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台北電影節最佳動畫片《彼岸》的勝出優勢在於美術和主題。
陳秋苓替《彼岸》的美術所設定的基調是「古典的尋找與重現」。最簡單的切入法就是拿一瓶明星花露水來端詳比較,即可知分曉。
明星花露水有消毒、驅蟲、除臭、清香等多種功能,但是《彼岸》看中的卻是明星花露水那種「墨綠色玻璃瓶身,中間一個藍色大愛心,還有一位穿著粉紅色洋裝女孩」的美術氛圍,從用色到構圖,明星花露水的商標其實清楚標示著華人世界一種歷史悠久的塗繪裝飾概念,回返古樸漫畫的著色與勾勒手法,正是《彼岸》靠攏古典,又能巧妙借用古典,產生新人耳目的跳脫喜感。
《彼岸》的影像造型及色彩運用很有「台客」風味,從臨海眺望的窗景到屹立海中的彼岸小島,其實就已有了台灣本島遙望龜山島的地理連結,然後從女主角家中的所有擺設,特別是牆上的海報、月曆,以及書寫在街頭看板上的文字與招貼,都有如庶民文化的記憶拼圖,精準地標示出台灣人的時光與地理座標,親切地喚醒了台灣人的懷舊情緒(至於命相攤點痣圖的復古模擬,則有著讓人驚歎的重逢喜悅了)。
《彼岸》的主題則是青春的苦悶與嚮往。
開場是小女孩一家三口的安靜吃飯場景,陳秋苓的人物塑像都只是簡單的線條勾勒,不求立體刻痕,但是一股單調乏味的情緒,就從成人世界極其制式化的吃飯儀式中悄悄滲透出來,於是此時電影從寫實進入魔幻層次,餐桌可以往外擴移,既突顯,也拉開了女孩與父母的距離,讓她想要擺脫現實的心願,在窗外風景與窗內人影的對比下,有了「想要出走」的明確論述。
陳秋苓繼而以相當長的篇幅描寫女孩和男孩走在小鎮街道上的生活素描,城市寫真的創意一方面是讓古典美術的研究與重生,都能繼續滲透進膠捲之中;另一方面則是讓瑣碎,又充滿挫敗的青春經驗,去映照他們對彼岸的嚮往與憧憬。
女孩與男孩靠著從別人身上取得的物品或照片,編織著對彼岸世界的想像,卻又在自力突圍卻一無所成的時候,運用靈魂起飛的念力,以及肉體漂浮的期許,完成「出走」的囈想與祈願,配合著劉季陵替電影《三橘之戀》作曲的「橘色的愛情」樂聲,青春的惆悵與乏力,已悄悄環繞成電影的聲音主題了。
但是出走的心,絕非只有少年少女,陳秋苓同樣給了少女母親佇欄遙望的身影,簡單至極的配圖,卻頓時有了唐詩「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的意境(我故意略去了「夫婿覓封侯」這五個字,讓母親的惆悵與失落有了更寬闊的可能性),使得電影格局不再是小情小愛的格局,而有了集體的青春歎息了。
台北電影節評審所寫的得獎理由:運用大量台灣庶民生活中常見的民俗意象,將繁雜的元素,有思維、有加工地程序化、圖案化,元素取之世俗,卻又不世俗地融合,形成一種既不寫實、又不抽象的獨特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