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緞帶:距離的美學

所有的美學風格,都是一種姿態,背後都有特別思想在建構這種美學,面對視覺美學的衝擊時,如果能夠更深一層挖掘,就會有更寬闊的視野。

 

麥可.漢內克(Michael Haneke)執導的《白色緞帶(Das weisse Band – Eine deutsche Kindergeschichte)》選擇的美學姿態是「距離」,他的手法有二,一是黑白影像,一是敘事聲調。

 

麥可.漢內克在接受美國Film Comment雜誌採訪時坦承他在書寫劇本時即已確定要用黑白視覺呈現所有畫面,原因有二:首先是時代變了,建築物的色彩也都變了,以歷史時空做背景的電影,無論花了多大力量去做史實重建,都會面臨色彩不對的困境,改用黑白處理,就避開了歷史色彩正確與否的爭辯或懊惱;其次,黑色影像塑造了不盡事實的距離,讓觀眾不必太過投入劇中人物的情緒與遭遇,保持冷靜地觀察著銀幕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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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的理念,說起來非常湊巧,恰與萬里之外的台灣電影工作者戴立忍若合符節,還記得戴立忍自己曾經說過:「希望觀眾不會被五彩繽紛的世界打擾,而更能專注去感受這個故事,進入這對父女小小的世界。」例如父女倆居住的小破屋如果是用彩色攝影,觀眾難免就會被「殘破、髒亂」的現實簡陋給分神了,反而難以專注於他們在陋室中甘之如頣的安貧幸福,也更難體會在一盞小燈底下所散發出的溫度。

 

但是黑白攝影比彩色攝影更花錢,主要是軟片膠捲公司已經不太生產黑白底片了,要,就得多花錢,所以慣用的作法就是用彩色先拍,再利用數位技術轉換成為黑色影像(至於李屏賓替侯孝賢的電影所創造的彩色黑白片手法,則是另外一種攝影美學了);不過,黑白片的燈光打法比彩色片更繁複,更需要精準技術,才能創造傑出視效,這亦是為什麼麥可很感謝攝影師Christian Berger與後製技師的協助,因為只要看過《白色緞帶》的影像,不論是春耕、夏熱、秋收和冬藏的季節變化或者服裝亮度與質,黑白影像所打造出來的美麗震撼,除了讚歎,別無他詞可以形容了。

 

黑白影像創造了一種「有隔」的非寫實距離美感,但是敘事者的聲音卻另有著時空距離的追憶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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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緞帶》的主角Christian Friedel是來到北德一座小農鎮教書的老師,觀眾在畫面上看到的是Christian Friedel卅歲的青春模樣,但是敘事的聲音卻是由七十六歲的Ernst Jacobi幕後代言,人物影像是青春正好的,聲音卻是蒼老風霜的,這種「聲不如其人」的聽覺刺激,其實是不懂德語的人亦能夠清楚分辨的,這種歲月風霜的「聲影」落差,更是全片最重要的距離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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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這位教師來到這座怪事頻傳的北德農鎮,他清楚看見他們的務農勤奮與宗教虔誠,但是也察知了隱身在日常生活中的暴怒情緒,無所不在的父權,暗自抗衡的母權,潰堤反撲的子女、匪夷所思的家教暴力,不平不安的階級對立,都是他一一目擊的生命滋味,但是,當時的他只是一位旁觀目擊者,做為傳道授業的老師,他沒有對所有的怪現象採取代何干涉的行動,當然也沒有發揮解惑的力量。面對擔憂自己又再度「夢見」暴力的女生,他採取的報警行為反而是讓女學生陷入了警方威逼力嚇下的困境;他想要向牧師報告觀察心得時,甚至被列為不受歡迎的外人。

 

是的,他一直是外人,電影中的最後一句旁白是他在追述自己的旅居歲月後,感歎地說出:「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是的,他是外人,他是不曾再見過這些人,但是這些人卻一直活在他的心裡,他的老年回顧,就有著特別的距離感,得以比當時更客觀冷靜地分析所有事件所遮掩的事實,這份生命距離在聲音與影像特別建構出來的美學框架中,讓真相得以浮現出更開闊的焦點;這份冷卻的距離視野,也形成《白色緞帶》最秀異的美學姿態。

12月05日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1205電影最前線節目重點


第一小時

第一部份   

電影話題:今年金馬獎

 

《不能沒有你》獲得了最大獎,辛苦的戴立忍獲得了肯定,那是好事,卻未必意謂著台灣電影就勝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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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女主角獎由《風聲》的李冰冰獲得,但是沒有周迅的外顯搭配,就看不出李冰冰的內斂層次,如果要肯定《風聲》,理應肯定他們兩人。

至於電影音樂部份,《李米的猜想》的竇唯等人獲獎,但是絕大部份,那部電影的音樂是極低極淡壓在畫面底層的,幾乎聽不見,幾乎感受不到的,比較一下林強的《陽陽》音樂吧,同樣配在底層,張力浮動,才是功力。

 

Amazing Grace的女聲吟唱下,我們瞧見了昔日影人的最後聲影,今天追思一下與丁善璽導演的往事。

 

本段音樂:

《陽陽》原聲帶

《風聲》原聲帶

美聲重唱Amazing Grace

 

第一小時

第二部份    

最新電影:《心靈暗湧》

2009年即將過去,我們因而即時可以看見一些經典作品,先介紹來自挪威的《心靈暗湧》,一部從水中發生的悲劇,一部從水中獲得救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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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錯的人,雖然已經用青春付出了法律的責任,但是心靈的譴責呢?

罪與罰的人間試驗─出獄的人,如果教堂都不能收容他,還有那裡可以呢?

 

本段音樂:

管風琴音樂「嘉禾舞曲」、「孔雀」

第二小時

第一部份   

最新電影:《心靈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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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暗湧》的劇本顛覆了時間行走的線條,傳統上時間如逝水,一路直落前行,電影的故事亦是如此,但是直線進行時所遇到的事,其實是另外有一群人也同時在進行與發生的事,先拉直線前行,再拉一條曲線回溯,昔時的風景與疑問,就有了全然不同的解讀空間,也因此有了思索咀嚼的力量。

 

傷心的母親,難免會有些激烈的行為,保護別人免於再受傷害,卻也成了自己療傷的過程。精彩的表演,難忘的真情。

 

本段音樂:   《惡水上的大橋》

第二小時

第二部份    

最新電影:《白色緞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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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出生,奧地利長大的導演麥可.漢內克回到德國所拍的《白色緞帶》獲得了今年坎城影展的金棕櫚作品,導演用了黑色影像的技法,讓觀眾始終停留在一個距離之外,來觀看著嚴守紀律、禮教的新教教徒,何以後來會成為發動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罪惡動力,他們受到的教育是什麼教育,人生的暴力陰影其實是不分性別,階級,而是無所不在地影響著所有的世間男女。

 

本段音樂:《欲望之翼》原聲帶

 

戴立忍:金馬獎的淚水

人生最珍貴的活水,就是從無到有的原創力,如果無力原創,善加利用他人已經開發成功的模式,也未必不好。

 

因為,真誠就是最動人的力量。

 

第四十六屆金馬獎最動人的場景就是侯孝賢、關錦鵬、李安和杜琪峰四位導演同步上台頒發最佳導演獎,四位知名大導演先是各自向其中一位入圍導演致意,不管是前輩的叮嚀或期許,或者是同輩的禮敬與打氣,頒獎人有名氣,話語又中肯,形成頒獎人與入圍者最直接的一種對話交流,堪稱是今年頒獎典禮上設計最精細的一次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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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責怪這個場面抄襲自2009的奧斯卡盛會,好萊塢影人先設計了這種前輩「一對一」祝福後起之秀的形式後,金馬獎拿來套用在最佳導演獎項上,眼尖的人頓覺眼熟,但是旋即拋開形式,因為你想仔細聽侯孝賢對戴立忍說了什麼,李安又如何盛讚蔡明亮的勇氣,說出自己不能說的秘密,只要頒獎人肯挖心掏肺,承受的入圍者就會接受感,回報知心貼心的笑容,這種形式絕對比頒獎人在台上說些冷笑話要強上太多了。

 

真情流露,絕對是頒獎典禮盛會上最動人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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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女星惠英紅獲頒金馬獎最佳女配角時,感動到一張臉都哭花了,她說:「我不是只會打,我也會演。」說出了所有打仔演員最深藏的心緒,打仔演員在鏡頭前流血流汗,尋找肉身神話的最大可能性,可是世人多數只看到他們的肢體,無暇也無意去體會他們的心靈,更別說是演技了。

 

能夠擺脫打仔的局限與宿命,憑著演技獲得表演獎,我從惠英紅的淚水中彷彿看到她在下工缷妝時,攬鏡獨對的寂寞心事,整整廿七年前,才剛出道沒三年,年方廿二歲的她就在劉家良自導自演的《長輩》中獲得了香港金像獎的最佳女演員獎,只可惜,後來的戲路一直局限在武打戲上,很少給她發揮演技的空間,年輕朋友恐怕早就不知道劉家良是何許人了(若非昆汀.塔倫提諾/Quentin Tarantino的《追殺比爾(Kill Bill)》又給了劉家輝一展身手的機會,劉家班的風光往事恐怕早已淹沒在歷史的狂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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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長輩》已經淡泊模糊了,我亦沒看過惠英紅捲土重來的《心魔》,但是光從金馬獎頒獎典禮上特別剪輯的那場淚水從靜默的臉龐上自然流下的那場戲,不喜歡看恐怖片的我還是悄悄把《長輩》和《心魔》寫進筆記本裡,嗯,有機會還是要來比對這兩部電影,看惠英紅的轉型,看惠英紅的蛻變。

 

同樣地,戴立忍也哭了,要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確實太沈重了,但是動了真情的自然反應,就是能匯聚共鳴能量。

 

戴立忍執導的《不能沒有你》在八八風災後上映,台灣人民在受苦,電影票房不如預期,我反而是在後來台北市社會局(電影中所呈現的不恤民情的公僕形相,正是理應最懂民怨的社會局公僕)所辦的映後座談會上,才有機會與戴立忍短暫接觸,聽著他以最低調,最沈穩的聲音向著一群陌生朋友解說他的電影:為什麼要用黑白影像呈現?為什麼拍黑白片會比彩色片更貴?為什麼要用客語發音?為什麼要拍這種沒有人看好的社會邊緣人題材?為什麼第一次在吃麵時聽見電視台播報這則新聞時自己曾經有一種事不關己的淡漠……在戴立忍上台領獎,情不自禁流下男兒淚的那一刻,我想起了那位在座談會上,像苦行僧一樣訴說自己創作心路的戴立忍,我想我大致明白他百感交集,以致淚水潰堤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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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要見真情,才會動人,一場肯定創作人心血的典禮活動,也要能激發參與者的真情,旁觀的我們才會動容,也才會動心。

重案對決:公式的困局

 

好萊塢的創作公式之一就是:先展示一個匪夷所思的奇觀,然後再逐步告訴你這個奇觀是如何建構完成的。

 

蓋瑞.葛雷(F. Gary Gray)最執導的《重案對決(Law Abiding Citizen)》緊密遵守著這則公式,可以說是標準的好學生,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樣的公式卻讓了整齣戲的中心精神。

 

影星傑瑞德.巴特勒(Gerard Butler)在片中飾演妻子與女兒遭歹徒闖入殺害的傷心男人克萊德,不料卻因警方蒐證不足,傑米.福克斯(Jamie Foxx)飾演的檢察官尼克自認勝算不高,於是自做主張,向其中一名嫌犯提出減刑協商,交換他做出不利於同夥人的證詞,如此一來,他可以迅速結案,累積聲望與業績,卻完全忽略了當事人受創的心理,也忽略了司法官懲奸的天職。

 

克萊德的憤怒與不平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尼克不在乎,他主張如果罪証不足,在法庭中必敗,讓步小輸,卻換來兇手至少蹲十年苦牢和死刑伺候,其實已經是他能做的極致了,他像極了《不能沒有你》中那些死守法條,對當事人毫無悲憫同情心的官僚,差別在於《不能沒有你》的男主角只能默默接受法律裁定,導致父女父離;《重案對決》卻有能力演出驚天動地的復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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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德的復仇分為兩部份,首先是血債血還,法律做不到的事,他自己來,包括原本應讓歹徒安靜地死去,他卻能變換毒液,讓壞人備受煎熬;包括,原本逍遙法外的歹徒乖乖逃進他佈下的陷阱,讓他在妻女的遺照注視下哀嚎死去。

 

這個層次的復仇,有點像卅五年前賣座《猛龍怪客(Death Wish)》式的邏輯,檢警既無能,又不負責任,有能力的受害者就來自力救濟吧!

 

稀奇的卻是克萊德對司法人員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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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德對兇手的恨,可以理解與同情;對執法人員的恨,看似偏激,卻也合乎「司法不公,正義不彰」的悲憤心情,司法官員既然不能主持正義,就有虧職守,亦應該付出相當代價,差別在於,也許罪不及死的他,卻全都遭克萊德判了死刑,再以他的方式逐一索命,完成報復。

 

《重案對決》的劇情張力是克萊德套用警方辦案的模式,確認自己就是復仇疑兇,讓警方一下子就確認他的身份,而且迅速逮人;但是他明明人在牢中,復仇劇情卻依舊照他擬定的劇本在上演。前者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殺人的人也要嘗試被殺之痛,縱放人犯的檢警也要面臨自己採證不足,必需談判妥協的折磨,甚至連輕率做出判決的法官,都得在法庭中面對克萊德的詰難與羞辱…這些「反噬效應」其實是既定模組的顛覆套用,也是《重案對決》最具巧思的劇情轉折,官員的受挫與受辱,還真的有大快人心的效應(女法官的惱羞成怒堪稱經典)。

 

la02.jpg問題在於他對檢警人員的殺戮報復。導演蓋瑞.葛雷展現的「懸疑」與「驚奇」魅力在於克萊德明明不在場,命案卻能接連發生,這種「故布疑陣」的怪事結構,淡化了克萊德「為什麼這麼做」的心理煎熬,卻導引了觀眾去追究「他是怎麼做到的」線索解謎,「為什麼這麼做」才是好戲所在,「怎麼做到的」不但讓電影的格局回到了福爾摩斯辦案的框架中,也模糊了公務員「輕縱人犯」的主軸,你再也看不到有虧職守的檢查官的內心檢討,只看到了他還是能夠參與女兒音樂會的如釋重袱心情(更何況,克萊德「怎麼做到的」手法已經神奇到匪夷所思的離奇化境了)。

 

先建立懸疑架構,再說明解謎,原來好萊塢慣用的公式,套進《重案對決》之中,固然還是可以解答觀眾的疑團,卻偏離了故事主軸,失衡的敘事重心,難怪有的觀眾會悵然若失了。

白色緞帶:女性的暴力

看電影,我常喜歡問朋友,你印像最深的是那一幕?因為我一直相信每個人的選擇,往往就反應出他的敏銳、偏好,或者生命裡曾經有過的共鳴。

 

觀看德國導演麥可.漢內克(Michael Haneke)執導的《白色緞帶(Das weisse Band – Eine deutsche Kindergeschicht)》時,男性暴力的隱喻與明喻充斥全片,但是最讓我心神為之一驚,印像最深的一場戲卻是女性的暴力。

 

主角是那位舉止優雅,長相清秀,風采迷人的男爵夫人(由Ursina Lardi飾演),地點在她的鋼琴旁,那時她正與家庭教師練習著舒伯特的鋼琴與長笛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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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長在貴族世家,往來皆名流,教養舉止從小就被打造成知書達禮的淑女風範,怎麼可能與暴力產生關連?擁抱音樂,是何等變化氣質,美化人生的藝術樂事,怎麼可能與暴力產生關連?偏偏,這就是麥可.漢內克最犀利的劇情伏筆,因為,他懂得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埋下地雷。

 

練琴,無非就是想要契合作曲家標示的音樂境界,做不到,彈不來,就會急,脾氣就會亂竄,本性就會流露,那是知名演奏家與業餘愛好者共同會有的身心反應,只是男爵夫人更加挑剔了些,家教老師跟不上節奏,味道不對,她就有了嫌憎之心,毫不留情地中斷琴音,要求重來,她的語氣充滿了憤怒,完全沒有了溶入音樂的喜樂,卻多了頤指氣使的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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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教她是男爵夫人?誰教她是金主?家庭教師除了默默配合,乖乖聽話,又能如何?這就是麥可.漢內克透過女主角的身份與地位所揭示的人生暴力情貌之一,暴力本是天性,不分性別,有了權貴位階,就更容易流露了出來,而且是在平素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包裝下,不經意展現的。

 

不過,麥可.漢內克更厲害的卻在這場戲中安排了小少爺Sigi(由Fion Mutert飾演),篤守基督新教教義的日耳曼貴族們,原本就規矩森嚴,子女都得篤守倫理家規,母親在練琴,他只能乖乖聆賞,不敢聒噪,可是看著大人在鬥氣,他就想躡著腳閃人,只是走沒兩步,正在氣頭下的男爵夫人立刻把砲火轉向了自己兒子:「不要在我前面亂幌,幌得我心慌。」

 

真的疼惜兒子的母親,多數不會把兒子綁在自己身旁,強迫他旁觀大人的飯後練琴,早早就放孩子單飛去玩樂去了,但是男爵夫人例外,她直接追著問兒子說:「你不是喜歡來替我翻譜嗎?」已經嚇得不敢再移動腳步的兒子,這時還有別的選擇權嗎?沒有,他只能乖乖點頭,帶著嚇破膽的嗓音回答說:「是的。」

 

看得見的暴力無非就是拳打卻踢,再配合一些聲嘶力竭地吆喝或呻吟,然而,麥可.漢內克卻把這種女性與母性的暴力包裝在男爵夫人的高貴氣質與華服底下,讓人不寒而慄的威嚴底下,有著無從分辯的霸權氣勢,麥可就用這樣的氛圍,輕輕註解了納粹德國所以會在日耳曼文化下滋長的教養元素。

 

《白色緞帶》全片描述的全是德國一座小村莊在19131914年間所發生的暴力事件,唯一跟歷史洪流大事件結合的場景,同樣也發生在男爵夫人正在向男爵坦承她要離開村鎮,因為她已愛上別人的時刻,管家傳來了斐迪南大公遭人暗殺的消息(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線)。前一刻,男爵還正用他的雷霆吼聲,不准夫人離席,然後就在夫人坦承另有心上人時,他也只在乎夫人是否和人上了床,全然不去思考及分析夫人急著離開莊園,以及她會移情別戀的原因(前者是環境中充斥著暴力與嫉妒,後者則是有男人真心善待她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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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或許是傲慢又寡情的,但是男爵夫人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嗎?光是從男爵夫人這位戲份奇少的角色上,麥可.漢內克都已深植進這麼犀利的暴力元素時,再對照牧師女兒以刀刺鳥的畫面(那剛巧是納粹的卐字標誌啊!),以及牧師夫人及產婆的屈已辱身,只求討男人歡喜,所積累的巨大憤怒能量,《白色緞帶》中其實賦予了原本陰柔的女性元素更有強烈對比功能的暴力動能,隨著劇情演進逐步激盪開來之後,才能帶給大家更深的反思。

 

鑼鼓喧天,不算難事,不動聲色,意境更深,才見功力。麥可.漢內克從男爵夫人身上,早已不露痕跡地完成了看似不經意,其實暗藏玄機的指涉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