關我?」卻被劉智泰譏笑他問錯了問題,應該問他:「為什麼要放我出 來?」悲憤莫名的崔岷植一聽到這話,當然有如當頭棒喝,羞慚有加,完全被人戲耍操控的憤怒之情,卻已經澎湃到筆墨難以形容的層級了。

電影的影像要能獨立說話,你不一定要看過北齋的畫作,不一定要能叫得出北齋的名字,然而面對著那滔天巨浪,看到崔岷植即使滿心焦燥卻又不得不低頭的肢體語言,他的憤怒心情就已經躍然銀幕了。

明明白白的一幅北齋畫作立在前面,如果你還不能讀出朴贊郁的影像暗示,這場電影拼圖遊戲就未免太不好玩了,因為調皮的朴贊郁在電影中還隱藏著「詩人」的小地雷。

《原罪犯》中最關鍵的一場戲在於急於追查真相的崔岷植回到了高中校園,在恍惚的記憶中,他想起了自己在轉學前夕曾和劉智泰的姐姐隨意交談了幾句話,那位女生手中正拿著一本書,那是美國女作家Plath的詩作。

Plath是誰?是的,那又是朴贊郁看似不經意,其實卻別具用心所刻意埋下的一個知性挑戰種子。

席薇亞.普拉絲(Sylvia Plath)是著名的美國女詩人,早熟的她在十六歲就出版第一本書,二十歲就曾因自殺未遂,一度住進精神療養院,後來認識了英國詩人泰德.休斯(Ted Hughes),一見鍾情很快就結為夫婦。席薇亞和泰德都是才情洋溢的文人,然而多愁善感的席薇亞.普拉絲很快就察覺丈夫的濫情與不忠,自己卻又被繁瑣的 奶瓶和家庭瑣事折磨得生氣蕩然,要求離婚的她一度希望能夠整理完成自己的新詩選,卻扺不過憂鬱症的折磨黯然自殺。

普拉絲的故事曾經由影后葛妮絲.派特蘿詮釋搬上銀幕,片名叫做《瓶中美人》。何穎怡小姐翻譯的「冬日將盡」就有極其細膩的描寫。

電影中的這個鏡頭非常短,不到兩秒鐘的畫面,我只來得及認出Sylvia Plath的名字,無法再確認女主角讀的是不是普拉絲的詩集「愛麗兒(Ariel)」,然而,就電影的符號象徵來論,早熟的女主角在不倫之戀曝光之前,就 嗜讀普拉絲這本書的內涵,就足以暗示她與眾不同的感情世界,也為日後她面對外界流言,決心以死明志的心路歷程。

「地雷」往往是導演刻意賣弄的才學,然而,地雷也是導演刻意暗示的線索。雖然錯過雷區,電影還是可以看完的,根據導演提供的線索來玩玩掃雷遊戲,也是挺有趣的,至少,就算剪爆了雷管,踩爆了地雷,你還是可以一笑置之的。

美麗上海:歎息的必要

電影是什麼?人生是什麼?人會死,電影不會嗎?電影真的可以長存嗎?

過去一百一十年來,數百萬部的電影誕生了,有多少成為歷史的渣滓?有多少只是你家壁架上的DVD擺飾?有多少是你還會不時想要重看的電影呢?有多少是你念念難忘的作品呢?

多年前,還在新聞前線忙著採訪電影新聞時,最大的感慨就是電影的壽命好短。不管你拍得多辛苦,不管你行銷做得多好,不管你多會得獎,匆匆都得趕一個檔期上映,運途好的人,可以有三個星期到一個月的映期,多數只是一兩個星期的匆匆。是啊,匆匆來去,就是多數電影的壽命,參不透電影的商業映演本質,你一定會有嚴重的失落感,然而,前仆後繼的電影愛好者,還是願意去追尋那萬中僅一的經典機會。

知名的導演或製片人,難免都會有高潮起伏,難免會遇上失手的時刻,一時跌倒,掙扎著再起來就是了,機會總是再的;演員就很困難了,一旦面臨退休的關頭,見好就收的毅然決然,就是智慧的展現了。

多數演員都是靠臉蛋、青春和肢體吃飯,只有少數人能以才情和智慧的魅力取勝,一旦青春不再,急流勇退最是明智,葛麗泰.嘉寶退了就退了,不再露面,不再受訪,連奧斯卡要頒給她終身成就獎,她都堅持不出席受獎。她的堅持,四十年永不動心的堅持,成就了一則謎樣的傳奇,成就了神話。

最近有朋友從北京來,帶來了十多部最新電影的DVD送我,我迫不及待地搶著看的作品就是徐楓監製、彭小蓮執導,王祖賢主演的《美麗上海》。

《美麗上海》描寫上海一個沒落的唐姓家庭,因為老媽媽重病,散居各地的四位子女因而返家重聚的故事。該片得獎無數,上海電影節把最佳女主角獎給了飾演大女兒顧美華,中國的金雞獎則把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女主角獎(飾演媽媽的鄭振瑤)和男配角獎(飾演二弟的馮遠征)都給了這部作品,唯獨掛頭牌的王祖賢備受冷落。

然而,看完電影,你不會意外這樣的結局。

王祖賢從來不是靠演技取勝的女星,從《今年湖畔會很冷》、《倩女幽魂》到《遊園驚夢》,她都是美麗的花瓶,裝飾作用勝過劇情的感染。《美麗上海》中的她,化身成為旅居美國趕回上海探視母親的老么,年紀最輕,所以任性,長年在美,所以口音不純,劇情為她的表演弱點提供了合理的美化基礎,然而,她和家人的無緣冷漠,文革時檢舉父親的背叛,對抗二哥勢利的不屑神情,面對小侄女的疏隔,都是徒有軀殼,完全不能進入角色及靈魂,所有對往事追憶的對白,只有背誦,沒有感情,因而就沒有了說服力。

例如四兄妹好不容易坐下來吃飯,大哥追述父親行誼時,特地套用了杜月笙說過的一句名言:「人生吃三種面(麵)‥…」,大哥想說的是:「情面、場面和體面。」然而,王祖賢卻搶先以打趣的口吻問了句:「陽春麵?」話不投機半句多,演員硬要講冷笑話的冷場感覺,無非就是如此。

演完《美麗上海》,台灣傳出了王祖賢暴肥的新聞,讓許多人心生感歎;看完《美麗上海》,我卻覺得王祖賢不再復出為電影宣傳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美麗的告別,是人生絕美的境界之一,然而可遇不可求,人生際遇未必都能盡如人意,斷然又決然地告別,錯愕中卻又另有謎樣的曖昧與神秘,也未必不好。

《美麗上海》的劇情架構基本上很像十二年前,黃健中執導的《過年》。每個家庭成員各有不同性格和嘴臉,在短短的家庭聚會中,當代兒女的思想和欲求逐一浮現,藉以對照傳統價值和美德,完成編導對於美麗時光的緬懷及對於當下的批判。

然而,《美麗上海》的問題就在於形式勝過內涵,把企圖心換成對白,一切都用說的來表現,觀眾看不到美麗的過去,只是不時聽聞兒女和老母在追述記憶夾層中的故事,而且說白用辭又刻意雕琢,批判又太顯保守老套,老姐母怒打了使用保險套的孫女一巴掌,回頭就對老伴的遺照說了句:「我對不起你,沒有把孫子教好!」你除了一口悶血突地就從胸口吐了出來外,大概也別無選擇了。

21世紀的電影了,還會用這麼傳統的技法來說故事?你除了驚覺時光猛地倒回了三十年,不會質疑編導用這樣陳舊的手法不是要把年輕觀眾全都屏除在電影院外嗎?

這使我想起了電影的一開場,攝影機從老舊洋房的窗口攀越而進,經過客廳、樓梯,一氣呵成讓我們看到唐家宅院的建築和人情。會移動的攝影機,流瀉的影像是想告訴你怎樣的一個新式的故事嗎?沒有,這麼一個華麗的開場,與後來的劇情,後來的風格,完全沒有任何的關連,那只是一場炫技,一場無關痛癢的炫技。

沒有話要說,卻嘮叨個不停,只會讓人覺得吵;有話想說,卻只懂得叮嚀教訓,只想讓人掩耳……《美麗上海》帶給我的只是一聲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