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威利:上億片酬

年近七十的他,在紐澤西州的勞工家庭中長大,從未料過老來會有兩億五千萬美元身家。

1988年他主演《終極警探(Die Hard〉》時,片酬500萬美元。結果他演活了這位最倒楣的警探John McClane ,(耶誕節探親,一定會遇上歹徒),最後營收達1.4億美元。

接下來,1990年的續集《終極警探2》,他的片酬漲了五成,拿了750萬美元,電影收入2.5億。

1995年第三集《終極警探3》開拍,他的片酬漲了一倍變成1500萬美元,票房依舊海收3.6億美元。

一億、兩億、三億,他成為好萊塢的搖錢樹,躋身動作片天王,片酬輕輕鬆鬆就跨過2000萬門檻,有錢還未必請得到他。後來2007年的《終極警探4.0》和2013年的《終極警探:跨國救援》據說各拿2500萬美元。

但是,他的最高片酬卻是1999年的《靈異第六感(The Sixth Sense)》,編導是當年沒沒無聞的印度裔導演奈.沙馬蘭(M. Night Shyamalan ),他喜歡這個題材,也欣賞這位年輕15歲的新導演,所以同意降價演出:1400萬(全片預算只有4000萬美元,他拿掉三分之一)。外帶17.5%的票房分紅,以及17.5%的錄影帶/DVD分潤。

《靈異第六感》的關鍵字是:「I see dead people.」結局大逆轉,合情入理,讓人膽戰心驚又催淚,結果電影總收入達6億7千萬美元,他最後分紅一億,拿到的最終片酬高達1億1400萬美元,換算今日幣值約為1億9400萬美元,戰績如此輝煌,後來只有Tom Cruise可以相抗衡。

不過,賺錢靠本事,花錢看福氣。再會賺錢,能花會花享受花,才是真正有福之人。

本該高枕無憂,享受富豪人生的Bruce Willie,2022年患上失語症,隔年又診斷出額顳葉失智症,他的身家可以支持他進行昂貴醫療,缺無法扭轉病情。富貴如夢,天意難料,只能祝福,也祈願,他安靜度完餘生。

蝴蝶夢:譯名學問大

從小說到電影,《Rebecca》都譯成《蝴蝶夢》,可是書中和電影都沒有蝴蝶,也沒有標本。Rebecca是男主角的前妻,也是陰魂不散的魅影,怎麼會扯上蝴蝶?

電影改編自Daphne Du Maurier小說。小說的中文譯者楊普稀在1940年就定名為《蝴蝶夢》(感謝賴慈芸老師考證解說)。1941年電影上映,沒敢逾越,依舊採用《蝴蝶夢》之名,也是呼應小說一開始說的:「Last night I dreamt of Manderlay again.」美麗有之,神秘有之,80多年來蝴蝶一直隨著飛絮飄揚。

前輩譯者滿腹經綸,書名或電影片名翻譯常有神來之筆,例如:《魂斷藍橋(Waterloo Bridge)》明明是滑鐵盧橋,來到華文世界硬生生變成藍橋。

藍橋是唐朝驛站,秀才裴航在驛站遇見少女雲英,一見鍾情,靠著毅力,杵藥百日,終於取得美嬌娘,成了神仙眷屬。

裴航幸運在藍橋圓夢,《Waterloo Bridge》的Robert Taylor也在滑鐵盧橋車站巧遇芭蕾舞者Vivian Leigh,在Auld Lang Syne樂音中 一曲定情,卻遭命運之神戲弄,魂斷輪下。

把滑鐵盧橋車站轉譯成藍橋驛站,典雅有之,夢幻有之,淒清有之,卻容易讓欠學之人,困陷迷霧,參不透文字玄機。

至於《一樹梨花壓海棠(Lolita)》也只有1960年代愛掉書袋的鬻文碩彥,才能從劇情「戀童意象」連結到「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 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古詩。

《一樹梨花壓海棠》導演Stanley Kubrick據說後來對中文片名該怎麼翻譯,都要干預(《大開眼戒(Eyes Wide Shot)》的台灣譯名,據說就諮詢過楊德昌導演),不知是否也是不懂《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典故。

Adrian Lyne導演1997年重拍《Lolita》時,台灣片商譯名沒再朝古詩詞裡死鑽,也沒陷入「蘿莉控」的戀童迷宮,直接音譯Vladimir Nabokov的書名,就叫《羅莉塔》

時代不同,品味不同,譯法不同,看經典舊片不時要考考古文知識,那也是老電影附贈的咬文嚼字趣味了。

流浪吉普賽:骨肉悲歌


強行拉伕當兵,不是國共內戰紅藍兩軍的專利,1939年二戰前夕,瑞士也會這樣硬幹,誰教你是吉普賽男人!


納粹德國迫害猶太人,擺明就是要你的命,那是死別;瑞士人迫害吉普賽人,同樣基於種族優化心態,硬要拆散人家骨肉,飄零各地,老死不再相見,那是生離。


死別,痛;生離,折磨煎熬更是一輩子啃噬的痛。去向不明的孩子,生死羞辱又有誰關心?


有,《流浪吉普賽》的男主角Lubo 關心。他拚命活了下來,立誓要找回失散的三個孩子。為了活下來,他犯了殺人死罪,可是害他家破人亡的政策、官僚與奸人,誰得到制裁與懲罰?


一切的一切,都因你是流浪的吉普賽人,文化不同,習俗不同,沒有國家,沒有武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德國影星Franz Rogowski 飾演的Lubo 很有說服力,開場時扮女人,就預告著他的存活本事,變橘子、拉手風琴則是爸爸教他,他也想傳承給孩子的傳統技藝。他相信「愛」是最好的教育,然而,老天沒疼他,愛心結恨果,歷史的錯,沒人能還他公道。


《流浪吉普賽》的場景極美,演員稱職,音樂更有撕心裂魂的素淡張力,緊緊揪住你的心。


看完電影,我找了吉普賽史,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猛解惑,感謝《流浪吉普賽》讓我更接近世界公民。

海史密斯:作家談電影

只要她簽了版權合約,小說就成了導演的孩子,「愛怎麼改就怎麼改!」

乍聽之下,好像她很愛錢,收到版權費就好,其實她還是在乎的。

法國導演René Clément找來大帥哥Alain Delon在《陽光普照(Plein Soleil)》詮釋她一手打造的Ripley,她就讚不絕口,但是電影結尾,Ripley被警方逮捕,她就會忍不住說:「那不是我的版本。」

她欣賞德國導演文.溫德斯(Wim Wnders)的才氣,對《美國朋友(The American Friend)》唯一的抱怨是溫德斯只買了一本小說「Ripley’s Game」的版權,卻偷偷溶入了另一本小說的內容。老太太對自家智慧財產權極為珍惜。

雖然Patricia Highsmith宣稱自己很少看電影,卻擔任過1978年第28屆柏林影展的評審團主席,帶領大導演塞吉奧李昂尼(Sergio Leone)和安哲羅普洛斯(Theodoros Angelopoulos)等國際知名影人,一口氣頒出三只金熊獎給三部西部牙電影,品味與決斷果然與眾不同。那年的開幕片是John Cassavetes執導的《開幕夜(Opening Night),導演愛妻兼女主角珍娜.羅蘭(Gena Rowlands)當選影后,閉幕片則是史匹柏的《第三類接觸(Close Encounters of the Third Kind. )》

那一年的柏林影展首度從六月移往二月,成為每年率先登場的A級影展,Patricia Highsmith坦承自己不適合當評審團主席,既無法揮鞭決斷,更無法忍受評審團裡的政治角力,因為有一位來自第三世界的評審,一直替某部共產國家的電影護航要獎,「那部電影根本是垃圾!」Patricia Highsmith沒點名,究竟垃圾電影最後有沒有得獎,我無法瞎猜。那一年只有來自保加利亞的導演Georgi Djulgerov 因為《Advantage》拿下最佳導演獎。

Patricia Highsmith很會寫小說,也試過編劇,然而隔行如隔山,試過幾次都失敗後,就不再嘗試了。她寧願高價賣出小說版權,絕不試著自己改寫劇本。她對電影的態度就是各走各的獨木橋,她不想認識電影導演,「我不過問你們的作品,你們也別來干預我的作品。」

有人問Patricia Highsmith最喜歡哪一部電影?她的答案很有趣,不是大國民(Citizen Kane)》,也不是《北非諜影(Casablanca)》,真要選,她會選《亂世佳人( Gone with the Wind)》。因為電影不錯,小說也不錯。

是吧,Patricia Highsmith就是Patricia Highsmith,獨一無二的Patricia Highsmith。

火車怪客:怪導怪小說

在自己的電影中客串路人甲,是希區考克愛玩的把戲,也是他的簽名。通常還很有喜趣效果。

例如:《火車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 )》中的他,就飾演一位扛著低音大提琴要上火車的旅客,剛好和男主角擦肩而過。

希區考克本來就很胖,低音大提琴更是巨大笨重,看到他上車的舉步維艱,觀眾得到了喘息空間。滿有效的心情調節轉換器。

看《火車怪客》時,我一直好奇原著作者Patricia Highsmith怎麼看待小說改編電影這回事?

查了一下2021年三月號的Sight and Sound雜誌專訪,才知道Patricia從來不保存任何一部改編她小說的電影光碟。她也不看電視,她的用語是:I hate it. 她認識世界的方法是每天半夜收聽BBC廣播,關著燈,躺在床上,一聽兩小時。

《火車怪客》是Patricia第一本小說,希區考克出價7500美元買斷所有版權,當年這是一筆大錢,經紀人喜出望外(可以抽一成750美元),畢竟Patricia初出茅蘆,知名度不高,Patricia嫌少的主因是寫作是她唯一會做的事,每天關在房裡寫作,能賣高價對作家才是保障。

後來聽說希區考克花了9000美元買下 Robert Bloch 的《驚魂記(Psycho)》,人比人,小說比小說,不會氣死人嗎?

Patricia看過電影,對於飾演怪客的Robert Walker頗為嘉許,有一種優雅與幽默,至於他和母親間的依戀情懷,也詮釋得很傳神。

她對希區考克最不滿的是把男主角Guy Haines的職業從建築師改成網球選手,他愛上參議員的女兒而且有意從政的轉折,對她而言是很荒唐的改編,他愛上的女人應該要更溫暖一些,而不是那般石頭美人。

Patricia 只和希區考克通過一次電話,人在紐約的Patricia 聽著遠在加州的希區考克向她抱怨改編進度。主因是《火車怪客》的劇本改編陷進死胡同,原來的兩位編劇都被希區考克開除了,最後找來犯罪小說高手 Raymond Chandler 才定稿。

Patricia從沒見過Raymond Chandler, 除了大師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evsky之外,也沒興趣閱讀同輩作家的懸疑小說,理由很簡單,天下作家都想安安靜靜來寫作。

她偶而會和仰慕她的Graham Greene通信,雖然Graham Greene給了她電話號碼,但是兩人從沒通過電話。理由同樣是作家需要安靜。

人怪,才寫得出怪小說,同樣也才拍得出怪電影。

日舞:從勞勃瑞福說起

「我喜歡滑雪,我喜歡電影,如果能兼顧這兩者,那是多美好的事?」美國影星勞勃.瑞福(Robert Redford)回憶自己創辦日舞影展(Sundance Film Festival)的初心時, 曾經如此祈願。45年後,他的美好心願不但成真,日舞影展更已成為獨立電影工作者的聖堂。

故事要從1950年代末期講起,才剛在紐約百老匯劇場初試啼聲的勞勃.瑞福第一次來到猶它州旅遊,穿過普洛佛峽谷(Provo Canyon)時立刻就被純淨扶疏林木與山河倒影給吸引,「哇!」是他當下對自然之美的驚歎與禮讚,如今他持續努力讓每位初訪日舞聚落的朋友們也都能感受到「哇!」的驚豔!

1961年,正在進軍電視的勞勃.瑞福有了點積蓄,先以500美元買了兩畝地,給家人安置一個小窩,讓大家都可以徜徉在大自然之間,閒暇時可以一起去鑽探自然之美,「我想的是保護它,而非開發它。」熱愛滑雪的他每年都不忘帶著家人去峽谷上的Timp Haven Ski Resort滑雪。

1969年他已經與珍.芳達(Jane Fonda)合演《裸足佳偶(Barefoot in the Park (1967))》成為票房紅星,又與保羅紐曼(Paul Newman)合作《虎豹小霸王(Butch Cassidy and the Sundance Kid (1969))》躍升天王巨星,更讓電影中這位「Sundance Kid(日舞小子)」與他連上等號。有名有錢但不忘初衷,這回斥資買下四千acre畝地,其中也包括了他喜愛的「Timp Haven滑雪勝地」改名成為「Sundance Resort」。

僅管他力求保持當地原貌,讓他和家人都可以徜徉山林之中,但要維持基本營運還是得大費周章,要「活化」又不要過度開發「Sundance Resort」,於是「我喜歡滑雪,我喜歡電影,如果能兼顧這兩者,那是多美好的事?」的念頭再次閃過心頭,想出舉辦日舞影展的點子。

1979年11月,勞勃.瑞福剛執導完自己的第一部導演作品《凡夫俗子(Ordinary People)》,完全不知道日後會贏得奧斯卡最佳影片大獎,但對電影創作已經自有想法的他,邀集了一群電影界夥伴,來到Sundance Resort參加為期三天的電影工作會議,事先言明不穿禮服,沒有香檳紅酒,沒有影展的各種繁文褥節,他堅持自己不是「主辦」,只是拋磚引玉想聆聽大家對好萊塢現狀的意見。但是會議中大家都聽見了他對美國電影現況的把脈診斷:他看到很多有才氣的年輕人被大製片廠擋棄羞辱,女性和非白人工作者也很難有出頭天,他希望能夠幫助這些人的夢想能夠實踐,以「獨立」精神突破困境,讓不見容於主流產業的想法與方法都能在有心人的協力下完成,讓世界看見他們。他願意提供Sundance Resort部份場地協助年輕人,「希望這個場地能夠創造出一些新的可能性。」

說到做到的勞勃.瑞福第二年就成立了「日舞學社(The Sundance Institute)」,接著在1981的六月舉辦了日舞電影工作坊,而且把滑雪勝地的部份房舍整理改成可以開會、剪接和拍片的空間先是徵選了七個年輕創作者的劇本企畫案,透過自己的人脈他廣邀業界大老來到猶它就個案進行審視,為了說服這些朋友出席,他講出了一句最動人的台詞:「給我一點時間,給他們一點時間,讓他們做到沒想到能做成的事。」這些前輩只要聆聽,再從寫作、剪輯、編導和募資等各項實務操作提供專業建議,最後「創造一個可以讓年輕人發表自己作品的平台,讓他們的作品更成熟,技術更精進。

日舞電影工作坊第一年只有四百人參加,打著勞勃.瑞福旗號,前輩專家給足面子慎重其事,年輕小夥子也能帶著腳本或毛片秀給大家看,接受批評與建議,你可以想見年輕人當年能與超級巨星如保羅.紐曼或華特.馬修(Walter Mathew)等巨星或者大導演薛尼.波拉克(Sydney Pollack)近距離喝著啤酒聊電影,聽他們從電影製作理念與實務指點迷津,甚至指導一二絕活時,現場會是多歡樂的爸氣氛。

勞勃.瑞福不是第一個關心獨立製片的電影人,早在1971年特立獨行的名導演Robert Altman與Alan Pakula等人也曾聲援剛創立的「美國影展(United States Film Festival)」希望能為非主流的獨立影人和製片略盡心力,可惜影展欠缺有力主導,策略方向又一變再變,深陷財務危機,「日舞學社」於是接下棒子。找專業人士規畫經營,更因多位年輕導演陸續從日舞影展打響名號,不但在坎城或奧斯卡獎大賽中拿下首獎,更在發行市場上大有斬獲,使得日舞影展規模從初期的六人小組一路發展到224位專職人員的大型影展,參展人數也從最初的400人增加到13萬8千人(另外還有28萬5人次的網路瀏覽),無數星探和發行商每年來此尋訪新秀,找尋可以一鳴驚人創下票房奇蹟的新電影,這些現象都使得日舞更已擠下柏林,成為排名僅次於坎城與威尼斯影展的第三大影展。

先有日舞小子的傳奇,才有了勞勃.瑞福。但也是因為勞勃.瑞福對日舞小子的詮釋深得人心,這個外號才一直跟隨著他,讓他功成名就,可以放手去追逐自己的夢想。飲水思源,他把日舞名號發揚光大,從滑雪勝地變成影展,變成年輕電影人的夢想搖籃。他知道自己的明星光環很耀眼,他更清楚日舞影展如影隨形,一輩子切割不了。

雖然一開始他就強調自己不是主辦人,也從不居功,而是充份授權專業菁英秉持獨立製片的精神,一路開發各項電影主題企畫,擴大影展分母,吸引百花齊放,甚至放眼亞洲。他更善用明星光環,樂於扮演日舞大使,拍攝各式宣導片,接受各個媒體訪問,細說他對猶它州的山水之愛,分享他醉心的電影夢想,他的側面迂迴策略以及無人能比的熱情,讓最初要打造一個「新」且「可能」的平台給年輕人的祈願,踏踏實實落腳在這塊人間淨土上。

「我來自一個說故事的家庭,我的工作和事業都和說故事相關,希望大家都能來日舞說出自己的故事。」勞勃.瑞福身體力行,花了四十五年時間在他的日舞家鄉拍出了一部「日舞傳奇」電影,那是平地起高樓的獨立製片故事,那也是他自己做了一個大夢,也如願圓夢的傳奇,他把掌聲與歡呼聲全部回向給那些透過日舞影展成名的創作者,「原初只是想創造一個我嚮往的願景,後來發現很多人也有相似願景,於是個人的vision轉成眾人的vision!」勞勃.瑞福謙虛說:「看見有人成功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日舞:如何評估影展重量

如何衡量或定義一個影展的影響力?

Rich and Famous?有些人這樣相信,也追求這般成果。

其實,時間與記憶才是更重要的解讀參數。影響力不在票房,而在記憶。必有迴響的那款念念不忘。

當激情散去,熱潮趨冷,還能有餘韻在心田、在唇齒間發酵,還有一些不會忘記的名字或片段,沒被時間遺忘,沒被記憶淘汰。應該就是有影響力的影展了。

日舞影展在 2024年開列出一張由電影工作者團體選出來的歷來十大電影片單,片名你我都熟,導演更是如今都赫赫有名的大咖。當年,他們都是從日舞出發,日舞平台墊高了他們,他們佐證了日舞是個能激發影響力的影展。

這十部重要電影依序是:

10. 《血迷宮( Blood Simple)》(1985),導演是Joel and Ethan Coen,俗稱柯恩兄弟、也是後來的得獎專家,日舞讓好萊塢看見他們,他們也沒讓觀眾和投資人失望。

9.《你他媽的也是(Y tu mamá también)》(2002) ,導演是Alfonso Cuarón,那股膠卷包覆不了的野性活力,對照後來「淡極使之花更艷」的《羅馬(Roma)》,日舞見證了一位大導演的誕生。

8.《年少時代( Boyhood)》(2014), ,導演是Richard Linklater,成功示範了一部電影為何一定要用十二年的時間來完成,紀錄片可以比劇情片更真實、更震撼。

7.《愛在黎明破曉時( Before Sunrise)》(1995),導演還是Richard Linklater,他清楚告訴好萊塢大亨,即使全片只有兩位演員,即使從頭到尾講話講個不停,依然可以釋放動情激素,讓觀眾買單。

6.《性·謊言·錄影帶( sex, lies and videotape )》(1989) ,導演Steven Soderbergh,他的崛起與成名,不但符合典型美國夢,更是日舞影展旗幟飛揚的關鍵。

5.《記憶拼圖( Memento  )》(2001) ,導演Christopher Nolan,從名不見經傳的小伙子到當前的當紅炸子雞,這是日舞影展引以為傲的成名方程式之一。

4.《小太陽的天空(Little Miss Sunshine)》( 2006) ,導演是Jonathan Dayton和Valerie Faris夫妻檔。他們用800萬美金拍成電影,在日舞首映後,創下最高版權交易紀錄,商業票房破億,甚至獲得奧斯卡獎最佳影片等四項提名,最後拿下編劇和男配角獎,也是日舞名利雙收的典範。

3.《殺出絕命鎮(Get Out)》 (2017),導演Jordan Peele。透過黑人觀點重新定義「美國」,擴大「美國」的視野與內涵,讓非主流搖身一變成主流,日舞就是關鍵推手。

2.《霸道橫行( Reservoir Dogs)》(1992) ,導演Quentin Tarantino。從錄影帶店員修煉成電影導演,日舞導師群的批評與指點,不管是作用力或反作用力,都是能量,這也是日舞影展吸引年輕新手的成名方程式之二。

1.《進擊的鼓手( Whiplash)》(2014) ,導演Damien Chazelle。從鼓手晉級到音樂歌舞片,再以《樂來樂愛你(La La Land)》拿下奧斯卡大獎,日舞平台的彈跳能量,再次寫下讓人心嚮往之的傳奇。

每部電影與導演都有自己的故事與命運,日舞影展從1981年出發,靠著創辦人Robert Redford的名氣與人脈,逐步有了號召力,真要揚名立萬,終究得看日舞到底開創了什麼傳奇?不但是將不可能變成可能,還要成為一種現象,一股風潮!上述十部電影大致就勾勒了日舞傳奇的諸多方位。

1989年冷冷的一月天裡,默默無聞的史蒂芬.索德柏(Steven Soderbergh)帶著他用一百萬元美金拍攝完成的《性.謊言.錄影帶(Sex, Lies, and Videotape)》來到日舞影展,在短暫的開場介紹後,面對著戲院裡半數都還是空位的少數觀眾說:「如果你們有興趣來談發行,映後我都會在。」姿態謙卑,因為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喜歡這部低成本電影。

來到日舞之前,26歲的索德柏曾經在綜藝節目裡高舉提詞卡的工作,也拍過搖滾樂團Yes的演出紀錄片,對第一部劇情片《性.謊言.錄影帶》沒有太大的期待,老覺得應該沒有發行商會感興趣,最後可能只是到錄影帶租售店站衛兵。畢竟日舞影展的放映戲院也很陽春,大小只像是一般自助餐廳,座椅還是可以移動的折疊椅。影展格局小,他的夢想也不大。

對我而言,日舞影展那幾天等於就是迷你版的『震撼世界的十天』。」索德柏這席話引用了美國名記者John Reed在1918年深入俄國聖彼得堡,見證共產黨推翻沙皇的十月革命所寫下的報導文學名著「Ten Days That Shook the World」。因為電影口碑越傳越好,從最初的半數空位,後來場場爆滿,有人還自願站票都還擠不進來。

接下來的五月天,《性.謊言.錄影帶》入選坎城影展,摘下了最高榮譽金棕櫚獎,第二年《性.謊言.錄影帶》獲得了美國奧斯卡獎最佳編劇提名。Steven Soderbergh一夕成名,電影賣座極佳。十年後更以《天人交戰(Traffic)》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甚至擊敗了《臥虎藏龍》的李安)。《性.謊言.錄影帶》最重要的成就之一就是讓日舞影展的知名度和關注度倍增,美國綜藝報的形容是:日舞影展從成躍登地圖

《性.謊言.錄影帶》成名三年後,已經從錄影帶租售店店員升格到電影編劇,寫下《閃靈殺手(Nature Born Killer)》劇本,拿到一筆好萊塢編劇費用的昆丁.塔倫提莫(Quentin Tarantino)也帶著他的《霸道橫行(The Reservoir Dog)》來到日舞。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有人很認真在看待我的作品。」昆丁說:「你完全不敢相信想有這麼多專業的前輩,懷抱著利他主義」精神,就是想來幫助我。」昆丁想用長拍鏡頭處理《霸道橫行》,究竟可不可行?怎麼拍最好?他來日舞就是想取經,想聽專家指點,沒想到前輩意見出乎他預期。

有人質疑他難道不知道電影可以透過剪接呈現?「你真要這樣拍,一定會被人踹屁股」有人建議他劇本要再往下挖,找出兩位主角更深層的心理動機,角色才會更有深度,更立體。「確實,這些批評與建議都很嚴苛與犀利,讓我看見不同風景。」他知道自己是菜鳥,《霸道橫行》之前,他花了三年時間,就是完成不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片《My Best Friend’s Birthday》,日舞群師的建議歸建議,終究沒能改變他的堅持。

昆丁在日舞期間最大收穫是遇見名導演Terry Gilliam,他看過昆丁完成的「試拍(demo)」短片後,對昆丁大膽又不安份的運鏡手法,印象深刻,但又覺得雖然到處有靈光,卻是章法散亂,東一處,西一處,顯得支離破碎,亟待重組,於是耳提面命,給了很多指點,最重要的是他的一席話從此讓昆丁安了心:「導演不需要懂得所有技術細節,用什麼樣鏡頭選什麼材質衣料導演只要找到對的人,清楚明白告訴他想要達到什麼意境與結果,對的人就會幫你搞定一切。」導演負責動腦,而且清楚自己要什麼,其他專業交給專家執行,昆丁多年後坦承,有了這樣開示,從此就專心一意地去說好想說的故事。

「日舞就是這麼一個奇妙的地方,可以幫助有潛力,有想法的年輕人找到實現夢想的機會。」Terry Guilliam如是說。提供一個平台,一次機會,在大家幫忙下,讓主流體系忽略或者不支持的年輕人來追夢、圓夢。正是Robert Redford創設日舞影展的初衷。

日落大道:名人來加持

這種殘忍如果是必要的,那又是多偉大的一筆?

這位巨星就是在《日落大道(Sunset Boulevard)》中驚鴻一瞥的Buster keaton/巴斯特.基頓。我心中唯一可以和Chaplin並駕齊驅,甚至在肉身神話和天馬行空想像力都更超越Chaplin的巨星。

基頓是1920年代美國影壇的超級搖錢樹,默片時期票房火紅,可以呼風喚雨,1926年從United Artists轉進到M.G.M.時,片酬是週薪3000美金,外加影片分紅。

多年後他才明白,倘若真的是搖錢樹,老東家怎會捨得割愛?嗅覺靈敏的片商早就聞到風雲即將變色徵兆,早早脫手這顆燙手山芋。

基頓的沒落就是默片海嘯的具體象徵。

十年後的基頓,週薪只剩100美元,有一搭沒一搭地擔任喜劇顧問,沒人顧也沒人問,因為以前他的電影不需要台詞,只要以一個動作接一個動作逗觀眾開心就好,來到有聲片時期,公司拚命想辦法加進對白,基頓再也無法維持他的特色與創意,變成四不像,有基頓沒基頓,根本沒差,既然如此,就不必再勞煩基頓了。

時代無情,比利.懷德的《日落大道 》更無情。電影既然描寫默片時代過氣浪花,召喚昔日精靈,其實是最有力的時代見證。

他在電影中安排一場橋牌聚會,賓客都是女主角Norma默片舊識,基頓只要亮個相,時代感就已經確立。

那場戲拍到面無表情的基頓(那是他的註冊商標:喜劇電影的最高準則就是自己不笑,要讓觀眾笑),看看牌,說了一個字:「pass.」

那是一語多關的pass.既是橋牌遊戲的過手,也是時不我與的告白,更是他和女主角Norma集體傷逝的告別。

一個人等同一個時代;一個字勝過千言萬語。比利.懷德的輕重拿捏非常精準,一個人、一場戲、一個字就比千軍萬馬更有力,《日落大道》得能成為經典,就在這款拿捏。

電影中另外還有製片大亨Cecil B. DeMille飾演他自己,大導演Erich von Stroheim飾演的前夫兼司機,所有的尷尬、曖昧與委屈,透過這些響噹噹的大人物來跨刀,時代風流具現眼前。

不懂的人,光看他們的造型,就已經感受到舊日滄桑;懂得的人,看見這些經典人物現身,就明白選角得當,所烘托出的時代氛圍多麼強而有力了。

日落大道:女主角難產

大導演比利.懷德(Billy Wilder)心中,最適合演出《日落大道 》中那位過氣女星Norma的女星是性感偶像梅.蕙絲(Mae West)。

二戰期間,幾乎所有美國空軍健兒都愛用她的名字開黃色笑話,因為充氣救生衣(life vests),充氣後像大胸脯,breasts又和Mae West的名字可以玩諧音遊戲,根本就是夢中情人。

戰後,梅.蕙絲的星途直走下坡,但她不甘心就此息影,於是轉戰夜總會混口飯吃,半百徐娘,依舊顧盼生媚,還能顛倒眾生。由她來詮釋那位眷戀昔日風光,還想重回聚光燈底下的默片紅星Norma應是絕佳人選。

比利.懷德與編劇搭檔Charles Brackett滿懷期待去拜訪梅.蕙絲,講完故事大綱,以為她會一口答應,沒想到梅.蕙絲卻大發雷霆,「Norma 根本瘋了,你們怎麼會要我來演個瘋女人?」

Norma內心這麼糾結,不能忘情昨日的精彩角色,怎能用一個「瘋」字下結論?真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比利.懷德只能摸摸鼻子,趕快離開。

比利.懷德第二位人選是好萊塢女王Mary Pickford,她是36位影藝學院創辦人之一,也是第二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得主,走過默片到有聲片的黃金年代,親自見證到默片群星集體失業的慘狀,電影中Norma那句經典對白:「We didn’t need dialogue. We had faces!」是事實,也是嘲諷。

Mary Pickford說no 的原因是《日落大道 》的劇本太殘忍,也太變態,觸景傷情,她於心不忍。

第三位女星同樣是默片紅星Pola Negri,風華絕代,可惜開不了口,也被時代淘汰。但是她也拒絕了比利,原因是不想讓人對號入座,以為電影演的就是她們自己的故事。

這時,知名導演George Cukor挺身而出,向比利介紹了已經20年沒拍片的Gloria Swanson,她雖然淡出影壇,卻活躍在廣播電台中,而且還是健康飲食與運動的健身達人,不像Norma只會拍電影,也只想拍電影。

Gloria Swanson過去演過什麼電影!沒人記得,也沒人關心,因為只要這部《日落大道》就夠讓她名垂千古。

電影中的Norma說過:「我討厭復出這個詞,我只是重回大眾面前,當年我不告而別,大家都很生氣,如今我又回來了(I hate that (come back)word. It’s a return, a return to the millions of people who have never forgiven me for deserting the screen.)。」

她是唯一對比利說yes的女星,比利也沒讓她失望,她確實因為《日落大道》得到眾人關注與喝采!Norma失落的夢想,她都實踐了。

日落大道:男主角拒演

《日落大道 》是大導演比利.懷德(Billy Wilder)震驚影壇的里程碑,描寫過氣的昂默片紅星Norma (由葛洛莉亞.史璜生/Golria Swanson 飾演),豢養了小白臉編劇Joe(由威廉.荷頓/William Holden飾演),意圖東山再起,卻以命案終結的悲劇故事。

故事對電影從默片轉型到有聲電影的殘酷現實著墨甚深,選角過程卻是一波三折,開拍前一個星期才找到頂替演出的男主角,差點就流產了。

比利.懷德與編劇搭檔Charles Brackett對《日落大道 》信心十足,劇本才寫了五十頁,就直接寄給當時聲勢正紅的蒙哥馬利(1920-1966),他非常喜歡Joe這個角色,立刻就答應演出,然後就與年紀大他16歲的好萊塢富婆Libby Holman(1904-1971)出遊度假去了。

後來,Libby讀到《日落大道 》劇本,大驚失色,認為劇本設定的男女主角關係彷彿就在影射她和蒙哥馬利的關係,上映後一定成為八卦笑柄。於是以死要脅,要求蒙哥馬利拒演該片。

蒙哥馬利其實是同志,混在Libby Holman身邊其實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且Libby家財萬貫,又可以無限制供應毒品和名酒,又不干涉他的私下友情,他其實也很難離開Libby,只能乖乖向比利.懷德說聲抱歉。

問題是,蒙哥馬利辭演的時間點距離開拍只剩兩星期,比利.懷德氣得暴跳如雷,四處找尋替代演員,原本找上合作過《雙重保險(Double Indemnity)》,星途因此大紅的Fred MacMurray,但是他嫌Joe的角色太投機現實,是個卑鄙小人,所以也說了No。

幸運女神這時選中了在好萊塢浮沉十年,還沒混出名堂的威廉.荷頓,他是派拉蒙公司的基本演員,公司要他臨危受命,他也只好咬牙上陣。結果他真把Joe詮釋得活靈活現,從此要登好萊塢A級演員,還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最後意外輸給分《大鼻子情聖席哈諾(Cyrano de Bergerac〉》的Jose Ferrer還引發影迷不滿,怒批影藝學院有眼無珠。

《日落大道 》完全改變了威廉.荷頓的命運,也讓蒙哥馬利往上攀爬的幸運更加坎坷。三年後,蒙哥馬利因為《亂世忠魂(From Here to Eternity)》入圍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打敗他的則是再次與比利.懷德合作《戰地軍魂(Stalag 17)》的威廉.荷頓。

《日落大道 》選角傳奇,這本「Hollywood’s First Choice」有非常精彩的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