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追殺令:最後光影

盧.貝松執導的《終極追殺令 (Leon)》是布局嚴謹,奇峰迭起的警匪鬥智鬥力電影,雖然說,警察比黑道還黑,殺手比白道更慈眉的顛覆式結構不算頂新,不過,全片槍林彈雨的攻堅與突
圍場景,確實讓人看得熱血沸騰,由尚.雷諾(Jean Reno)飾演的男主角Leon與由娜塔莉.波曼(Natalie Portman)飾演的女主角瑪蒂達生死與共的忘年情誼,同樣讓人有刻骨銘心的震動。

 

盧.貝松在1990年代曾經展示了他比好萊塢更懂得商業精算的大師能力,《霹靂煞(Nikita)》的女殺手改造工程,與後來面對情人與暗殺任務的天人交戰,都讓人看得渾身直冒冷汗;《終極追殺令》則是讓Leon搶走了所有的正面論述,但也不曾忘記透過蓋瑞.歐曼(Gary Oldman)的反派警官角色,更加突顯反派角色的威力,因為只有既威風又囂張,所做所為都讓人恨得牙癢的反派,最後還是不敵主角,戲劇的反差張力才更激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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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蓋瑞.歐曼的確也不負所託,他在《終極追殺令》中的慓悍演出,差堪與《沈默的羔羊》中的安東尼霍普金斯相抗衡,差別在於安東尼一切內斂,卻有動若處子,動如脫兔的能量;他則是毒蟲不時騷動,情緒激亢,卻依舊精明兇狠,絕對心狠手辣的外顯派。

 

電影的高潮在於蓋瑞.歐曼率領的強大警力攻堅成攻,闖進Leon固守的公寓,但是Leon卻有辦法能夠從垃圾通道送出嬌小的瑪蒂達,然後自己再塗血漿,扮警察,帶起防毒面具,混在人群裡逃脫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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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貝松最高明的地方就在於,他明白最難忘的場景,一定要安排在最高潮的時刻。

 

看到Leon終於脫困的時候,觀眾難免驚呼又讚歎:「哇,這麼厲害!」但是更厲害的是捕蟬的螳螂,就在Leon從黑暗的地下室走了出來,已經看到外頭明亮的街景時,蓋瑞.歐曼突然現身其後,拿槍對準Leon後腦杓,冷冷地扣下扳機。

 

盧.貝松最高明的地方就在於明明已經看到了光明,但是剎那間,光明卻就變成了黑暗,才正要雀躍歡喜的觀眾,頓時又從天堂摔脫到了地獄。

 

明亮的街景就是Leon這輩子看到的最後光影了,但是他的戰爭還沒有結束,他的乒乓球賽還沒有結束,蓋瑞.歐曼的扣發擊射讓他仆跌地上,但是身體才被蓋瑞.歐曼扳轉過來時,他已經拉開了身上的手榴彈的安全卡筍。不能上天堂,就一起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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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高潮戲處理得既快速又緊湊,轉折亦多,但是最迷人的卻是那個明亮的街景,那是全片最詩意的鏡頭了, 走向光明,人生就光明了,偏偏咫尺天涯,心願終未能得圓,殘缺當然是遺憾,不過,人生最後能看到一點希望,一點美麗,也不見得就那麼茫然絕望了,尤其,恩仇已然自己了結,其他就還諸天地吧。睛天朗朗的風景,就當做是今生最後,也最美的記憶吧。那份淒美,就是詩,就動人了。


刺蝟與女王:青春女兒

 看見《刺蝟與女王》的女主角卡蘿(由Anna Franziska Jaeger飾演)時,我腦海中不時想起了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對白流蘇的描寫。

張愛玲的文字這樣寫著:「…她那一類的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瓷,現在由瓷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許鞍華的電影版本裡,清瘦的繆騫人成了鮮活的樣本。

 

我的想像,我的連結來自於「孩子似的萌芽的乳」這八個字,也因為在《刺蝟與女王》直接撞見了「孩子似的萌芽的乳」,有了無從閃躲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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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在演出《刺蝟與女王》時,大約十二三歲,正是發育中的少女,電影描寫她追隨嬉皮雙親在1974年的生活與抗爭,自由解放是他們的共同信仰,解除身體與性愛的禁忌,更是全片重要的嬉皮論述之一,於是有了男男女女同睡一張大圓床的同居歲月,有著午夜時分,不同伴侶在各自的角落裡魚水交歡的場景;即使是在海邊做日光浴,自在展示自己的身體或慾望,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生活型態,卡蘿從小在這種百無禁忌,坦然擁抱人生的嬉皮生活圈裡長大,雖然她只是冷眼旁觀,但是活躍在眼前的肉體景像,對多數觀眾而言卻都有著相當「扎眼」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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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育前的少男或少女,其實沒有太強烈的性徵顯示,但是《刺蝟與女王》中的卡蘿,年紀大約十歲而已,對世事其實還在一知半解,心理上還是在懞懂中摸索前進的階段,生理上卻已然有了「孩子似的萌芽的乳」。父母親既然認為身體不是禁忌,在客廳裡擺個浴缸,放進熱水,要卡蘿當眾寬衣洗浴,根本無需大驚小怪,但是轉換進電影膠捲,青春正要萌牙的卡蘿身軀卻不時在挑戰著觀眾的神經。

 

青春芳美,《刺蝟與女王》中的卡蘿,以最無邪的身體綻放出最迷人的魅力,只要觀眾心中無邪念,感受到的就是青春讚美詩,我相信這也是比利時女導演朵西.芳.丹.柏荷(Dorothée Van Den Berghe)的創作始意,Anna的演出也顯得格外清麗自然,確實掌握住自然美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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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俗世男女對身體都格外敏感與眷戀。面對卡蘿的青春胴體,油生諸如希臘羅馬雕像般那般青春永恆,肌肉勻稱,線條華美的讚歎與眷戀,其實非常自然,然而看著卡蘿親近異父異母的「哥哥」,戴起印第安的羽冠,在帳篷中裸裎共眠,甚至不經意地磨磳肌膚取暖時的場景,還是會有些敏感的欲望神經被輕輕地挑動了起來。

 

《刺蝟與女王》對於許多人間感情,都保持著一個旁觀距離,就像老是坐在牆角邊把玩玩具,總是盪著鞦韆,以不同的速度和角度看著人間浮世繪在眼前上演的卡蘿一般,似懂非懂之間,心中的影像卻也慢慢從模糊中顯影聚焦了,但是朵西.芳.丹.柏荷採取的距離哲學,卻也讓全片不致於因為急著鑽探而迷航了,在一知半解的模彷與複製中,「不知愛滋味」的少男少女似乎也觸到了人生的情愛門廊,在欲望還沒有龐大擴張之際,初初萌芽的身體與無邪的碰觸,就此交織出一闕青春前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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