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奧斯卡:君子報仇

 

我很難忘記1994年第66屆奧斯卡頒獎典禮。

 

那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前往洛杉磯採訪這項全球矚目的電影盛會,滿懷期待地想要見証華語電影首度摘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那一年,李安導演的《喜宴》和陳凱歌執導的《霸王別姬》雙雙獲得奧斯卡外語片獎項提名,一個是柏林展金熊獎得主,一個是坎城影展金棕櫚獎得獎作品,橫看豎看怎麼看,那一年的奧斯卡節氣,理應落印到華人手上。台灣和香港的媒體與電影人也都抱持著相同的信念,於是組織了龐大的參展團來到了洛杉磯,有人希望寫下歷史,有人則想見証歷史。

 

那一年,我首度進到了頒獎典禮後台專設的記者室,與來自全球的電影記者一同採訪奧斯卡得主,平面媒體一間房間,電子媒體一間,大家看著電視畫面,同步見証著典禮實況,得獎人在台上發表動人得獎感言後,還會轉往後台接受記者訪問,進入第二階段的心情分享。

 

有機會遇見頂尖的好萊塢演員與工作團隊,當然會有一種群賢畢至的欣喜之情,但是我更期待的是見証著華人寫歷史的光榮時刻,畢竟,1986年吳天明在東京影展以《老井》拿下最佳影片大獎;1988年侯孝賢在威尼斯影展上以《悲情城市》贏得金獅獎;1993年陳凱歌以《霸王別姬》獲得坎城影展金棕櫚獎,同一年,王童以《無言的山丘》獲得第一屆上海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爵獎時,我都在場目擊,都以最熱情的掌聲忘情見証,高聲吆喝…

 

十七年後的今天,我都很難相信,1994年第66屆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頒給了西班牙電影《四千金的情人(Belle epoque)》。

 

那一天,記者室裡一直很喧譁,白種人居多的外國記者對於我這個黃臉孔的記者難免好奇多看上兩眼,卻也沒空細問,大家都根據頒獎結果在鍵盤上飛快敲著電腦鍵盤,有些大明星轉到後台來時,才上去聽聽看究竟說了啥得獎心情,外語片獎頒給西班牙電影時,也沒有啥騷動,只有現場幾位台灣來的記者呆頭愣腦全都傻住了,怎麼會這樣?

 

本來以為不是《喜宴》,就是《霸王別姬》得獎,誰得都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寫下歷史最重要,不料,我們卻還是與歷史擦肩而過了。

 

我必需承認,那一年的準備功課做得不夠,沒有先看足所有的入圍作品,無法評估競爭對手有多強,又名《美好年代》的《四千金的情人》何以能夠勝出?現場心緒紛亂的我,完全無法做出評估,更無法寫出得體的評論,錯愕與不解,正是我愣在記者室裡的心情寫照。

 

那一年,買下《四千金的情人》台灣版權的春暉公司其實有些尷尬,以前只要能與奧斯卡沾上邊的得獎影片,票房大致都不差,《四千金的情人》卻因為打敗了李安的《喜宴》而獲獎,難免有點傷了民族情感,有些偏激的觀眾就難免賭氣不看了。

 

我就是其中之一。17年來,我一直不曾,也不想看《四千金的情人》,卻在201183屆奧斯卡頒獎前夕看到了片段,而且看得捧腹大笑,果真一笑泯恩仇,橫亙在心17年的情意結終於得到了紓解。TFs_26.jpg

 

要感謝奧斯卡的入圍電影《燃燒鬥魂(The Fighter)》,因為片中的男主角馬克.華柏格(Mark Wahlberg)與女主角艾美.亞當斯(Amy Adams)第一次約會時,就選擇了到了上流社會常去的高級戲院去看電影,馬克挑的片子就是《四千金的情人》。

 

讓我爆笑的原因有三:

第一,戲院裡面,大夥看得津津有味,唯獨馬克一人呼呼大睡。

 

第二,散場後,艾美很生氣地罵馬克約會沒誠意,呼呼大睡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什麼電影不好挑,硬挑個外語片,害她從頭到尾都在讀字幕,「我不喜歡『讀』電影!」艾美大聲抗議著。

 

第三,馬克原本只是鋪路工人,原想一圓拳王夢,卻被打得鼻青臉腫,不挑住家附近的戲院看電影,就是怕被人說三道四,換到高級住宅區看西班牙電影,就不會有人認出他是誰,不會開他臉上傷勢的玩笑。偏偏,還沒走進戲院時,就有多嘴影迷大聲介紹著電影的攝影和美術手法有多精彩,還是奧斯卡贏家呢…馬克一臉尷尬,人家說的專有名詞,他一句都聽不懂,原本就不想附庸風雅,卻也不得不陷入相形見絀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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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女友看電影卻睡著,自然是犯了約會大忌,讓我爆笑的關鍵卻是導演不著痕跡地藉著藍領工人的無福消受,消遣了《四千金的情人》的文化隔闔與階級障礙。

 

是啊,美國人也未未能夠全盤接受得獎電影,即使《四千金的情人》明明是一位逃兵竟能和一家四位千金相繼發生性關係的異色電影,也照睡不誤,看到「舊仇」的《四千金的情人》悄悄出了糗,我突然滿足了一種「終於報仇」的小心眼(但是,那是很私密的個人感受,只有經歷過我的奧斯卡創傷,才能宛轉體會我的迂心思),終於忍不住在戲院裡大笑了起來。

 

不過,小心眼歸小心眼,這場戲還是觸動了一些文化差異問題,值得一書。

 

老美心思比較單純,看電影可以聽可以看,就是不習慣「讀」;台灣人早已習慣「讀」外片,連自家的台灣電影也習慣看字幕,不但「讀」電影,在家也在「讀」電視,就在忙著讀字幕的同時,我們是不是就忽略了其他更多的電影細節了呢?答案是肯定的,答案卻也是無解的,還好,現在的DVD都可以取消字幕,下回看到一些經典好片時,不妨試試先看一遍了解大意,再選擇重點戲份,取消字幕,重看一回,或許就能更專注地發現更多畫面上的巧思了。

 

 

昔日鞏俐:謎樣的女人

「請問鞏俐小姐,葛優得了影帝獎,妳沒得獎,妳難過嗎?」一位電視記者在1994年五月坎城影展頒獎典禮上,單刀直入,毫不客氣地逼問鞏俐心情。

 

「對不起,我聽不懂妳的問題。」鞏俐也不客氣地掉頭就走,留下一臉錯愕給那位看起來很「犀利」的記者。

 

「她有敵意!」轉進電梯後,鞏俐很簡單地說出她這麼絕情,轉身就走,不給採訪記者情面的原因。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鞏俐這樣「修理」記者。

 

鞏俐難纏出了名,不過,例外也很多,1993年春天,鞏俐初訪台北時,片商安排逛華西街商場時,面對成群始終不停亮閃的照相機,她突然就指著旁邊的甘蔗汁攤,笑意盈盈地每位採訪記者說:「我請大家喝甘蔗汁!」

 

本來忙著採訪戰的攝影記者們,顯然吃了一驚,手離開了快門按鍵,臉上出現少見的笑容,不管是真情或假意,鞏俐「請客」的行動還是很窩心的,雖然「英明」的片商很快就替她買了單,但是情意和情面全都是記在鞏俐的賬上。

 

「以前一直忙著拍片,沒機會和大家說話,這次來台北還要麻煩大家」我還很清楚記得鞏俐舉杯表心意時的俐落模樣,那天她坐上車與大家話別時,還把臉貼在汽車玻璃窗上扮鬼臉,留下一個美麗的可愛記憶。

 

那麼知趣,那麼會逗笑的一個人,讓人很難與坎城時那位啥也不說,轉身就走「狠心人」聯想在一起,但是鞏俐的多變面貌就是這樣。

 

我在坎城見過三回鞏俐,三回都不一樣。

 

gl021.JPGgl02.jpggong_li_10.jpg第一次是1988年,那年二月,鞏俐主演的「紅高粱」才剛在柏林影展得到了金熊獎,那是中國人第一次征服歐洲三大影展,得到首獎。

 

乍出名,但是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位中國女郎就是《紅高粱》的女主角,那一年,鞏俐可以穿著最簡便的衣服,不施胭脂,雜混在人群中跟著才剛嶄露頭角的張藝謀去欣賞各國名導演的新作。

 

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沒有找她簽名,沒有攝影機或照相機對著她拍,她只是一位走在坎城海灘上的平常中國女人。

 

那一年的鞏俐其實很害羞地,邀她談話,結果來的卻是張藝謀,鞏俐反而站得遠遠的,含笑聽著她的導演回答各式問題,誰也不知道那個還不太會應酬交際的害羞女郎,日後卻能將《霸王別姬》裡辛辣刁蠻的菊仙姑娘,和《西楚霸王》中心機深沈的呂雉,刻畫得栩栩如生。

 

第二次則是於1993年的五月在蔚藍海岸旁見到她,正在香港趕拍《唐伯虎點秋香》的鞏俐,只能來去匆匆參加《霸王別姬》的坎城首映禮,來回坐的是三十小時的飛機,卻也只能在法國待上三十小時,那分苦其實很難對外人說。因為如果她不來,別人會擴大渲染傳聞許久的陳凱歌和張藝謀的矛盾鬥爭,如果待得不夠久,別人也會嫌她不夠誠意,白累一場。做人做到這麼痛苦,無非就是因為她紅了。

 

第三度在坎城見到鞏俐才知道她有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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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適逢《活著》首映,我剛結束一次訪問,匆匆回旅館換了大禮服,趕到影展大會堂前,時間已經是到了即將開演的最後時刻,本來擔心是根本進不了場,不料耳朵卻先聽到很多老外在高叫:「鞏俐!鞏俐!」

 

回頭一看,原來自己剛好趕上《活著》的參展影人代表團的進場行列,葛福鴻一眼瞄到我,就把我拉進行進隊伍裡,反正都是中國人面孔,做事一板一眼的老法也不多堅持查問我究竟是影人還是記者,我就這樣有了尾隨鞏俐踩上紅地毯,分享紅星風光的機會。

 

如果說史塔龍或阿諾這類好萊塢巨星走上坎城紅地毯時,引發的是如雷的「暴動」,鞏俐的威力則可以此起彼落的「騷動」來形容,十年的記者生涯,採訪過近三十回重要的大小國際影展,我是頭一回聽到有那麼多的外國人叫得出中國影星的名字,而且首度看到有那麼多的純影迷,舉起他們手中的傻瓜相機,拍閃不停,那種急切,那分自然,証明的是他們對鞏俐的認識,絕對是由於看過她的作品,喜歡她這個明星,喜歡她這個人的結果。

 

當然,我也必需承認,穿著緊身絲質旗袍亮相的鞏俐,真的符合了古書中形容美女所說的:「該凸的凸,該凹的凹。」不管是男人或女人,誰都很難不把眼睛看直了。

 

成名的滋味如何呢?在等待揭曉的前夕,鞏俐悄悄告訴我她的感受:「中國人比較怪!」即使已是成名的偶像級人物了,鞏俐覺得她還是在國外比較自由些,為什麼呢? 「有些人就是奇怪,妳是大明星,沒錯,可是妳也得吃飯,買東西吧!」這個時候,就會有些心裡不平衡的人,故意不理她,也不把她當顧客看,故意擺臉色給鞏俐看,「真是莫名其妙,我是高高興興來吃飯,不知道為何他生氣了!」

 

我沒有細問鞏俐「莫名其妙」事件的發生原委,但是要比名人更高明一些,似乎是中國人根深蒂固的自卑─自大情意結。「中國人是最愛勾心鬥角的。」鞏俐感慨地說。

 

讓她興歎的原因之一是,《活著》最初剛完成時,曾在北京對文藝界人士辦了一場試片,看完後,反應很不錯,可是第二天起,電影局的官員就接到了不少匿名檢舉電話,而且是同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指《活著》是反動電影,一口咬定說:「如果這個片子可以通過的話,以後什麼片子都可以過了。」對於這種病態鬥爭現象,鞏俐診斷的病因是有太多的藝文界人士「我不好,可是我也看不得別人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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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就是好的,大家都看得到,不是我硬說他好,就是好。」鞏俐感慨地說,「但是,不好,就是不好,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是這次不好,並不代表永遠都不好,很多事都是說不准的,藝術表演沒有永遠的事,大家都在努力往上走,總有一天會做出一點什麼的,不能說,看到你好了,我就打你!」

 

威尼斯摘后冠時,沒有人懷疑鞏俐對藝術奉獻犧牲的成就,坎城輪到葛優稱帝,那也是眾人稱道的自然結果,偏偏有人要盯著鞏俐問她沒得獎會不會難過,「看得別人好」的鞏俐碰到這種有些挑釁味道的問題,要她不發火,還真是件怪事呢。

 

身為中國市場的頂尖影星,鞏俐強調她沒有特別的心理壓力,特別是對別人指指點點的口語批評,鞏俐的反應是「我不會聽。別人的話不要聽嘛!」對於別人干預她的私生活,她的反應是「真不懂用心何在!」但是她不是頑固死硬派,「表演上的話,我會聽,可是生活上的事,對不起,我就是我,我不會管別人怎麼說的。」

 

話雖如此,她在表演上也不是很聽別人的意見,有自己的看法。

 

例如,她演出的港片《夢醒時分》、《唐伯虎點秋香》和《天山童姥》等,都是讓專家搖頭,觀眾也不喜歡的「爛」片(鞏俐自己都不諱言用這個情緒形容詞,形容自己的作品)。

 

鞏俐的解釋是演出那些港片「完全是對自己的放鬆」,演港片,她沒有壓力,明明知道戲不好,但是一點沒有演不動的壓力,反而覺得是一種難得的放鬆,譬如她就覺得周星馳的表演是在一種全然放鬆狀態下出現的表演,一般緊繃演戲的人是無法做到他那種表演方式的;譬如在大陸拍戲就從來沒有吊過鋼絲,到香港演戲,就嘗到被吊入高空的過癮感,飛來飛去,好玩極了,至於被人批評說她的表演方式與其他港星格格不入,她的解釋是「可能是因為我還不夠爛,但是我知道了,下次再演這種戲,我就要讓自己再爛一點」。而且她還強調如果還有更爛的戲,她也可能會接演,「因為花上一個半月,去嘗試一些完全不同的生活與表演,也是不錯的事。」鞏俐說。

 

演港片是不是可以拿更多的錢呢?鞏俐想了小半會兒,「不是唯一的原因,」這話答得很有學問,如果不是片酬高一些,誰會肯那樣拚死拚活去吊鋼絲,或者任人戲耍,演個傻瓜不像傻瓜,國色也不見了的笨秋香?但是若說就是為了錢的因素才接演港片,格局也未免太低了些,鞏俐選擇的是既不偏離人心事實,但是又可以讓人不挑剔的高明方式回答,這位可以在六年間從一位默默無聞的小演員,熬成全世界最知名的中國演員,豈是省油的燈?

 

坎城期間,我曾巧遇鞏俐等一行人去「血拚」,不過,實在說,想要「血拚」的人並不是她,而是第一次出洋,對浮華世界的花花色色都充滿好奇的葛優夫婦,鞏俐出國多次,見識多,容易動心的東西也有限,所以「出血」的機會不是很多,反而是充當購物嚮導的性質大一些。

 

「金錢對我而言,是夠用就好,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多了有什麼用?」鞏俐的不愛亂花錢,亂購物,葛福鴻是最佳見証人,今1994年坎城等揭曉前,兩位有錢女人就窩居在郊外旅館內,鞏俐啥也不想做,不是睡覺就是聊天,一點遊興都沒有,閒淡得可以,反而是把一心想看看法國風情的葛優,差點淡出鳥來,每天巴望著有記者來解放他,帶他出遊,「如果鞏俐真是購物狂,我們大概十幾個箱子都不夠裝的。」在尼斯機場,巧遇同機打道回港的葛福鴻和鞏俐,卻沒看到幾件行李,葛福鴻對於這位同伴的樸實無華,真是由衷讚美的。

 

錢對鞏俐而言,最實際的還是幫助家人改善生活環境,不管是父母,哥姐或家族中人,只要幫得上忙,鞏俐都是毫不吝惜的,鞏俐也說不上自己何以對家族中人特別情深,或許只能歸於血濃於水的直覺本性吧。

 

坎城期間,鞏俐就曾當著我的面三度落淚,根本關鍵都在於想起了父親,拍《活著》時,她曾允諾日後要拿著拷貝到床前放給父親看,沒想到卻爽了一個永世都不能彌補的約了。

 

「父親快五十歲時才生了我,我們叫做『老疙答』,所以他特別疼我,寵我、慣我,」接到父親過世消息時,鞏俐人在海外,家人體諒她的工作特性和海外作戰的艱苦,特別要她事情忙完後再回家,所以幾度掌聲響起時,她實在情不自禁就會想起再也不能和她分享光采的父親,而黯然,而泣下。

 

多次和鞏利聊天,她最不想談的人就是大夥最關心的張藝謀,「我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就是那樣嘛,有什麼好談的?」從工作到相戀,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動的心,反正兩人就很自然地走在一塊,拍過無數的片子,承受過無數的雨打風吹,未來是什麼,她不必多告訴別人,兩人的事,就放在兩人的心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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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在坎城獲得了評審團大獎,葛優也膺選影帝,勝利之夜,我特地側耳傾聽越洋報喜的鞏俐如何在電話裡叫張藝謀,但是她什麼也沒叫,一張嘴就開始轉播頒獎實況,是不是至親之人,都會自然省略掉親密的稱呼呢?

 

答案或許在各人的心中有不同的詮釋,我只知道,那個晚上的鞏俐,拿著電話筒的鞏俐是極其興奮地告訴張藝謀所有的得獎喜悅,再回想幾個小時前,那位讓鞏俐生氣的記者問題,我不禁要想,那個記者若能進得了鞏俐香閨,不曉得她還會再問怎麼樣的問題,對這位謎一樣的女人,問什麼話是都要小心的。

年度電影:英國人口味

侯孝賢曾經得過黑澤明獎,那是20051030晚上的事,侯孝賢在那一年的東京影展頒獎典禮上,從黑澤明導演的長女黑澤和子手中接下了「黑澤明獎」。

 

侯孝賢是第一位獲得黑澤明獎的華人導演(第二位是陳凱歌),不過,侯孝賢得獎的意義更不凡,畢竟黑澤明是第一位在威尼斯影展獲得金獅獎的日本導演(作品《羅生門》),侯孝賢則是第一位在威尼斯影展獲得金獅獎的華人導演(作品《悲情城市》),不管是從小津安二郎到侯孝賢,或者是黑澤明到侯孝賢,台灣和日本電影美學與電影文化的影響,是有其共鳴與連結的。

 

你很難想像如果黑澤明得到了黑澤明獎,外人會怎麼看待,怎麼想像,「太奇怪了吧!」應該是很多人都會由衷說出的感言。不過,這種怪事,日前卻在英國真的發生了,焦點人物是名導演李察.艾登保祿(Richard Attenborough.),他得到的是第四屆<李察.艾登保祿電影獎>All-Time Legend award(永恆傳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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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舉辦的<李察.艾登保祿電影獎>,分為影評人和觀眾票選兩大類,二十八日公布了最後結果,英國地區影評人選出的名單為

年度電影FILM OF THE YEAR):《天外奇蹟(UP)》

年度電影人FILMMAKER OF THE YEAR):《阿凡達(Avatar)》的導演詹姆斯柯麥隆(JAMES CAMERON

年度男演員PERFORMANCE OF THE YEAR BY AN ACTOR):2009月球漫遊(Moon)》的山姆.洛克威爾(SAM ROCKWELL

年度女演員PERFORMANCE OF THE YEAR BY AN ACTRESS):《名媛教育(An Education)》的卡莉.穆里根(CAREY MULLIGAN)》

年度編劇SCREENWRITER OF THE YEAR):《型男飛行日記Up in The Air)》的JASON REITMAN SHELDON TURNER,

新秀RISING STAR):《名媛教育》的卡莉.穆里根

永恆傳奇ALL TIME LEGEND 李察.艾登保祿

 

英國觀眾票選獎的結果則為:

年度電影音樂CLASSIC FM’S ‘FILM MUSIC OF THE YEAR’ AWARD):《哈利波特:混血王子的背叛(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BLOOD PRINCE)》

年度最佳英國電影ALAN TITCHMARSH SHOW’S ‘BRITISH FILM OF THE YEAR’ AWARD):《哈利波特:混血王子的背叛》

最佳新導演獎BRIT FILM.TV’S ‘BEST NEW DIRECTOR’ AWARD):2009月球漫遊(Moon)》的丹肯.瓊斯DUNCAN JONES(他的父親就是知名歌手大衛.鮑依David Bowie),大衛的本名叫做David Robert Jones)。

年度三D電影(BRIGHTON ARGUS’S ‘3D FILM OF THE YEAR’ AWARD ):《阿凡達AVATAR)》

電影中最佳英國場景VISIT BRITAIN’S ‘BEST USE OF UK LOCATIONS USED IN A FILM’ AWARD《哈利波特:混血王子的背叛》

蘇格蘭「名單雙周刊」年度電影獎THE LIST’S ‘FILM OF THE YEAR AWARD (SCOTLAND)):《聖誕頌(NATIVITY)》

VENUE 雜誌年度電影獎:VENUE MAGAZINE’S ‘FILM OF THE YEAR’ AWARD《天外奇蹟(UP)》

柏明罕郵報年度電影獎:THE BIRMINGHAM MAILS’ ‘FILM OF THE YEAR’ AWARD:《聖誕頌(NATIVITY)》

製作MIDLAND年度電影獎EM MEDIA’S’ BEST FILM MADE IN THE MIDLANDS’ AWARD):《找一張床(UNMADE BEDS)》

 

這份名單告訴我三件事:第一,英國民眾真的很愛《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畢竟那是純粹的英國製品,所以即使影評人公正不偏心,觀眾卻毫不遮掩他們對《哈利波特:混血王子的背叛》的赤忱擁護。

 

第二,請注意英國人推荐的2009月球漫遊(Moon)》、聖誕頌(NATIVITY)》、《找一張床(UNMADE BEDS)》和《名媛教育(An Education)》四部作品,那是一份可以參考借鏡的選片指南。當然大衛.鮑依虎父無犬子的傳奇,亦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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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英國人以李察.艾登保祿之名設定李察.艾登保祿獎,當然是因為他們肯定李察.艾登保祿對電影的貢獻,他的導演作品包括《甘地(Gandhi)》、《影子大地(Shadowlands)》,《奪橋遺恨(A Bridge Too Far)》、《卓別林與他的情人(Chaplin)》和《永遠愛你(In Love and War等片,其實他最早是演員出身,演過的作品包括《34街的奇蹟(Miracle on 34th Street)》《第三集中營(The Great Escape)》等六十部作品,也包括新世代影迷亦不陌生的《侏儸紀公園(Jurassic Park)》,現年89歲的他以幽默的口吻說:「我誠摯地向這些值得尊敬的得獎人致賀,我很榮幸也能躋身其中(I offer my warmest congratulations to this admirable set of winners,” Attenborough said in a statement. “And I am honoured to be amongst them.)。李察老矣,但是影響力仍在,他一輩子都離不開電影,如今還主導著不少電影活動,稱他為世紀傳奇,真的是並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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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獎:一時與千秋

影迷都聽過法國大導演楚浮(François Truffau)或者日本大師黑澤明的名號,卻未必知道誰叫做拉地密爾.梅尼紹夫(Vladimir Menshov)。雖然名氣不大,一輩子至今也只導演過四部劇情長片的梅尼紹夫,卻曾擊敗過楚浮與黑澤明。

 

那是1980年的奧斯卡盛會,楚浮的《最後地下鐵(Le dernier métro)》與黑澤明的《影武者》都入圍了最佳外語片獎,一時俊彥,同台較勁,確實讓當評審的人左右為難,不知該支持誰才好,不料最後卻是梅尼紹夫執導的《莫斯科不相信眼淚(Moskwa Sljesam Nje Je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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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有看過《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台灣出版商在2005年出版了華倫廷切爾尼赫(Valentin Chernykh)所寫的原著小說,我亦不曾讀過,我只能資料上知道書與電影係以1950年代的莫斯科為背景,描寫三位由鄉下到莫斯科求學及求偶的女孩成長經歷,《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歷史名詞,知道其曾存在,卻沒有太多想要研究或認識的衝動。梅尼紹夫後來的人生舞台以演員居多(演出過六十多部作品),相信《莫斯科不相信眼淚》曾經享受過的風光,應該算是他難忘的美好回憶了。

 

只是我難免好奇,黑澤明與楚浮何看待這場意外的挫敗?


同樣地,西班牙導演佛南多.楚伊巴(Fernando Trueba)的名號,多數人亦覺得陌生,但是他執導的《四千金的情人(Belle epoque)》卻在1993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擊敗了李安的《喜宴》和陳凱歌的《霸王別姬》,奪走了最佳外語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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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人就坐在奧斯卡頒獎典禮後台的記者室裡,正瞪大著眼睛盤算著究竟是李安或陳凱歌會寫下影史紀錄,成為第一位奪得奧斯卡獎大導演,心裡想著左手右手都一樣,華人能夠得獎就算不虛此行了,結果頒獎人(我已忘記是誰頒獎了)唸出《Belle epoque》的片名時,記者室裡一陣錯愕,幾位台灣同業面面相覷,左手右手雙雙落空的心情,還真是不好受。

 

或許是個人對《喜宴》與《霸王別姬》投入太多感情(完全不符合記者專業),以致於沒得獎的憤怒情緒全都指向《四千金的情人》,台灣片商很快就進口了這部電影,但是我根本沒想去看它,也不想為它多寫一個字,否則,或許我早就認識了誰是潘妮洛普.克魯茲(Penélope Cruz)了(她正是四千金之一)。

 

從《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到《四千金的情人》,這些陳年往事其實只說明了一件事:奧斯卡外語片的得獎名單經常大爆冷門,評審委員的品味與眾不同,得獎或許一時風光,但是事後還會有多少人記得《莫斯科不相信眼淚》與《四千金的情人》呢?記得的又是什麼呢?

 

去年,煽情催淚的《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能夠擊敗強敵《和巴席爾跳華爾滋(Waltz With Bashir)》、《我和我的小鬼們(The Class)》和《維也納復仇(Revanche)》,其實也是類似戲碼的再度上映,只不過這三部入圍者的票房都不佳,遠不如《送行者》名利雙收,但是只要提及藝術層次,《送行者》絕對排不到第一,只能說得不得獎,時也運也命也 !

 

今年的奧斯卡外語片獎九部初選作品日前已經產生,華人作品都沒獲青睞,麥可.漢內克(Michael Haneke)的《白色緞帶》(The White Ribbon)目前看來呼聲頗高(畢竟曾拿下了坎城影展金棕櫚獎和金球獎最佳外語片),但是保加利亞導演史蒂芬.柯曼達瑞夫(Stephan Komandarev)的《在世界轉角遇見愛(Svetat e golyam i spasenie debne otvsyakade)》也備受注目。

 

再加上法國導演賈克.歐狄亞(Jacques Audiard)的《大獄言家(Un Prophète)》,以及柏林影展金熊獎作品,秘魯導演克勞蒂亞‧尤薩(Claudia Llosa)所拍的《懼乳:傷心的奶水(The Milk of Sorrow)》,以及澳洲片《參孫和狄萊拉(Samson & Delilah)》、阿根廷片《他們眼中的秘密(El Secreto de Sus Ojos)》、以色列片《Ajami》、哈薩克片《Kelin》及荷蘭電影《戰時的冬天(Winter in Wartime)》,坦白說,很真的很難猜會那五部作品會獲選入圍(二月二日晚上就知道了),更難猜誰最後會得獎,但是對照往事,平常心似乎是唯一的態度了。

 

我倒是悄悄到租售店找到了《在世界轉角遇見愛》和《懼乳:傷心的奶水》兩部作品,看看人家的作品究竟有多好或多新鮮,總比替落選的《淚王子》或《不能沒有你》扼腕歎息來得有意義了。

柏林影展一甲子:如夢

人生很難有第二個六十年,影展或電影節亦然,今年柏林影展即將慶祝六十周年,官網從元月七日開始推出了五花八門的活動設計,讓人瞧見了德國人的企圖心,也讓我想起了自己在二十年前參與過柏林影展的往事。

 

華人稱六十年為一甲子,柏林影展紀念花甲慶的概念也是一次集體總回顧,由Büro Otto Sauhaus的藝術家們所設計的影展海報就將1951六月六日展開的第一屆柏林影展開始(六月六日亦是二次大戰盟軍登陸法國諾曼地,反撲德國的歷史時刻,柏林影展從誕生的第一天開始,就有著濃烈的政治意味,更別提影展所在地是冷戰氣息最濃烈的柏林市了),將所有曾經應邀到影展參演的一萬五千部作品的片名,按照編年順序排列,全部取用作為海報元素,創造了一幅看起來以淡紫灰藍色調為主的濛霧海報,其實裡面濃縮著過去柏林的榮光與哀愁,蠻有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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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吸引我的其實是六十周年慶的官網上的特別設計,從相關的論壇─《柏林基調(Berlinale Keynotes)到《生日快樂─名人祝賀》的單元,都有些特殊的設計,其中,1988年以《紅高粱》奪得金熊獎的張藝謀,還特別錄下了六分多鐘的談話,細數當年第一次拍片,第一次得獎的往事。那一年的他在評委決選當天,還與五六位留學生一同去到東柏林遊覽,柏林圍牆一牆之隔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們從西柏林帶了二十馬克去玩,立即就換到了二百多東德馬克,可以大快朵飴,還有閑錢可以替副導演買靴子,逍遙過了半天皇帝癮,回到西柏林的飯店裡,才遇見了急得滿頭大汗的翻譯李定一(此人我亦見過,中德文都極其流暢的口譯高手),對著張藝謀直嚷說:「大事發生了!」

 

《紅高粱》下金熊獎確實是中國影壇的大事,中國第五代導演因此役在國際影壇綻放光芒,張藝謀的導演人生路途亦從此起了劇變,相較於阿莫多瓦的祝賀詞只有「生日快樂,柏林影展」的六秒鐘錄影,張藝謀長達六分多鐘的影音紀錄,充份反應出不同文化,不同國情的電影人對這個電影節的不同感情。

 

那一年,陳凱歌亦是柏林影展的評審之一,張藝謀奪下大獎的那一天深夜,我還從台北打了越洋電話到柏林找到了凱歌,做了評審專訪,也算是「人不在現場」的歷史聽聞紀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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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先後於1990年、1991年和1994年三度造訪柏林,見證過中國電影《本命年》和《火狐》等片的得獎,也目擊了台灣電影《悲情城市》(威尼斯得獎之後的觀摩映演)、《十八》和《魯冰花》在柏林映演的盛況,也陪同徐楓出席了各項評審聚會,當然,也在影展上遇見過奇士勞斯基,和他同擠一部電梯,聞到他身上濃濃的菸味,也聽到他和茱莉.蝶兒(Julie Delpy)笑談《白色情迷(Le Blanc)》的做愛呻吟聲,也得能近距離與尚未成名茱莉亞.羅勃茲(Julia Roberts)同看她的作品《鋼木蘭(Steel Magnolias)》,同時也參與過老牌影星潔西卡.譚蒂(Jessica Tandy)在《溫馨接送情(Driving Miss Daisy)》映演後,驚鴻一瞥的午夜記者會,一個多月之後,她以該片獲得奧斯卡影后,我才確知自己與歷史並肩而行的美妙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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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還抽空去漢堡探視父親友人,再搭機趕回柏林,得以見到奧利佛.史東(Oliver Stone)親手推著《七月四日誕生(Born on the Fourth of July )》真實男主角Ron Kovic進入記者會現場,蘇菲亞.羅蘭(Sophia Lorent)、湯姆.漢克斯(Tom Hanks 和貝托魯齊(Bernado Bertolucci)的往事,亦都歷歷在目,如今在影展官網上重新見到二十年前的影展海報,發現李安、郎雄和歸亞蕾等人以《喜宴》摘下金熊獎的往事照片,還真是無限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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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官網上還有一個特別映演消息,就是影展當局籌備了一個《幕簾(The Curtain)》特展,請到了韓國藝術家Christina Kim利用再生的電影膠捲,海報看板和DVD等相關素材,製作了一個三百英呎寬的特殊銀幕,不但能隨風舞動,還能反射不同的日光雲影,到了夜晚還會有完全不同的樣貌。

 

影展當局同時也會在二月十二日的開幕式之後,於柏林中心的布蘭登堡門(the Brandenburg Gate)舉行德國大導演弗列茲.朗(Fritz Lang)的經典名作《大都會(Metropolis)》的露天重映(Live Transmission)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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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柏林影展記憶最深的就是天寒地凍的感覺,人走在柏林街頭,寒風一吹,整個人凍得就像未著片縷的透骨冰寒,很難想像這場露天映演會,影迷要穿戴多少裝備才能在寒天中重溫經典,但是電影唯一傲人的無非就是熱情,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的柏林往事已經是二十年前的舊夢了。

電影一百年;華人態度

許多人都知道,公元一八九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法國人盧米葉兄弟在巴黎大咖啡店印度沙龍中公開放映了十部影片,電影史學家都同意這一天就是電影正式誕生的日子。

 

一八九六年,盧米葉兄弟旗下的放映師來到了中國上海,也公開放映了盧米兄弟所拍攝的短片,電影進入了中國。台灣則是因為就在電影誕生的那一年,中日甲午戰爭戰敗,在馬關條約中割讓給了日本,一直要到一九OO六月二十一日,盧米埃電影才到了台灣放映。

 

以上是電影放映史,華人世界的電影製作史從什麼時候算起呢?根據中國電影史料,在北京成立大觀樓影戲團的豐泰照相館老闆任慶泰,因為痛感「所映影片,尺寸甚短,除滑稽片外,僅有戲法與外洋風景」,他動了自己拍片的念頭。1905年(清光緒三十一年)七月,他找了攝影師劉仲倫,就在豐泰照相館中院的露天廣場上掛了一塊白布,替過六十大壽,別號「小叫天」,曾以「國家興亡誰管得,滿城爭說叫天兒」震動北京的京劇大師譚鑫培攝製了京劇「定軍山」中的「請纓」、「舞刀」「交鋒」三場戲,寫下了中國人拍電影的首航紀錄。

 

根據李道明先生的「台灣電影一百年」的文章記載:「第一部在台灣拍攝的電影應該就是一九O七年二月高松率領日本攝影師等一行人在全台灣北、中、南一百多處地點取鏡的《台灣實況紹介》……一九二二年松竹公司的田中欽導演在台灣拍攝《大佛的眼睛》,應該是台灣第一部日製劇情片。至於第一部台灣人製作的劇情片則要等到三年後(即1925年),由劉喜陽、李松峰等人組成的台灣映畫研究會製作的《誰之過》。」

 

不管是19051907年,可以確定的是2005年就是華語電影問世一百年的日子,2007年則是台灣攝製電影一百年了,遇上特別的日子,我們能做些什麼特別的事嗎?

 

目前,據我所知,台灣人很安靜,大陸人則是很積極。

 

中國知名導演最近都搶著在電影百年的時光推出新作,陳凱歌有《無極》、謝晉有《與皇帝離婚的女人》,田壯壯有《吳清源傳》,黃建新導演也親自監製了一部向《新天堂樂園》取經的新作《夢影人生》,該片由曾在金馬獎得獎的影星夏雨主演,講述了一個西部電影放映師的兒子因為電影而改變自己一生的故事。唯有百花齊放,新舊並陳,這的電影環境才有希望,沈浸在往日榮光裡的電影人是肯定沒有前途和未來的。

 

北京電影學院和中國電影家學會也會有一連串的紀念研討會和作品發表,最受矚目的當屬名導演斯史匹柏、奧利佛.史東,演員史特龍、安潔莉娜.裘莉等40位美國好萊塢名人於20053月到7月間分批到中國,參加「世界電影論壇—-2005年好萊塢電影大師系列講座」活動。

 

北京電視臺影視節目中心更搶先一步從1226起晚上六點半左右就會在北京電視臺播出推出大型系列片《世紀影人》,以每天三十分鐘的時間向中國民眾介紹百年來的電影人故事。(

 

此外,中國影人早在2002年就有了興建第一座中國電影博物館的構想,並在北京市朝陽區南皋鄉環行鐵路試驗基地開工,預定就是在2005年電影百年紀念慶典上啟用。

 

至於,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負責編撰《中國電影百年》的電影書,將全面總結100年來中國電影的發展經驗,該套叢書分15個專題,每個專題出一本,也是計畫在2005年初出版發行。

 

此外,《中國電影片大典》預計在2005年出齊全四冊,主要內容是按照歷史順序編排中國電影史中每一部影片的基本資料,算是一本大型工具書。

 

官方機構很熱心,民間也有回應,四川成都就有個「成都電影百年大事記」的活動,紀載了過去一百年成都這個城市的電影相關活動,其中,1904129的《成都日報》上就寫著:”美國活動電戲”在蓉上映,這是成都有據可查的最早的電影放映活動,也是最早在報紙登載的電影廣告。

 

新浪網上也有個電影百年的紀念專題,大家到下列的網址上去看看http://ent.sina.com.cn/f/flim100/index.shtml,你會發現大陸人早在今年四月六日就已經開始相關的系列報導,有圖有文,資料豐富得很,對於中國電影史的解釋權,他們明顯不讓外地人掠美,連沾光的機會都不給,只能上網點選上網看。

 

台灣呢?產量銳減的台灣影壇,明年會有蔡明亮的《天邊一朵雲》亮相,而且應該會在五月前後,因為電影的情色內容和表現手法,引發電檢爭議;侯孝賢與舒淇二度合作的「最好的時光」,可望會以重現一九00年的日據時期的古典風情,讓人驚豔,但是張作驥導演、陳國富導演的新作,以及魏德聖導演的《賽德克巴萊》都受困於預算和客觀條件還看不到曙光;楊德昌與成龍合作的動畫片才剛完成不到十分鐘的行銷短片,預定會在明年展開海外集資行動。香港王家衛導演的《愛神》則在盤算著要不要把四十分鐘的短片擴展成一百分鐘的長片(王家衛的底片量是夠長夠多的),總體而言,讓人期待,但還沒有太興奮。

 

最冷漠的應當是官方機構了,從文建會、新聞局到電影資料館,誰在想台灣電影一百年的事,我們可以不必管中國電影百年的事,但是看著對岸敲鑼打鼓在慶祝電影百歲誕辰,我們自己有沒有想到再過兩年,也該到我們來做呢?誰來做呢?誰來推動呢?

中國新電影:新人輩出

紐約有個現代美術館,每年都會舉辦「新導演.新電影」活動,以放眼全球的宏觀視野向紐約市民介紹全世界值得注意的影壇新人,新導演一經品題,幾乎都有可能成為明日之星。

八0年代的台灣電影正努力走向世界,於是侯孝賢的作品《冬冬的假期》率先在這個映演活動中亮相,帶動了後繼的台灣電影工作者進入世界注目焦點,九0年代,葉鴻偉的《五個女子和一根繩子》、賴聲川的《暗戀桃花源》、但漢章的《怨女》、蔡明亮的《愛情萬歲》、徐小明的《少也吔,安啦》、張作驥的《阿忠》和林正盛的《放浪》都曾入選。

曾幾何時,台灣電影已經很少在「新導演.新電影」上亮相了,電影不景氣不是理由,產量不多,更不是藉口,「新導演.新電影」從來不曾忽略非好萊塢地區可能出現的商業主流作品(例如程小東的《倩女幽魂》也曾入選),只是他們對於明日之星的推介有更深的期許。

2001年是香港導演陳果的《榴蓮飄飄》,2003年介紹的是中國大陸導演陸川的《尋槍》以及港片《無間道》,以及曾在台灣上映的《秋天裡的春光》;2004介紹的是南韓電影《醜聞》和金基德的《春去春又回》,還有在台灣造成轟動的《駱駝駱駝不要哭》。

今年度的「新導演.新電影」片單也已經出爐了,台灣電影繼續乏人問津,反而是中國電影入選了兩部,一部是在去年獲得第七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亞洲新人獎最佳導演獎的中國導演朱文的作品《雲的南方》(見圖);另一部則是曾經在2002年柏林國際影展青年論壇最佳亞洲電影獎和最佳處女作特別鼓勵獎的《陳默和美婷》的第六代青年導演劉浩的第二部電影作品《好大一對羊》。

朱文和劉浩,對絕大多數的台灣觀眾都是陌生的名字,其實中國觀眾也還未必認識他們,但是經由「新導演.新電影」的評介,他們已經成為關心電影的朋友開始要注意的名字了。

朱文是作家出身,中國的網路報導強調他一直對意識形態與個人欲望的二元矛盾、對立關係感興趣。他的小說裏總少不了妓女和員警這兩類角色,有他參與的
電影亦是如此。他寫過的劇本包括了張元的 《過年回家》和章明的《巫山雲雨》,都曾經在國際影展備受注目,他自己在2001年拍了部《海鮮》,講一個妓女為了自殺來到冬日的北戴河海濱。一個地頭蛇員警,識破她的身份和動機,然後想方設法不讓她死,進而威脅並強姦了她,最後女孩開槍打死了員警,然後逃回北京繼續她從前的職業生活。《海鮮》獲得2001年威尼斯影展「當代電影」單元的最佳影片獎。

 朱文的老搭檔金子曾在《海鮮》裏扮演妓女,在《雲的南方》中,她還是妓女卻毀了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李雪健,決定從北京的都市文明前往雲南尋春的美夢。李雪健飾演的這個角色一直對雲南有著不切實際的想像,到了雲南後,他接受一個和女兒差不多大的女孩到房間分享傷心事,結果卻被公安人員把他當嫖客抓了進去,不肯交罰款,最終被送去強制勞動,坐了十五天牢的故事,電影在去年的香港電影節的火鳥金獎和國際影評人聯盟獎。

《好大一對羊》 講述的是一個生活在中國貧困山區的德山老漢因為偶然的原因獲得了一對外國進口的高級羊,這對羊是村裏為了改善德山老漢貧困的生活現狀而送給他的。德山老漢一輩子勤勤懇懇地種地,卻從沒有人拿他當回事,直到他得到了這對金貴的進口羊,才感覺自己受到了全村人的重視和矚目,同時,這對羊的飼養也變成了德山老漢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責任。由於外國羊的飼養標準很高,不僅需要吃嫩草、黃豆麵、紅糖水等上等飼料,還需要定期為它們補鈣、洗澡,並在嚴寒的冬季保持室內的恒溫,德山老漢的生活從此被打亂,引發了一系列啼笑皆非又催人淚下的故事……

電影根據夏天敏獲得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的同名小說改編,全片在雲南山區取景拍攝,帶有紀錄片的真實,劉浩試圖透過一對羊的命運透視出中國農村老百姓厚道純樸的本性,電影備受好評的關鍵在於它沒有中國第五代導演的憤世嫉俗,也沒有第六代導演的曲高和寡,曾經於八0年代多次造訪台灣的英國影評人艾德禮(Derek Elley)認為電影形式接近張藝謀的《秋菊打官司》,但是:「《好大一對羊》並沒傳達出常見的辛酸或絕望之感,恰恰相反,他為當下農民的生活與未來帶來了一種希望。」

我不認識朱文,也不知道劉浩是誰,今天透過一則簡單的外電,查訪了一些資料,寫成這篇文章,入選「新導演.新電影」並不代表此後一帆風順,入選「新導演.新電影」並不代表今後就會成為一代宗師,很多台灣導演已經不復記憶,也不再拍新片了,但是台灣電影很久沒有在紐約發聲了,這是事實,認識對岸影人在做什麼,再替台灣電影加油,或許更實際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