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櫃來的人:影像魔法

古人說:「To see is to believe!」意思就是「眼見為實!」但在電影世界中,看得見的,未必是真相,看不見的,未必就不存在。人的視野,往往有局限,有盲點,挑戰你的眼睛,成為優秀電影人最愛玩的遊戲。

台灣電視台最近密集播著一家「全聯社」的賣場廣告,影片的形式模彷自整人遊戲,客戶強調自家不花錢做招牌,所以許多慕名而來的消費者,明明都已經到了賣場門口,還不時問著鄰近的警察、行人和店家:「到底全聯社在那裡?」最後,乾脆走進全聯社去問店員:「到底全聯社在那裡?」

這就是一則標準的「盲點」廣告,明明就在眼前,卻視而不見。然而,商家省錢不做大招牌,標榜省下來的錢是要回饋消費者,卻花了更多的錢在電視上打廣告,這廂省錢,那廂花錢,這則廣告其實面對著是另一個創意盲點。

我不知道這則廣告的創意人有沒有看過侯孝賢1984年的電影《風櫃來的人》,但是兩部作品中有些情節是相似的。

《風櫃來的人》中,鈕承澤和張世是澎湖風櫃長大的孩子,老在家鄉打架闖禍,所以決定到高雄投靠張世的姐姐張純芳,張純芳住在高雄愛河旁的河西路,幾個鄉下孩子人不生地不熟,來來去去就是找不到河西路,只好問路人:「河西路到底在那邊?」結果一位摩托車騎士停下車,手指往天上一比說:「在上面。」

乍看這個鏡頭,你可能會覺得這位騎士欠揍,路那有在上面的呢?不想回答人家的問題,也不必用這種態度嘛!

可是侯孝賢接下來卻把鏡頭拉開也拉遠了一點,觀眾順著鈕承澤抬頭一望的眼神看去赫然發現,騎士所謂的上面是真的,他們的頭上就有著一個「河西路」的道路標牌。這是侯氏幽默,然而「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盲點笑話,不但揶揄了幾位鄉下土包子,也小小玩弄了被畫面局限了視野的觀眾。

侯孝賢的錯覺美學在《風櫃來的人》其實還有很經典的一場戲。本文所貼的電影劇照,幾乎是所有介紹《風櫃來的人》都會用的劇照,青春放浪的德性,清楚畢現。

電影這個畫面初現時,巨浪在他們身後拍打著,你會以為大膽的他們就在河堤上亂舞,無厘頭的很。就在他們盡情扭擺了二三十秒後,侯孝賢才將攝影機的位置往後移了二三十公尺,讓觀眾清楚看見,他們不是在飆舞,而是在青春美少女楊麗音門前做怪,討她歡喜,逗她開心,那是寒傖年代,最樸直,也最純厚的青春戀曲。

第一個鏡頭,讓你以為這些年輕人瘋了,第二個鏡頭,讓你感受到這批年輕人的直率與熱情,同樣的四個青年,同樣的動作,卻因為鏡頭一前一後,一近一遠,產生了完全不同的解讀,電影讓我們誤會,電影讓我們驚豔,這也就是電影的魔法嘍!

天堂摯愛:愛恨一杯茶

生命的感動或感傷時刻與事件,因人而異,外人看來很小的一件事,對當事人而言,卻是刻骨銘心永誌難忘的印痕:例如一飯之恩,讓韓信封侯之後,猶不忘返鄉去感念當年施捨一碗飯的漂母;一個饅頭之恨,讓《無極》的無歡公爵一心一意要找傾城王妃復仇。

愛與恨都是人生的動力來源,由愛生恨,通常就是悲慘;由恨生愛,通常就是昇華。有的電影只講愛,有的電影光講恨,伊朗導演馬吉德.馬吉迪(Majid Majidi)的代表作品《天堂摯愛(Baran)》卻是由恨生愛的傑作。

伊朗作品規模都不大,但是故事寫實又精巧,用「雖小道猶有可觀」來形容是最貼切不過的,馬吉迪的《天堂的孩子》和《天堂的顏色》都有同樣的魅力,只是攝影日益精巧,敘事手法也在寫實之餘,多了人性欲求的波折起伏。

《天堂摯愛》的歷史基礎在自從蘇聯入侵阿富汗之後,至今已有一百四十萬的難民避難伊朗,為了餬口,這些難民只能任由伊朗商人剝削,以極低工資從事勞力活動。故事情節則集中在伊朗一處工地中,包商一面瞞著政府聘用非法阿富汗工人,另一方面則又剝削他們的薪資,即使是欺負起伊朗籍的茶水小工Latif也毫不手軟,Latif每月只能領點零用錢,其他的薪資都是由包工代他儲存保管;故事的高潮則在有位工人摔傷了腿,只好另派長子拉瑪代工,然而拉瑪體格瘦小,背不起沈重的水泥,包工於是調換他去當茶水工,Latif則是補拉瑪的缺。

輕鬆的差事被人換掉了,Latif心中自是不爽,於是多次找碴,不讓他洗衣服,甚至還破壞茶水間的設備,那是血性少年顏面無光的莽撞反應。拉瑪遞給他的第一杯茶,他完全不屑喝,一把就倒進了泥水桶中。

人比人,氣死人,特別是,對方明明是你看不起的人,做起同一件事卻做得比你好,有多少願意坦然面對?坦然認輸?你會不會變得更偏激?更恨?

拉瑪真是巧手慧心的,小小的茶水間,他卻整理得優雅明亮,人人誇好,就在Latif醋意難消之際,他卻偷窺看見了躲在茶水間裡梳頭的拉瑪其實是個女孩,秘密是驚人的(回教女人不得和男人在一起工作),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卻也讓拉瑪成為他獨家鍾愛的獵物,於是他多次出面替他阻擋男客的騷擾,即使打架,他也在所不惜。

拉瑪的本名叫做巴蘭(也就是本片的原名《Baran》),她深知當初搶了Latif工作的難堪,然而後來Latif的挺身而出,一切她都看在眼裡,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悄悄地在Latif的工作點擺上一杯茶一粒糖。

是的,那只是一杯不會說話的茶水。內含的卻是巴蘭的感謝,而這杯水的溫度,也只有Latif可以體會。

士為知己者死,Latif則是為了這杯茶就豁出去了。

巴蘭後來險些被移民局官員查獲,都虧Latif捨身相救;巴蘭後來到河邊做粗工,Latif也只能躲在一旁偷窺,恨自己不能生為女兒身,下河幫忙……最特別的是,不管Latif有多喜歡巴蘭,他們只有偶而眼神偷瞄,從來不曾對望,但是刻骨銘心真的不在朝朝暮暮,不在甜言蜜語,只要能夠會心一笑,無奈的人生就有了顏色。愛情可以改變人生,從自私到奉獻,Latif的轉變,讓眼睛喝了那杯茶的觀眾也有了同聲一歎的感動。

好電影追求的效果,不就是這麼一聲歎息嗎!

希區考克:美女鬥導演

有資格當電影大師的人,通常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有的是才情,有的是怪癖,才不高不足以成就偉大,癖不怪不足以成就狂傲,讀導演的傳記,用心的人都會有收獲的。

1961 年的十月,大導演希區考克打算拍攝《鳥(The Birds),四處找演員都找不到適合的明星,就因為希區考克看到了一則減肥飲料的廣告,發現了片中一頭金髮的模特兒,卻談不上任何表演經驗的女星提比.海倫(Tippi Hedren),立刻選中她做主角,而且一簽就是七年合約。

高齡已經七十五歲的提比最近接受英國衛報訪問時,透露了一段她和希區考克的感恩和感憤史。

感恩的部份是影史上永垂不杇的傳奇。

在《鳥》之前,沒有人知道已經Tippi Hedren是誰,那時,她才剛與第一任丈夫鬧離婚,帶著小女兒到好萊塢闖天下,希區考克不但一手捧紅了她,而且示範出如何捧紅新人的必要招式,那就是鉅細靡遺地為她鋪陳出明星架式,電影的服裝設計師不但要為她打造戲服,連家居服都一視同仁,也就是說從簽約的那一天開始,Tippi Hedren就是徹頭徹尾的明星模樣,幕前幕後,所到之處,都要像明星般亮眼。

接下來,則是要帶她深入電影的核心,Tippi Hedren每天都得參加劇本、服裝和布景的討論會,她要比誰都更了解這個角色的性格,以及導演希望呈現的面向,更重要的是她必需清楚每件服裝或道具都要發揮一定的功能,導演一喊開麥拉時,才知道該如何入戲。

《鳥》片最難演的就是鳥戲,Tippi Hedren必需在閣樓中和真鳥連演五天被鳥攻擊的戲,所有的害怕和驚叫,說栩栩如生是不夠的,因為她是身歷其境完全被鳥包圍的,五天戲拍下來,她整個累癱到痛哭失聲。導演不這樣折磨演員,戲假,情如何真呢?希區考克後來接受媒體訪問時特別誇讚她說「這女孩真是精彩,恐怖的層次全都刻畫出來了。」事實上,Tippi Hedren就因《鳥》獲得了金球獎最佳女演員獎,聲勢如日中天。

2006.7 對於自己一手捧紅的影星,有的導演會視為禁臠,有的導演則視為子弟兵,不管關係是親或疏,感恩圖報是人心之常,但在他們合作第二部戲《豔諜(Marnie)》時,希區考克每天都送她一瓶香檳,分析她的書信,她的休息室還是透明的,緊迫釘人的程度讓人快要窒息了,Tippi Hedren幾乎已經沒有隱私可言了,偏偏那時她又墜入情網,愛上了風流才子Noel Marshall。

Tippi Hedren回憶起這段往事時說希區考克給她的感覺就是要完全控制她,最後攤牌的關鍵在於Tippi Hedren早就安排好抽空要到紐約去領一座獎,機票已經到手了,但是希區考克不肯,說什麼都不肯放人,有人懷疑希區考克在吃她的醋,不願她嫁給Noel Marshall,不過,希區考克怎麼也不承認,更不肯鬆口,氣得Tippi Hedren當場翻臉,要求解約,但是希區考克的回答卻很像守護天使在攔截叛逃的夏娃:「妳不可以解約,妳的小孩還小,妳的父母親都已經老邁了。」 Tippi Hedren的女兒就是後來同樣在好萊塢名氣嚮亮的女星米蘭妮.葛里菲斯(曾經和唐.強生幾度分合,如今則是嫁給了西班牙帥哥安東尼奧.班德拉斯)。

氣極敗壞的Tippi Hedren也脫口回話說:「他們如果看到我這麼不快樂,一定會支持我的決定的!」這時候,希區考克惡狠狠地回了她一句:「那我就要毀了妳。」

果然,成也老希,敗也老希。吵完架後的一年半,希區考克每星期都會遵照合約規定付她六百美元的生活費,一旦有人想要找她拍戲,負責她合約事宜的希區考克一定回答說:「不行呢,她沒空。」從紅遍半邊天的天堂猛然被打入冷宮,那種滋味確實很難受,而那之後,她雖然勉強也爭取到幾部戲約,但是角色平平,又沒有人刻意照顧,最後只能在電視圈中打滾,她的紅星記憶,就只有那短短的兩年。

有人認為這則故事的教訓是:不要得罪恩師,飲水要思源。我看到的卻是希區考克所以驚悚片拍得好,因為他洞悉人性的黑暗面,不論主角是他自己或別人,他都能讓人嚇出一身冷汗,不愧緊張大師。

童夢奇緣:暗戀夢最美

多年前,湯姆克魯斯主演的《捍衛戰士》在台北上映,吳念真從戲院看片出來,回到中影辦公室,談起劇情,他興奮地拍了拍桌子說:「男飛官追上了女教官!酷!」

他認為《捍》片的編劇最犀利的一點就在於大膽表現了師生戀,電影中,湯姆.克魯斯騎著拉風機車載著女教官凱莉.麥姬莉絲迎風奔馳的這場師生戀,實踐了很多學生心中的夢想,「多少學生,不都是暗戀著美麗的女老師嗎?」

吳念真說的是實話,只是多數人都不敢承認而已。英武的飛官敢於挑戰禁忌,不但追上了老師,還有了肉體關係,這是好萊塢的夢幻人生。因為真實人生中,暗戀歸暗戀,放在心中的或許美麗,付諸行動的就可能是悲劇。

林青霞的處女作《窗外》就是典型的師生戀,她愛上了原本風度翩翩的國文老師胡奇,但是幻夢抵不過現實,師生年紀差太多,也許有一時激情,卻未必能夠立足現實,不得不分手,劇終前,雍容華貴的林青霞再到胡奇任教的鄉下學校探視愛人,看到的卻是一位形容憔悴,衣衫不整的狼狽老人了,電影在這裡結束,所有的歎息也在這裡釋出。

陳德森執導,劉德華主演的《童夢奇緣》中,同樣有一場師生戀。劉德華飾演的光仔原本只是位心中有恨的十二歲孩子,一直怨恨繼母莫文蔚是介入父母親婚姻,導致母親自殺的狐狸精,所以總是破壞搗蛋,以惡整莫文蔚為樂,不過,由薛立賢飾演的童年光仔還另外有少年情結,暗戀著美麗的女老師應采兒,因緣湊巧下,他被神奇靈藥水的試管割破了手掌,整個人一夕之間就快速長大,變成二十多歲的青年。雖然是神話,一夕之間長大的神話發生後,卻讓劉德華理直氣壯地有了追求應采兒的身份和體型了。

然而,應采兒卻苦戀著腳踏兩條船的副校長,他們相約在餐廳幽會,談的卻是分手的悲慘決定,長大了,卻讓應采兒覺得陌生的劉德華因而有機會在旁邊聽到了一切,適時地介入安慰應采兒,讓應采兒在即將崩潰的黯淡時光中,聽到了更多悲慘人生的故事,那一晚,他們倆就窩在學校的化學實驗室裡喝酒談心,耳鬢廝磨。

光仔迷戀應采兒的最主要原因是她的右耳上打了三個耳洞,光仔的媽媽也同樣有三個耳洞,見洞思親,那是戀母情結的具體象徵,然而就在成年的劉德華撫摩起應采兒的耳朵時,對她而言,卻形成了無言的挑逗與誘惑,於是她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劉德華的深情一吻。

劉德華吻了應采兒,那就是浪漫的港片嘍!

但是觀眾都知道劉德華其實還是那個光仔,是應采兒的學生,一旦吻下去,通常世人不會認為那是愛情,而會尖叫說:「那就是師生戀了。」

吻不吻,成了全片最懸疑,最吊人胃口的設計。

劉德華的臉距離應采兒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就停了,他沒有吻下去,他還只是個孩子,他只是想靠近母親,想靠近老師,說著心事。

觀眾笑了,應采兒也笑了。

觀眾的笑是釋懷的笑,畢竟沒有逾越道德,演出一場難以收拾的師生戀;應采兒的笑也是釋懷的笑,不是每個男人都想佔她便宜,不是每個男人都只想和她有肌膚之親,她反而珍惜起身邊的這個男人,可以從舊愛的傷痛中站了起來。

暗戀,會永遠停格,永遠美麗。而且只適合永遠埋在心中,對方能懂,那是福份;不懂,更應該深埋,不要冒失,毀了美麗。

童夢奇緣:人生的視野

眼界決定了人生品味。目光如豆,就如井底之蛙;眼高於頂,也可能只去看自己選看的世界。

多看電影當然可以開啟眼界,至於看電影的時間順序,會不會讓人誤讀美學?錯失了美麗?那就真的看個人福氣了。

例如,你如果是先看了史匹柏的《1941》,電影中描寫一位女孩子裸體海泳,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大提琴節拍,然後水底翻出了一個怪物,女孩驚聲尖叫,整個人就這個怪物帶上了天…原來那是日軍偷襲珍珠港前夕,一艘日軍潛水艇偷窺美西海岸的搞笑場面,看到潛水艇中的日軍抬頭一看,看到旗桿上的那位裸女,不禁脫口而出,大叫:「好萊塢!」你一定會覺得這真是史匹柏拍過的最無厘頭的瘋狂喜劇。

其實,無厘頭歸無厘頭,真正的典故卻在他借用了自己的《大白鯊》經典橋段,用似曾相識的片段,卻完全逆轉的劇情,開自己玩笑。只有先看過《大白鯊》,再看《1941》,你才會捧腹大笑,覺得左手打右手,顛覆得真是精彩。

同樣地,艾森斯坦的《波坦金戰艦》是電影科系學子必看的作品,一般大眾卻因為年代久遠,未必見過經典,所以,看到布萊恩.狄帕瑪的《鐵面無私 (Untouchable》或《角頭風雲(Carlito’s Way)》的兩場階梯追殺戲時,或許會覺得時間在那一刻停格,短短的幾格階梯,卻能夠有那麼繁複的鏡位調度及人物互動,導演真是夠猛;同樣地,年輕的台港影迷看到杜琪峰在《槍火》中看到五位保鑣護送大哥從百貨公司撤退時的樓梯槍戰戲,就算嬰兒推車變成了清潔車,同樣也有危機四伏的窒息感,精彩得不得了。

向大師致敬,重製經典畫面,或者從經典取材,推陳出新,都是電影人玩過的技法,只要氣氛控制得宜,效果感人,就算不是百分之百新鮮,還是讓人看馬興會淋漓的。

然而,有些場合,無關經典,卻是英雄所見略同的必然選擇。

楊德昌的《一一》中曾經以公寓和學校的監視器畫面呈現碎裂的人生片段,每格監視器捕捉到的小男孩洋洋身影時,交代了他的行蹤,卻讓人看不清他蹺課的真正動機,呼應了電影「看到未必就知道」的主題;同時,瑪丹娜的老公導演蓋.瑞奇則在《偷拐搶騙(Snatch)》以同樣採用了監視器畫面的手法,讓觀眾窺見了倫敦黑社會從事鑽石交易的私密行為,黑道用監視器監控出入人物,觀眾卻從監視上預見了即將爆發的火拚風雨。

同樣是監視器,意味著這兩位擅長描寫都市情調的 導演,對當代人靠著監視器尋求安全感的生活觀察,有獨到的體會。然而,採用的手法,以及心靈的詮釋卻是完全不同的。你或許只能用一時瑜亮來形容他們藝術創 作上不約而同的巧合。

台灣影迷在2006年的初春看過陳德森的《童夢奇緣》,劉德華飾演的阿光男孩家門口有顆大樹,每回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躲到大樹上,偷窺著爸爸黃日華和「繼母」莫文蔚的爭執鬥氣,觀察著莫文蔚歇斯底里的生活細節,從而了解自己的出走,對於原本和樂的家庭造成了多大的波瀾。

同樣地,2006年的夏天,台灣 影迷也曾在《超人再起》中看到超人飛到記者女友的家門口,用他的穿透眼和順風耳,清楚看到昔日愛人如今擁有的幸福生活,以及女友其實一直有憂結在心,眉頭 始終未能鬆解的真相,進一步決定自己該怎麼來維護過去的愛。

《童夢奇緣》有大樹,所以劉德華才能換個角度看到親人的點點滴滴;《超人再起》沒有大樹,但是超人和劉德華同樣是站在外面旁觀的角度,才看清楚路聽明白了自己心靈的呼喊。差別在於超人有透視的超能力,不致於敗露行蹤,劉德華的那顆大樹和家同樣高度,而且就在窗前,莫文蔚抬頭看不到,黃日華也看不到,唯獨他能看能聽,太過一廂情願的神話手法,刻意打造的說教氣息太過濃烈,都削弱了劇情的感動力。

奇幻世界:標本愛恨癡

人都有指絞,每個人的指紋都具有獨一無二的異質性,不管是螺形纹或環形纹,都映寫著個人的特質,導演的風格就像指紋,總是如影隨形地烙印在作品上。

對於拍過《向上帝借時間(Time Bandits)》、《巴西(Brazil)》、《未來總動員(Twelve Monkeys)》、《終極天將(The Adventures of Baron Munchausen)》、《奇幻城市(The Fisher King)》和《神鬼剋星(The Brothers Grimm)》等片的美國導演泰瑞.吉利安(Terry Gilliam)而言,出神狀態的迷離幻境,不按章法構圖的影像世界就是他最與眾不同的指紋,而且是一看就鮮明浮現的個人符號。

泰瑞.吉利安(在2006年的新作《奇幻世界(Tideland)》中,經常嗑藥的老爸傑夫.布里吉,滿心悔罪,卻又前言不對後語的母親珍妮佛.提莉,以及總是一人扮多人,和娃娃人頭演出對話記的小女兒Jodelle Ferland,以及昏倒時就像人墜入無底洞穴的視覺變化,其實都是他用指紋做簽章所簽下的個人印記。

然而,《奇幻世界》中卻另有別人的指紋。

那人就是希區考克。

看過《驚魂記》的人不會忘記女主角下榻而在浴室遇害的那個旅館,男主角諾曼.貝茲有間動物標本室,鹿、熊、鳥、鷹的動物標本陳列一室,在陰森的夜裡,不再是展示,反而滲透出了人間獻祭的恐怖氣息。《奇幻世界》也有一間標本室,卻是屬於一位右眼被蜜蜂螫瞎的怪女人黛兒(Janet McTeer飾演)所有,裡面陳列了她在農莊獵殺的各種動物,但是她更擅長的卻是用真人屍體製作的人體標本。

標本是以特殊手法處理,以長久保存動物、植物、礦物等原貌,可以用來展示、教學、查對、考證、甚至炫耀,對待標本的心情,就反應了製作標本時的心情與個人特質。

植物或礦物標本處理程序比較簡單,動物標本的做法是一定要先有動物身體,刀切剝皮後,再放血清理臟器,再用酒精等藥水消毒、脫脂;晾曬風乾後,依原先的形體框架,在皮革裏面塞上填充物;最後才整理毛皮、用玻璃珠替代眼睛,還原動物原本的神采風貌。

電影中,黛兒替兩個人製作了標本,一位是她深愛的母親,一位是她幼年玩伴傑夫.布里吉。

2006-2 

精神病學上對「戀屍癖」解釋為一種怪異的性沈溺,有這種傾向人的通常就有精神異常的現象,《奇幻世界》的黛兒與弱智的弟弟窩居鄉間,平常總是穿起防蜂的黑紗面罩和黑衫,看起來就是《綠野仙蹤》裡的那位壞女巫,她敬畏母親,卻又不願面對母親已死的現實,所以母親的標本就躺在床上,她可以每天和母親對話;同樣的,浪遊歸來的老情人死在嗑藥上時,她也把他剖胸開腹,不是恨,不是出氣,而是蠟黃中帶有三分生前模樣的情人標本,也可以製造出肉身宛在的效果,可以擁抱,可以對話,可以陪伴。

《驚魂記》的主角諾曼.貝茲因為從小活在母親的威嚴逼迫下,導致人格分裂,平常他像是靦腆的小男生,卻也在被金髮美女誘惑後,轉化成譴責他墮落沈淪的母親角色,持刀殺掉女人。他的神秘小屋中,母親的身影每天都會出現在窗台旁,輕輕搖幌著,偶而還會傳來幾聲斥罵,希區考克要到最後才讓觀眾知道,母親早已亡故,窗台旁的人影只是風乾的屍體,諾曼的雙重人格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同樣是母親,同樣是標本,《奇幻世界》和《驚魂記》的連結,就成了希區考克和泰瑞.吉利安的雙重指紋,先有了前輩的楷模,繼而在情人標本上,讓人更清楚看到相關角色標本心理學,因為《驚魂記》裡的諾曼在標本室中一面偷窺珍妮.李,一面手淫,就已經預告著要把她轉換成標本的獵物心理,而《奇幻世界》的情人標本則是生前留不住愛人,就讓愛人死後再也無法脫逃,轉換成得能長伴左右的寵物吧。

博物館裡的標本要求栩栩如生,美麗瞬間停格。人生的標本,是多情?還是絕情呢?所有的迷戀都成了臭皮囊之後,你是依舊陷溺沈迷?還是情不自禁在心頭歎唸出「鏡花水月畢竟成空」的詩句呢?

春光乍洩:斑斕花內褲

除了家人,有誰會送你內褲?

答案可能得多加個選項:情人。

但是,我的第三個選項是:行銷公關。

最近幾年來,我收過兩條內褲,都和家人與情人無關,而是來自電影公司的行銷公關。

第一條內褲是藏青色,那是1950、1960年代長大的孩子曾經習慣的內褲樣式,蘇照彬執導的第一部電影《愛情靈藥》,走的是Kuso路線,電影天馬行空,行銷策略也很另類,因此有了復古內褲的誕生。

問題是這款內褲,通常你不太敢穿,摸摸看看,不是放到衣櫃底層,就是隨手拋了,畢竟不好時時欣賞把玩。

第二條內褲則是五色斑斕的花內褲,包在新上市的《春光乍洩》新版DVD大紅禮盒中。

《春光乍洩》是王家衛1997年的扛鼎之作,當年的坎城影展選作世界首映後,在影展宮殿的大銀幕上,頹廢的光影和色彩,天涯浪子的放逐心情,不可告人的孽子情懷,飄泊無根的情海迷航,紅牌演員的肉身布施……都讓人看得目瞪口呆,王家衛的藝術大師地位在那一刻確立,張國榮也等於做了出櫃告白的暖身準備,梁朝偉的感情世界則更顯撲朔迷離,杜可風的攝影風貌,Contaeno Veloso的「鴿子歌」都成了影迷窩心的瑰寶。

1997年的夏天,台北的戲院搶鮮推出了《春光乍洩》,皮亞佐拉的探戈音樂和Frank Zappa的動聽情歌都成了我在電台中一播再播的搶手歌曲,至於台北木柵捷運在燈火輝煌中熱情奔馳時伴隨而來的「Happy Togrther」,更讓人熱血沸騰,王家衛親口告訴我:「解嚴後的台北,到處都充滿了生命力,我的電影只是要表現我對這塊土地上人民的敬意!」他做到了,不但木柵捷運轟傳國際,連遼寧街夜市都成了永恆的大地之歌了。

然而,影迷對《春光乍洩》的記憶是各不相同的,有人難忘南美大瀑布,有人嚮往世界最南的燈塔,更多的人對於張國榮與梁朝偉在片中就穿著小內褲在床上翻來滾去的戲念念難忘,戲是同志戲,情是同志情,大明星不再拘泥名氣與身段,就那樣吻過來滾過去的真情畢露,何等的敬業感人。

這條花內褲就是那間小房間的記憶濃縮,具現著南美的溫度,阿根廷的色澤,你還是不一定想要穿它,卻一定會想起電影的魅力。

十年光陰就這樣過去了,張國榮往生了,杜可風已經分道揚鑣了,這套DVD包含著電影、原聲帶和關淑怡白忙一場的《攝氏零度》紀錄片,王家衛從1996年搭機前往阿根廷一直到1997年完成電影原聲帶的告白也都收羅其中,再附上一張十周年的紀念海報,算是一次全紀錄了。

今天走進錄音間,一首接一首聽著原聲帶的音樂,我想起了1997年也同樣坐在麥可風前述說電影風情的自己。

莫瑞康尼:同班同學情

對於莫瑞康尼(Ennio Morricone或譯莫利克奈)這位高齡八十一歲,即將來台演出的電影配樂教父,基本上,他的配樂風格經歷了「年少輕狂,既而溫甜,終極酣暢」的三個階段,最值得討論的其實已經不再是後來信手拈來盡是珠玉的熟練珍品,反而是最初要從沒沒無聞的茫茫人海中殺出血路的大膽與創新,最關鍵的人物當然就是和他一起打造出「義大利通心粉式」西部電影風格的名導演塞吉奧.李昂尼(Sergio Leone)。

 

莫瑞康尼19281110日生於義大利羅馬,父親馬利歐是一名小喇叭手,自幼耳濡目染,小小年紀即展現了神童鋒芒,六歲就能隨手寫下一些曲調,13歲時已被選為歌劇交響樂團的樂手,參與巡迴演出,當然更重要的是早早就聽到了德國作曲家韋伯的歌劇「魔彈射手(Der Freischutz),懂得了怎樣用音樂來渲染情感,早早就為後來的電影配樂埋下了創作線索。

李昂尼和莫瑞康尼其實是St.Juan Baptiste小學的同班同學,莫瑞康尼對李昂尼的童年記憶就是這位同學很愛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兩人也同樣愛踢足球,但是兩人的事業道路卻也都曾經迷航,例如後來李昂尼去唸法律,跌跌撞撞才找到電影創作的圈子裡;莫瑞康尼則專攻作曲,只是古典音樂作曲家維生困難,成家生子的他不得不為五斗米折腰,開始替廣播、電視和劇場作品,一直熬了快十年,這兩位小學同學才得到命運之神的青睞,在電影的錄音室梩相逢了。

 

1964年,李昂尼決定改編日本大導演黑澤明的《用心棒(大鏢客)》,找來美國無名小卒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擔綱主演《荒野大鏢客》時,義大利電影界都認為他瘋了:「義大利人到西班牙拍西部片?有沒有搞錯?美國人自己都不拍這類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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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沒有牛仔,硬要拍西部片確實是計怪招,全片預算也只有十萬美金。為了讓觀眾覺得《荒野大鏢客》是部美國片,願意花錢買票看片,李昂尼不但找來在影壇混了十年都沒辦法出人頭地的克林.伊斯威特出飾那位邋遝槍神手,也替自己取了個「包伯.羅伯森(Bob Robertson)」的美國式藝名,甚至連莫瑞康尼也改名叫做唐.薩維歐(Dan Savio)

歷史卻在這種無人看好,只能冒險一試的不利環境下悄悄誕生了新頁。

《荒野大鏢客》電影一開場,李昂尼替設計了一個像有如皮影戲效果的動畫片頭,黃沙滾滾,達達的馬蹄配合鏢客身影快速在銀幕上奔馳,槍聲響起就有大片鮮紅潑灑其上,在黃沙滾滾的荒原上,槍客與歹徒血漿四溢,黃沙加鮮血,就有如黃澄澄的義大利通心粉灑上了番茄醬,所謂的「通心粉式」西部片就此確立。

 

更犀利的則是莫瑞康尼的音樂處理,配樂之前,李昂尼一度要求莫瑞康尼參考好萊塢經典西部片《赤膽屠龍(Rio Bravo)和《邊城英烈傳(The Alamo)》等片的音樂主題,重新改編即可,但是莫瑞康尼拒絕抄襲,他堅持要做就要大膽去玩,開創全新的音樂感受,好萊塢西部片的音樂都太強調交響效果,氣勢固然雄渾,卻太顯華麗累贅,給觀眾全新的「聽覺」感受,是他的第一個主張。

 

於是莫瑞康尼運用口琴、口哨、電吉他、猶太豎琴和鼓聲,譜出了讓人耳朵尖豎的荒野俠客感情,同時相信人聲是最佳樂器的他,也適度加進了We can fight的和聲以及吟唱主題旋律的人聲合唱,另外再搭配進皮鞭、打鐵和口哨聲,大膽激進的音樂色彩,讓這場開場短片就讓人看得熱血沸騰,完成了一鳴驚人的震撼起手勢。

 

《荒野大鏢客》讓已經衰頹的西部電影再度中興,往後五年,大大小小的西部電影又拍了近百部,槍俠的衣服都很襤褸,而音樂幾乎都承繼了莫瑞康尼的創作曲風,敢玩,又能玩出新感情,確實是莫瑞康尼少年輕狂的成功關鍵,但是他在《荒野大鏢客》中學到的卻是音樂、音效和畫面相互搭配時的必要方程式,不能只是音符的排列,而是一定要在畫面和音響的交錯中激發出更多的化學火花,最奧妙的關鍵就在於:音樂一定要比電影更早完成,才能創造更神奇的力量。

 

重新檢視大師的同學紀念照,你是不是可以從這張斑駁的照片中讀出許多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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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聯盟:雪中送炭吻

我承認,我是因為MTV電影獎的「最佳吻戲獎」的提名名單中出現了《刺客聯盟(Wanted)》的吻戲,才吸引了我租來《刺客聯盟》的DVD一窺究竟,看完之後,也不得不承認,這場吻戲確實拍得魅力四射。

不論是「在那裡摔跤,就在那裡站起來」或者「與其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這是對失志喪意的人最常聽見的期勉嘉許語句。但在《刺客聯盟》中卻是最激情勵志的具體實踐。

詹姆斯.麥艾維(James McAvoy)飾演的男主角衛斯理原本是職場和愛情世界都抬不起頭的輸家,肥胖的上司動輒對他大呼小叫,頤指氣使;辦公室的伙伴卻也老是佔他便宜,甚至連他的女朋友也順手享用,這麼一個沒用的男人,若非血液裡流動著頂尖殺手的遺傳基因,怎麼看都不像是心狠手辣的職業殺手。

《刺客聯盟》的中心趣味就在於化腐杇為神奇的改造過程,安吉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飾演的殺手火狐是改造小組的督導老師,從體能、心志和技術,創造了不少互動熱能,但是那一切都屬於同一戰線的同志情感,你很難想像被改造工程都已經弄得暈頭轉向的衛斯理會對火狐產生感情,但是好萊塢的公式之一不就是男女主角在最不可能的時空下墜入情網嗎?愛不難,吻亦不難,難的問題在於,他們會怎麼相愛?或者更精準地說:要怎麼相吻,一切才不落俗套呢?

wa9346402.jpg俄國導演提默.貝克曼比托夫(Timur Bekmambetov)的選擇就是在衛斯理最脆弱的時刻,給他最需要的愛情或熱吻。

原本,衛斯理認為自己遇上刺客聯盟的那一幫男女,有如人生夢魘,不信為真,於是把配槍就放進了馬桶水箱中,等到悟道成殺手時,他才想到要回家取槍,該得英姿颯颯地上陣執行任務了。

不過是回家取槍吧,開門才發現,同居女友早已另結新歡,而且勾搭上的正是他職場上的工作夥伴,人家說「朋友妻,不可戲」,如今卻是「朋友妻,聯手戲」,場面既尷尬又難堪,私情敗露的女友決定先聲奪人,開口罵他不告而別,為自己的找人陪伴尋找理直氣壯的論述,然後再進一步比較起兩個男人的能力長短,戴綠帽已經夠丟人了,還被人笑成性能力太差,那就不只是雙重羞辱了,根本是百無一用的豎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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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你嘲笑冷落的男人,卻是我們聯盟的救星,摧毀了他的信心,前面的訓練不就是白廢了嗎?

身材更妖嬈,容貌更狐媚的火狐這時緊急伸手援手,直接插入揶揄的笑罵聲中,二話不說就吻起了衛斯理,你不要的,卻是我的珍寶,他不是不行,而是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棒,火狐的即時獻吻,出乎衛斯理和觀眾的預期,卻立刻就明白她雪中送炭的情意,情勢頓時大逆轉,在舊情人,背叛情人的眼前演出最火辣的熱情吻戲,不但是最佳報復,同時也是激勵人心,直擊要害的高招。

這一吻,讓衛斯理感激莫名,這一吻,讓衛斯理曾經有過的美麗驚豔與蠢動心事,有了「夢想」成真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就此讓他死心塌起走上不歸路,肝腦塗地也要報紅顏救援恩情。

男女關係,有時比政治權術更複雜;男女關係,有時候就是利害關係的算計結果。《刺客聯盟》的這場吻戲,讓大男人看得窩心快意之至,也讓小女生知道如何善用自己的天賦本錢。電影能夠拍到這樣,就算最後沒有吻到獎,也不算白忙一場了。

刺客聯盟:挑戰想像力

娛樂電影追求的就是刺激與過癮,俄國導演提默.貝克曼比托夫(Timur Bekmambetov)執導的《刺客聯盟(Wanted )》帶給我的就是將近兩小時不用大腦的快樂消遣。

《刺客聯盟》使用了大量的電腦動畫來完成奇觀式效果,目的就在於探尋想像力可能觸及的創意邊境,而且劇情的主軸在於要把一位平常在辦公室裡受盡上司鳥氣,回到家又備受女友揶揄和背叛的男主角衛斯理(詹姆斯.麥艾維/James McAvoy飾演)改造成殺手界的頂尖新兵,你不禁就會想起《倚天屠龍記》裡的張無忌或者《射鵰英雄傳》裡的郭靖,更迷人的是所有的改造練功過程中,無論是織布機裡取飛梭或在寒冰雪液中調理養傷的過場戲,都讓武俠小說中才得見的想像世界,用了當代科技重生再現,有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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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世界的難得之處就在於只要你想像得出來,動畫師就可以用畫筆創造出來,例如開場的暗殺戲,先是憤怒至極的暴衝破窗,展現破窗跨樓的體能奇觀,然後再由那顆天外飛來的子彈,一路組裝復原,回到百里之外的狙擊手槍管內,那當然違逆了人世間所有的物理與經驗法則,但是,沒關係,在奇幻的世界中,想像允許天馬行空,允許自在幻化,所謂的想像邊界,其實全看人心能有多沸騰與活潑。

同樣地,武打身手可以自由翻滾,汽車能不能也和人體一般,滾動翻騰呢?《刺客聯盟》一如《駭客任務(Matrix)》,致力實踐各種只有在漫畫書中得見的狂妄恣意,想得到就做得到,正是《刺客聯盟》最努力去逐夢的所在,因此不論是汽車的隨意翻滾或者安吉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飾演的殺手火狐,都可以在不受牛頓運動定律羈絆的前提下,隨意翻滾前進或者開槍制敵,我看到不只是令人驚歎的視覺奇觀而已,還包括導演得有多繁複的心靈才能計算出這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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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一顆顆會轉彎的子彈,不但是澳洲土著愛用的那種可以利用空氣動力學原理飛回來的迴旋鏢(boomerang)的進化版,同時也兼具了中國武俠小說中那種來無影,去無蹤的暗武功能,更讓武術指導得以教詹姆斯.麥艾維施展出最與眾不同的身影招式來開槍,舞蹈加武術的結合,其實也是《駭客任務》的進化版。

我最佩服的場景其實是幾場火車或捷運車的打鬥戲,古往今來有太多的火車戲,發生在車內的都是勾心鬥角的互動戲碼,發生在車頂上的則是生死交關的肉搏戲,但是《刺客聯盟》卻改寫了前輩影人早已書寫齊備的文法,先是安排男女主角跳上車頂挑戰膽識,也熟悉快速流動的氣流與不安定的運動形態,創造了驚險的肉體創傷;繼而要衛斯理在極速運轉中極其氣定神閒地執行暗殺行動,那種鬆緊夾雜的節奏,創造出一種迷人的殺手情懷,另外添了意想不到的武打詩意,剎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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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類似《飛越奪命橋(The Cassandra Crossing)》的那種高速行經山谷的火車車廂出軌危機,《刺客聯盟》的美術與動畫設計師能將動畫打造得那麼「如假包換」,也滿足了觀眾的期待。

以前,我認識的詹姆斯.麥艾維是細皮嫰肉的奶油小生,《刺客聯盟》卻給了他脫胎換骨的空間,衣裳,可以包裝藝人的外貌,好戲,則可以誘發演員的潛能,看著詹姆斯從菜鳥變成虎虎生威的刺客時,你更加確信,好戲也可以改造演員的雕塑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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