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侯麥的文法:憶大師(下)

 

乙、                 

 

  「夏天的故事」講的就是一首歌曲的構想、執行,跡成完成時,卻亂彈收場。一個女人,一段旋律,獨奏成章,韻味獨具,合奏,卻成了亂彈。

 

一、序   曲─單弦試撥

 

  電影從男主角嘉士柏背著吉他琴袋走下船,找到他夏天的朋友住所展開,第一天的生活裡以他拿吉他出來試彈的樂音淡出,就在穿插第二天的字幕卡時,我們依稀可以聽見弦聲不墜,等到鏡頭開展,換過衣裳和姿勢的嘉士柏還在彈琴,但是曲調不明顯,一切都在摸索中。

 

  這就是嘉士柏尋找靈感的源頭,他打算把歌獻給愛人,但是他和這位愛人的關係並不深濃,情有所屬,卻可以不約會,不寫信,他們相約夏日見,卻不確定愛人何時才會出現,創作初期的曖昧與模糊也恰如其份地反應出主角的感情空乏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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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一樂章─和弦萌生

 

  瑪歌是位積極主動的女人,不是她主動上前搭訕,不是她主動邀約出遊,嘉士柏還是會呆坐家中,寂寞地去掃街,因為他就是信仰「不試圖去改變命運,而是讓命運來改變」的保守被動人生觀。

 

  不過,他們都是矜持之人,萍水相逢,也互有好感,卻也急著報告自己的情感誓,不願輕易逾越了道德和尊嚴防線。因此,從她們的開車出遊,在車上唱起她們共同會的「水手搖滾」歌曲,音樂起了化學效應,兩人心有靈犀地一唱一和,拉近了兩人原本陌生的身體和心靈距離,再加上教授唱出挖礦工人的歌聲,點出民謠歌聲中經常信守「工人吟唱的歌聲和工作的節拍相合」的精神。

 

  此時,蠢蠢吹動的歌曲創作律動也就被定位成與「主人翁心情節拍相合」的具體投射,回到家之後,嘉士柏的創作靈感開始浮現,開始打開錄音機錄下自己的旋律,開始用紙筆寫下他的音符曲譜,但是也因為創作靈感分別來自遙遠的情人和當下的女友,兩股迷濛曖昧的情緒相互拉扯,開始引領他進入未成曲調先有情的心靈狀態。

 

三、第二樂章─曲樂既成

 

  不過,嘉士柏和瑪歌的友情成分大過愛情,彼此只在言語上有所試探,卻欠缺具體行動的激情動能,所以情歌的寫作一直要到瑪歌透露也暗示蘇蘭對他情有所鐘,兩人終於在沙灘相遇,並由蘇蘭帶他到家中坐,在情意激盪下,嘉士柏第一次發表了那首歌(而且是獻給才第二次見面的女朋友聽),能原本只存放在他心中和記憶裡的那首歌終於得能有了完整演出的處女秀。

 

  琴弦撥弄之間,一唱一和之下,嘉士柏和蘇蘭的心情何等愉悅,情不自禁地就在沙發上擁吻起來。愛情的初體驗雖然被闖進家中的叔叔給破壞了,但是餘波盪漾的力道並未消散,依舊在海面上,在船艙甲板上發酵,手風琴和男聲的爽朗唱和,讓嘉士柏有了前所未見的意興風發。

 

  可是,蘇蘭可以親,卻不可以近,連續兩次極私密的私下獨處與肉體碰觸,都在她不願第一次見面就上床的堅持下,讓嘉士柏敗興,蘇蘭那種理念不合不惜一拍兩散的決絕意志,讓嘉士柏只能尷尬對視,說不出心中點滴。他沒有改變命運,是命運開了他玩笑,那首因為蘇蘭現身而終於達到高潮的水手之歌,既是短暫夏日戀情的見証,又是嘲諷,既甘又苦。

 

四、第三樂章─琴聲已亂

 

  於是,嘉士柏再回頭找瑪歌,卻引爆了他們之間最激烈的一次爭吵,瑪歌不願做嘉士柏的愛情與休閒旅遊替代品。情緒傾洩後,瑪歌以吻言和,但是嘉士柏清楚知道他們之間再無愛情的可能,卻是經過考驗的友情了。

 

  然而,嘉士柏還想回頭找蘇蘭,卻在路邊巧遇了他等待了一個夏天的女友蓮娜。乍相遇,有疏隔的歉意,卻也有刻意安撫的親密,甚至還不經意地問了他一句:「你不是要寫歌給我嗎?」讓同樣有愧疚之心的嘉士柏驚惶失措,宛如情人撞見了他的不貞。

 

  但是蓮娜對於嘉士柏永遠是個謎,他不明白為何蓮娜那樣容易受親友影響?不明白蓮娜寧可陪別人出遊卻對他再度爽約?更不明白何以蓮娜要急切得吵著分手,甚至撂下:「再近一步,我就永遠不再見你!」的狠話。

 

  那天,在沙灘上,嘉士柏頭髮亂了,心情更亂了,他嘗到了失戀的滋味,他只能向瑪歌傾訴,改邀瑪歌出遊,卻又遇上了懺悔的蓮娜,要再續舊情……千頭萬緒頓時湧上心頭,一通電話,一番心境,一副面貌,原本就優柔寡斷的嘉士柏幾乎都不認識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命運的試煉與戲弄了。

 

五、終   曲─人 

 

  嘉士柏做出他這個夏天最明快的決定,打工不打了,小島不去了,三段莫名的夏日戀情,他決定全都拋在腦後,他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行李,坐上來時的渡輪,向一個夏天說再見,岸上的瑪歌含笑揮別,「水手之歌」成了嘉士柏這個夏天唯一的結晶了。

 

                              丙、擊   

 

  水手之歌是嘉士柏的創作,卻也是在三個女人三段感情糾纏衝撞後的結晶,音樂隨著劇情成長,音樂也隨著劇情發展經歷了成長、茁壯到混亂的三部曲。從聽覺上,觀眾見証了音樂從無到有,從有到亂的過程;從視覺上,觀眾目擊了嘉士柏隨緣而安,可有可無的生命態度與感情結。

 

  三個女人的影響更是有趣,蓮娜最先存在,卻最後出場;瑪歌催生了嘉士柏的夏季奇遇,卻也是最早將感情和友情定位清楚的女人;蘇蘭則像夏季的煙花,燦爛但是短暫,留下更多的唏噓和空虛。

 

  一對一的時候,嘉士柏還能應對,接踵而來的時候,弦管齊鳴,卻不是和弦共鳴,而是失卻對位章法的亂彈,既已手忙腳亂,應付不來,越拖越是亂,緊急畫下休止符,就成為上策抉擇。嘉士柏的匆匆離去,就是讓指揮家放下指揮棒的休止符。

 

  音樂和劇情的平行對話,互補又互生,構成了「夏天的故事」最紮實的敘事結構,音樂讓我們看到了侯麥的夏日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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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說白

 

  簡單說呢,電影是一種戲劇藝術,但是不應全從劇場上取材,它同樣也是一種文學藝術,不能完全靠劇本和對白來取勝,語言和影像的親密結合關係創造了一種純粹的電影風格。        ─侯麥,196511 月號「電影筆記」訪問

 

  夏天的故事」的第一天,前五分卅五秒的劇情是完全沒有對話的。嘉士柏搭船來到小鎮,走進住家,走在海灘和街道,侯麥用影像傳達了他的外地人身份,以及他與環境疏離,不能相容也無意融入的個人性格。

 

  但是從瑪歌的進入,對白成了電影結構最重要的動能催化劑,所有過去的記憶,所有未來的期待,都不是以當下人物互動為主的影像世界能夠傳達的。觀眾只能從對白中去理解嘉士柏與瑪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遊、散步、談心等對話解開罩在他們身上的薄霧迷紗。

 

  沒有瑪歌的點醒,蘇蘭只是迪斯可中一個凝神望著嘉士柏的女人,瑪歌的對白,滿足了嘉士柏的期待,也提供了劇情進展的關鍵環節,等到蘇蘭終於現身時,瑪歌的對白所洩露的軍情,所打造的等待氣氛已經在嘉士柏和觀眾心中凝聚了足夠的契盼能量,等待著觸電引爆的那一刻。

 

  等待雖然甜美,失落卻是最後的果實,三位女人從話白中接受或洩露她們的心意、故事和情緒,再轉化成肉身行動來實踐話白所勾勒的心理情境,話白與肢體成為了不可分割,而且缺一不可的生命體。

 

  事實上,沒有了話白,我們只能看到夏日炎炎,一直在山壁、海灘和街路上行走的男男女女,那只是生命存在的影像紀錄,他們的眉宇和肢體確實可以在攝影機的追隨跳拍,以及導演在剪輯機上的串連跳接,來傳達一定的情感,少了話白,那一切還都是模糊意境,要能清楚接受訊息,唯有透過話白。

 

  唯有經由話白所透露的真實或謊言,我們才能進入角色的心靈和記憶,去感受他們的心情波動,去分享他們的青春印痕。

 

  一切就像侯麥在三十七年前所說的:「影像的角色不是去指涉人事物的意義,而是去顯示其存在的狀態,語言才是用來指涉事物的最佳功具,如果你用影像去表達幾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情境,那就是一種浪費。」              

                               ─侯麥,196511 月號「電影筆記」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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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侯麥是位很古典的創作者。

 

  這段夏天的故事,從七月十七日到八月五日,總共二十二天,他用了二十張時間字卡來說明時間的變化,來標誌情節的轉折,那是從默片時期電影人就開始採用的時空刻量標尺,清楚地跳接時空和劇情,也清楚地分隔出情境的變化,一種最古典的技法,不但無損於情緒的連貫,更可以完成最現代的時光編年定位。古典,毋寧就是侯麥最精髓的創作源泉。

 

  我覺得其實電影都是一樣的。現在用的底片跟一百年前是相同的……。就導演工作來說,場面調度沒有太大變化。19201930期間比較有變化,但從1930年以後至今,幾乎都一樣了。唯一的差別是聲音品質的改良。

─侯麥,2002514自由時報第24頁黃慧鳳專訪

尋訪侯麥的文法:憶大師(上)

 

法國大導演艾力侯麥(Eric Rohmer)11日病逝,享年89歲,他在2007年的封刀作品《愛情誓言(Les amours d’Astrée et de Céladon)》,4月份將在台北光點「台北‧閱影展」放映,謹以我在2003年對《夏天的故事(Conte d’été)》所寫的文章,聊表對大師的追思。

 

 

尋訪侯麥的文法

從《夏天的故事》看侯麥的理論與實踐

 

 

法國電影導演侯麥(Eric Rohmer)的電影像散文,看似平淡平實,沒有大起大落的悲歡離合,只像是生活裡的一瞬,流年裡的一頁,但在他的影像結構背後,卻有紮實深厚的創作理念與肌理脈絡,不但一般人難以企及,即使邯鄲學步,亦無能接踵於后。

侯麥編過電影雜誌,寫過影評,雖說他最痛恨電影公關的宣傳造勢行動,甚至批判公關造勢是電影的病毒,只會壞了觀眾的期待和評論家的鑑賞,但是他還是曾經分別接受過「電影筆記」、「正片」和本書催生者黃慧鳳小姐的訪問,暢談他的創作理念,提供了一般人閱讀及理解侯麥電影的入門途徑,本文就以這三篇訪問資料為藍本,比對台灣2002年初夏在台灣映演的《夏天的故事》,從音樂和語言這兩個屬於聲音結構的電影技術層面,尋訪侯麥的電影創作文法。

 

一、音樂

 

  對我而言,我的電影沒有配樂。我用很多現場音,我不想讓音樂破壞我的環境音…對我來說,劇中人物唱歌的曲子,就是角色在電影中的動作,就像如果他會畫畫,或他做運動一般,屬於角色劇中演出的一部分。        ─侯麥

                          2002514自由時報第24頁黃慧鳳專訪

 

甲、          

 

  嬰兒期的電影都是默片,但是並不意味著電影是默片,音樂就不存在。

 

  配樂的存在,多數都是後人在影像的攝製工程完成後才加配上去的。早期的默片映演開始,就非常注意音樂的運用。當時,音樂的發生有兩個目的,首先要壓制遮去放映機龐大的齒輪運轉噪音,其次則是用音樂來襯托或說明電影的內容與情緒。

 

  音樂在電影中出現的方式,一直有正反兩種觀念在拉鋸,有的人認為音樂宛如翅膀,可以帶著電影起飛,音樂的魅力有如香水,一旦灑染就會滿室生香,讓人久久難忘;而且,基於整體行銷概念,電影加上了主題創作或關連音樂後,就會拉大電影行銷的操作空間與可能性。

 

 不過,堅持寫實主義的創作者就認為畫面上如果沒有相關人物或音樂家在彈奏音樂,就不應該有音樂的聲響存在,音樂的存在只是因為劇情上正好有人在彈奏或演唱音樂,否則你就找不到電影出現音樂的理由,沒有道理來替電影加上音樂,此舉只會破壞了電影影像表現環境現實的聲響美學,一方面因為音樂可能干擾觀眾對於電影環境聲音對人物心態的衝擊認知與吸收,一方面也可能讓觀眾錯失了對白的趣味。更重要的是,只是為包裝電影而硬加上去的音樂,徒增市儈氣息,濃妝豔抹反而傷害了電影的本質。

 

  侯麥的作品其實有很深濃的音樂性,他不用配樂,並不代表電影裡沒有音樂,而是音樂的存在和發生,就和劇情人物的存在一樣,要有合理性和必要性,音樂的出現動機,誠如侯麥所說的:「角色在電影中的動作,屬於角色劇中演出的一部分。

 

  侯麥的電影樸素為尚,做為創作者,他只在劇本架構時提供了骨架,場面調度和鏡位取景也有他自己的觀點和要求,畫出大致的輪廓,但在其他方面,則是讓他所挑選的演員在最真實,最不雕琢的情況下自然長出血肉,完成電影的「人格」與「氣質」。

 

  而且多數是順其自然─順著演員的天性,順著拍攝環境的條件限制,讓電影有著自己成長的空間、方位和磁場,那種隨著拍攝期間滋生的「自然」氣息,最是可貴,既讓電影保有紀錄人物原生面貌的力量,又能在一定的輪廓範圍內完成基因序列的隨意組合,讓人不時產生驚遇偶然的喜悅。

 

  基於簡單真實樸素不雕琢的創作心態,侯麥電影中的音樂的發生也就因時因地而有不同,但是基本上它卻是一種有機生命體的概念:就是如果劇情裡不應該(或者是沒有理由)出現音樂的場景與時機,你就絕對聽不到音樂;反之,音樂就會充滿每一格膠片,但是那一切都以順勢而為的天成自然為原則,不是後來硬加上去的「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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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麥「夏天的故事」裡,音樂出現的場景大致有下列八個劇情環節:

(一)男孩嘉士柏坐船時哼口哨(片頭)/嘉士柏哼著口哨騎著單車到聖馬盧

(二)嘉士柏在房中彈吉他,開始創作的邊彈邊唱及錄音。

(三)嘉士柏在餐廳用餐時,月光咖啡廳的音樂背景聲。

(四)嘉士柏與瑪歌開車去尋訪教授時的車上吟唱;

(五)教授的現場教唱鹽礦工人之歌

(六)嘉士柏跟到迪斯可舞廳時的背景樂聲。

(七)嘉士柏教會蘇蘭唱她的水手之歌

(八)嘉士柏跟蘇蘭家人坐船出海,手風琴歡愉伴唱高歌。

 

  其中,(三)和(六)都是環境中提供的音樂,反應的劇中人物所處的位置環境,一個是咖啡館,一個是迪斯可舞廳,都是世人做娛樂消費時,就會順便消費音樂的空間。音樂的存在,在兩場戲中,具備了合理存在的條件基。

 

  至於其他六個場景,則是以男主角嘉士柏本人為主體所引導發生的音樂事件,侯麥設定的人物身份是一位有音樂創作天份的數學系學生,他所找到的演員梅爾威波包德本身就會彈奏吉他,而且可以算是高手了,因為他曾經隨著樂團巡迴法國各地演出,換言之,不是他的音樂身份和專長,劇情條理就很難從他的身上發展得如此理直氣壯。

 

  電影從嘉士柏背著吉他背袋走下船艙的開場畫面就已經突顯了他的音樂氣質,隨著情節開展之後的各項音樂事件,也就有了劇情和真實人生的雙重對話基礎。

 

  正因為嘉士柏有音樂天份,所以劇情就會不時以伏筆形式突顯他對音樂的觀察與敏感,例如他在咖啡館裡用餐時相當沈默,默默地坐默默地吃默默地想,但是一直要到他坐上車和瑪歌出遊時,觀眾才知道他其實很用心在聽音樂,雖然他一點都不喜歡那個音樂,然後才帶出來原來也對居爾特民謠的偏好,也貼近了他利用暑假假期要為愛人寫一首情歌的劇情線索。

 

  同樣的道理,嘉士柏在迪斯可舞廳裡,肢體透過耳朵聽聞的音樂節拍產生了若干的肢體舞動反應,但是眼睛告訴他的卻是邀他去迪斯可的女伴瑪歌正和別人熱情擁舞,所以他選擇了獨坐一旁,此時卻又感受到另一位女生蘇蘭也在別人的臂彎裡盯看著他。迪斯可的音樂標示了環境中的音樂舞動特質,卻也對照出他在噪鬧環境中寧可獨處,也不與眾人同樂的孤僻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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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裡來檢驗侯麥一九九六年接受法國「正片」(Positif)雜誌四月二十三日的訪問稿中所說的「如果他(梅爾威)不會彈吉他,劇情就不會安排他做一位歌曲創作者,我不喜歡演員裝模做樣來做假,例如找替身來拍彈吉他畫面等等,梅爾威不只是會彈吉他而已,他還和他的哥哥組成了一隻樂團,拍片空檔經常巡迴法國演出呢,劇情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建立在他這個人身上的。」我們可以清楚理解,侯麥在選角過程中,其實已經將劇情需要和人格特質做過分析比較,知道如何將演員才藝與角色境遇結合一體,建構出合理可信的角色血肉。

 

  所以侯麥在「夏天的故事」選角時,他就有了幾下幾項基本要求:

一、嘉士柏會彈吉他。

二、瑪歌和蘇蘭都要會唱歌。

三、教授會唱老式民謠。

四、叔叔及其友人會彈手風琴。

 

  如果他所選中的角色無法勝任每個環節的音樂要求,戲劇力量肯定就會大打折扣,雖然教授和叔叔友人都是業餘的演員,他們的音樂演出也以即興成份為重,但是本身先符合會唱歌的條件,才是他們受邀上陣的考量之一,也因此即使是不需要太多排練的即興演出,就有一股由內而生的自然力量。

 

  在專業演員的音樂演出上,侯麥並不要求專業水平,而是越自然越好,即使是嘉士柏還在摸索旋律的吉他彈奏技巧不是很純熟,瑪歌和蘇蘭的唱腔也略顯青澀,甚至還是一次唱得比一次熟練的演出,都因為不夠「專業」,反而有了自然天成的韻味,因為凡夫俗子本來就不能一看譜子就能琅琅上口,哼出樂章,正因為有荒腔走板的摸索與試錯,才是恰如其份的人生,也才符合非專業表現,讓演員本身的能耐在一定的戲劇時空壓力下所呈現的自然反應,也因為真實,所以更能突顯戲的感人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