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妳轉身時:死生契闊

昨天觀看綠光劇團《當妳轉身之後》整排。上一回整排經驗是六年前的《當迷霧漸散》。

戲劇整排,代表還有調整空間;整排就願意開放旁觀,一方面是聆聽建議,追求完美,另一方面則說明了團隊信心。

第一張照片就是女主角得知自己罹癌後,依舊燦笑的神采,然而與病魔搏鬥,很難一路微笑。

感傷很難與微笑連在一起,綠光世界劇場《當妳轉身之後》,卻把這兩款情緒送到眼前,時而淺笑,時而滴淚。

例如,蔣捷 「虞美人」,從少年、壯年到鬢已星星的老年,三個階段聽雨聲,心境層次故不相同,最動人的那句:「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相信很多人都會背誦。《當妳轉身之後》同樣用這首詞大作文章,卻把「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改成「一任一桶(點滴)到天明」,雨聲變成營養劑的了「滴落」聲,是幽默,也是苦中作樂的嘆息。

點滴變奏曲清楚標示出《當妳轉身之後》的人生老病主題:一位教學嚴謹的文學女教授,意外發現自己身患卵巢癌,而且已經到了末期,昨日光環毫無意義,只能躺在病床上接受最高劑量的化療,卻也註定等死。是的,「生老病死總無情」聽著「點滴」到天明,還真的有點像奪魂鈴。

《當妳轉身之後》改編自1999年普立茲文學獎得主Margaret Edson的得獎作品《W;t》,主角是英國文學教授,縱貫全劇的詩詞是英國詩人John Donne的十四行詩「Death Be Not Proud」,綠光劇團譯成中文後,身分改成中文教授,文學內容則是李商隱、李清照、蔣捷和莊子都滲透了進來,詩詞意境更能同感共振,也更能催動笑聲和淚水。

王琄是《當妳轉身之後》的關鍵核心,一上台就下不了台,從幕啓演到幕落,從活生生演到病懨懨,從直立再到平躺,春夏秋冬在一身,悲歡離合在眼前,這個角色既是演員夢寐以求的機遇,也是考驗。身型靠服裝、髮飾幻化,口條和身段才是動人所在,抑揚頓挫、悲歡轉換、滄桑驚夢,全都落在她身上…….整排結束後,所有演員抱著她哭在一起,是感佩,也是感傷。

生病後、 罹癌後,人生全變了,這種感歎其實多數人都有感,《當妳轉身之後》加了很多醫病現場的描寫,教授讓學生觸診的尷尬與不適,確實不難理解與同情,只是對醫護團隊稍嫌尖銳苛刻了些,尤其是成為用藥實驗個案,最後成為論文主角的「無情」現實,可以轉身為肉身獻祭的犧牲,不必陷入怨嘆泥沼。

倒是最後明明都已簽署「放棄急救」同意書,事到臨頭還是急到拚命搶救,《當妳轉身之後》對人性真情的實感描寫,確實會在觀眾心頭丟下一顆顆石頭,看看劇中人,想想家裡人,心頭激盪的漣漪就是戲劇送給觀眾的禮物了。

《當妳轉身之後》探討的生死議題其實全民有感,綠光劇團的企圖與努力,讓我願意再次走進劇場,再次感受「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的生死握手。

神鬼戰士2:丹佐奪目

《神鬼戰士2》有三大亮點。

首先,片頭的英文片名設計,很有巧思,不是傳統的《Gladiator II》,而是《Gladllator》。 II字擺中央,強調「二」,既標示了續集,也說明了故事核心:兩位奴隸改變了帝國歷史。

其次,外傳Denzel Washington拿了2000萬美金片酬,這個投資是正確,而且划算的,因為,他用眼神就偷走了所有的戲。

他在電影中的角色,像極了呂不韋,有眼光,有膽識,知道該投資誰,達到自己的目標。「幫我獲勝,我給你人頭!」精明幹練的上任知道怎麼承諾,知道怎麼收割,更知道如何選邊,或者背叛。動靜之間都有戲,他才是主角。

《神鬼戰士》是Ridley Scott的孩子,要他透過複製生產線上再生個子,一點都難不倒他,戰爭場面、競技場上的角鬥士廝殺,對他而言,都是小菜。Harry Gregson-Williams的音樂也只要復刻Hans Zimmer的主題樂章就夠了,《神鬼戰士》原本框架就夠他吃吃喝喝20年,何況是再次搬用。

就算Paul Mescal比不上羅素.克洛,甚至一直活在羅素.克洛的陰影下也無妨,押寶Denzel Washington就對了。

Denzel Washington最精彩的表演就是提著人頭,轉著人頭,向唯唯諾諾的元老院要求授權和效忠。政壇角力,遠比競技場上的生死決殺好看太多。

媒體報導,羅素.克洛曾經抱怨第二集沒找他參詳(他自認當年有些設計是他的點子),Ridley Scott的回答簡單明白:「他在第一集已經死了。」

這句話只對了一半,肉身已滅,魅影猶在,《神鬼戰士2》還是不能沒有他,至少使用了三小段第一集中的舊片段,即使只是驚鴻一瞥,卻是很重要的血脈連結,我很好奇,羅素躺著不必演,靠著昔日肖像,可以分到多少片酬?還是當年一切賣斷,分不到半杯羹?

餘燼:兩代父子未了情

生死餘燼。野火春秋

有些電影只需打開五官享受,有些則需用心感受,鍾孟宏的《餘燼》兩者兼具。電影走類型電影套路,其實是一種拉近觀眾的策略,電影帶來的涙水是壓力的釋放與救贖,笑聲則是對人生的揶揄與嘲諷,而且以重錘敲響了電影主軸,迴聲隆隆。

「我們捉到了兇手,可是真相呢?」飾演隊長的陳以文這句對白,就是畫龍點睛的一筆。鍾孟宏想說的無非就是:真相和正義其實都薄得像一張紙。

真相與父子是《餘燼》的雙軸心,既是平行線,又包覆糾纏,有如螺旋相互牽扯。朱嘉漢與鍾孟宏在鋪排平行線與螺旋線的結構上煞費苦心,也讓咀嚼《餘燼》成為饒富嚼勁的腦力娛樂。本文試從七個面向解讀鍾孟宏的《餘燼》。

首先,文字障。

《餘燼》的英文片名叫做Ember,是中文直譯,但在電影中卻是字謎遊戲Burning without a flame的解答,第一次出現時,是迷途老人馬邦國對著協助警察喃喃自語的話白,字幕不加解釋,直接就打出「Burning without a flame」。隨著警方辦案腳步,透過馬太太揭露,才知道旅居美國的馬邦國為了精進英文能力,花了很多精神來玩報紙上的字謎遊戲。他不但解不開「Burning without a flame」的字謎,卻還被這道謎題刺中了心中痛處,昨日憾恨一直縈繞難去,在心頭悶繞;同樣地,張震飾演的警方小隊長張振澤則是努力想要解開「王大鵬」究竟是誰的謎團,卻也困陷在歷史的泥沼之中。

兩個時空的文字障各自隱藏著不同層次的謎底。交集之一是報紙,之二是人工製造。材質相同,困惑相近,結果更是近似:馬邦國一直被看不見火光的悔恨懊惱給啃噬,張振澤則是穿不透被誤導的歷史迷障,上下內外都在煎熬,都有壓力。兩款文字謎障遙相呼應,又互為表裡,既有算計,又有樂趣,在尋找謎底的過程中,形塑出張力極高的戲劇桶箍。

其次是畫像。

《餘燼》中出現三幅畫,一幅是傷心記憶,兩幅是破案線索。各自延伸開展出淚水與笑聲的枝椏。

原本掛在自家牆上的畫,如今落在冤仇人家手上,不就說明了對方已經侵門踏戶,予取予求?真相不就是擁有權力者說了算?你不是很難抗拒或懷疑對方從這幅畫就編造出的論述?

警方辦案需要線索,殺人案欠缺影像,只能據目擊者描述畫出涉案人的圖像,圖像與真相距離究竟多遠的拔河,呼應著《餘燼》的核心論述。

目擊證人有的胡扯,有的認真,因此完成兩款不同圖像,畫錯圖,一定找錯人,多少冤錯假案就此匆匆結案?這是真相變奏曲之一。至於那張畫錯的圖,卻可以發展出一個假掰的真情假話。不知道真相的人,樂在其中;知道真相的角色和觀眾,直擊那份癡愚,有如得著了「真相」優勢,得意地訕笑起那位茫然無知的蠢人。這是真相變奏曲之二。

鍾孟宏的圖像遊戲正是《餘燼》最關鍵的「真相」辯證。有人將錯就錯,有人卻分不清對錯。white lie因為無傷大雅,因此成為茶餘飯後的笑談,然而white lie終究還是謊言,明知是謊言,卻笑納或坐視竄行,而且笑得無比開心,其實是凡夫俗子對真相不求甚解的慣常反應,陸遊名詩「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爭說蔡中郎」,在《餘燼》中再度蔓燒擴延,而且是在多數人不察的情況下,無煙蔓燒。

第三是licence to kill。

《餘燼》中出現兩組人,各自擁有國家核發的殺人執照,早年叫特務,近年叫警察。《餘燼》的故事主軸是透過菜市場命案帶出五十年前的白色恐怖冤死案件。擁有「殺人執照」的人,不管是特務或警察 如何運用這張執照?一旦犯錯,又會如何因應?

「死了就死了,過了這麼久了,你為什麼還不能放下?」聖人說這句話,你或許會怨他欠缺同理心,春花秋月等閒過;罪人這樣說,你是否會視為避罪之詞,更加氣憤?《餘燼》沒有輕放這些罪人,卻更想透過「真相」的扭曲、變造與遮掩,質疑又批判著擁有「執照」的人,如何使用這張執照?又如何承擔或閃躲事後責任?

電影提供了兩款答案。首先,許瑋甯問了特務父親一句:「為什麼明明知道不對的事情還要去做?」沉默片刻後,得到的答案是「一種信仰。」

其次,則是兩度開槍的人,明白自己曾被情緒或情勢誤導,即使得著「屠夫」檢察官的諒解與寬貸,依舊坦承自己已經失去了使用這張執照的資格。有人九死無悔,有人亢龍有悔,時代真會大步前進?還是一再循環?《餘燼》訴說著這兩款生命選擇,悔或不悔,生命依舊繼續前行,沒有一體適用的標準答案,毋寧更接近人生真實。

生死餘燼。野火春秋(下)

第四,親子。

從《醫生》開始,鍾孟宏的電影都不曾脫離親子議題,生生死死,各有糾結。《餘燼》的軸心在於兒子對父親的想像與承擔,而且盪漾出更多層次的漣漪。

其中之一是認真執法的警察父親因公殉職,兒子一直沒去細究父親離開的真相,卻一再陷入父親遇害的相似情境中;之二則是愛讀書的醫生父親被誣害遭槍殺,兒子急著想找出涉案關係人,完成真相拼圖。類型電影的命案偵辦過程,讓本不相干的兩條線索開始有如麻花交纏,讓「天真」的警察兒子開始知己知彼,帶領觀眾一起摸探白色恐怖下的扭曲人性。

「不給看」是《餘燼》的第一層真相遮蓋布,鍾孟宏極其無情地用了曬穀用的巨大耙子來翻動每一具屍體,悚目驚心的恐懼,埋下了憤怒種子。

「不想看」則是《餘燼》的第二層真相遮蓋布,鍾孟宏換成極其親切的「X叔叔」、「X伯伯」招呼聲,有如尖刀刺進背叛者的心坎裡,聲聲蜜甜聲聲痛,白恐餘孽這才驚覺即使亡命天涯,依舊無處可逃。

「不敢看」則是《餘燼》的第三層真相遮蓋布,那位一直沒長大的孩子不時會來敲門,找尋那一隻沒找到的鞋子,一再重覆上演的噩夢,就算最多只能換來造孽者的婆娑淚眼,也是如影隨形,揮之難去的終身煎熬。鍾孟宏對於罪與罰的書寫,看似只有輕輕一筆,卻有萬鈞力道。

歷史冤仇的餘波同樣擴及到加害者與被害者的第二代,有的人選擇報復,有人選擇贖罪,有人無辜受害……有如蜘蛛網的恩仇聯動,難以和解,也難以釋懷的糾結,讓《餘燼》的burning flame依舊散發出傷人熱力,和解是多艱難的修練工程?

第五,佛跳牆

《餘燼》的當下時空座標在2006年,台灣人一方面在美國大聯盟球季例行賽拿下19勝的「滾地球王子」王健民歡呼,另一方面則有百萬紅衫軍上街頭,要求追究陳水扁總統國務機要費貪污真相。那是一如「雙城記」的年代,光明中有黑暗,黑暗中有光明,然後再透過一則市場命案翻滾帶出五十年前白恐舊案。明確的時空座標,不迴避史實的多元陳述,都是鍾孟宏驀然回首的膽識與勇氣,那是直球對決的歷史回眸。

就在黑白交錯的時空對位下,鍾孟宏透過佛跳牆這首美食,透過食材的精心講究,帶出受害家屬永難忘懷的回憶。莫子儀飾演的企業家莫子凡在慘綠青春中,就靠著加水的佛跳牆留住一絲甘甜溫暖,行有餘力後才會如數回饋遊民寒士。他可以兼愛天下,卻對血海深仇錙銖必較,茫茫人海有多少這類黑白郎君?鍾孟宏翻動史頁,不是只想對歷史罪人各打五十大板,還原黑白並存,恩仇混雜的人生本色,縱使兩面不討喜,卻一點都不鄉愿,才因貼近人心本色,得著藝術密度。

第六,明暗敘事。

《餘燼》暗藏著鍾孟宏累積多時的刑事犯罪田調,但他點到為止,不多停步,不想煽情炫技(例如斷肢泡水泡久了,會連皮剝落),更不怕觀眾閃神錯過(例如空包彈的生死選擇),繁複的事實真相全都在閒談中輕輕帶過,唯有在細思反芻時才驚覺他在敘事上的節制與縮手,其實是更有力的推手。不想絮絮叨叨,說得太白的敘事情懷,則交給音樂來補位。

盧律銘團隊替《餘燼》打造的音樂是教科書等級的成就。主題樂章先是鋼琴鍵的重低音,既而浮現出小號的金屬聲。重低音是歷史的腳步聲,小號聲則是軍國時代的符號及尾韻,以國家之名所帶來的人生傷痛,透過耳朵悄悄爬上觀眾心頭,散擴成電子樂章的漫天羅網,再回歸低音BASS與小鼓輪替,時代參數與心理參數,一應俱全,補充也厚實了鍾孟宏在片尾才要交代的歷史緣由。

至於行動出發.追逐拚鬥時的節奏律動,則有如挑動情緒的調色盤,血色紅光挑染得當。吉他、鍵盤和小提琴先後上場,該沸騰的,絲毫不讓;至有有如殿堂聖樂的小調,則負責來撫慰失根失所的靈魂;當然,換用不同樂器演奏的主題樂章,不時現身點綴,更形塑了一股氣旋覆包著整部電影,所有unspoken words都讓音樂補實了,盧律銘根本就是鍾孟宏的靈魂伴侶。

最後,名牌。

《餘燼》的演員陣容極大極強,張震、莫子儀、劉冠廷、陳以文、王柏傑、金士傑、巫建和及馬志翔各有精彩表現,配角更是無一不精彩。花色繽紛的戲份分配,從調度到剪輯都是學問。

鍾孟宏每部電影都不忘挾帶他心儀的表演名牌,從張美瑤、王羽、文夏、許冠文.脫線到《餘燼》的鮑起靜和洪榮宏,有的驚鴻一瞥,有的好戲連台,他都趁著這些名牌體力強健的時刻,完成了「群賢畢至」的「一期一會」,這種名牌大會串不是炫耀,而是珍貴的影史留痕。鍾孟宏不只是創作藝術家,更是見證歷史,留存光影的影史家。

陽光普照:經典再相逢

經典修復的意義就在於美麗與缺憾一視同仁,盡皆收容,回復原初模樣。

從錄影帶時期就看過René Clément 執導的《陽光普照(Plein Soleil)》,見證過Alain Delon的年輕邪氣,領教過原著小說Patricia Highsmith的人性透視及犯罪細節描寫,一直困擾我的是尖銳刺耳的對白聲音。今天在金馬影展看到4K修復的《陽光普照》,美麗如昔,缺憾亦如昔,有些扼腕,卻也輕嘆收納。

關鍵在於Maurice Ronet飾演的富家少爺Phillippe Greenleaf 驕縱任性,動輒叫喊鬧事,音頻高亢,聲聲刺耳,這款表現符合角色性格,卻超越日常標竿,幾近破音。mono 年代的收音本來就呆板平滯,欠缺層次,修復也只是恢復原初模樣,無法增益或者柔化滑潤。多年來的針刺感受,絲毫未減。

1960年問世的《陽光普照》在2012年完成的4K修復成績平平,底片的色彩與影像銳利都不如預期,可能受限於年代久遠,加上底片保存環境不佳所致。

不過,René Clément 真的捉得住亞蘭.德倫的魅力,俊帥歸俊帥,電影中他是黏蹭Philippe的吸血鬼,Philippe吃的、穿的、用的、愛的,他都要沾一點、分一點,Philippe想甩開他的厭憎心情很有感染力。被Philippe設計,棄置小艇上的身心受創,也讓未來殺機埋下可信鋪排。

亞蘭.德倫的眼神會放電,穿上Philippe的衣服,對著鏡子模仿他的談話神采,最後乾脆親吻上鏡中自己,可以解釋是自戀,也可以是同志,也可能是變身幻化,比起《天才雷普利》的麥特.戴蒙,亞蘭.德倫的詮釋更有魅力,一部《陽光普照》讓他成為天王巨星,絲毫不是偶然僥倖。

透過投影機模仿簽名,用膠膜偽造官方鋼印,製造假護照的犯罪手法,以及製造不在場證明的直球對決,放在今天依舊很有說服力。即使最後他志得意滿享受日光浴的時候,卻也是真相揭曉的時刻,都說明了René Clément 駕馭這個題材,以及營造明星的本事(即使只是逛菜市場的買菜戲,都在百般無聊中,另有巨星韻味)。

《陽光普照》的音樂出自大師Nino Rota 之手,先是義大利民謠曲風的主題,然後再幻化出輕重緩急,情貌特殊的變奏樂章,萬變不離其宗,形塑了綿密的包覆力量,首尾呼應,極盡巧思,也是適合電影音樂愛好者深入研究的範本。

經典就是經典,重逢《陽光普照》,我的電影記憶重新梳理一回,獲益良多。

幸福國度:劇本的力度

劇本究竟有多重要?韓國導演秋昌民執導的《幸福國度(행복의 나라/The Land of Happiness)》是個很適切的檢視範本。

《幸福國度》根據「1026事件」改編。1979年10月26日,南韓中央情報局長金載圭在秘密宴會廳宮井洞槍殺了朴正熙總統。總統心腹為什麼槍殺總統?相同題材的《南山的部長們》和《12.12:首爾之春》對於金載圭的動機都語焉未詳,《幸福國度》除了含混口號,也沒講出特別觀點,因為電影主角不是金載圭,而是他的秘書朴興柱,電影改名叫做朴泰柱(李善均飾演)。

電影的核心論述在於朴泰柱並非行刺主謀,卻是開槍制伏總統警衛的共犯,更是聽命行事的下屬,全身上下有著以服從為天職的軍人本色。

至於,殺害長官的長官,難道不違反軍令倫理?他心中沒有任何矛盾掙扎嗎?電影同樣沒有深入挖掘。只聽他陳述說如果事件重來,他還是會聽命行事。

然而,電影卻也描述他在接獲長官授意後,曾經趕回家探視妻子。那是行動前的告別、凝視與叮嚀,換句話說,他深知風暴即將來襲,很難倖免脫身,並非全然臨時受命,只能做過河卒子。

電影主軸在於曹政奭飾演的律師鄭仁厚如何找出辯護觀點,說服這位拒絕委任律師,一心尋死的「愚忠」軍人走上法庭。

正因為朴泰柱不願解釋自己行為,反覆強調軍人就是要服從,做他的律師其實很難找到抗辯著力點,《幸福國度》的焦點因此悄悄轉移到野心勃勃的全償斗(即全斗煥,劉宰明飾演),一方面他主張要秘密審判,還要速審速決,另一方面還對法官下指導棋,旁聽審判過程,還下條子指揮法官,最後更在戒嚴司令即將出庭前夕發動政變,收割所有政治實權,所以朴泰柱必死無疑。

劉宰明比起《首爾之春》的黃晸珉多了三分陰鷙,莫測高深的心機權變,搶走了原本要以朴興柱為核心的戲份。

政治謀殺與軍事奪權的相似題材都已經在《南山的部長們》和《12.12:首爾之春》等片中有過鋪排,難免會讓影迷比較比重不同的戲劇焦點。

《幸福國度》唯一的新焦點就在朴泰柱身上,偏偏資訊空洞,內容單薄,波濤洶湧的情緒全都埋在心裡,無從展現為信念燃燒奉獻的熱火,也欠缺不捨妻女的暗自神傷。要不要委任律師的轉折,也欠缺動人論述,他的轉折反而背離了電影希望形塑的「信念者」、「人格者」路線,讓他終究只能做「犧牲祭品」。

李善均的粉絲看到他滿面于思,憔悴卻堅定的眼神,應該會覺得不捨,但是他能發揮的空間也就這麼多了,劇本讓他抑鬱赴死,只重現了歷史,卻觸碰不到他的靈魂,殊為可惜。

曹政奭飾演的律師正因為體認到法庭上沒有是非對錯,只有輸贏,怎麼樣在必敗情境下,打好這場公司,成為他對抗專制強人的必要手段,面對全斗煥的詰辯與抗爭,為自己一路拚鬥才做到的律師地位慷慨陳詞,都讓小律師與軍事強人的對峙創造了濃烈的戲劇張力。

當然,龐大律師團成員,不管是討論對策的喧嚷或者餐飲場合的喳呼,都是為了讓曹政奭更加鶴立雞群。編劇找不到悲劇角色的切入點,從兩位對手(盟友/敵手)角度多所琢磨,也是一種編劇策略:遠方的霧還是霧,近景的人仍有可觀。

默視錄:人生窺探監控

第61屆金馬影展選擇《默視錄(Stranger Eyes)》開幕首映,是個漂亮起手式。

理由一:新加坡導演楊修華年輕,才39歲,又有才氣,符合金馬年輕化、國際化標竿。

之二:新加坡、台灣、美國、法國共同投資合作的華人電影,說出全球共通同感的議題。成功的國際合作模式。

之三:無所不在的監視器,無所遁形的人生行腳,早已是文明社會的普遍現象,窺視下的人性本色,也是很多導演如希區考克、奇士勞斯基嫻熟愛用的表現手法,透過監視器反應人生真實,也在Stanley Kubrick 的《大開眼戒(Eyes Wide Shut)》,楊德昌的《一一》、侯孝賢的《千禧曼波》有過類似書寫。

《默視錄》的海報主視覺已經點明了主題,只是前輩大師沒像楊修華玩得那麼通透與徹底。

《默視錄》透過一起小孩走失案件,以及不可思議的神秘跟拍光碟,帶出李康生與巫建和兩代父親的迷航與失落,劇本不落痕跡的平行書寫,到最後匯合成滔滔江水,更將已經常見到有些庸俗的監視器議題提升至更寬廣的文明觀察。當然,這個劇本也要感謝浦田秀穂的攝影機,將小觀景窗的「窺視」與全螢幕的集體「監看」都經營出兼及視覺美感以及人生情貌的多層美感,讓不安的尋覓增添了誘人關注的力量,極其迷人。

之四,《默視錄》的聲音設計非常強悍,事實存在,卻看不見的城市呼吸,以及各個角色的內心情緒都被杜篤之團隊的音效給建造出來,Titan廳的音效強項讓《默視錄》的聲音層次展現得淋漓盡致,藝術家的心血完全實踐,這才是國際規格的開幕首映。

之五,福多瑪(Thomas Foguenne)的極簡配樂,切合主題,電子旋律的翻滾重生,有著 Trent Reznor和Atticus Ross相似精神的現代配樂風貌,旋律簡單,震盪卻異常巨大,發揮了以小事大的牽引能量,替全片渲染出強烈的焦躁與懸念,入圍肯定,理直氣壯。

第六,楊修華在《默視錄》中給了李康生極大篇幅的凝視與特寫,應該是繼蔡明亮之後,真正懂得如何捕捉李康生,呈現李康生的導演。沒能說出口的糾結(少讓李康生開口也是關鍵密碼),全在看似木然,卻有暗潮洶湧的停滯沉思中四散開來,堪稱是李康生近年來的巔峰之作。

至於飾演警官的馬來西亞歌手張子夫應該是本片最大驚喜,那種閒閒辦案的恬淡靜觀,相對於焦急的當事人,形成極富磁性的人性對比。那句:「一直盯著某一個人看,久了也成了罪人。」更是《默視錄》最直指人心要害的台詞。

江山代有新人出,金馬61透過《默視錄》明確傳遞出這個訊息。

亞蘭德倫:法蘭西俊美

生 日:1934年11月8日

星座:天蠍座

身高:178公分

嗜好:養馬

運動:打高爾夫和擊劍

收藏:藝術品。

最愛合作的導演:雷尼克萊門。

最崇拜的偶像:法蘭克辛納屈。

最常合作的明星:楊波貝蒙(六次)

戲裡最常演出的角色:小偷或職業殺手。

戲裡最常出現的結局:死亡。

英國大導演大衛.連(David Lean)拍攝史詩巨作《阿拉伯的勞倫斯(Lawrance of Arabia)》時,原本屬意亞蘭.德倫,但是亞蘭.德倫太紅了,排不出時間到沙漠拍戲,只好另外找了新人彼得.奧圖(Peter O’Toole)擔綱。

沒有人可以預料,如果亞蘭.德倫騎上駝峰,會不會一舉征服好萊塢?可以肯定的是,還好他沒演,否則,彼得.奧圖可能還得多磨幾年才能出人頭地。

七0年代中葉,小說家安妮.萊斯(Anne Rice)打算請亞蘭.德倫詮釋《夜訪吸血鬼(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的路易斯一角,但是電影延宕了快二十年才開拍,亞蘭德倫不能像吸血鬼一樣長生不老,因而改由布萊德.彼特(Brad Pitt)擔綱,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亞蘭德倫不能不退休了。

亞蘭德蘭大事紀

1934年在法國史瑟歐出生。

15歲被學校退學。

16歲加入法國海軍陸戰隊。

20歲以傘兵空降參加奠邊府戰役。

22歲退役,到餐廳當服務生。

1957年,23歲到坎城影展自我推荐,順利跨進影壇。

24歲 首度與楊波貝蒙合作《美麗少開口》。

25歲 演出《陽光普照》,並與羅美雪妮黛同居訂婚。

26歲 與維斯康堤合作《洛可兄弟》,獲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

28歲 演出安東尼奧尼的《慾海含羞花》,獲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與模特兒演員妮可相戀,並產下一子。

29歲 演出維斯康堤的《浩氣蓋山河》,獲坎城影展金棕櫚獎。

30歲 與羅美雪妮黛解除婚約,另娶娜妲莉卡諾瓦斯。進軍好萊塢,票房平平。

33歲 演出梅爾維爾作品《午後七點零七分》,出版唱片《最後的探險》。

34歲 保鑣與好友陳屍在垃圾堆旁,媒體大幅報導他少年時期和黑社會掛鉤的往事,檢方最後無罪開釋他。

43歲 完成第一個劇本《無賴》

47歲 第一次當導演開拍《殺手無情》

50歲 演出《我們的故事》,獲得凱撒獎最佳男主角。

56歲 首度與高達合作《新浪潮》,再娶荷蘭模特兒羅莎莉。

63歲 柏林影展頒發金攝影機獎,肯定一生對電影奉獻。

64歲 與楊波貝蒙合作最後作品《二分之一的機會》,宣布息影。

男歡女愛:浮生一世情

在溫暖的冬日下午,走進士林李科永紀念圖書館,四周都是玻璃窗,陽光明豔,一眼就瞧見了安諾·艾美(Anouk Aimée),我心中的女神,她也是費里尼和李路許的女神。

今年六月來不及和她揮手說再見,如今,她在士林等我,我當然要帶她回家,再多看她幾眼。

拍攝《浮生年華(Les plus belles années d’une vie)》時,安諾·艾美(Anouk Aimée)已經87歲,尚·路易·特罕狄釀(Jean-Louis Xavier Trintignant則是89歲,沒有人料到她們能再合作,而且是1966年經典電影《男歡女愛(Un homme et une femme)》的最終續集。

關鍵推手是當時也已經82高齡的名導演柯勞德.李路許(Claude Lelouch)。

片名意思指的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多數人會回頭探問,那是留戀;然而李璐許透過歌詞卻在說最美好的時光是還沒有來的時光,是我們當下相聚的時光。是現在式,是未來式,並非過去式。

真是如此嗎?

電影中的特罕狄釀在安養院裡一直難忘昨日愛人安諾.艾美,見了面,卻已認不出眼前人正是舊愛,他的名言是:「我對她的記憶宛如昨天,但是我的昨天卻是一片茫然。」

《浮生年華》是獻給資深影迷的情詩,資深才會記得《男歡女愛》,才會懷念特罕狄釀與安諾.艾美,聽見法蘭西斯.賴(Francis Lai)所寫的「Un homme et une femme」旋律,聽見獨特的cha-ba-da-ba-da的人聲吟唱,才會想起美好昨天,才會珍惜導演讓我們重溫男女主角在1966年的俊美模樣,那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光,也是影迷最難忘的時光。

《浮生年華》是一封懺情書,解釋男女主角在《男歡女愛》中明明如此相愛,何以沒有結成連理?答案是男人花心,不忘追求其他女人。

然而,《浮生年華》也是一封癡情書,因為塵埃落盡,男主角藏在懷中的照片依舊是當年合影照片,心中口中念念不忘的總是她。

垂暮之年得知老情人還是對你舊情難忘,而且是對著妳訴說一直活在記憶中的那位女子,記得所有的好,懺悔所有的錯,還有什麼情仇是不能放下的呢?

不想放手的是李路許。

一手打造的傳奇與神話,魂牽夢縈,永難棄離。就像電影中的老先生,認不出眼前的老情人,卻不忘告訴她:「她也是習慣這樣撩動頭髮。」這是多窩心的綿綿情話?

一如老先生說:「妳的聲音讓我想起以前深愛過的女人。」看不清今天,念念不忘的是昨天,明明是同一個人,妳是感嘆歲月無情?還是珍惜曾經擁有?

紅塵碧海,幾許恩愛苗,多少癡情種。他不想參透鏡花水月,離合悲歡都是他輾轉反側不想須臾分離的創作素材,一生癡,一生迷,不想從相思夢裡醒來。

很多導演一輩子都在拍同一部電影,李路許就是典型範本。一輩子都糾纏在男女情愛故事上,他忘不了改變一生的《男歡女愛》,該片不但獲得坎城金棕櫚獎,也贏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和編劇兩座金像獎,成為愛情電影的經典。所以20年後拍了續集,53年後又拍了「新」續集,而且是搶在男女主角的最後黃昏時光,補足所有的相思和遺憾。

即使導演和演員都老了,但是《浮生年華》依舊執迷在音樂混搭流動影像的浪漫美學,樂音像風,影像像詩,再疊印青春正美的特罕狄釀與安諾.艾美人像,你會同意,能夠癡情一輩子,最是幸福。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之所鍾,正在我輩。忘不了的就好好再唱他一曲,《浮生年華》就是深情款款的天鵝之歌。

電影倒數第二句對白:「幸運的話,我們可以看見美麗的夕陽。」攝影機貼著地面,隨著雪鐵龍老車緩緩前行,熟悉的旋律再度揚起……

然後,晚霞出現綠光。「綠光!趕快許願!」李路許第49部電影的字幕浮現。

許願吧!幸福的老情人,幸福的老影迷。We are all blessed.

教父心緒:艾爾帕西諾

首先,《教父》原著作者Mario Puzo是第一位拿劇本給他,邀他繼續演出《教父續集》的倡議者。然而,Al 拒絕了,理由是:劇本不夠好。

Al 對二代教父Michael的詮釋有深沉的無奈,也有陰沉的莫測高深,面對超級巨星Marlon Brando ,不但沒被吃掉,還能分庭抗禮,順利接班。他對角色的了解與堅持,有著自己的靈魂,即使Mario Puzo身為《教父》生父,也不能否定Al 確有獨到觀點。

正因為Al 一直對劇本有意見,製片最後採取「利誘」對策,邀他到辦公室面談,開門見山談片酬,一路從10萬美金往上加,加到了60萬美金,他都不肯點頭。最後製片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盒子,問他:「你猜裡面多少錢?」想知道答案,就得點頭,答案是100萬美金。

Al 的回答更妙:「我想聞聞錢的味道,感受手握百萬現鈔的感覺。」

點頭歸點頭,他有兩個條件:第一,他要柯波拉繼續執導;第二,他要參與劇本討論,寫出他想要的Michael 教父模樣。所以他還真的和柯波拉一起關進旅館,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來來回回討論劇本方向與細節。

身為教父,註定孤寂。只有利害,沒有朋友,屬下都要保持距離,親人也日漸疏遠,甚至哥哥Frado還想黑他殺他。拍片現場,全神入戲的他開始疏離其他演員,原本和飾演妻子的Diane Keaton無話不談,後來也形同陌路,人生和戲劇走上同一條不歸路,銀幕上的他才能具現那款高處不勝寒的淒涼落寞。

當然,《教父續集》最無情的場面就是他要對二哥咬耳朵告知真相,再給他告別一吻。

偏偏飾演Frado的John Cazale又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既然兄弟離心,只能辣手滅親,殺兄弟兼殺好友,成為他最淒厲的表演,最高等級的人性黑暗面被他冷若冰山的眼神詮釋得直鑽觀眾心房,再難忘記。

Al 也建議邀請Lee Strasberg 出飾Hyman Roth這個角色,電影中他是教父故友,卻也暗懷鬼胎,最後必須攤牌除掉;真實生活中,Lee Strasberg是他的恩師,從他創辦的Actors Studio演員工作坊中學會很多表演技法,如師如父,他來演這個角色,於公於私都像是在「弒父」,矛盾又痛苦。但也非得如此煎熬,才能刻畫出Michael的深沉與可怕,這一點說出了他對Michael又恨又怕的心情,Michael不是他,他更不是Michael,但他詮釋的Michael如此獨一無二。

在演出《教父續集》之前,他還接演了警匪電影《衝突(Serpico)》,再度獲得奧斯卡獎提名,得知消息的那一天,他特地辦了場慶功酒會,算是他在拍片現場少數流露真性情的歡樂時刻,甚至也學到教訓,不敢再缺席奧斯卡獎頒獎典禮,免得被電影圈人視為不合群的劇場異類。

從《教父》到《教父續集》,Al Pacino從無名小卒變成百萬巨星,他的準備、堅持與犧牲,都是銀河浮沈錄的珍貴檔案。

昆西瓊斯:傳奇音樂人

知名音樂家昆西·瓊斯(Quince Jones,1933-2024)11月3日去世,享年91歲。

我只收集了三張他製作、創作的電影原聲帶《惡夜追緝令》、《新綠野仙蹤》和《紫色姐妹花》,不過,音樂印象都普普,沒有哼唱得出的旋律,和他並不來電。

倒是他的生命傳奇寫過一些筆記。例如日本作曲大師久石讓是他的超級粉絲,名字都是向他致敬。

久石讓本名叫藤澤守(Mamoru Fujisawa),早期作品都以藤澤守的本名發表的,1983年,因為心儀昆西.瓊斯(Quincy Jones),所以改名做Joe Hisaishi。其中,Joe就是Jones的日本音譯法,「Hisaishi」則是可以唸做「Kuishi」,近似於「Quincy」,顯然他想做日本的昆西.瓊斯,只是匆匆20年過去,Joe Hisaishi早已成為享譽全球的久石讓,一般人很難再連結他孺慕昆西.瓊斯的少年心情了。

至於「四海一家(We are the world)」這首慈善金曲,若非昆西跨刀,動用他的人脈影響力,幾乎不可能完成。Netflix紀錄片《那夜,金曲不朽(The Greatest Night in Pop)》就曾經描述擔任音樂總監的Quincy Jones在A&M 錄音室的門口貼了一張字條「cast your ego at the door」,意思就是告知參與錄音的40位巨星們,從Lionel Richie, Michael Jackson、Stevie Wonder、Ray Charles、Cyndie Lauper、Paul Simon、Tina Turner、Bob Dylan到Bruce Springsteen:把你的身段和或虛榮留在門外,我們來錄音做善事,不要再俗世那一套帶進來。

這張字條應該是音樂史最有歷史意義的一張告示了。

1985年,Quince Jones聲望如日中天,與Michael Jackson合作的Thriller橫掃全球,「We are the world」更是轟傳一時,連史匹柏執導《紫色姐妹花(The Color Purple)》時,也沒與一輩子的音樂夥伴John Williams合作,而是改請對黑人歷史、文化和音樂了解最深的昆西來配樂。

可惜電影拍得熱鬧浮躁,氣勢雖大,卻缺少感動與記憶點,那一年的奧斯卡,《紫色姐妹花》一共11項提名,昆西也獲得奧斯卡音樂和歌曲的提名,結果11:0,悉數槓龜,昆西再度與奧斯卡擦肩而過。

昆西.瓊斯音樂才情非凡,情史也相對精彩,他和德國美女Natasha Kinski的四年戀情曾經轟動一時,當時不知羨煞多少影迷/歌迷。

電影配樂只是昆西.瓊斯的副業,他的音樂人生該從流行音樂角度來書寫。我的文章,只是記憶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