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達與記得我:菸戰

看誰在看電影?他們看的電影又是那一部份的電影?其實是一門很有趣的研究。

 

美國疾病管制局(The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日前委託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菸品管制研究和教學中心主任Stanton A. Glantz博士完成了一份賣座電影的吸菸場景分析報告,得到了普遍級和輔導級電影的吸菸場景,已經從2005年的3,967場降低到20091,935場,等於快速下滑了49 %,成效不俗。

 

相關數據還包括:有吸菸戲的好萊塢賣座電影中, 1991年有2,106部,1997年已經增加到了3,386部,1998年跌到了1,612部,但是再一路往上攀,直到2005年最高峰的3,967場,一後再穩定下滑,到了去年已降為1,935場,雖然還不算歷史新低,但是持續穩定的下跌走勢,已經夠讓反菸學者開心極了。

 

我不太相信數字,我好奇的是Glantz博士每天睜大眼睛看電影時,究竟在注意什麼?如果真的是看到有菸品出現,就要搖一次鈴,夾一張白紙,像不像《新天堂樂園》裡的那位電檢神父?

 

當然,這種類比未必妥當,神父為著信仰與道德標準,看到接吻與裸露就要求動剪刀,固然是強行壓抑了人性,也極其不當地以父權概念決定了觀眾什麼東西可以看,什麼東西不能看;但是反菸人士的抗爭理由,卻是有科學實據的,前者武斷,後者有科學佐証,感性與理性的判斷態度,其實相距甚遠,不應同款類比。況且反菸人士,並未干預電影的內容,更不可能動剪刀修剪電影,他們只能從數據中反應事實,提醒創作者注意:有必要讓年輕影迷暴露在那麼強烈的菸品暗示空間中嗎?

 

不過,Glantz博士在記者會上點名《記得我(Remember Me)》中的男主角羅勃.派亭森(Robert Pattinson),因為他在這部被分級列入PG-13(約等於台灣的保護級)電影中,竟然菸不離手,偏偏他又是最懂得妹妹心情的好哥哥,電影的碎心結局,夠讓所有影迷為他一掬同情之淚,但是他這個這麼容易讓年輕孩子認同與崇拜的角色,如果就這樣公然吸菸,會不會對年輕影迷產生洗腦或催眠功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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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才是最讓反菸人士憂心的事:好萊塢電影只要持續灌輸抽於就是帥氣,就是神氣的錯誤概念,就等於在打擊或者摧毀反菸人士的努力。

 

另外一位被Glantz博士點名的影星則是《阿凡達(Avatar)》的女星雪歌妮.薇佛(Sigourney Weaver),她在電影中飾演的Grace Augustine博士,同樣是一位菸不離手的研究員,這樣的角色設計,透過《阿凡達》橫掃全球票房的驚人賣座成績,等於是在水源區灑了一大桶的鈽元素(意思是徹底污染了水源)。這麼強烈的指控,或許會讓更多人反問:「不過是一部電影嘛,有這麼嚴重嗎?」然而,相信電影有感染力的人,絕對不會懷疑這樣的論述,潛意識的訊息傳遞,可能要多年之後才看得出影響,這亦是美國疾管局要緊釘著賣座電影不放的主要考量。avatar-cameron-weaver.jpg

 

比較有趣的是《阿凡達》導演詹姆斯.柯麥隆的答辯,他強調Grace Augustine博士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她只在乎她的阿凡達肉身能否正常運作,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滿嘴粗話,菸酒全來,應該不會有年輕人視她做為偶像,得到正面向上的學習能量吧?亦有人調侃說,柯麥隆如果加進一場Grace Augustine博士因為菸酒不忌,導致體能衰退,在大戰中慘敗受挫的戲,或許就會得到反菸團體勉為其難地拍手鼓掌了。

 

美國有些反菸團體一直在鼓吹,只要電影中出現抽菸畫面,就應該列入「限制級」(有點像台灣以前的電檢分級,只要露點或露毛,就得剪掉、噴霧或者乾脆禁演,完全不管劇情有無必要?畫面有無引人迷思?經過二十多年抗爭才讓電影分級制中的限制級去收納這些爭議作品),因為只要年輕人無緣得見這些作品,就可以讓未成年的年輕人不要太早接受抽菸的訊息,確是看似美麗又響亮的口號,只不過,美國負責電影分級的美國電影協會(the Motion Picture Association of America)則是站在創作自由的觀點,斥為無稽,抵死不肯。

 

我從沒抽過菸,不但反菸,還協助拍攝過反菸短片《魔鬼在後面》,我能理解反菸人士「地獄不清,誓不成佛」的悲憤心情,畢竟菸草公司財勢雄厚,行銷有道,一般意志薄弱的凡夫俗子如何能夠抵擋得住菸草公司撲天蓋地的洗腦攻勢?但我還是主張應該就片論片,畢竟禁產菸草,才是斬草除根的根本之道,菸草未禁之前,電影還是應該要保留有反應人生的迴轉空間,不必變態頌揚,但亦不必畫地自限。

星際大戰:藍光起波濤

美國導演喬治.盧卡斯(George Lucas.)最近又挨罵了!

 

我用了「又」這個字,當然是因為他常挨罵,而且主題常是圍繞在1977年讓他揚名立萬的《星際大戰(Star Wars)》系列作品上。

 

原本糾纏不清的麗亞公主、天行者與黑武士關係,他用了前傳三部曲來交代,原本是想回饋影迷,解答未解的謎團。不料,有人批他狗頭續貂(因為是前傳),破壞了觀眾在曖昧空間上的想像力;有人嫌他技法老舊,不進反退;有人批他心中只有商機,只想著商品授權,再撈一筆…

 

最新的話題來自於他打算明年秋天以前,發行《星際大戰六部曲》的藍光(Blu-ray)版本,另外再附贈一部紀錄片,以饗影迷。被罵的原因不在於都有了DVD,何必再發藍光?而在於他不想讓影迷看見1977年的原始電影版本,或者1983年的錄影帶版本,而是.2004年的DVD數位修復版本,理由是:1977年的原始版本有些畫質不盡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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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完美,應該是每位藝術家鍥而不捨的天性,名作家金庸三次修訂他的武俠小說系列無非也就是基於追求完美的心,希望能把所有矛盾的、殘缺的、遺憾的、交代不清的段落都能夠還原到最理想的境界,但是同樣有人罵他為了再賺一票,不惜「撿骨」(死忠書迷,就是會再買一套,不管是為了比對,或是珍藏);有人嫌他更動情節,壞了原始印像;還有人怨他辜負了原本字裡行間獨具的朦朧與缺陷美…

 

但是盧卡斯被罵得比較嚴重的關鍵在於他不想發行1977年原版的理由竟然是數位修復的過程太繁複,而且太「貴」了,與其修復那些不盡完美的部份,不如給大家一個升級版。有錢人要做事還會嫌「貴」?這種心態就太傷感情了。

 

於是就有人列舉出他在1988年於美國國會聽証會上的發言來批駁他今天的心態,當時,美國人正流行把一些黑白經典電影「彩色化」,以新科技來拉攏新世代的年輕影迷擁抱與認識經典,盧卡斯期期以為不可,當時他義正詞嚴地發表了「歷史不容改寫」的論述,主張「未來世代,老底片可能會散失得更快,或者被新的底片給取代,我們的文化歷史不容被後人給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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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片消失了,電影就沒了;底片變動了,電影就失了原味,都算是歷史被竄改的痛心事,如果昨日所言為是,今日的盧卡斯變動自己的作品內容,算不算改寫歷史呢?

盧卡斯在1997年接受「美國電影攝影家雜誌(American Cinematographer magazine)」專訪時曾經主張:「導演有特權,可以回到過去,重新整理過去的素材,再創一部新電影。」他的概念與反對黑白電影彩色化的論述有些基本差異,第一,黑白電影彩色化,是後人另外加工,改變了光影,改變了質材,改變了記憶,創作者不是死了,就是使不上力,只能任人做主;第二,自己修訂完整版、導演版或者數位版,不管是刪去舊的,不好的,或者新增,添補,重列順序,都還算是創作者手痕的延續。

 

記憶,可能是最大的爭議焦點。1976年看過原版《星際大戰》的影迷,如果再看2011年的藍光版《星際大戰》,會是兩部完全不同的電影嗎?答案當然是:「不會!」不同版本的差別可能只有百分一到百分之三,很多細節或者長度節奏,也未必是細心影迷一眼就能看出的,然而,只要有差別,記憶與歷史就有出入,除非盧卡斯抱定鐵石心腸,不動手了。

 

曹雪芹修過幾回《紅樓夢》,最後才刊印?金庸都已經印了幾萬百冊小說了,還是要一修再修,盧卡斯一再修改,推出新版《星際大戰》,其實很像一位網友的形容:「他就像一位整型上癮的美女,每回再看鏡子,還是覺得不盡完美,就會想要再整一次。」即使整型很貴,但是盧卡斯有錢,只要他還想最推出什麼「決定版」、「終極版」,肯定還是會有好奇影迷願意收藏的。

 

《星際大戰》儼然已是歷史資產了,長城不再長了,金字塔也不能再往上搭蓋了,只有電影還可以變長變短隨意變,也難怪盧卡斯自詡的特權,會難影迷跳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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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狐狸先生:兄弟情

誰說虎父無犬子?面對著超級強悍的父親,孩子的有形無形壓力都是超級龐大的,魏斯.安德森(Wes Anderson)執導的《超級狐狸先生(Fantastic Mr. Fox)》在父子關係的這一點上,可以和Dean DeBloisChris Sanders合導的《馴龍高手(How to Train Your Dragon)》對照來看。

 

傳統的北歐維京人都是虎臂熊腰的壯漢,《馴龍高手》的男主角「小嗝嗝(Hiccup)」卻是個頭嬌小,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鬼,父親那一代只懂得以武力對抗來犯惡龍,屢戰屢敗,「小嗝嗝」卻在偶然之間救了受傷的龍族「無牙」,不但化消了世仇成見,也在「無牙」協助下,找到了自己的生命價值尊嚴。

 

《超級狐狸先生》的小狐狸艾許(Ash)則和《馴龍高手》的「小嗝嗝」同樣是家中獨子,卻另外多了家中地位保衛戰的身心壓力。艾許既是家中獨子,就算體力和能力都無法與超級老爸相比,也還能穩佔接班人的位子,能以「期待自己長大」後就能繼承衣缽的藉口,不疾不徐地等待生命轉機。但是家中突然來了體力強,技術好,會坐禪,還懂得空手道的表哥克里斯托佛森(Kristofferson)之後,情況全都改觀了,上一代給他難以超越的壓力,表哥的出現,則讓他立刻遭遇另一波「表哥都可以,何以你不能」的同輩競爭力。fan0125.jpg

 

危機才有轉機,表哥的出現先分散了父母親的關切,也出現了許多他不曾聽過的讚美詞,然後,表哥還要來共享他的房間,那一場我睡床上,你睡地上,完全沒好氣的對話,就把小艾許的嫉妒與失落性格做了最不露痕跡的刻畫。

 

 問題在於艾許的長處始終尚未浮現,一旦教養不同,能力與興趣也不同的表哥出場之後,就快速掠奪了各界注目,成為既尖銳又刺激的戲劇趣味,一場複雜到沒有人搞得清楚規則與結果的Whack-bat球賽(狐狸版的改良棒球賽),一無是處的艾許,對照表哥強棒出擊的攻城達陣,以及父親雄姿英發的獎杯造型,似乎就意味著表哥才是超級老爸衣缽傳人,那種看不見的心情暗潮,當場就讓艾許的「接班人」危機意識快速高漲,因而就有了爭著要跟父親去犯案,早點學會傳家本領的獨子焦慮了(私心自問:傳子不傳賢,總比傳賢不傳子要好得多吧?)。fantastico-sr-fox-foto1.jpg

 

家門內鬥往往就是悲劇或災難的開端,還好,《超級狐狸先生》的敘事主線放在狐狸老爸尼克身上,無意在子侄矛盾上多做文章,尼克有著羅賓漢似的冒險基因與智慧謀略,也有著否極泰來的福星,即使因為羞辱了農夫,而遇上抄家毀屋的禍事,還是得能在地底世界找到對抗方式,原本有心結的一對表兄弟也在家族滅絕的生存危機下得以聯手出擊,再由表哥的失手被擒,讓九死一生的艾許得到必要的成長激勵。fantastico-sr-fox-foto6.jpg

 

這樣的「王子成長記」,雖然有點老套,但因為只是背景伴奏,倒也無傷大雅,兩個小鬼的基本功能就是在不算激烈的明爭暗鬥中,提供一點娛樂元素,比較殘忍的反而是表哥被捉時,尼克不為所動,艾許卻會挺身反擊說:「你們捉錯人了!」一副只有嫡子才算人質,表親就無足輕重的模樣,那當然是欺敵,擺脫威脅勒索的策略之一,什麼叫有情?什麼是無情?在人類與狐狸的戰爭中,同樣有著耐人尋思的回味空間。 

 

超級狐狸先生:衣冠獸

想看不一樣的卡通片嗎?魏斯.安德森(Wes Anderson)執導的《超級狐狸先生(Fantastic Mr. Fox)》可以提供全新的視聽享受。

 

趣味之一在於風格齊一的視覺。

 

《超級狐狸先生》採用傳統的停格手法(stop-motion)拍攝,攝製組要一格一格去製作完成,幾乎是又回到最原初的「手工業」了,表情和動作的流暢度雖然不盡自如,卻另有動畫的「脫離(現實)」美感;也因為擺脫了寫實的追求,反而可以誇張及趣味化地呈現出動物的手足韻律(例如狐狸家族的狼吞虎嚥或著辛勤扒土挖洞)。

 

至於暈黃的底色基調,不但成功標記出田野(呼應狐狸生活場域的地理特質)和古典夢幻的特色,更和有如童話繪本般的每一格畫面構圖,形成了童話與傳奇的互動效應。

the-fantastic-mr-fox-489090l-imagine.jpg 趣味之二在於充滿撩撥性格的聽覺。

 

聽覺的特色,在《超級狐狸先生》中包含了配音人聲和樂器人聲兩類。動畫片都仰賴演員的聲音演出,本片找到了喬治.庫隆尼(George Clooney)和梅莉.史翠普(Meryl Streep)來替男女主角尼克與擔綱,聽見喬治.庫隆尼的嗓音,再配合電影的「行竊」主題時,視覺上似乎重現了「俠盜羅賓漢」的風采(雖然他偷的只是幾隻雞),但是聽覺上卻已悄悄與《瞞天過海(Oceam’s Eleven)》系列的神偷電影精準地搭上了線,低調沈穩,總是能夠風雨不驚地度過生命中的所有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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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則是戴斯培(Alexandre Desplat)的配樂了。就像宮崎駿如果少了久石讓,就味道全失一般,戴斯培的配樂一向有強烈的節奏感,帶動輝煌的浪漫氣勢,即使每段音樂都只有一分多鐘長,卻已適時替電影的冒險性格完成了「增色」和「生香」的配樂功能,添增了極多觀賞的愉悅樂趣。

 

趣味之三在於既保守又顛覆道德的劇情論述。《超級狐狸先生》中的男主角尼克一如狐狸給人的感覺,狡滑又精明,開場的行竊失風,讓他向妻子立誓若能生還,從此洗心革面,事實上他也果然金盆洗手,成了報社專欄作家,只是即使已然安居立業,依舊本性難移,以採訪為由,就與負鼠搭檔,繼續到農莊偷雞和果汁,那種外表衣冠楚楚,內心依舊獸性不改的矛盾特質,就在他每天早上用餐時,會頓時從君子變成窮兇惡極的虎狼模樣,他一方面是顧家的「男人」,另一方面卻也是會去侵門踏戶的大盜。慈父與大盜的矛盾詭異,就此畢現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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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狐狸先生》更強力,更挑戰道德教條的主力論述之一則是歌頌「偷竊好過癮」的基本人性,就像facebook上的「開心農場」遊戲一樣,好好種菜不如偷菜來的有趣;就像偷情就是比規矩談戀愛更惹人蠢動一樣…所有的社會與道德制約,在電影世界中暫時獲得了鬆綁與寬恕,那種無傷大雅的逸逃樂趣,只是暫時的出格,卻滿足了逾越禮教的私心憧憬。

 

導演魏斯.安德森當然懂得如何在踩上道德紅線之前,先買保險。《超級狐狸先生》的正方就是狐狸家族,明明被偷的,受害的是人類,但是名為「Boggis, Bunce and Bean」的三位人類大老闆,卻從亮相之初就被定位為最「刻薄、討厭和醜陋(the meanest, nastiest, ugliest)」的農夫(企業家?),不但外表醜,而且心狠手辣,一旦受到狐狸挑戰,就是要把狐狸老窩給連根挖除,相對之下,掠奪者就可愛得多,而且輕易就從可恨之人變成了可憐之人,那是戲劇世界最愛玩的顛覆遊戲,未必合乎正義公理,卻合乎私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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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所謂的三位壞人「Boggis, Bunce and Bean」,原著作者Roald Dahl和導演魏德.安德森都深諳說唱文學的口語魅力,先用「B」字來押頭韻,再用「the meanest, nastiest, ugliest」的「est」來押尾韻,頭尾韻交疊的音響作用,更添全片的傳奇趣味,則是另外一種觀影的聽覺樂趣了。

尖峰時刻:明星的困局

龐德女郎有兩種:一種是既美豔又性感,身手更是矯健,《明日帝國》裡的楊紫瓊就是箇中翹楚; 另一種則是少了她,劇情也依然連貫的純粹花瓶。

 

成龍女郎有兩種:一種是總是需要他保護的可憐反派女郎,如《警察故事》裡的林青霞和《特務迷城》裡的徐若瑄。另一種則是絮絮叨叨的跟班,往往即也是扭轉劇情的關鍵:如《警察故事》裡的阿美張曼玉和《玻璃樽》裡的舒淇。

 

《尖峰時刻2(Rush Hour 2)》裡的章子怡就像007系列裡的葛瑞絲.瓊斯(Grace Jones,那位肌肉永遠比007發達,頭髮剃得像鋼鋸的黑人女星),不論她能帶給男主角多大的困擾(例如克里斯.塔克(Chris Tucker)老讓她以前抬腳或過肩踢踢中下巴),最後還是輕易地就毀在男主角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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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成名作《我的父親母親》中飾演那位大膽追老師的鄉下丫頭,再到《臥虎藏龍」中敢愛敢恨的玉嬌龍,章子怡的表現原來是值得期待的,可惜的是她市俗得太快了,經紀人接下的片型基本上都只有架子,卻沒有裡子,不論是《蜀山傳》裡莫名其妙拜師學劍的蜀國將軍,以及《尖峰時刻2》裡從頭打殺到尾,髒話沒斷過的反派角色(臨終前,抱著炸彈咬牙切齒地說:王八蛋!),慕她名而去看電影的人除了失望,還是失望。後來的《藝伎回憶錄(Memoirs of a Geisha)》雖有起色,撐起了半邊天,但到了《天啟四騎士(The Horsemen)》卻又回復東方女郎的刻板印像中了。

 

其實,這就是中國男女影星走進國際市場最大的困境,章子怡其實不是打仔,卻被塑造成武打好手模樣,打起來活靈活現,問題是替身五官幾度穿幫,完全沒有說服力。華裔影星除了張曼玉可以堅持文藝愛情路線之外,其他如早期的關家倩到近期的陳沖、白靈和劉玉玲,外國人看中的不是演技,而是東方風情的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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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星很辛苦,男星亦苦,就像走上國際影視男明星一樣,不會打就是紅不了,從成龍、李連杰洪金寶到周潤發,誰不是在中國功夫掛帥的《英雄本色》漩渦中打轉?誰要來看他們含情脈脈地談愛?發哥與茱蒂.福斯特幾近不來電的互動效應,註定讓《安娜與國王》成為雷聲大雨點小的作品。(尊龍是少數的例外,但是近年來他聲勢大跌,片約銳減,在《尖鋒時刻2》裡也只能演一個絲毫看不出個性的反派角色。)

 

說穿了,語言能力其實是中國影星「國際化」的最大門檻,《龍吻》中的李連杰以沈默裝酷,關鍵在於他的英語還不夠流暢,還不如裝酷藏拙。《尖峰時刻2》的製片組卻是最知道如何擷長補短,所以創造了一黃一黑雙頭鳥的搭檔結構,需要動手動腳的戲,就由成龍的黃頭鳥出面,需要耍嘴皮子的時候,就由克里斯.塔克的黑頭鳥出面,兩人就這麼一文一武,交相出擊,動作和口白都達到擾敵和擾人(觀眾)的效果,類似這種公式,日後仍會持續被成龍擔綱的好萊塢電影所抄用的,為什麼?因為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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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代表的黃種人和黑種人都是美國社會裡的弱勢民族,所以言詞間不論是開白人玩笑,或者是拿金恩博士「我有的個夢想…」壯膽,甚至消遣香港的飲食或情色文化與用全年無休的「7─11」來調侃克里斯.塔克的喋喋不休,都揮灑自如,極盡調侃能事,盛況直追二十年間艾迪.墨菲崛起時的《四十八小時(48 hours)》,成龍雖然依舊賣力,從竹竿戲到飛身而入收錢孔,都有他一定水準,可惜克里斯配合不來,只能裝模作樣,點到為止,因而全片嘴皮子功夫就遠比拳腳功夫更有可看性,所以,成龍的節制,讓我們有點失落,但是克里斯.塔克的狂飆卻又能讓人捧腹大笑。

如夢:無可奈何花落去

看完《如夢》,這才發現我和台灣的納稅人一樣,都曾經從荷包裡拿出一到二元,支持這部電影的拍攝。

 

原因是《如夢》曾經民國九十七年度策略性國產電影片的第二梯次補助,獲頒1,5002,680元新台幣(第二梯次同一年的另外一部補助作品是《一頁台北》的1200萬;九十七年度第一次補助作品則有《曖昧》的1,280萬元和《殺手歐陽盆栽》的1,650萬元)

 

製片的工作之一就是籌募資金,《如夢》主要由中國的保利博納和臺灣吉光公司合資拍攝,保利博納的于冬和吉光的焦雄屏雙雙掛名監製,焦雄屏能夠爭取到台灣的輔導金,當然是善盡製片人爭取資金的本事,無可厚非,讓我好奇的是負責審議的評審委員究竟基於怎麼樣的考量,同意發給1,500萬輔導金?新聞局事後看到自己動用納稅人的錢,所輔導出的電影成績?有沒有檢討與反省?還是就此快速結案?;AD2682.jpg

我的感歎焦點有二:《如夢》是很好的城市行銷作品,但是行銷的不是台灣任何一座城市,而是上海與杭州;《如夢》號稱網羅了國際知名電影工作者一起合作,但是台灣人的參與和獲益,微乎其微。

 

定居澳洲的香港導演羅卓瑤執導的《如夢》先是透過夢的架構,把城市建築的冷冰空曠與主角吳彥祖和袁泉的淒涼情傷做了精準的對比,再透過吳彥祖鍥而不捨的追尋,把杭州的古典綠意,在河影、鄉陌與庭園之間留下了極美的倩影,恰與上海的現代氛圍形成一古一今的對比,澳洲攝影師席翁.米榭(Sion Michel,有人說他曾經拍過《魔戒》,其實不然,那三部曲與他無關,米榭個人網頁上亦無一字提及此事)與香港美術指導奚仲文的合作,確實打造出全片最精彩的視覺效果,堪稱賞心悅目。LAD03682.jpg

 

看完《如夢》的詩情構圖,絕對夠讓部份癡情影迷開始嚮往電影中的美國或中國城鄉景觀,油生拜訪電影拍攝地的念頭,那應是電影企畫案原本就希望做到的城市行銷,我並非主張只因為台灣出資了1,500,就有權主張《如夢》應該搬到石碇或竹東來取景,以取代杭州,或者是把袁泉的生長城市從上海搬到台北來,那是編導的創作選擇,那攸關著演員的成長背景與環境,如果早早就選定了中國演員袁泉,尊重演員的出生連結,從杭州到上海的地理選景,其實是合情入理的安排,若硬要配合資金更改環境,當然就牽強,自然就理屈了。

 

而且,真要以為出錢的人就是老大,就可以不尊重創作者的始意,財大氣粗地予取予求,那也未免太過專斷跋扈了。

 

問題在於國片輔導金的標準究竟為何?動用納稅人血汗錢,有沒有一個中心思想與追求目標呢?

 

贊同資助《如夢》的評審,是基於發展台灣電影產業?(但是《如夢》從編導演到後製,與台灣產業的關係,何其微弱?除了負責聲音的杜篤之以外,還能列舉出什麼專業人才的連結呢?)還是只為培養台灣製片人的聲望經歷呢?(我比較傾向這個解釋,這1,500萬的輔導金基本是在「投資」製片人焦雄屏,讓她得以能夠組織一個國際團隊,執行一個美麗的藝術創作,若能因此揚名國際,台灣電影界不只會出產大導演,亦可能會有大製片因而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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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夢》真的有顧慮到台灣嗎?我其實不是要去計算工作人員是否曾到台北取景,讓台北東區場景亦扮演著夢境城市的布景?亦不是錙銖必較全片對台灣電影產業的回饋與提昇,讓我在意,也讓我不解的是《如夢》其實是一部與台灣關係非常遙遠的電影,多年後,新世代的影迷或許會討論羅卓瑤的手痕,吳彥祖與袁泉的表演,上海、杭州與紐約的城市景觀,卻是看不見台灣或者台北的。

 

以羅浮宮和法國電影資料館等單位出錢支持蔡明亮創作的《臉》來說好了,《臉》的全部預算逾兩億台幣,新聞局出資2500萬,法國製片除了尊重他的創作理念,協助他把新浪潮導演楚浮的演員班底尚.皮耶.李奧(Jean-Pierre Léaud)、芬妮.亞當(Fanny Ardant)和珍妮.摩露(Jeanne Moreau)都重新聚集一起拍片,成就了「明星之臉」的記憶比對之外,羅浮宮的地下通道,以及畫館陳列空間,即使在電影中只是驚鴻一瞥,卻也有著畫龍點睛之妙;至於台北市的巷弄公寓與殯葬儀式,還有李康生、陳湘琪、楊貴媚和陸奕靜等台灣影人,同樣也是蔡明亮的鏡頭下,清楚鮮明的影像符號,電影的藝術成就容或有仁智不同見解,台北與巴黎的文化基因其實都已融合其中了。

LAD41819.jpg 《如夢》不盡完美,卻是一部論述尚稱完整的精緻作品,製片人焦雄屏能夠爭取到台灣的國片輔導金,站在製片集資的私人本色觀點來看,堪稱犀利達陣。我只是不解:當初核可的輔導金評審們,看到《如夢》的最後成品時,是欣喜於當初的決定?還是也同樣扼腕著台灣符號的全然隱去?誰在決定台灣人的錢怎麼花?誰又會為這樣的決定負起一點點的責任呢?還是我們只想昭告世人:台灣人有錢有眼光亦有氣魄,願意別無所求地去投資一部看不見台灣的創作呢?

 

9月25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電影人生:我的電影時光:感謝父親,追思父親。

 

記憶中,四歲就跟著父親去看電影了,轉眼之間,已經看了半個世紀的電影了。

當年,不是父親愛聽音樂,愛看電影,不是早早就在我的生活裡埋下太多精彩的藝文種籽,也許我今天還未必能夠這麼自在地悠遊於電影和音樂的世界裡,

今天適逢父親離開人世間的十一周年紀念,就讓我從父親時代的音樂開場吧。

 

首先是姚莉所唱的《大江東去》,那是我為父親所買的最後一張cd,直到父親離去後,我才明白,父親在歌詞中對照了自己的黃昏心境。

 

父親曾經讓我見識到《夜半歌聲》的恐怖與美麗,前者來自於化妝和氣氛(雖然我初見的是袁秋楓執導,趙雷與樂蒂主演的香港版,而非馬徐維邦當年膾炙人口的原版),後者來自於冼星海作曲的主題曲。

 

夜半歌聲

 (冼星海 曲﹐田漢詞)

空庭飛看流螢 高臺走著狸鼪
人兒伴看孤燈 梆兒敲著三更mid02.jpg
風淒淒 雨淋淋 花亂落 葉飄零
在這漫漫的黑夜裡
誰同我等待著天明 誰同我等待著天明
我形兒是鬼似的猙獰 心兒是鐵的堅貞
我祇要一息尚存 誓和那封建的魔王抗爭

啊 姑娘
祇有妳的眼 能看破我的平生
祇有妳的心 能理解我的衷情
妳是天上的月 我是那月邊的寒星
妳是山上的樹 我是那樹上的枯藤
妳是池中的水 我是那水上的浮萍
不 姑娘mid03.JPG
我願意永做墳墓裡的人 埋掉世上的浮名
我願意學那刑餘的史臣 盡寫出人間的不平
哦 姑娘啊
天昏昏 地冥冥
用什麼來表我的憤怒 唯有那江濤的奔騰
用什麼來慰妳的寂寞 唯有這夜半歌聲 唯有這夜半歌聲

 

 

 

 

 

WSA2010SONGS.JPG第二小時第一段:

電影音樂:世界電影音樂獎的五部入圍歌曲一次聽完

▲最年電影專屬歌曲Best Original Song Written Directly For a Film

 

Almost There」《公主與青蛙(The Princess and the Frog)》

作曲與作詞: Randy Newman, 演唱:Anika Noni Rose

I See You《阿凡達(Avatar)》

作曲與作詞: James Horner, Simon Franglen, Kuk Harrell, 演唱: Leona Lewis

I Want to Come Home《天倫之旅Everybody’s Fine)》

作曲與作詞: Paul McCartney, 演唱:Paul McCartney

Sticks & Stones《馴龍高手(How To Train Your Dragon)》

作曲與作詞:Jon Birgisson, 演唱: Jonsi

The Weary Kind《瘋狂的心(Crazy Heart)》

作曲與作詞:Ryan Bingham T-Bone Burnett, 演唱:Ryan Bingham (& Jeff Bridges)

 

第二小時第二段:

最新電影:《遠離阿雅米》

 

aje_08.jpg以色列電影,台灣並不多見,探索中東地區人民生活的作品,難免會覺得有點沈重,《遠離阿雅米(Ajami)》的兩位導演都是初試啼聲的新人(因此也得以獲得坎城影展肯定新導演的『金攝影機獎』),柯提(Scandar Copti)是以色列的巴勒斯坦人,夏尼(Yaron Shani)則是以色列的猶太人,儘管猶太人和巴勒斯坦總是視彼此為世仇,水火難容,柯提和夏尼卻攜手以《遠離阿雅米》忠實反應出以色列住民現況,語言是阿拉伯語和希伯萊語混雜,宗教則是回教和基督教並陳,但是暴力與死亡卻是所有人都難以迴避的生命議題。

 

「混亂」可能是多數人對於中東情勢的解讀與認知,混亂卻也是《遠離阿雅米》最珍貴的資產,也是全片最重要的論述。

 

「阿雅米」指的是以色列特拉維夫-雅法 (Tel Aviv-Jaffa)南方的貧民社區,阿雅米同樣也是一塊種族和宗教同樣混雜的區域。但是導演卻能從五條不同的人物線上糾結牽扯出一則時代素描。其實亦很有可看性。

   

本段音樂:

《與巴布爾跳華滋原聲帶

《茉莉人生》原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