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兩天,上床休息吧!」老伴這樣勸他,老Michael的回應極有趣:「My bed ? Or yours? 」熱戀中人,共枕貪歡,老年時光往往分床各眠,以免不同作息或生理反應干擾老伴,再次同床共枕,自然是舊情戀戀,重溫繾綣。不過,導演顯然是藉著這場戲向曾演合演過《綠頭巾(The Romantic Englishwoman)》的兩位巨星致敬。
Michael Caine與Glenda Jackson曾經在1975年與名導演Joseph Losey合作《綠頭巾》,片中有同床異夢的床戲,有經典劇照可資佐證。電影中的Michael Caine是作家,太太Glenda Jackson對婚姻生活很失望,一個人到德國旅遊,認識了一位德國青年,自稱是作家書迷,所以就帶他回英國。對作家而言,三人行是綠帽之恥,卻也成了苦無寫作靈感的作家的新書素材,最後觀眾難免疑惑銀幕上的故事究竟是真?抑或只是小說章節?
Michael Caine在1992年出版自傳「What’s It All About」,在第343頁的最後一段他寫下以下文字:「The film was finished and I instantly felt a tremendous pride that I had been in it. And I was right-I think that The Man Who Would Be King is one of the finest films in which I have appeared, and one that I think will last long, long after I am gone.」(大意是:他很驕傲自己能演出《大戰巴墟卡》,那是他參與過最好的一部電影,即使在他過世之後,也會持續有人討論。)
這本回憶錄一共47章節,只有3章用電影片名做標題,分別是Alfie、 The Man Who Would Be King 和Dressed to kill,用意非常清楚,今天只談《大戰巴墟卡》。
這個動作嚇了身旁友人一跳,Michael指著電視機說:「剛才那個女人好美,我想認識她。」這就是莎士比亞所說「Whoever loved not by first sight」的「一見鍾情」。接下來睪固酮大噴發的他直接進入詩經關睢的著迷模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他不只輾轉反側,整個人再難安靜下來,跑到小酒館找人訴說被邱比特偷襲的惆悵心情,一再說她好美,明天一大早我就要飛去巴西找她,折騰大半夜後,所有不可思議的事接連發生:
門開了,話匣子也開了,接下來應該就不關邱比特的事了。你錯了,Michael透露兩人見面雙手一握時,他就確知自己遇見夢中佳人,因為法國人有句名言:「L’amour, c’est question de peau.」愛情攸關肌膚觸感,一握手便知有沒有,有人一握手就想牽手,有人還是分手好,Shakira的手讓他如癡如醉,再也不想分開了。
電影開場就出現法國詩人Lamartine的詩句: 「Where there is misfortune, there is a dog sent by God(凡有不幸,上帝就會派狗出來)。」Luc Besson採用如此文青又如此詩意方式破題,講得有夠直白,也帶出了後續中不時出現的莎士比亞戲劇片段表演,然而Doug被「養狗、殺狗又以鬥狗為生」的父親關進狗籠後,哥哥在狗籠外掛出「In the name of God」的布條(目的在父兄行為辯護─人犬有別,以神之名懲罰愛犬逾人的弟弟),Doug看見的是字的背面,也就是god 變成了dog,這款迴文倒錯,同樣也是文青遊戲,以「神」之名變成以「犬」之名 是反諷,卻也相對沉重。
Rodrigo還透露馬丁愛看電影,每星期至少看兩部,他自己有放映室,也會跑戲院去看電影。他們在拍攝《花園殺手前,為求影像風格接近故事設定的1920年代氛圍,還曾經去研究了《北方的南努克(Nanook of the North)》以及奧森威爾斯的《審判(The Trial)》,但也只是參考那個舊時代的黑白光影氛圍,最後嫌黑白色調太刻意又太形式化,還是得請Rodrigo用膠片來拍攝,透過膠卷更寬闊的色彩縱深重現Osage族的生活情境,而且隨著時光演進與文明進展,每格畫面的光源、色調都還要兼顧,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Rodrigo說每次想出解決方法時,就是最興奮的時刻。
國際許多電影音樂獎項都將焦點集中在商業大製作上,歐洲電影獎是少數例外,每年選出的音樂獎得主都非主流名家,作品卻都放射出讓人乍聽肯定都很難忘的魅力,單獨聆賞就很驚豔,配上電影畫面,烘托或者解釋情節更是美妙經歷。2014年的《慾情勃根第(The Duke Of Burgundy)》的Cat’s Eyes,就是典型實例,2023年得主《餓之必要(Club Zero)》作曲家Markus Binder也散發相似魅力。追蹤歐洲電影獎的音樂獎得主成為很有趣的音樂旅程。
Markus Binder是奧地利人,1963年出生,1980年代就有配樂作品,卻到花甲之年才得到歐洲電影獎,不知該說開心或感歎?如今有大獎加持,加上《餓之必要》的反烏托邦風格,讓他的音樂風格與表現手法得到更多關注與討論,相信內心都是喜悅的。
Markus Binder透露他在錄音時特別喜歡將麥克風貼近樂器,可以錄下演奏家在撥動琴弦或樂器時的細膩振動,他也偏好無詞的人聲吟唱,因盤歌詞往往限縮了音樂的意境,不信神也沒有宗教信仰的他,偏好用最低限的人聲吟唱來傳達他的意念,收錄在《餓之必要》原聲帶中的人聲配樂往往就是一個音的起伏重複,卻成功傳達出好像進人一種走火入魔世界的魔幻意像,既動人又迷幻。
不論是人聲、環境聲、歌聲、樂聲或廣播聲或爆炸聲,Terence Davies在《遙遠的聲音,寂靜的生活》玩得徹底盡興,例如開場的雷聲雨聲就飄出來「I Get The Blues When It Rains」這首歌,聽見雨聲,我心憂傷,這是多愁善感之人聞雨傷情的共同心聲,尤其當你聽著歌詞清唱說: It rained when I found you 我在雨中遇見你 It rained when I lost you 我在雨中失去你 That’s why I’m so blue when it rains 所以聽見雨聲,我心憂傷。 你自然就接收到濃濃的哀思,因為接下來撞進眼簾的先是媽媽與三位子女的合照,背後牆上還掛著一幀父親牽著馬匹的照片,此時迴盪在銀幕上的歌曲換成了「There’s A Man Goin’ Around Takin’ Names」,那更是一首哀歌,因為那位四處遊蕩的人其實就是死神,所到之處專門取人姓名,名之不存,誰復記憶? There’s a man goin’ ’round takin’ names 有個人四處取人名姓 He taking my father’s name 他取走父親的名 And he left my heart in vain 另我心虛空 There’s a man goin’ ’round takin’ names 有個人四處取人名姓 此時,你恍然明白這家人似乎正為父親的離世黯然神傷。可是鏡頭隨即又換了,同樣是這家母子女四人合影,衣著變了,胸前各別著一朵康乃馨,喪禮會合影,喜慶也要合影,時光悠悠的家族歲月,就這樣不著痕跡地縱橫跳躍,自由來去。
《遙遠的聲音,寂靜的生活》原聲帶收錄了32首歌曲,我會唱的只有五首,不熟的,默默體會詩情,熟悉的除了共鳴,還想跟著唱和,在在都是很富足的詩樂享受,例如,兒子在看守所吹奏的口琴樂聲就是《舞台春秋》的主題曲「Limelight(Eternally 心曲)」 :還有多少人在戲院裡看著《生死戀》,哭得一把鼻涕 一把眼淚時,耳旁聽著的就是《生死戀》同名主題曲「Love is a many-splendored thing」,偏偏就在這首歌聲中出現兩位男子身子從天而降,跌破天窗玻璃,愛恨生死,就在意涵相近的歌聲中相互唱和…… 至於壓軸的O Waly Waly,就讓我揀選一開始的五句歌詞來作結吧: The water is wide, I can’t cross o’er 河床寬闊,我難跨越 And neither do I have wings to fly 亦無翅膀可以飛越 Give me a boat, carry two 給我一艘雙人船 And both shall row My love and I 讓我與所愛得能划行 一部看似吵吵鬧鬧的成長電影,其實就是夾纏哭笑愛恨的深情電影。
這個天使/死神角色讓人立刻就會想起鮑勃.霍西經典歌舞片《爵士春秋(All That Jazz)》中由女星潔西卡.蘭(Jessica Lange)飾演的守護天使/死神(Angelique)角色,她的出現,不是悲情,沒有恐懼,而是「生 有時,死有時」的自然輪迴現象,對於舞台上下的諸多事情,沒有干預,沒有阻擋,只有默默見証與祝福,但是她的眼神與身影卻極深情,特別是曾讓她生死相許的精彩廣播,更有不忍告別的歎息,只是她不能改變事實,只能以回眸一瞥做最深情的注視。
危險女郎現身必有死亡,不但是《大家來我家》的廣播秀即將落幕,更有一位老藝人唱完了曲目後就在休息室裡溘然長逝,那是藝人最美麗的終點,但是阿特曼不想讓她只扮演送終接靈的角色,當湯米.李瓊斯(Tommy Lee Jones)飾演的那位資方代表現身時,「致命女郎」接受劇場經理的委託現身包廂,告訴明明喜歡這個廣播節目,卻急著喊卡,也急著上路趕搭飛機的湯米說有一條捷徑,繞過一棵大橡樹,就可以趕到機場,湯米欣然笑納。
但是從維吉妮亞的淺淺笑容中,觀眾想起來了:當年,她不就是聽廣播出神撞上了橡樹而去世的嗎?
死亡,就像維吉妮亞的幽靈一般,不時在電影的片段中出現,甚至連阿特曼在拍完《大家來我家》後也撒手歸西, 但是他不忘在廣播節目中安排了梅莉.史翠普和莉莉.湯普琳合唱了一首《媽咪,再見(Goodbye to My Mama)》,深情地向死者告別,向觀眾告別,每回聽見這首歌,觀眾就可以體會阿特曼是如何參透生死大關,以最爽朗的歌聲向大家告別,這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
Goodbye to my Mama, my uncles and aunts,媽媽再見,還有叔伯阿姨們 One after another they went to lie down.他們一個接個地躺下了 In the green pastures beside the still waters在那靜水旁的青草地 And make no sound.無聲無息 Their arms that held me for so many years,他們的臂彎多年來都緊緊抱著我 Their beautiful voices no longer I’ll hear,我再也聽不見他們美麗的歌聲 They’re in Jesus’ arms and He’s talking to them如今他們已在耶稣的懷裡,聆聽耶穌話語 In the rapturous new Jerusalem.在喜樂的新耶路撒冷 And I know they’re at peace in a land of delight,我知道,他們在極樂之地平安 But I miss my Mama too.但是我思戀我的媽咪 Goodbye Eleanor, and Aunt Franny and Jo, Goodbye Uncle Jim, and Elsie and Don, Goodbye to my Mama who went to lie down, And now is gone. Whose hands are these so rough and hard,誰的手是如此粗硬? Nails all torn from toil and care?指甲因為操勞而破裂? Who cleaned the house and kept the yard?誰在清理房子與院子? Touched my cheek and stroked my hair?撫摩我的面頰與頭髮? Thank you Mama the lord give you peace.謝謝媽只,願神賜你平安 Bless your voice and the songs you’ve sung.祝福那些你唱過的歌與美聲 Blessed your arms and your hands and your knees.祝福你的手臂、手掌和雙膝 How you loved us when we were young.我們年幼時你是如此疼愛著我們 The lord’s my shepherd I’ll not want.我不需要神來做我的牧羊人 I have my Mama, my uncles and aunts.我有媽咪,還有叔伯阿姨們 Waters so still and pastures so green.水是如此清靜,草原如此青綠 Goodness and mercy following me.良善與恩慈跟隨著我 Goodness and mercy following me. 良善與恩慈跟隨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