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夢:石頭中的天意

藝術是永恆的,很多藝術家都這麼說,但是什麼是永恆?每個人的定義都不相同。

英國小說家兼戲劇家威廉薩默賽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在「世界十大小說家及其他代表作」一書中,提到「傲慢與偏見」的珍.奧斯汀時,有如下一段話:「有人說,她生活在世界歷史上最動盪的一段法國革命,恐怖時代,拿破崙的崛起和失敗而在她的小說裡,卻並未提及這些。為此大家責她太過遺世獨立。但我們應該記得在她那一個時代,女人談政治是不 禮貌的,政治是男人的事,她們甚至連報也不看,可是我們也沒有理由說因為她沒有寫這些事,就表示這些事對她毫無影響……她的避免寫時事,也是再聰明不過, 因為從文學觀點來說,時局千變萬化,不容吸注永恆的注意。前幾年所寫的有關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小說,已是明日黃花。它們像報告我們時事的報紙一樣的失去了時 效。」

我在今天的文章裡特別抄錄下徐鍾珮女士所翻譯的文章,當然是有些小小的感慨,年輕的朋友,可能還聽過珍.奧斯汀,卻未必知道毛姆,更別說徐鍾珮是何許人了……代溝是個可能,也有可能是健忘,然而先是無知,繼而卻不在乎,更是文化斷裂的重要原因。

寫作難免會留下時代的印痕,反應當下的情感。然而刻意就會顯得做作,粗忽卻可能是致命的缺失。

很多正統文學家看不起武俠小說,其中一個理由是武俠小說的人物幾乎都不用吃飯,每天只顧研發新式武功,快意恩仇,不像「水滸傳」就花了很多時間寫英雄俠客 的飲食習慣,例如到景陽崗打老虎的武松一出場時就:「先喝了二十四碗水和麵,又扒了兩碗燕窩湯,半斤一個的薄單餅,一口氣吃了六十張;雞子鴨子一百二,帶 著皮就往肚子裡;吃了五斤燒牛肉,又撐了十斤牛盤腸;一斤大米撈乾飯……」光是這段文字就讓你看見了宋代(或明代)的漢人飲食文化風貌,同時也讓我們想見 了武松做為大肚英雄的本色,這麼會吃的人,想必力大無窮,才能打得景陽崗上的老虎沒處可躲。

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裡有很多小兒女的心情描寫,款款動人,二次世界大戰的烽火炮聲很淡很淡地襯托在背景,但是最後卻成了白流蘇和范柳原終於地老天荒的關鍵所在。

不刻意寫一個時代,卻在不知不覺中,讓動亂成為故事的重要環境,絕對是精彩巔峰的藝術成就。藝術是時髦的話題?還是永恆的關注?答案其實是很明顯的,公元 2000年或之前問世的電影,多數已被時光淘汰進記憶的夾層裡,不會再被翻出來篩檢討論,留存的一些作品,即使是那些曾在公元2004年讓你短暫動容的作 品,有一些不過是到了2005年的二月,你就已經不復記憶了,能夠記憶、存放,再隨時取用的作品,通常我們都稱之為經典,然而,這類作品有如鳳毛麟角,很 多時候,你需要的是一位KEYMAN(通常我們翻譯成關鍵人物,但在《駭客任務2:重裝上陣》中卻直接就成了鎖匠),KEYMAN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要來節 省大家的時間和精力,直接帶你跨過記憶的斷層,進入人生精華。

一九六0年代的台灣,軍事困頓,外交受挫,政治肅殺,經濟還沒有起飛,那個年代的台灣文藝青年突然之間看到了陳耀圻導演拍攝出台灣紀錄片史上第一部真實電影《劉必稼》,當時的反應是有如大旱之望雲霓,欣喜若狂。

《劉必稼》是禁忌年代的異色作品,赴美學習電影的陳耀圻導演帶回了美式電影的攝製手法和觀念,最重要的當然是選材的突破,劉必稼是1940年代在大陸農村 被抽壯丁而隨著蔣介石軍隊來台灣的軍人,他們多數知識不高,識字不多,除了報國殺敵,只能從事體力工作,他們如何在台灣安身立命?他們對故鄉的思念又該如 何解決?老兵的故事原本就是一個很嚴肅、很有時代意義的紀錄片題材,文藝界的熱情反應也反映出那個年代對於新形式藝術的渴望和期待。

那一年,時間座標是1964年。整整四十年後,那一位導演胡台麗拍出了劉必稼故事的後傳《石頭夢》。

這樣的一部電影首先要面對的問題是:劉必稼是誰?

年輕朋友不認識他,不認識這個名字,其實不必苛責。畢竟,《劉必稼》只是台灣電影史上有名的一部紀錄片,但是那個年代,電影就是電影,沒有錄影帶,更沒有 VCD和DVD,多數人根本沒有機會看過這樣一部電影,更因為它只是部紀錄片,除了電影資料館偶而演個一兩次之外,根本不可能在其他管道看到這麼一部電 影。你如果沒聽過《劉必稼》,不知道《劉必稼》,你會對以劉必稼為主題的紀錄片產生多大的興趣?》

第二個問題是:《劉必稼》是陳耀圻成名的紀錄片,四十年後再以同樣的這個人物做主題,你能拍出什麼樣的觀點?

在胡台麗的《石頭夢》中,我們看到了劉必稼娶了具有阿美族和平埔族原住民血統的寡婦,也接納了妻子和前夫所生的孩子,他曾經回過大陸老家,也在老伴過世 後,不算極親但也朝夕相處過的養子養女有意克盡孝道,但他依舊盤算著要不要回到老家定居,四十年前在《劉必稼》中提出的問題,多數都在時間的累積和木瓜溪 的沖刷下有了一些其實有些辛酸,不夠甜美的答案:劉必稼還是繼續在和石頭家園奮戰,他的養子也愛上了石頭,追求在外形毫不起眼的石頭中,能夠剖挖出瑰麗高 雅的玫瑰石風景。

《劉必稼》曾經是台灣影史上的一個響亮名字,然而劉必稼本人卻只是台灣歲月中的一位平凡人物。四十年前,陳耀圻紀錄下一個耕耘台灣的外省老兵身影;四十年後,胡台麗接棒,替一個未完的故事,繼續補上另一頁生命章節。

《劉必稼》的故事是不是還會有第三章節?我不知道:《石頭夢》的紀錄手法,會不會太過刻意?我卻清楚知道:這一點即將會在開春的台灣影壇帶動一連串的討論 風潮,胡台麗拿起攝影機拍攝這樣一個故事的自覺和能力限制,肯定會激發正反不同的觀點論述,但是這樣的接棒方式,為一則即將被時間的浪濤捲進遺忘洪流裡的 人物和故事開啟了另外一種敘事的可能,卻有些茫茫天意。

因為,如果胡台麗不知道劉必稼是何許人也?肯定不會有《石頭夢》這樣一部紀錄片。這就是天意。

 

登峰造擊:物我要相溶

我們生活在數字的年代,只要數字夠響亮,就可以吸引大家的目光,成為大家討論的話題。即使數字成了魔障,也沒有太多人注意或關切數字底層的意義。

美國女星希拉蕊.史汪克(Hilary Swank)今年又很有希望以《登峰造擊》一片,問鼎奧斯卡獎的最佳女主角,在報導她的相關訊息中,最常出現的就是數字上的奇觀。

例如,為了演出《登峰造擊》中的女拳擊手角色,她先後花了「四」個月時間去學打拳,每天做重量訓練,讓自己的體重增加了「十八」磅,也練出一身肌肉,這樣,她的外形才真的像極了女拳擊師。

不論是四個月或十八磅,都是表面數字,習慣崇拜數字的人或許還覺得這樣的數窮不夠驚人。當年,勞勃.狄尼諾硬是在肚皮裡塞進了六十磅的肥肉和肥油,而且還真的到了布魯克林拳賽打了三場硬碰硬的實戰拳賽,才算演活了La Motta這個拳王角色。

六十磅十八磅,那個比較誇張?當然是六十,我們多數人都迷信「數大就是美」,而且是人體外型改造工程最是艱辛,演員能夠增胖六十磅,這種敬業態度無人質疑,藝術成就無人敢予非議,得獎似乎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服氣的人,你試試每天猛吃披薩和起士,看要吃多久才能增胖六十磅?再試試看還要花上多少時間和力氣才能瘦回原形?當年,馬丁可是先把勞勃年輕時光都先拍 好了,再停工二個月等他養肥,才又繼續拍,可是,瘦不瘦得下來?對不起,那是演員的事!瘦下來,似乎更是天經地義的事;瘦不下來,那才是新聞。

當年楊惠姍拍了「我這樣過了一生」,也是因為年紀跨幅多達四十年,必需演出「中年富態、老年福態」的體格奇觀,她因此金馬獎封后,媒體也只關心她增加了二 十三磅後的體態變化,至於增重之後,她的舉手投足行為是不是變了?氣喘不喘了?怎麼樣表現臉部和心靈的微妙變化?其實都很少細部的觀察與討論。在那個八卦 報導還不風行的年代裡,楊惠姍應該很慶幸自己不至於像王祖賢那樣被人緊釘著她如何「暴肥」?又如何「瘦身」?

藝術到底是什麼?該怎麼來關心表演藝術?這其實是個大課題。

《登峰造擊》的導演克林.伊斯威特有個很精彩的比方,他說:「我找希拉蕊當女主角的原因,不是她她肯花了『四』個月時間去學打拳,讓自己增加『十八』磅, 而是因為她自己一直是電影圈的邊緣人,一直很努力去奮鬥,希望自己爬上枝頭當鳳凰,做一個別人不相信她也可以做到的明星,這樣的心態就是女拳師的真實心 態。」

是的,希拉蕊完全能夠明白這個人物的心情,知道她從「一無所有」到「一鳴驚人」的心路歷程,所以她才能演得活靈活現,真誠感人。

但是,我更相信的事是,史汪克做什麼像什麼,打拳也打得虎虎生威,才是演技最有說服力的根本關鍵。

多數女明星打拳不像打拳,武打不像武打,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楊紫瓊隨便就能前抬腳抬過頭,她演俠女自然感人,章子怡雖然略遜一籌,至少抬腳劈腿都還能有模 有樣,比起張曼玉、林青霞和張柏芝等全靠替身撐場面的演員而言,不僅不會太丟人,甚至還更有看頭,所以才能一部接一部地演下去。

《登峰造擊》的演技魅力不在數字奇觀,在於精神和肉體上都有「人物一體」的具體體認,物我相溶,才能脫胎換骨,才是論斷演技的關鍵所在。

長日將盡:人間有情天

電影喜歡描寫英雄,因為電影是放大的藝術,人物的形象在大銀幕上高度膨脹,人格精神更是無限放大,英雄傳奇最適合這樣的料理方式;然而最難處理的人物角色,不是英雄,而是卑微的小人物。

因為卑微,放大時就容易瑣碎;因為渺小,放大時就容易無趣。然而,越是如此,越是將平凡處理得細膩有神,越是看得出創作者的慧心和巧思,還有功力。

春節期間,電視節目乏善可陳,以前總愛看沒有廣告的公共電視,然而今年的公視節目也欠缺新意,太陽馬戲團新意不多,民歌卅更是黃昏時光的餘暉再現,許多小學生必需看的《千年女優》和《佳麗村三姐妹》和《古典魔力客》等節目,其實也太過成熟,完全不合時宜。坊間的電影又多數都已在年前就先看過了,珠玉不少,卻沒有再看的衝動,也不想再去戲院人擠人,反而是偶而在電影台上看到的一些長片,即使只是片段地看,一樣是感觸滿懷,收獲不少。

我說的電影是詹姆斯.艾佛利的《長日將盡(The Remains of the Day》。

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在1994年的春節,地點在柏林,我陪徐楓女士出席柏林影展,她是那屆柏林影展的評審,我一面採訪,一面和她討論電影的戲劇成就,那年的柏林影展適逢春節,時序和今年頗相像,最近才宣布接任加拿大多倫多影展主席的德哈登,當時還是意氣風發的柏林主席,在影展揭幕前夕特地選了一家中國餐館迎接各家評審,那一天是農曆除夕,大家吃中國菜應景過年,看似小動作,卻很體貼用心,讓徐楓很窩心,也讓評審間多了一個國際文化交流的認識機會。

2005年春節重新再看這部電影,赫然發覺電影情節大致都已淡忘,然而,好電影就是能禁得起時間的淬煉,隨時再撿拾,都還能讓人口齒生津,回味難忘。


長日將盡》從管家觀點側寫豪門家族的世態炎涼,安東尼.霍普金斯和艾瑪.湯普遜就飾演於二次世界大戰前夕,在Lord Darlington爵士家中服務的男女總管,博學多聞,熱心國際事務的Lord Darlington德文很流利,對納粹德國的種族淨化理論有相當的同情,一旦發現家中的兩位難民家僕是德國出亡的猶太人時,他就要求總管開除她們,理由不是她們做得不好,而是猶太人的身份背景,可能對家中德國賓客的帶來安全疑慮。

安東尼.霍普金斯短暫抗爭後,就接受了Lord Darlington的指示,可是憤怒的艾瑪.湯普遜卻不甘不願,威脅說如果開除了這兩位猶太少女,她也不幹了。理由是這兩位難民少女一旦被解聘,失去了工作,就會被遣送回德國,她們就死定了。表面上這只是老闆解聘員工的權益,卻會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此而死」的悲劇底蘊。

電影沒有拍出安東尼如何開除這兩位猶太少女,也沒有拍她們哭哭啼啼離開公爵華宅的悲情戲。下一場戲就直接跳到安東尼.霍普金斯和艾瑪.湯普遜在招考新人(意思就是人手出缺,要補新人了),安東尼順口問了艾瑪一句說:「妳不是要辭職嗎?」多心的人會認為這話可能是安東尼在暗示艾瑪去職,然而艾瑪卻接了一句:「我是懦夫。」

基於良知,基於血性,她是想離職抗議的。她也差一點做了這個決定,然而懸崖勒馬,她留了下來。

沒有請辭的原因,她說得很坦率,辭職不幹的話,她會覺得自己很寂寞孤單,沒有地方可去。她撫首低眉說出這幾句心底話的時候,對於多數人而言,都是坦率驚人的告白。

很多人都會歌頌憑著血氣之勇做出英雄行徑的人物,揮揮衣袖,不留下一點雲彩,何是何等瀟灑的行徑,開除老闆,而不是被老闆開除,更是少年們自以為清高帥氣的漂亮行徑……許多人生悲劇都是血衝腦門的一時魯莽結果,臨陣退卻,是另外一種人性,然而在退縮之餘,很多人都還是嘴硬,不敢坦承自己打退堂鼓的真實原因,相對之下,「我是懦夫!」的這句告白,讓人何等心驚又心疼。

驕傲的女人放下了尊嚴,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外表一直冷峻的安東尼此時及時補了一句話:「這個家如果不能沒有你!」就匆匆起身走了,留下艾瑪默默享用著這句話。這是多窩心的及時雨?

只有練達的人生和將心比心的細膩,才知道如何在寒天中給人溫暖。只有洞見人生智慧的編劇才能以這麼精練的方式表達人心的深層盪漾。我更相信,只有走過世情風浪的,才能咀嚼出這麼幽微細緻的情感。

新春遊戲;猜猜她是誰

 

提示一:她曾經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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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二:她曾經是知名期刊的封面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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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三:她是六0年代的青春偶像
提示四:一頭金髮的她曾是多少少男的夢中情人


 

提示五:這部電影只要你看過,就不會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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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六: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叫奧瑪雪瑞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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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七:這部電影叫做《齊瓦哥醫生》

時隔三十年後,我卻在《尋找新樂園》重新發現她的風采,紅顏已老,但是心不能老,電影可以留住青春,但是要你的記憶也管用才行啊! 她的名字叫做茱麗.克莉絲蒂(Julie Christe)。

如果不是:生命急轉彎

如果當年不是我救了你,你還會有今天嗎?這是台灣八點檔電視劇的對白。

 

猴年只剩三天了,一點心思在心頭浮動,一點心靈筆記。
如果,代表著一種選擇,代表著一種境遇。

人生有許多如果,雖然每次的如果只能有一次選擇,每一次的決定,結果各不相同,然而每一次的抉擇,只要是你主動,你願意的,就算日後只剩酸澀的苦果,午夜夢迴,你還是無怨無悔的。

電影《手札情緣》中,媽媽看著女兒愛上了窮小子,想起自己也曾經有過的年輕歲月,於是開車帶著女兒去探視舊情郎。當年的她也相信愛情至上,也只想為愛情奉 獻一生,「如果」當時她嫁給了舊情郎,媽媽指著那位在工廠廠房旁吸著菸的中年肥胖男人說:「我就註定每天得蓬頭垢面地為張羅生活為忙碌了!」

她想說的是:如果她當年不是另外做了決定,改嫁有錢人,也許就無緣享盡榮華富貴做位快樂的少奶奶了。「現實」,對於很多人是不願意碰觸,卻又不能不去面對的殘酷人生。

《霍爾的移動城堡》裡,少女蘇菲若非得罪了荒野女巫,也不會被施了魔咒,成為九十多歲的老婆婆。但是這不是重點,變老的蘇菲決心遠離城市,追隨霍爾的腳 程,往山路前進的過程裡,跋涉得氣喘吁吁的她需要拐杖,順手看到垃圾桶裡有根木頭就伸手扶起,結果不是一般木杖,而是一位稻草人的木杖,完全不適用,蘇菲 歎了口氣,把稻草人扶正後,繼續蹣跚前進,此刻,稻草人卻像通了靈,一步一顛地追隨著蘇菲前進,要幫蘇菲解決煩惱,它是知恩圖報的稻草人,如果不是蘇菲扶 正了它,也許它只能一輩子窩居在垃圾桶裡。

《神隱少女》中的爸爸媽媽,「如果不是」貪吃,把供奉神明的食物都搶食下肚,就不會變成豬,得要孤苦伶丁的千尋獨力完成救援行動。

法國電影《偶然與巧合》中,女主角好不容易找到了第二春,「如果不是」她貪睡,沒有先生小孩一起坐船出遊,她也許就不必孤苦伶丁地隻身在世受折磨;「如果不是」因為她想替孩子完成生前的最後心願,她的手提袋不會失竊,不會將她的攝影機轉賣給一位教授未來學的教授,不會因此千里迢迢趕赴她尋死跳崖的最後關 頭,給了她生命的新轉機。

《靈魂的重量》裡西恩潘如果沒有換心,就死定了,死裡逃生的他,決心要找到捐心的施主,才赫然發現遺孀深陷在喪親的苦痛中,他憐惜她,照顧她,用她先生的心臟救活的肉體來撫慰她,卻也讓她更加痛苦矛盾!

如果不是兒時的一棒(棒棒糖)之恩,讓往日情浮現,讓良知浮現,《功夫》中的周星馳可能就只是斧頭幫的馬前卒而已……

生命中的「如果不是」,就是生命中的「偶然與巧合」,中外電影在編織故事時,無不試著要替偶然與巧合找到更合理的感性與邏輯基礎,侯孝賢曾說如果不是看了《十字街頭》,他可能就不再拍電影了,親愛的朋友,你生命中的「如果」是什麼?

8月8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新片介紹:《黃羊川》台北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獎得主

今天的節目讓我們先從夏天的音樂談起吧! 

今天的節目再讓我們從金主的話題切入吧!

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名傳千古,可是蘭亭集會是誰辦的?

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大家都會背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但是主辦人是誰?

唐朝詩人王勃寫過《滕王閣序》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主辦人閻公是何許人也?

我不想賣弄知識,引述這些往事,只是想點出:文人藝術家都需要金主供養,才能成就傳世經典,古典音樂不也如此,電影世界何嘗不然?

 

劉嵩耗時五年拍攝的紀錄片《黃羊川》,不就是獲得已故企業家、前英業達總裁溫世仁的明日工作室投資的嗎?

 

 

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新片介紹:《黃羊川》台北電影節最佳紀錄片獎得主

為什麼一部紀錄片可以拍五年?

為什麼你會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工作五年?

為什麼一部紀錄片可以沒有一句旁白?

原本應該是冷靜寫實的紀錄片,何以可以那麼詩意抒情?

 

節目中,有我的思考與感想,與大家一起分享。

 

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最新電影:《不能沒有你》台北電影節百萬大獎得主

01.我們是不是很容易從偏見中看人生?是不是很容易斷章取義?

02.相依為命的父女,為何要到了上小學時,才發現自己沒有撫養權,親生女兒何以成了非婚生子女?

03.狼狽的男人,為什麼就不可能是好爸爸?

04.爸爸在深海工作,水深不見底,為什麼女兒卻相信卻可以看見父親?

 

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最新電影:《不能沒有你》台北電影節百萬大獎得主

01.永不放棄的靈魂如何抗拒疲累的肉體?

02.明明心裡想得很著急,何以卻不再激動相擁?

尋找布洛斯基:歷史拼圖

台灣藝術大學電影系的老師謝嘉錕導演與製片廖金鳳合作,花了三年時間完成了一部紀錄片《尋找布洛斯基(Searching for Brodsky, 2007)》。

 

這部電影的重點有二:一,尋找;二,布洛斯基。

 

鮮明的是「尋找」,依舊模糊的卻還是「布洛斯基」。

 

觀眾首先會問的問題必定是:「誰是布洛斯基?」他是一位猶太裔俄國人,原名叫做班傑明.布洛斯基(Benjamin Brodsky),他和台灣幾乎沒有淵源,但在中國和香港卻是很重要的電影拓荒者,根據目前已經出土的資料,他曾經混過馬戲團,也曾在美國開過五分錢戲院,在清末民初之際來到中國經營電影業,據稱曾經獲有國民政府發給的為期二十五年的電影總經銷權,也在中國主要城市開設過八十二家戲院,在上海成立亞細亞影戲公司,攝製中國首批故事短片《西太后》和《不幸兒》,又在香港製作《偷燒鴨》,並與「香港電影之父」黎民偉兄弟合製《莊子試妻》,說他是最早的電影大亨,並不為過。

 

至於日本電影學者也推崇他到日本旅次時所拍攝的《美麗的日本(Beautiful Japan)》,不但留存了百年前的日本景觀,同時也見証了日本庶民文化及少數民族的鮮活情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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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今年要慶祝電影誕生一百年,理由便是布洛斯基在1909年拍攝的《偷燒鴨》,可能就是第一部在香港拍攝的劇情片,雖然,影片下落不明,看過的人大多已經做古,只是根據電影史僅存的二百字簡介,揣想當年風情(歐美人紀念的電影百年是1895的盧米葉兄弟短片,中國人紀念的是1905的《定軍山》,台灣史有史可考的記錄則是日本人高松豐次郎一九O七年來到台灣,在台灣北、中、南一百多處地點取鏡拍攝的《台灣實況介紹》)。

 

台灣人拍攝《尋找布洛斯基》的動機在於布洛斯基拍攝過一部清末民初的紀錄片《經過中國(A Trip through China)》,而在諸多因緣巧合下,台灣電影資料館收購了這部長達一小時的紀錄長片,搶救歷史,人人都有責任,台灣人得能在華人和世界電影史拼圖上補上一頁被世人遺忘或忽略的缺角,不但盡到了世界公民的責任,也等於參與歷史的寫作,這或許正是廖金鳳致力拍攝《尋找布洛斯基》的主要動機之一。

 

每個博物館都需要獨特的壓箱寶,塑造館藏和研究特色,台灣電影資館透過台灣電影製片廠前任董事長王保民先生和他的兒子王熙寧居間協助,得能發掘並蒐藏到《經過中國》,當然可喜,介紹這段蒐藏淵源,帶出居間出力的相關人士,便是《尋找布洛斯基》前三分之一的主要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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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電影史的尋根意義而言,《尋找布洛斯基》其實還得在「尋找」一詞加上現在進行式的「ing」,因為布洛斯基究竟是何許人?為何後來要改姓成為Borden?拍攝《經過中國》或《美麗的日本》等片的動機和資金或見聞又如何?全片從頭到尾都是旁人轉述的言語,唯一見過布洛斯基後人家屬的王熙寧還正委託私家偵探,進一步確認他們的下落行蹤,謝嘉錕也只能在好萊塢的電桿上或長城城牆上貼上附有布洛斯基檔案照片的「Looking for Brodsky」尋人啟事,任由張狂的北風把海報吹得滾轉翻捲。

 

《尋找布洛斯基》的趣味與盲點其實是在「尋找」的過程上,敘事觀點描寫電影學者廖金鳳想要進一步了解布洛斯基其人其事,於是前往日本、美國、香港和中國,一方面查訪他的行蹤,一方面則是對照百年前所拍影像的今昔對比。

 

第一個前提是失敗的,因為所知不多,並沒有超越已知的文字記錄,頂多只是文字的「轉述」,甚至還不能條理分明,精準地向觀眾釐清他在中國與上海經營電影的成績,還原早期電影大亨的情貌,因為那還需要花更多時間做調查採訪,廖金鳳和謝嘉錕只是開了尋找的頭,答案究竟如何,其實還不具體。

 

正因為布洛斯基的形象是模糊,且尚待查考的,所以《尋找布洛斯基》的基調就轉而以台灣廖金鳳的查訪背影為主軸,個頭不高的廖金鳳有時頗具喜感,坐在好萊塢的卓別林與瑪麗蓮夢露的畫像前靜思的畫面,還頗能逗人發噱,但是太強調尋找者的形象,卻完成不了主角拼圖,既偏離了主軸,卻已益發襯顯布洛斯基史料不足的尷尬。

 

第二個前提則是比較有意思的,各地學者對百年前的紀錄片感覺趣味盎然的動機,其實是很「地域」及「本土」的,北京和上海學者忙著比對影像中的風景究竟是今日何處?對於其他同樣是布洛斯基所拍的影像則沒有太多的共鳴與反應,台灣人不想在世界歷史上缺席,但是相關人士真正關切卻還是最最本土的素材,日本人如此,香港人亦然,中國人更是,台灣人的珍貴收藏只能算是史料保藏,文化共鳴的張力上,顯得蒼白而無力。

 

不過,廖金鳳和謝嘉錕還是努力還原了「歷史」與「當下」的分際與交融,布洛斯基當年走過的路,他們都重新跟著走一回,布洛斯基當年怎麼運鏡怎麼拍,他們也跟著模彷一回,經由現況的比對,時間出來了,滄桑出來了,文化、歷史和記憶也都浮現出來了,形式上的不盡完美,此時都不再重要了,畢竟,影像的最大魅力還是在影像之上,回歸影像之後,布洛斯基的人影即使模糊了,他的作品卻永遠鮮活,普天之下的傳世之作,無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