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小提琴:骨肉分離

加拿大導演François Girard的《紅色小提琴(The Red Violin)》追尋一把血色小提琴的七世奇遇。

我的《紅色小提琴》原聲帶今天也上演了骨肉分離的身世追尋記。

重聽《紅色小提琴》原聲帶是因為下午要在「雄獅星空」演講「奧斯卡記憶」,主角之一就是以《紅色小提琴》肯拿下奧斯卡獎的作曲家John Corigliano。

取出CD,發現封套內有好幾頁的文字介紹,趁著音樂響起,想要坐下拜讀文字時,才發現內文全是法國作曲家Georges Delerue的作品介紹。

是的,封套內頁附贈的文字介紹裝訂錯誤,封面封底確實是《紅色小提琴》,內頁則變成George s Delerue的精選集作品介紹。

出品《紅色小提琴》的Sony唱片可是大公司,怎麼會發生這種裝訂錯失?我又怎麼20多年來都沒發現?懊惱又敗興。

繼而一想,內頁既然是介紹Georges Delerue,我不是也有這張精選集嗎?

賓果!

CD架上的這張Georges Delerue精選集,同樣只有封面封底是George Delerue,內頁全是《紅色小提琴》。

問題是這張雙CD的Georges Delerue精選集屬於Varese Sarabande產品,歸列為環球音樂集團(Universal Music Group)旗下。

合理推斷應該就是兩家唱片公司委託同一間裝訂廠製作CD介紹,才會發生這種「上錯封套投錯胎」的奇事。

萬幸,這對骨肉一直在我家CD架上站衛兵,相距兩層架而已。

因為一場演講,兩張CD各自找回了失落多年的家人。

我只是好奇,這兩張CD發行了多少張?5000?一萬?難道就沒有人發現骨肉分離的事?如果不是熱愛電影音樂,當年能收多少就收多少,還未必這麼巧找回各自的家庭。

這場奇遇告訴我,架上CD都是寶,退休人生就要好好聆聽,別讓他們繼續站衛兵,明天開始大閱兵吧!

造山者:半導體血淚史

今天看了一部戲裡戲外都有啜泣聲的電影:蕭菊貞導演的新作《造山者-世紀的賭注》。

電影中,半導體產業的開路先鋒,提起當年艱辛,不禁哽咽,再也止不住淚水。

戲院裡,第一次聽說產業革命從豆漿店出發的觀眾,個個都是目瞪口呆,再目擊前輩胼手胝足打造矽盾神山的心路歷程,誰不目眶泛紅,淚水悄悄滴落?

台灣半導體產業的崛興故事,蕭菊貞導演在《造山者-世紀的賭注》中,娓娓道來,非常動人。我試著從音樂面切入,搭便車,噌熱度。

40年前,他們當初想見與追求的新世界,應該沒有今天這麼雄偉與浩瀚,就是一個美麗新世界的願景而已,正因為有這款初心與使命,如今半導體的波瀾壯闊,反而更接近了世俗認知的新世界了。

蕭菊貞導演新作《造山者-世紀的賭注》用德佛扎克的「新世界交響曲」貫穿全片,漂亮又瀟灑。

敢用,是其一;貼切,是其二;共鳴是其三。

敢用,是因為太多作品用過「新世界交響曲」,若無新意,容易平庸俗爛,沒有三兩三,切忌用俗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俗歌再不俗,那是真本事。

貼切,則是因為「新世界」既有著歷史真實(德佛扎克克到美國的第一首詠嘆之作),也有著夢想的祈願(電影描述台灣晶片產業的崛興與茁壯,實實在在就是一個「新世界」。)。

電影細數台灣從「可割可棄」的邊陲島嶼,為了爭取生存空閒前往「新世界」取經學習,不論是從小欣欣豆漿店出發的產業革命,或者是第一代取經者一天只有18元美金的陽春生活費……你一定會對開路先鋒篳路藍縷,從代工到自主研發,終成神山的艱苦歷程,流下「共鳴」淚水。

《造山者-世紀的賭注》除了林強靜如雲動月移,動如風吼電擊的配樂外,還用了「風雨生信心」和「送別」等大家耳熟能詳的俗歌,俗,卻再也不俗,因為曲曲卻都能精準切合主題,擊中人心。

「風雨生信心」是1970年代,台灣風雨飄搖時刻,政府天天在電視播放的「勵志」歌曲,就在那個很多人急著「去去去美國」的時代,另有一群人「回回回台灣」,從技術移轉到自主移轉的自立自強,台灣人可以大聲說出made in Taiwan的驕傲,再參照今天境外敵對勢力的內外夾擊,這首老掉牙的俗歌,得著了「發人深省」的照妖鏡功能。

至於,李叔同的「送別」既是追悼台灣半導體產業開路先鋒胡定華的遠行,同時也標識著當年的開山造山人,如今都已經垂垂老矣,「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不正也說明導演蕭菊貞花了五年時間拍攝這部紀錄片,說出他們故事的重要與必要嗎?

愚公移山,賢達造山,台灣半導體產業的故事,《造山者-世紀的賭注》說得清清楚楚,雅俗共賞,絲毫沒有科技門檻,又能撥開歷史雲霧,還原神山本色。我願意用「大器傑作」形容。

對街的小星星:老少情

車子要涉水過河,前車拋錨了,車主枯坐車中,反而是後到的Gunnar(Þröstur Leó Gunnarsson飾演),駕駛底盤較高的休旅車繞過前車,開門下車,拿出繩索,牽引對方車輛涉水開回家。

對方車主不下車,理由是他西裝筆挺,不想濕汚。

主動伸出援手的Gunnar卻從西裝男手中接過法院強制令,再不搬遷 ,政府就會強制執行。

回家的路水積成河,因為Gunnar家位於新水庫集水區,無力再捍衛家園與牧場的Gunnar,只能把愛馬交付給遠方友人,帶著上億補償金移居到都市。

《對街的小星星(Einvera /Solitude)》 是非常纖細的三幕劇電影,用了不到十句對白,花了十分鐘時間就在第一幕中清楚交代了于思滿面的Gunnar個性、處境和面對生命逆境的低調。也讓人看到冰島導演Ninna Pálmadóttir的導戲功力:不浮誇、不賣弄,靜靜說好一則孤獨靈魂的生命故事。

《對街的小星星 》劇情核心在老邁的Gunnar遇見了年僅11歲送報小男生Ari(Hermann Samúelsson飾演),一老一少成了忘年交,因為他們同為天涯寂寞人。Gunnar沒有朋友,Ari的好友搬走了,分居的雙親抽不出時間好好陪伴他長大。

很多導演都懂得如何書寫孤獨,Ninna導演的重點則在把溫暖與關懷滲透進來,然後,就在雲破月來之際,一朵更大的烏雲飄了進來。

人生殘酷,無所不在的上帝偶爾垂憐,偶爾打盹,半夢半醒之間,Gunnar 的似水流年,不時浪濤起伏。

少年Ari是上帝的禮物,透過少男的眼睛與心靈,不善溝通交際的Gunnar逐步開放心靈,發覺自己也可以是個有價值、有貢獻的人。聽著Gunnar拙笨唸出寫給遠方表弟的家書,你會為這份簡單又平凡的幸福流下感動眼淚。

孤單是Gunnar和Ari的交集,從遠到近,從疏到親,Ninna導演處理這段老少情誼有如喝杯白開水,輕輕又淡淡,無需加油添醋,即有潤喉清心之效,喝了一口還想再喝一口,成就了小品電影獨到的醺然餘韻。

這時候,難民來了,回收來了,看似信手拈來的當代議題,都在呼應Gunnar的當下情境,他不求人知,為所應為的行動,都在第三幕的戲劇衝突時刻,提供了觀眾期待的答案線索。

Gunnar一直是社會邊緣人,個人承受的誤解與暴力,卻呼應了當代文明只看表象就定人生死的浮誇聒噪。

受盡委屈的Gunnar選擇重回被水淹掉一半的家園,家如此,人亦如此,Ninna導演的意象連結讓第一幕埋下的線索逐一浮昇對話,你才恍然大悟:看似形式與情節都極其簡單的電影,其實暗藏肌理繁複的生命素描。

上帝還是在Gunnar身旁,只是上帝太忙了,而且還不時打盹去了,沒關係,Gunnar知道對街的小星星一直在窗前對他眨眼睛,這就夠了。

我喜歡,非常喜歡《對街的小星星 》這杯白開水。

封神第二部:女力詩經

因為音樂,因為女力,《封神第二部:戰火西岐》讓古典得著新生,卻也因不捨剪裁,險些滑入懸崖。

音樂與女力,都聚焦在那爾那茜飾飾演的鄧嬋玉身上。

首先,有蒙古血統的那爾那茜,既有俠女的冷峻眼神,更有她有花木蘭的孝思與戰技,同樣也有樊梨花的少女心,成功讓《封神二》從第一集的肌肉男風轉向成英颯女風。她與姬發(于適飾演)的幾場對戰場景,不論是懸崖追逐或水下搏鬥,她的追趕跑跳殺對照姬發的逃閃避躲擋,女強男弱的戰技表現,十足強化了戰神本色。

不過,《封神二》最有創意的設計應該就是透過鄧嬋玉的出場,重現了詩經的民歌生活。那場戲是鄧嬋玉主動請纓發兵西岐,奪「取封神榜,兵臨河邊,騎馬踩上鄉民搭建的浮橋時,竟然聽見鄉民唱起了「有女懷春,河水其泱,何不同舟,共泛水中央」的情歌,那不是「思無邪」的民歌,根本就是極其直接明白的男兒求歡情歌:「有女獨行,山野其荒,何不同車,共赴道路長。 有女憂心,雨雪其滂,何不同止,願慰汝心傷。有女無歸,北風其涼,何不同棲,願效比鴛鴦。」想陪你同行,想要同棲做鴛鴦

首先,「有女懷春」原本就是詩經文詞,出自《詩經.召南.野有死麕》:「 有女懷春 ,吉士誘之。」這位用歌聲誘惑女郎的吉士,不就是埋伏在水中扮起搭橋鄉民的姬發,他們相遇河上,一見鍾情,即使終需兵刃相見,歌是歌,情是情,兒女情長在女戰土的胸廓中另有天地,就等情緣發酵。

其次,四字歌詩亦是詩經原色,透過現代音符重現古曲本色,讓人可以想見詩經盛行年代的歌唱風情,剛好吻合了《封神二》的商周時代風情,古謠新唱,把古典翻轉成了流行,其實是請出千年古謠來填補《封神》系列,忙著套用西方電影科技書寫史詩,縱使技術繽紛,卻少了傳統原色的蒼白失血。

但是,聞大師兵臨城下的攻城前夕,導演烏爾善卻讓西岐軍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高聲唱著:「適此樂土,我居我處。樂此樂土,我守我護。」

烏爾善這款安排用心有二:風雨前夕,唱出抗暴決心;再次透過新風古謠,再次背書商周時代風情。但是太過刻意,反而顯得時地不宜,用在歡慶豐收的豐年祭絕對合適,用在決戰時刻,則是古怪又荒謬。

就像聞太師用火石攻城,火石所到之處,屋毀人傷,四處逃命的西岐居民居然齊聚西岐王府。

為什麼?王府是銅牆鐵壁?火石不侵?王府有避難洞穴,可以庇佑婦孺?答案都是否定的,硬要老百姓集中逃到王府,只是便宜了聞太師軍隊的大屠殺,從戰略上或劇情上都不切實際,反而凸顯西岐軍兵根本不知死之將至,先前的歌舞歡慶更是莫名其妙。

古謠古風有古意,但是用錯地方,就只剩古怪了。

其實,《封神二》從《封神演義》和《武王伐紂平話》擷取了不少佛道血色的神話素材,細節處頗見用心,不管是殷郊的三頭六臂,或者是魔家四將與四大天王的等號關係,都讓導演烏爾善的殷商史詩能夠貼近中土血脈,娛樂性與觀賞性都有亮點,即使拙笨,也有可愛可笑之處,還是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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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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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機膠卷:古早的美好

五月觀影雜感之一:

意外看見電影中出現傳統相機
意外看見電影中出現相機底片
意外看見電影中出現攝影展
愛玩手機的女孩
愛玩相機的男孩
會擦撞出怎樣的故事?

我有懷古幽情
相信導演也有
所以滿心期待看好戲

可惜了
這齣校園青春電影
終究耽溺校園
耽溺青春
可以與傳統校園電影做出區隔的新作品
終究只是拿相機做美容
畢竟,懂得相懂得底片的觀眾都已垂垂老矣

可是,可是
《情書》光從古老的圖書借閱卡都可以說出雋永的痴心情愛
古典從來不是障礙
活用古典才是本事

好不容易
相機在手
底片在手
畫展就在眼前
卻沒能說好青春故事

那是一部和下雨相關的電影
走出戲院
雨要下不下
傘是要撐不撐?

走出戲院
我一直在回味
膠卷隨便拿
照片隨便沖的古老時光

擦肩而過的
就無法再回頭
膠卷相機俱往矣
青春亦往矣

火神的眼淚:音樂劇版

聽到「我們同在一起」歌聲揚起,我笑了!

是的,就是你我都會唱的那句「當我們同在一起」的旋律。

耳熟能詳的旋律只是邀請,黃致凱的劇本,卻是要描寫打火兄弟「吃苦在一起,快樂也一起,幾個人出來,就幾個人回去」的男子漢情義,是那種「低潮在一起,榮耀也一起,今生做兄弟,不管來生在哪裡」,邁開腳步,昂首前行的男子漢志氣。

作曲家王希文用音符註記了《火神的眼淚》中那群患難兄弟「火裡去,水裡來」的心情。

你聽到了,也聽懂了。

更重要的是,走出劇院,你還會輕輕哼唱著「我們同在一起….. 幾個人出來,就幾個人回去」。

是的,音樂劇送給觀眾的禮物就是把主題曲唱回家。

改編《火神的眼淚》並不容易,因為品牌響噹噹,得獎劇集的內容深入人心,小小舞台如何重現火場、火神、還有打火場景?如何凸顯打火兄弟的壓力、委屈、憤慨和初心?

火神之舞和紅繩纏身的意象清楚鮮明,算是全劇最成功的舞蹈場面,舞台變化太少,景片就是景片,道具就是道具(救護車真的上了舞台,還能奔馳,算是活化也善用了多媒體的錯覺效應),寫實多過想像,舞蹈中規中矩,卻又揮灑不開,真是最大可惜。

《火神的眼淚》的音樂,敘事多過抒情,負責帶動情節和角色心情,少了盪氣迴腸的詠嘆調,但是,幾個靈光閃動的旋律,頗具巧思,例如歇斯底里的「PTSD」就得著了創傷症候群的怪腔怪調,讓人記憶深刻。

黃致凱和王希文的〈台灣刁〉也是一絕,聽見:「在這個民主自由的寶島,,什麼鬼故事都會遇到,人權好,人權妙,刁民每天聒聒叫,台灣的特產就是 台灣[刁]!」
荒謬台灣,真實台灣,你在會心一笑之餘,難免點頭輕嘆。

劇中的三個生日則有著催淚能量(我哭哭笑笑了和兩回):
「第一個生日
是當你誕生來到這個世界
第二個生日
是找到生命意義的那天」
第三個生日,則是交到女朋友的那一天」。

女主角方宥心頭也不回的「生日快樂!」讓我大笑!至於她在告別式後所唱的「今天是我的第二個生日」,則成了浴火重生的忍淚悲情,不但讓我眼眶濕紅,更讓鄰座盡是唏唏嗚嗚的啜泣聲。

《火神的眼淚》今天演完台北場,就要轉進台南、高雄、桃園和台中,每年都有新劇推出的「故事工廠」值得更多關注與支持。

復活劫:生死陰陽茫茫

挪威導演 Thea Hvistendahl 編導的《復活劫(Håndtering av udøde /Handling the Undead)》是部奇片,值得一刷再刷。

第一刷,讓自己像無頭蒼蠅般任憑導演在三個家庭裏牽引來去,感受那種無法動用筆墨形容的奇特劇情:已經死去的親人以龜息姿態,睜開雙眼,撫慰、折磨或噬咬著家人。

第二刷,明白劇情梗概的你,可以好整以暇地去領略導演如何運用聲音、鏡位、化妝和剪接,打造這麼一則超越常人經驗法則的情感素材。特別是作曲家Peter Raeburn的樂音與聲響規劃,四面八方席捲而來,那是層次既多元又寬闊的聲音設計空間,也是極罕體驗的聲音實驗場域。

中文譯名《復活劫》是個迷宮,鑽得進去,卻不容易出來,若從Håndtering av udøde或Handling the Undead來理解,或許更清楚明白些。

the Undead可以是將死未死之人,也可以代表那些不捨、不願、也不接受的生者。因為死亡像黑洞,一把吞噬掉曾經有過的悲喜與溫度,留給生者無盡的悔恨與懊惱。死者一了百了,未亡人(爺孫、母子、伴侶和夫妻)則是備受煎熬,才是最需要撫慰與照顧的人。

突如其來的磁場或氣流擾動,讓已經死去的親人、伴侶竟然又得著一抹生氣,微微甦醒,微微吞嚥,喜極而泣的你,是不是更想緊緊擁抱他,對他更好一些?彌補來不及好好告別的遺憾,傾訴來不及好好告白的私心?

但是硬把死者從黑暗幽谷拉回來,真的是好事嗎?或是更大的災難與痛苦?

「死者懷之」是電影中所有多情生者還想做的事,即使一息尚存,回來就好;「生者安之」則是導演想對「捨不得」放手,就怕再次失去最愛的人,深情的叮嚀與祝福。片名中的「Handling」就是從渴望、混亂到放手的各式煎熬、安置與認命歷程。

電影時序採取不規則跳躍,或順或逆、忽前忽後、越是混沌,越是接近當事人既期待又不知如何因應現實心情。強烈的形式風格呼應電影主題,有如走過一趟人跡罕至的觀影旅程。

導演知道觀眾容易迷航,所以特別安排了一首「 Ne me quitte pas 」來點題,很多人熟悉英文版的「If You Go Away」,原曲作曲家Jacques Brel 曾說他寫的不是情歌,而是「刻畫人生的怯弱」,一如歌詞描述的:


Ne me quitte pas 別離開我
Il faut oublier 該要遺忘
Tout peut s’oublier 那些已經逝去的
Qui s’enfuit déjà 都能被遺忘
Oublier le temps 忘掉過去
Des malentendus 那些誤解的時光
Et le temps perdu 以及失去的時光
A savoir comment 我想知道
Oublier ces heures 如何才能忘記
Qui tuaient parfois 那些不時抹殺
A coups de pourquoi 我快樂心情的時光
(《復活劫》的中文譯者將歌詞全文翻譯出來,值得細細品味)。

「死者懷之」是我們永恆的牽掛;「生者安之」則是復活的真諦。

盧米葉攝影機:浪漫愛

2025年法國坎城影展選用了名導演Claude Lelouch,1966 年贏得金棕櫚獎作品《男歡女愛(Un homme et une femme)》男女主角相擁親吻的圖像做主視覺海報。

Claude Lelouch一輩子拍的電影都有個固定主題:愛情。歐陽修說:人生自是有情癡。Claude Lelouch就是標準的情癡導演。

他的長片不管是《戰火浮生錄》、《偶然與巧合》或者《情海浮生錄福(Ces amours-là)》,總是深情關注男女情愛,短片也從來沒離開愛情。

51秒短片集《盧米葉與四十大導(Lumière et Compagnie)》一吻到底。

以911事件為背景的11分鐘短片《11′09″01 September 11》同樣終結在是歷劫歸來的怨偶親吻;紀念坎城影展60週年的短片集《浮光掠影:每個人心中的電影院(Chacun son cinéma)》,他同樣在《街角的電影院(Cinéma de boulevard)〉中,用三分鐘的長度說出父母親在電影院相遇相戀的故事,打從娘胎起就沉浸在愛情電影中的他,難怪一輩子熱愛電影,擁抱愛情。

同樣談愛情,同樣拍擁吻,Claude Lelouch在《盧米葉與四十大導》中,不只是前景,在旋轉台上吻不停的情人,更聚焦在背後的攝影機,從第一代的盧米葉攝影機一路展現歷來的八款攝影機和燈光照明裝備。

幕前是永遠不變的愛情,幕後是百年滄桑與流變,51秒說完電影發展史,你還是會忍不住讚美這位情癡導演。

警上添花:印度女性觀

因為是新手,所以她低調;因為是女性,所以她隱忍;因為是菜鳥,所以她靜觀……唯有行動了,世界才會為她開窗……角色設定決定電影形式,電影形式定位電影美學,印度裔英國Sandhya Suri執導的《警上添花(Santosh)》是我看過近年來最有「味道」的印度題材電影。

電影主角桑托絲(Shahana Goswami飾演)因為警察丈夫死於暴動,毫無經驗的她卻在照顧遺孀的政策下成為女警,有錢賺,有房住(雖然還要幫長官溜狗、幫忙家事),她比其他男警更認真,也才看到過去完全陌生的世界。主動與被動的強烈對照,男警身上的傲慢、跋扈、散漫、敷衍,成了印度醜陋與黑暗現實的具體素描。

電影劇情描述賤民階層的美麗少女失蹤,結果遺體在賤民村水井發現,她不是失足,而是遭人強暴,殺戮棄屍。面對悲憤群眾,警方開始追緝逃亡他鄉的嫌犯,桑托絲從迷霧中開始組合拼圖,才察覺真相與表象的落差。

《警上添花》可以歸類成菜鳥啟蒙電影。這類電影通常有兩條發展路徑:主角從此隨波逐流;主角在傷痕纍纍裡長大(生理或心理)。

《警上添花》選擇後者,雖然主角勢單力薄,又是女性,如果不是身上穿著警察衣服,應該沒人會停下腳步,聽她說話。她想要了解的真相,也只有她在意。

階級差別與階級傷痛是《警上添花》的核心論述,紀錄片出身的Sandhya Suri透過類似紀錄片的旁觀、冷靜與緩慢,一步步揭露印度種姓制度社會下的賤民處境。

桑托絲從未大聲疾呼,她只做她覺得這身制服該做的事。從她的眼神,你卻看見了所有不可置信的偏見與歧視;從她赤手空拳的辦案過程中,你明白了這個社會讓人窒息的階級框架。透過看似「被動」的緩慢進程,導演Sandhya Suri成功蒸餾出人間苦澀。

電影中有一位精明能幹的高級女督察莎瑪(Sunita Rajwar飾),她是桑托絲的牧羊人,也是讓她撞見殘酷真實的領航人,連幹練的她也必須低頭沉默的時刻,成了全片最沉痛的控訴,也是最犀利的矛盾引爆點。

我不懂《警上添花》的譯名,網路上的《執法迷宮》或者《桑托絲》或許更貼近電影本身,但是片名並不影響《警上添花》的巨大後勁,Sandhya Suri導演是值得關注的名字,Shahana Goswami是我想繼續關注的演員。

蒲田行進曲:松竹之歌

聽了40多年的「蒲田行進曲」,直到今天才知道這首地位猶如日本影壇「國歌」的動聽歌曲,竟然是捷克裔美國作曲家Charles Rudolf Friml的作品:「Song of the Vagabonds/流浪者之歌 」。

好萊塢八大電影公司都曾經有過自家品牌的片頭音樂,辨識度最高的首推當年的「米高梅」音樂總監Alfred Newman替「20世紀福斯公司」打造的主題音樂,短短39秒卻氣勢磅礡,很有影壇霸主的帝國氣勢,即時福斯已經走入歷史,被迪士尼併吞,然而20世紀影業繼續沿用這首名曲。

Rudolf Friml 在1925年發表輕歌劇《The Vagabond King》 ,曾在百老匯連演500多場,主題曲「Song of the Vagabonds 」昭和04年(1929年) 飄洋過海來到日本,副歌旋律廣受歡迎,日本 COLUMBIA唱片公司邀請歌手川崎豊・曽我直子翻唱,並請堀内敬三重新填詞,更名為「蒲田行進曲」,輾轉就成了松竹公司的代表歌曲,從蒲田片廠一路唱到大船片廠,從20世紀唱進21世紀。

旋律輕快,熱情洋溢,歌詞充滿夢想與希望,都是「蒲田行進曲」以洋歌之姿征服日本民心的傳奇所在。

堀内敬三所填的「蒲田行進曲」歌詞大意如下:

1982年深作欣二拍攝的《蒲田進行曲》 ,道盡了電影的虛實夢幻,松坂慶子的明豔風情與坎坷人生,風間杜夫的一往情深,九死無悔,都讓人看得觀眾如癡如醉,尤其是最後「蒲田行進曲」歌聲揚起,你目擊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慶幸天公疼憨人,即使只是片場裡的夢幻泡影,你都寧願長在夢中不要醒。

山田洋次1976年的《映畫天地》中,也安排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主角有森也實在大船片廠開幕慶典上高歌「蒲田行進曲」,此時卻傳來父親在電影院中辭世的消息,山田洋次沒要拍攝有森也實聞訊淚崩的反應,只讓歌聲一路唱下去,電影人把歡樂帶給大眾,悄悄藏起悲傷,不也是《映畫天地》的日常生態。

我慶幸自己收藏了《蒲田行進曲》原聲帶,每次重聽,都好享受甲斐正人的編曲,,以及松坂慶子・風間杜夫・平田満合唱的歌聲,更陶醉松坂慶子芳華正艷的1980年代。

要寫電影歌曲系列,怎能忽略「蒲田行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