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的先行者,註定寂寞;慾望的試探者,註定犯禁,《模仿遊戲》不是遊戲,而是兩段傷心事。
看到Benedict Cumberbatch 演活了宅男的「癡白」,你就看到他的用力之深;看到Benedict Cumberbatch噙淚向妻子坦白自己是同志的「絕決」,你就看到他的入戲之深。能夠兼具「癡白」與「絕決」,Benedict Cumberbatch 是我心中今年奧斯卡大賽中,最佳男主角的第一人選。
在《模仿遊戲(The Imitation Game)》中,Benedict Cumberbatch 飾演在二次世界大戰中率領一隊解碼高手,破解了德軍 Enigma通訊密碼,終能制敵機先,贏得戰爭的數學家Alan Turing,他研發的 Christopher計算機,就是後世電腦的雛型。
《模仿遊戲》的劇情大綱可以用以下廿八字總結:他的研究,救了一個文明;但是一個文明的偏見,卻害慘了他。
為了講述Alan Turing的故事,導演Morten Tyldum選擇從聲音切入,那正是Benedict Cumberbatch的強項,亦是英國影劇最傲人的傳統之一,不過,Benedict Cumberbatch不像Peter O’toole那樣慷慨激昂,亦不像Michael Caine那樣以韻腳惑人,他遊走兩者之間,用聲音註解了Alan Turing的脆弱與自信。
故事從一個黑畫面開始,Benedict Cumberbatch邀請「聆聽者」要專心聆聽:因為「如果你不專心,你就會漏失重點。我不會暫停,亦不會重複,你也不許打擾我…因為是我在掌控接下來的發展,不是你,因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
這是一個既高明又吊詭的開場設計:聽到一句一接一句的你,觀眾不會問誰是聆聽者?誰是那個你?
那是一個有前因,然而觀眾並不知情的開場。劈頭就要「你」仔細聆聽,觀眾很容易就為對號入座,其實那也沒錯,每一場的電影放映都是創作者侃侃而談,不會暫停,亦不容觀眾打擾。可是,等到觀眾明白那個「你」是誰的時候,那個「你」已然不重要了,因為觀眾已經接受他的引領,接受他所詮釋的那個苦難靈魂。
其次,面對Charles Dance這位器度狹窄的長官,兩人的脣槍舌劍,其實是兩個平行世界的對話,這位半世紀之前,就只沉浸在數學世界,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宅男」,確實會撩撥起「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情緒,或許他的頻率不對,措詞不對,但是每句話都凸顯了他,雖然不解世事,說話又太過直白,只有在專業中有神,有靈光,偏偏,那正是那個解碼宇宙中唯一需要的能力。
第三,Alan Turing的團隊中,他唯一傾訴的對象是Keira Knightley飾演的Joan Clarke,電影先給了讓遲到的 Joan破格應考的機會,再讓她先拔頭籌,再讓兩人不時午夜幽會,繼續工作,「近水樓台」的暗示都已充份,而且就在Joan最為難的時刻公然求婚,情真意切,絕非後來他自己所說的只是一時「需要」,一切只盼計畫成功的「權變」,但是日後的轉折,其實也說明了他何以能夠那麼堂而皇之地演出「樓台會」,而Joan Clarke亦不負紅顏知己,從「攤牌」(觀眾清楚接收到Alan Turing唯恐殃及池魚的「愛」)到「臨難伸出援手」,兩人的互動,堪稱是最美麗的人間感情。
《模仿遊戲》最犀利的一筆則在於同志的悲情。21世紀的孩子很難想像那個「孽子」有罪,身敗名裂的肅殺氛圍,戰爭時期,那是間諜威脅他的把柄,戰後,卻是國家機器追殺敗德名人的祭品。他對國家的重,國家對他的輕,對於一位一心一意守護著他的「Christopher」的「男孩」而言,才是比「化學去勢」更無情的打擊。正因為如此,Benedict Cumberbatch莫可奈何的黯然陳述,才會讓仔細聆聽的觀眾丟甲棄兵,全都站在他的身旁,為他一掬同情之淚,光看那場告白戲,即已值回票價,那場戲,亦夠讓Benedict Cumberbatch登基影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