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 英國影視
亞歷堅尼斯:把戲剪光光
「恆星」如果往生,肯定就不會再發光發亮了,但是影壇的恆星就算安享天年了,影迷對他的懷念,並不會隨時間消退。
電影史的研究者往往用恆星來形容亞歷.堅尼斯的精彩表演,如果你只看過《星際大戰》,只知道他演過歐比旺,你就有太多的電影要去充電,要去補習了!
只要電影不死,我相信亞歷.堅尼斯的演技就會繼續被人推崇,繼續受到懷念。
『我的血液裡有變色龍的基因。』他曾經這樣形容自己:「當一個演員很稱職,但是做一個正常人就很痛苦了。」
的確,真正的巨星要有演什麼像什麼的本事,他在《桂河大橋》中扮演威武不能屈的軍官,意志昂揚讓人難忘,但是旋即又在《仁心與冠冕(Kind Hearts and Coronets)》中扮演自私自利的凡人,「演員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懂得如何逃避自己。你的自我,你原來的個性懂得讓位,能夠讓位給戲中的角色,這個的角色才有深度,才有個性,才能活靈活現地施展開來。」
很少有一位純正盎格魯.撒克遜血統的演員能夠像亞歷.堅尼斯一樣,演起異色皮膚的外國人那麼得心應手,在《阿拉伯的勞倫斯》中戴起紗帽,扮起阿拉伯的費瑟王子,活脫脫像中東酋長;在《印度之旅》中戴起眼鏡和頭巾,就又轉化成高深莫測的印度學者…他認為自己的表演能讓人印像深刻的關鍵在於:『一個好演員最大的本事,就是讓人忘了你在演戲。』
童年的流離生涯其實也提供了亞歷.堅尼斯奇特又豐富的影藝人生,他出生時是「父不詳」的私生子,跟隨母親浪跡天涯,十四歲之前,搬過三十多次家,換了三個姓氏,最後才找到生父認祖歸宗,「我的童年是一團混亂,家,對我而言是最最曖昧的名詞。」但也因為童年的飄泊歷練,使得他的神經格外敏感,對人生別有所感,詮釋生命百態,栩栩如生。
能夠成為銀河恆星,他要感謝兩個人,一位是在他二十四歲那年,欽點他穿上時裝,演出「哈姆雷特」約翰.吉爾格爵士,機會敲門時,他沒有再退縮,一鳴驚人的演出,瞬間就成為舞台紅星,但是他逢人就形容自己的舞台人生充滿了危機,有時會害怕台詞忘個精光,有時候則是怕自己忘了拉褲子拉鍊就上台演戲了。
另一位恩公則是大導演大衛.連。他們一共合作過六部電影,世人能夠認識亞歷.堅尼斯,大衛.連是最關鍵的人物,他形容和大衛.連的關係像朋友亦像敵人:「我們都是很有個性的人,但是他的個性比我還強,兩強相碰的結果,通常只有我聽話的份。」
兩個人雖然經常在拍片現場,為了不同的詮釋角度和表演方式吵架,但是亞歷.堅尼斯從不否認大衛連是他的啟蒙導師,大衛.連送他坐上奧斯卡影帝的寶座,讓他從流浪兒變成爵士的點點滴滴他都永銘心頭,以後,只要大衛.連邀他演新片,他也從不計念舊怨,總是熱情跨刀。
《齊瓦哥醫生》他剃短了頭髮,飾演齊瓦哥投效紅軍的弟弟,在找尋姪女的過程中,不經意透露了他其實也和哥哥一樣心儀著美麗的未過門嫂嫂,戲不多,卻總有畫龍點睛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的造型一變,簡直就是俄羅斯人的再版,比起奧瑪.雪瑞夫更像俄國人了。
他和大衛.連合作的最後一部電影是《印度之旅》,片中他飾演印度怪教授,賣力地唱著印度歌及跳舞,但是大衛最後卻把這些戲剪個精光,命運比《春光乍洩》的關淑怡好一些些(關淑怡是從頭到尾剪光光,根本不存在這個人這個角度,她的生命好像就突然在阿根廷空白,也凍結了半年,不是多年後《攝氏零度‧春光再現.(Buenos Aires Zero Degree)》終於上市,根本沒有影迷知道她去過布宜諾斯艾利斯去拍電影)。關淑怡沒有怨憎,亞歷.堅尼斯也沒有怨嗔,他只說:「我相信,大衛連做了最明智的決定。」
合作夥伴若能都站在對方立場看事物,不斤斤計較一時得失,不知有多美好。
這是亞歷在《孤雛淚》中的造型。
這是亞歷在《桂河大橋》中的造型。
這是亞歷在《齊瓦哥醫生》中的造型(右)。
這是亞歷在《印度之旅》中的造型。
亞歷堅尼斯:別問他是誰
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願原力與你同在!」
1977年,《星際大戰》電影征服全球時,絕代武士歐比旺(Obi-Wan Kenobi)這句名言傳遍大街小巷,成為影史上的經典台詞。
時光來到1997年後,年輕影迷從《星際大戰首部曲:威脅潛伏(Episode I – The Phantom Menace )》開始看到的歐比旺換成了當紅帥哥伊旺.麥奎格(Ewan McGregor) 所飾演,渾然不知20年前,歐比旺以風燭殘年的智慧長者之姿風靡全球,全靠英國知名影星亞歷.堅尼斯(Alec Guinness)。
誰是亞歷.堅尼斯呢?不知道他,電影史要重修;沒看過《桂河大橋(The Bridge on the River Kwai)》, 至少也要看過《星際大戰》吧?《桂河大橋》的導演大衛.連(David Lean)讓他名聞全球,《星際大戰》的導演喬治.盧卡斯讓他穿越時光隧道,就像歐比旺永遠不死的立體影像投影一般,永為後世影迷懷念。
大衛.連和亞歷.堅尼斯的友誼肇因於小說家狄更斯。
1945年,大衛.連有意將狄更斯(Charles Dickens)的小說《孤星血淚(Great Expectations)》搬上銀幕,但是之前他只看過狄更斯的《小氣財神》,很沒有把握,也不曉得該怎麼拍才好,朋友就推荐他到劇場去看亞歷.堅尼斯自編自演的作品。
大衛.連才到劇場坐了五分鐘,就被亞歷.堅尼斯的表演給吸引了,後來他說:「要不是先看過亞歷.堅尼斯的戲,我可能拍不成《孤星血淚》,亞歷給我太多創意靈感了。」所以大衛.連的《孤星血淚》電影版男主角就理所當然就以亞歷做藍本。
可是,當時亞歷.堅尼斯對拍電影很排斥。因為不久之前,他才剛拍過一次電影,片酬按天計算,只拿到區區一英鎊,人在現場也被導演叫來喚去,既沒尊嚴,又沒有專業表演的空間,氣得他高喊說:「我再也不拍電影了!」
大衛很有誠意,找了經紀人發通告,請他去試鏡,然後大夥有說有笑,現場非常融洽,讓亞歷對於拍電影的戒心降到最低點。兩人的第一次合作經驗相當愉快,亞歷說大衛.連很少教演員怎麼演戲,他只會對自己覺得不妥的戲喊停,亞歷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合作是剛開始他不太會演放聲大笑的戲,大衛.連於是教其他的演員先休息,他特地坐到亞歷身旁聊天,說不了不少笑話,逗得亞歷放聲大笑,不料,這時候大衛.連卻滿意地喊了聲:「卡!」
原來他早就吩咐攝影師在旁等待,悄悄運鏡偷拍,總算捉到了他最自然的笑容,也讓亞歷明白原來電影拍攝可以玩這麼多的魔法。
亞歷.堅尼斯小時候就很喜歡和同學玩皮影戲,手上舞著皮影,嘴上則唸唸有辭來說戲,他最常扮演的角色就是《孤雛淚(Oliver Twist)》中那位霸道的怪老子費更,一聽說大衛.連要拍《孤雛淚》,他就向大衛.連毛遂自荐,但是大衛.連根本不考慮,理由是他長相不夠兇惡,體型也不夠粗壯。
可是亞歷.堅尼斯要求大衛.連:「讓我試一次,我用化妝術來証明我是最佳人選。」大衛.連明知可能浪費時間和力氣,可能看到的只是一位披著及肩假髮的怪老子,但他不忍傷了老友的心,勉強答應讓他試一試,事先還特別吩咐助理到餐廳訂位,宴請試鏡失敗的傷心人。
沒想到亞歷.堅尼斯手藝極巧,花了三個時間在額頭、鼻樑及面頰上墊滿乳膠,再用粉餅裝飾,徹底改頭換面成了面目猙獰的怪老子,他一走到大衛.連面前,大衛.連呆了半晌,只能呆呆地說:「天啊!」他就這樣爭取到這個角色。
天下英雄只要惺惺相惜,就一定能相互扶持,締創共同榮光,他和大衛.連合作了多部電影,但在拍攝《桂河大橋》前後,卻不時爆發了激烈口角。
起初,大衛一直認為亞歷外型和戲路都不合適,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走訪大西洋兩岸的知名演員,就是敲不定男主角傑克森上校,最後還是製片人眼看電影快拍不下了,直接找亞歷簽約,然後再教大衛的情婦通知大衛.連:「一切都搞定了,請趕快開拍。」
心不甘情不願的大衛被製片打鴨子上架,就把氣出到亞歷身上,一開始,兩人即使住在同一家旅館,在同一間餐廳用餐,彼此都不打招呼,場面尷尬,還是工作人員出面打圓場,告訴大衛:「合約都簽了,錢也付了,生悶氣無濟於事,還是把戲拍好才是真的。」
大衛想想也是,不必因為賭氣而砸自己的招牌,想通了之後,立刻就找亞歷吃飯溝通創意。
亞歷開門見山直接問他說:「你到底覺得男主角是個怎麼樣的人?」
大衛.連回答說:「一個無聊的老頑固。」
「我懂了,原來你希望我把他演成一個老頑固?」亞歷有點火大。
「不只這樣啦,他其實是一個滿有趣的人。」大衛驚覺自己失言。
「可是你剛剛明明說他是個老頑固。」亞歷這時候變得很頑固。
「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可想而知,大衛花了好大的口舌和力氣才留下了亞歷,可是拍片期間,亞歷就像電影中那位堅持己見的軍官一樣,不時對鏡位和場面調度提出質疑,彼此心結似乎越結越深,一直到影片殺青,毛片放映之後,被劇情和自己的表現感動得不得了的亞歷.堅尼斯專程寫了一封信給大衛.連,感謝他給他機會參與《桂河大橋》的演出。亞歷.堅尼斯就以這部電影獲頒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
多年之後,只要有人問到他和大衛.連的特殊關係,亞歷.堅尼斯一定說:「我們有時候是會有不同意見,但他是我最佩服的導演,請不要搞錯了。」
事實上,後來亞歷在大衛的經典之作《阿拉伯的勞倫斯(Lawrence of Arabia)》飾演阿拉伯的費瑟王子時,栩栩如生,絲毫看不出是由英國演員來詮釋阿拉伯王子,兩人同心,其利斷金,真是精彩!
真正的朋友,吵吵架沒關係,只要言所當言,對好友說出自己的疑慮,雨過天睛之後,大家還是好友,彼此都會進步,才不會自陷盲點。亞歷和大衛的這種朋友交情,在現實功利的擾攘紅塵中,已然絕無僅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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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無猜:生命的記憶
記憶,有時候告訴你永遠難忘的真話;記憶,有時候,省略了許多不堪的細節,只告訴你所有你想聽的話。
1971年,可愛的英國童星馬克.李斯特(Mark Lester)演了一部少男純情電影《兩小無猜(Melody)》,那一年,我才剛考上高中,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淡淡的青春哀愁裡,對於人間情愛還有著說不口的嚮往,看完《兩小無猜》,很難不歎息,因為那根本就是拍給年輕人看,主張愛情至上的電影。
三十四年後,我重看了這部青春期間盪氣迴腸,一直保有美麗印像的電影,但是,人老了,眼光和心靈的感受不太相同了,我可以看到當年自己青春的悸動,卻無法再用如今的眼界來評斷當年的熱愛了。
當年,《兩小無猜》為什麼迷人?
答案有三個:首先,男主角「丹尼」馬克.李斯特清純可愛,女主角「梅樂蒂」崔西.海德(Tracy Hyde)則是白白淨淨的解語花,即使他們活在當下,你還是會打心眼喜愛他們的。
其次,《兩小無猜》裡描寫年方十歲的丹尼和梅樂蒂兩人一見鍾情,不但互許終身,還在同學的見証下舉行了他們的婚禮。這是叛逆青年多麼赤忱的夢想與行動宣言啊!
第三,《兩小無猜》的片頭一開場就是Bee Gees合唱團演唱的「In The Morning」,片中還相繼出現了「First of May」和「Melody」等膾炙人口的歌曲,更重要的是這部電影就是MTV概念還沒時興前最早的一部歌唱影像電影,特別是青春校園裡的天真童趣都配合有 Bee Gees的歌聲,即使時隔三十年,依然可以想見這種技法在當年造成的轟動,一切只因為《兩小無猜》的故事和劇本就是出自最早帶動MTV概念革命的Alan Parker。
《兩小無猜》的前二十分鐘裡,你並不確定這是什麼電影,因為導演花了相當篇幅描寫小學校園裡的非理性生活,老師們不懂孩子,不會教學,大人呢,也是忙著應酬生活,對小孩的心聲聽若未聞,大家只能在學堂裡高聲喧鬧,或是在田地上試驗著不成熟的土製炸彈…這款生活,和羅大佑的「童年」歌曲意境多麼相似?
直到有一天,丹尼在舞蹈教室的窗口撞見了正在婆娑起舞的梅樂蒂,是的,就像莎士比亞所說的:「Whoever loved not by first sight!(戀愛中人,誰不是一見鍾情!)」,小小年紀,卻有一頭蓬鬆金髮的丹尼剎那間就被愛情的電光給震撼住了!
愛了就愛了吧!丹尼從此饑渴地尋找梅樂蒂的倩影,吃飯想要同桌,下課想要陪伴去玩,舞會時更上前求舞……少男的心情,梅樂蒂慢慢就懂了,有一天,丹尼被老師體罰,梅樂蒂一路等到他從老師房間出來,就拉著他到公墓花園去散心,直接告訴丹尼說:「你如果喜歡我,就不要再透過別人傳話,我不要做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天下癡情男聽到這款情話,能不投降嗎?丹尼好開心,梅樂蒂順手遞了個蘋果給他吃(這也是象徵嘍!),兩人正在享受伊甸園般的歲月時,看到眼前的墓碑上有位先生在碑文上感謝著愛妻帶給他五十年的歡樂時光,「五十年有多長啊?」梅樂蒂問著,「你會愛我那麼久嗎?」咬著蘋果的丹尼信心十足地回答說:「沒問題,我已經愛你愛了整整一個星期了。」
情人囈語,本來就不必當真,何況是才剛滿十歲的小毛頭,但是他們對於自己講過的話可是認真無比,為了愛,他們蹺課出遊,為了愛,他們決定蹺課結婚……少不更事的愛情,不知天高地厚的魯莽血性,卻是他們十歲人生中最重要的承諾,那是世故的大人們無法理解的,更無法接受的。
雖然,十歲的他們也不知道將來要如何生活,如何再求學;雖然,電影沒有再繼續描寫他們的愛情能夠維持多久,但是,他們在十歲的那一年做了這樣挑戰傳統的事,對於同齡的孩子們卻是莫大的鼓舞與振奮吧?
因為Bee Gees 合唱團即將來台,所以我重看了《兩小無猜》,在重看《兩小無猜》的過程中,我至少可以挑出一百個以上的劇情、場面調度的缺點,這真是一部缺點多到不勝枚舉的電影啊,但是我依稀彷彿看見了少年的我,當時激動莫名的情緒……記憶停格了,記憶騙了我,記憶只保留了最美麗的吉光片羽……然而這份美麗的記憶,卻還是逐日衰老的我,最甜美的生命章節之一呢……
我癡癡望著那個熱情激動的少年身影,是的,老朋友,我們許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