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銓:緃情詩詞歌賦

初識胡金銓,首推《江山美人》的大牛。

在「戲鳳」一曲中,他對趙雷飾演的正德皇帝唱起:「你說愛又談情,存的是甚麼心 ?再要不安份,送你進衙門。」這是對把妹痞子的嚴正警告,但是林黛飾演的鳳姐芳心已動,最後乾脆攤牌:「我,一見你就討厭,再見你更傷心,你要帶她走,我就跟你把命拚。別以為梅龍鎮上好欺人。

就這兩句,卻已經光芒四射。後來的配角戲,不管是《金鳳》的小癩子,或者《雪裡紅》的小麒麟,都是那麼搶戲。

真正折服於胡導演才情的作品,始自《大醉俠》。

一方面是他開啟武俠電影中「客棧戲」的世代傳承,一方面是他展現了戲曲世界的說唱素養。

『大醉俠』中男主角岳華飾演的范大悲在客棧中所演唱的歌謠,曲調脫胎自京劇『打麵缸』,但胡金銓填的詞,三字三字又七字,暗藏玄機,又饒富趣味,作曲家周藍萍把它點化得更加上口,更加流暢,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女俠金燕子的心聲。

青竹竿,細又長,從南到北把天下闖;風吹雨打太陽曬,沿門乞討吃四方(吃呀吃四方呀)

看破世態與炎涼,高官厚祿全不想。功名富貴由他去 ,
生平只好黃米湯(黃米湯呀黃米湯)

不管是花雕高粱,一杯在手我什麼都忘。世間多少傷心事 唉!葫蘆肚裡情最長(情最長呀情最長)。

以上是江湖大俠大隱隱於市的夫子自道,接下來則是點化金燕子:「高山上出賊黨,敢把按察大人綁;明裏搶暗裏藏,一封書信要領賞。
(一封書信呀要領賞)

不求金不求銀,只求朝官換草莽。總督衙門呀起驚慌,燕子展飛到山崗。(燕子展飛到山崗)。」

鄭佩佩飾演的金燕子不是笨蛋,續求指點迷津,於是有了「一點一橫長,一撇到南洋,十字對十字,日頭對月亮」的謎猜。

觀看《大醉俠》時,我年僅九歲,被胡導演逗得開心極了,一路唱著「一點一橫長,一撇到南洋,十字對十字,日頭對月亮」回家。

說唱藝術與古典詩文後來繼續在胡導演作品中扮演重要角色。

例如,『迎春閣之風波』中,韓英傑搖著響板,冷嘲熱諷道盡客人心機,功力直追『大醉俠』的范大悲。

然後又唱出了關漢卿的散曲
「沉醉東風」:
咫尺的天南地北
霎時間月缺花飛
手執著餞行杯
眼擱著別離淚

剛道得聲保重將息
痛煞煞教人捨不得
好去者望前程萬里

『迎春閣之風波』講元朝故事,唱散曲殺韃子,都是時代參數,胡金銓導演博學又一例。

韓英傑撥奏三弦,宛轉吟哦,配著白乾吃羊肉,確實能給客棧旅人,酒入愁腸的旅情發酵;當然也是妙手神偷,趁機闖空門的好時機。

作曲家顧嘉煇才情不俗,可惜不如周藍萍。「沉醉東風」低調迴旋,有意境,卻不動人,更不易唱,終究沒能勾動迴響。

至於『俠女』中石雋仰慕徐楓,但也只能仰慕。直到那個月夜,古宅相見,徐楓低眉撫琴,輕聲唱起:「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然後,兩人相擁,下一個鏡頭就是兩人合衣共眠。

一晌貪歡,俠女就懷了身孕,再無夫妻情,再無兒女歡。戲劇人生有如這首詩後半:「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真實人生中,胡金銓的愛情與婚姻,也快速直白,有如他擅長的動作剪接。

初識作家鍾玲,暢談終夜。告別之後,胡導從紐約打電話到加州,在電話中直接告訴鍾玲:「你就跟了我吧?」

然後,然後鍾玲就答應了。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1997年1月14日胡導演辭世。轉眼28年過去。胡導演,想念您。

詹天馬:桃花泣血歌謠

阮玲玉沒來過台灣,但是1930年代的台灣影迷對她並不陌生。

阮玲玉不會講台灣話,也不會唱台灣歌,但是1930年代的台灣影迷,很多人都會唱她的電影歌曲。

台灣第一張電影原聲帶是阮玲玉主演的《桃花泣血記》。

電影是默片,當初在上海上映時,現場搭配什麼音樂?史料欠缺記載。但是,電影來到台灣時,可是轟轟烈烈,創造出著名的台語歌謠-「桃花泣血記」。

關鍵在發行《桃花泣血記》的片商詹天馬。

他是著名的電影辯士,負責講解默片或者外國電影劇情。

1932 年因為要映演《桃花泣血記》,他想到租借車輛,大街小巷播放歌曲,宣傳影片的策略。

於是詹天馬參考電影富家少爺愛上貧家女孩的愛情悲劇,寫下歌詞,請王雲峰譜曲,再請歌仔戲演員出身的純純(本名劉清香)主唱,灌錄成唱片。

然後,宣傳車掛上電影海報,接上麥克風和喇叭,沿街播放,這種行動宣傳果然吸引許多觀眾,歌曲紅了,電影也大賣,寫下打歌又打片的雙贏佳績。

詹天馬填寫的歌詞兼具「勸世」與「預告」功能。「勸世」主軸就是自由戀愛最好,父母不要干涉太多:

人生親像桃花枝,有時開花有時死,花有春天再開期,人若死去無活時。

「解說」功能就是「劇透」,歌詞在說戲,這本來就是詹天馬的「專業強項」:

戀愛無分階級性,第一要緊是真情,琳姑出世歹環境,相似桃花遐薄命。

文明社會新時代,戀愛自由才應該,階級拘束是有害,婚姻制度著大改。

歌曲最後則是「勸世」兼「廣告」:

做人父母愛注意,舊式禮教著拋棄,結果發生啥代誌,請看桃花泣血記。

當時錄音技術普普,純純的歌聲就今日標準來看,太過尖銳了些。但是,「桃花泣血記」的歌聲早已成了歷史文物。

228事件,菸攤婦人與軍人發生流血衝突的發生地,就在詹天馬經營的「天馬茶房」外騎樓。或許因為如此,詹天馬的電影事蹟,各界討論有限,反而是他的女兒詹慧玉後來扮演著薪火相傳的傳承角色。

詹天馬的女兒李詹慧玉於2025年一月11日凌晨無病無痛往生極樂世界,享年95歲。

證人:艾米許的同志情

電影世界有時候對作曲家很不公平,多數觀眾只會記得電影中的歌曲,卻不記得電影旋律,更未必記得作曲家的名字。

法國作曲家Maurice Jarre(墨希斯.賈赫)就是受害人之一。

例如多數人看完《第六感生死戀(Ghost)》,只記得男女主角捏陶時「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所採用的「Unchained Melody」,無法記得Maurice Jarre用音樂所襯顯的幽暗、緊張和柔情張力。

昨天介紹的《證人(Witness)》,多數人也對車庫撩情時採用的「(What s)wonderful world」讚歎連連,還好,Maurice Jarre另外在打造穀倉的這場戲裡,用「Building the Barn」的音樂扳回一城。

《證人》在文化傳承的貢獻上就是向世人介紹了艾米許(Amish)文明 ,他們一度拒絕汽車及電力等現代設施過著簡樸的生活。重視宗教的自由、和平、家族、團契、弟兄姐妹,不可暴力、不當兵、不參與政府的事。篤行「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的經文教義,過著不抵抗的生活。艾美許人沒有豪華的教堂,每兩周的星期日會在私人住或農舍中聚會。

電影中,艾米許人扶老攜幼,走路或乘坐馬車來到聚會地,聯手打造穀倉的這場戲最是艾米許文化的具體展現。

Maurice Jarre在這場戲上,仿效了義大利帕薩卡利亞舞曲(Passacaglia)形式,以優雅神聖的三拍慢板,打造的動人樂章。那天,陽光燦爛,艾米許男人個個頭載草帽、襯衫、吊帶褲和工具帶來工作,艾米許女人則是素色頭巾和圍裙一旁協力。

「Building the Barn」的樂章配合農舍興建進度,層層轉進拔高,穀倉從無到有,平地聳立的過程,音樂有如頌歌,讚歎著艾米許人同心協力,眾志成城的情操,再搭配男女主角眼神流動的愉悅神情,觀眾不自覺就會認同及愛上艾米許文化。

Maurice Jarre在《證人》中,另外還以電子音樂來表現謀殺案的背景與緊張氣氛,不過最讓人懷念的就是「Building the Barn」,四分多鐘的音樂與影像成就了《證人》動人的文明紀錄與書寫。

Maurice Jarre(墨希斯.賈赫)1924 –2009,曾以《阿拉伯的勞倫斯(Lawrence of Arabia (1962))》, 《齊瓦哥醫生(Doctor Zhivago (1965))》, 《印度之旅(A Passage to India (1984))》拿下三座最佳電影音樂奧斯卡獎。

證人:車庫裡的曖昧情

來電無須言語,交給音樂,一定有效。

這一點,澳洲導演Peter weir明白,好萊塢巨星Harrison Ford 更能身體力行。

電影《證人(Witness)》中,Harrison Ford 飾演的費城警探Book緝兇來到民風保守的Amish村落,因為八歲小男孩Samuel是兇案目擊證人,他與Kelly McGillis飾演的母親Rachel相依為命,Book 一方面要保護證人,一方面還要追查兇手,一方面還要面對古樸的Amish 文化,日久就與Rachel有了曖昧情愫,但是礙於Amish傳統,彼此的好感只能藏在心裡。

但是邱比特才不管什麼Amish傳統,就在Book挑燈修車的夜晚,電路接通,車上廣播有了聲音,傳出的的歌聲就是「(What a) Wonderful World」這首歌,而且是關鍵詞:「But I do know that I love you
And I know that if you love me, too(我知道我愛你,而且我也知道你也愛我)」,一切都夠白話了吧?於是,Book敲著車頂,興高采烈邀請Rachel 就在一燈如豆的幽暗車庫裡,聞樂起舞。

Don’t know much about history不太懂歷史
Don’t know much biology
不太懂生物
Don’t know much about a science book
不太懂科學書
Don’t know much about the French I took
不太懂我選修的法文
But I do know that I love you 我只知道我愛你
And I know that if you love me, too
而且我也知道你也愛我
What a wonderful world, this would be這是多美好的世界啊

接下來繼續扯地理、三角、代數,目的只在繼續強調我們彼此都相愛,也承諾要乖乖做個好學生,好贏得你的愛……. La-ta-ta-ta-ta-ta-ta…….露骨的情詩,唱給被愛情迷昏了頭的戀人,誰曰不宜?

Don’t know much about geography
Don’t know much trigonometry
Don’t know much about algebra
Don’t know what a slide rule is for
But I do know, one and one is two
And if this one could be with you
What a wonderful world, this would be
Now, I don’t claim to be an A student
But I’m trying to be
For maybe by being an A student, baby
I can win your love for me
.⋯⋯⋯⋯

Yeah, but I do know that I love you
And I know that if you love me, too
What a wonderful world, this would be

來電無須言語,交給音樂,世界一定美好。

(What a) Wonderful World
(1959)
作詞/作曲:Herb Alpert / Sam Cooke / Lou Adler
演唱:Greg Chapman

Shiri:兩韓諜報兒女情

片商在宣傳上強調《魚(Shiri)》在南韓上映時,票房打敗《鐵達尼號》(1999年發總共締造660萬人次的票房記錄,超越《鐵達尼號》的417萬人次),這麼概念化的宣傳詞句,說不清楚《魚》到底好看在哪裡?魅力在哪兒?

首先,《魚》是間諜電影,真假虛實充滿猜疑懸念,有民族大義,還有兒女私情,正是通俗劇最迷人的要素。

《魚》以南北韓的體育交流做中心,設想出北韓革命份子追求戰爭的主軸,再衍生出兩韓最幹練的情報員卻陰錯陽差成為至死不渝的情侶,一開始的洗腦訓練,執行任務的鐵血心腸,面對到摯情血性的真愛,真的禁得起檢視嗎?

情報員要大愛?還是小愛?而且肚子裡的小生命已然成形時,他能有什麼選擇?又會怎麼做決定?

這麼棘手的話題,調足了觀眾胃口;這麼現實的故事背景;這麼尖銳的對立矛盾,更超越了傳統情報電影的格局,不但南韓人愛看,外國人看了也會感動,何況是處境相似的台灣人。

間諜槍戰片,爆炸、彈著、走位和音效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亞洲電影以前怎麼玩都是意思意思的「小格局」,都在「悶音」的聲響中原地踏步,《魚》的技術水準則大步躍進,聲聲入耳,渾圓成熟,很有臨場感。至於槍戰場面調度,亂中有序,層次井然,逼真又唬人。

略有小瑕疵的是,雙方演員的子彈永遠打不完;大隊軍警圍捕,北韓情報員就是溜得掉。槍戰的低頻bass頻頻作響,更轟得觀眾頭皮發麻,如臨其境。

拍好商業電影,說來容易,其實很難。首先是明星不可少。南韓首席小生韓石圭是著名的「票房不敗」,從眼神和肢體動作來看,戲感已完全融入生活之中,望之不似演戲,卻有濃濃戲味,與女主角金允珍的對手戲,也有難捨的深情,很有說服力,無愧影帝之名。

其次,則是敘述結構與場面調度。導演姜帝圭快慢有致的呼吸節奏,從動作戲到調情戲,時緊時鬆,時快時慢,準確掌握了觀眾的脈搏,完全符合了商業娛樂片的必要條件。

善用音樂則是姜帝圭的「賣座」絕招:一首「When I Dream」,不但催淚,而且貼合角色心境,更讓觀眾可以哼著音樂走出戲院。

政治可以扭曲人性,愛情可以撫慰人心。不該相愛的男女,卻真的愛過對方,但是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其他的壓力與包袱。即使我不再是你以前所愛過的那個人,但是我可以用一首動人的情歌,委婉告訴你:我真的愛過你。

When I Dream
詞曲:Sandy Mason Theoret
演唱:Carol Kidd

備註:1999年寫就的文章

李馬文唱歌:流浪星辰

聽過、看過、記得李.馬文(Lee Marvin )的影迷,至少應該都是半百老翁了吧?如果李.馬文還在世,今年應該是101歲了(1924-1987)。

如果說李馬文比Beatles會唱歌,打死你也不會相信吧!

流行這東西就是這麼奇怪,李馬文不是歌手,五音也不全,一輩子只灌錄過這首「Wand’rin Star」,竟然在英國和愛爾蘭排行榜上曾經把Beatles的世紀名曲「Let it be」擠到第二名去,雖然只有一個禮拜,卻已經寫下素人歌手的奇蹟。

記得當年是在從美都麗變身的國賓戲院看到這部從音樂劇改編的西部電影《長征萬寶山(Paint Your Wagon )》。

電影主題曲「Wand’rin Star」就是李.馬文主唱。他的嗓音低沉滄桑,搭配不修邊幅,穿著衛生褲跑來跑去的邋遢行徑,以及好賭貪杯、吹牛扯謊面不改色的德性,還真是在星空曠野中流浪的典型浪人。

《長征萬寶山》就是淘金熱一場空的故事,想發財的男人,無法拒絕女人,想發財的男人可以挖地道,掏空一座小鎮,屋毀樓倒的奇觀,都在李.馬文的渾濁菸嗓中,給人人生如夢的醒覺。

電影女主角是一代女神Jean Seberg,電影中的對白:「摩門教徒可以一夫二妻,我們為什麼不能一妻二夫?」在當年可是驚世駭俗的前衛思潮。

歌詞其實極富詩意,開場的

光是這幾句就道盡了移民辛酸。接下來更是對浪跡天涯的浪子,人生困頓的白描了:

今天臘八,寒天時節,想起了《長征萬寶山》,想起了李.馬文,想起了他那撼動人心的低沉渾厚嗓音。

wandrin’ star《長征萬寶山》主題曲
作詞:Alan J. Lerner
作曲:Frederick Loewe

下半段歌詞如下:

畢業生:羅賓遜太太

Robinson這個字,三個音節,唸起來鏗鏘有力;Rutherford同樣也是三個音節,然而舌頭不斷打結,不太好唸。

用在歌曲中,Mrs. Robinson同樣比Mrs. Rutherford彈跳輕快,聽起來爽猛有力。

導演Mike Nichols 在1967年以《畢業生(The Graduate)》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電影中三位主要角色,安妮.班克勞馥(Anne Bancroft)、達斯汀.霍夫曼(Dusting Hoffman)和凱薩琳.羅斯(Katherine Ross)都是一時之選。

當然,他在電影中大量使用Simon & Garfunkel的民謠風搖滾歌曲,更讓全片的音樂點題與裝飾功能發揮到淋漓盡致。

從「The Sound of Silence」描述的青春失落與徬徨、「Scarborough Fair」歌詠的青春嚮往與追尋,都膾炙人口,最有趣的則是Mrs. Robinson這首歌,不但是歌曲,還透過節拍變奏成了註記角色心境的配樂,讓人啞然失笑。

Mrs. Robinson在電影中是誘惑朋友兒子班傑明的中年婦女,偏偏班傑明又愛上她的女兒。

廖玉蕙 老師在追憶瘂弦的文章上提到,當年幼獅文藝在處理原著小說的翻譯文稿時,連載到第二期時才發現小說不是描寫「老少戀」,而是一男配「母女」的亂倫故事。在那個保守年代,編輯只能把「母女」改成「姐妹」的手忙腳亂往事。(她沒有明寫小說之名,但情節非常近似《畢業生》。)

Mike Nichols一開始沒有想要用到這麼多首Simon & Garfunkel的歌,但是發現影像搭上歌聲非常迷人,於是乾脆再要求Paul Simon再為女主角Mrs. Robinson寫首主題歌,Paul 手邊只有一首Mrs. Rutherford,把Rutherford改成Robinson不但不違和,而且更為有力。雙方一拍即合。

原唱版:

電影音樂總監Dave Grusin同樣喜歡Mrs. Robinson的旋律,於是把音樂節拍轉換成Mrs. Robinson急著嫁女兒,斷絕班傑明癡心妄想,而班傑明開著紅色小跑車到處尋找結婚教堂要去搶親的焦躁,甚至跑車汽油用盡,音樂也從快板轉成慢版,終告頹然無力的休止符,讓音樂道盡班傑明的無奈,既寫實,又有趣。

畢業生變奏版:

https://youtu.be/yRBNA27N0ts?si=SHGXCPLkXxGlBSQF

我相信耶穌愛班傑明更勝Mrs. Robinson。一切就像歌詞說的:

殘夏:青春純情美少年

「全世界最美的男孩」Björn Andrésen ,1月25日就要70歲了。

15歲那年他演出維斯康堤(Luchino Visconti)導演的《魂斷威尼斯(MORTE A VENEZIA)》,征服各地影迷,日本粉絲最為瘋狂,追星盛況有如Beatles旋風重現。

是清秀?是金髮?是純真?是帽子?是條紋衣?是水手服?所有和Björn Andrésen聯結的意象,無一不美,無一不散發磁性魔力。

2025年一月二日晚間在長春國賓,觀看法國女導演凱薩琳·布雷亞(Catherine Breillat)的《殘夏(L’Été dernier)》似乎又看見了Björn Andrésen。

當然,是錯覺。

關鍵在於導演給了大量的特寫給18歲男星Samuel Kircher:他的紅髮、他的蓬亂野性、他的清瘦、他的眼神、他的腰間刺青和他的黏纏……從構圖到情緒都是要來誘惑年紀大上兩倍的繼母Léa Drucker。

Björn Andrésen 的俊美,讓大他兩輪的Dirk Bogarde, 神魂顛倒,尋尋覓覓也只是百般惆悵在心頭。

Samuel Kircher 則是身體力行,讓害怕墜入漩渦,失去一切的Léa Drucker服從了身體與內心的呼喊。

導演凱薩琳·布雷亞對情慾議題著力甚深,《殘夏》在人倫上是亂倫,在愛情上則是探險,開始不難,收尾難,確實讓觀眾一路懸著一顆心。

要雕塑Samuel Kircher的少年神采,相信導演凱薩琳·布雷亞受到《魂斷威尼斯》的啟發,Björn Andrésen與Samuel Kircher各有磁場,大量的特寫鏡頭總帶我回憶起《魂斷威尼斯》。

時代不同,愛情不同,激情不同,心動的感覺卻沒有改變。《殘夏》一如片名,曾經熱情如夏,終究只能夢殘。多情與無情的分界,比紙還薄。

Shall we Dance:樂舞傳奇

李察.吉爾伸手邀舞,你會拒絕嗎?李察換成役所廣司,答案會不一樣嗎?

這時,只要有美妙音樂浮響出來,心動了、手腳也行動了。

音樂劇要傳世,一定要有動聽歌曲;歌舞電影要讓人聞樂起舞,才能熱情歡暢。

「來跳舞吧?Shall We Dance?」這份邀請,你會欣然接受?還是委婉拒絕?一旦聽見作曲家RICHARD RODGERS的音樂,你心必定飛揚,腳步飛快輪轉。

「Shall We Dance」是一首歌,是歌舞劇,也是電影中的主題曲;更是一部電影,不,至少兩部載歌載舞的劇情片。

首先是1951年的電影《國王與我(The King And I)》,暹羅國王Yul Brynner(尤.勃連納)與女教師Ana(Deborah Kerr/黛博拉.寇兒)從辯論愛情真諦到跳舞學Polka,肌膚輕觸、氣息相聞、眉來眼去、電光石火,盡是美好。

「Shall We Dance」這首歌,詞曲都很浪漫,很純情,也很煽情。

男女先是陌生,一跳舞就起了化學變化,歌詞如此直白:
We’ve just been introduced 雖然有人介紹
I do not know you well
但我對你並不熟稔
But when the music started
一旦音樂響起
Something drew me to your side
就有神秘力量牽引我到你身旁。

跳著跳著,跳到忘了時間,你才猛然醒覺:
Or perchance
When the last little star has left the sky
直到最後一顆小星星都告別天際
Shall we still be together
我們是否還在一起?
With our arms around each other
雙手緊緊環繞彼此?
And shall you be my new romance?
你會是我的新戀情?
On the clear understanding
That this kind of thing can happen
我確知此事必有可能
Shall we dance?來跳舞吧?
Shall we dance? 來跳舞吧?
Shall we dance? 來跳舞吧?

國王與女教師的曖昧,只能曖昧,藏在心裡就好。45年後,日本導演周防正行直接借用了Shall We Dance?做片名,當然也用上這首歌拍出了《我們來跳舞(Shall we ダンス?)》,描寫生活淡如止水的中年男子,看見舞蹈廣告,就走進舞蹈教室,人生黑白變彩色的故事。

役所廣司及草刈民代手握手,肩並肩,眼對眼的熱情與曖昧絲毫沒少,但是終究沒有被離心力給拋出正軌。

正因為 《我們來跳舞》魅力四射,票房、口碑都創佳績,2004年就有了李察·吉爾與珍妮弗·洛佩茲一起共舞的《來跳舞吧(Shall We Dance)》,故事近似,曖昧沒少,電力四射,觀眾依舊買單。polka 也好,waltz也好,音樂煽情,旋轉迷情,Shall We Dance?一直是撩情挑情的萬靈丹。

Shall we dance
2005
Real. : Peter Chelsom
Richard Gere

Collecti

作曲家Richard Rodgers真的是一代宗師,Shall We Dance?開始的幾個空音節拍就在熱身敲邊鼓,邀請大家預備啟動,順著詞曲一路滑下去,Shall We Dance?就不必再問了,答案都是:Yes! Yes! Yes!

請踩著Shall We Dance?的音符一起dance吧。

追思李泰祥:沒卵頭家

無法複製,也無法超越的李泰祥。

因為:他,獨一無二;他,絕無僅有。

不只是才情,連嗓音也無人能比。

11年前的今天,2014年1月2日,李泰祥去世。《藍色電影院》「每日一曲」,今天介紹很多人忽略,甚至沒聽過的《沒卵頭家》主題曲。

《沒卵頭家》劇情源自醫生作家王湘琦的同名小說《沒卵頭家》,根據離島漁民罹患班氏絲蟲(Wuchereria bancrofti),亦即「象皮病」的真實事件改編。

電影主題曲收錄在「與海拔河的人」這張專輯中,收錄了多首由潘越雲與李泰祥演唱的歌曲。

其中,「討海人」氣勢磅薄,根本就是海洋史詩。

至於,「盼你,念你,望安」和「你的小手是暖暖的愛意」,從歌名就可以想見藏在音符底層的深情。

但我最愛的是李泰祥本人演唱的台語「楓橋夜泊」,以及「沒卵頭家」主題曲,他化身說書人,以通曉古今的慷慨激昂,道盡了古典的滄桑和當代醫療困境下,漁民與疾病共處的無奈。(請參考留言欄連結)

徐進良導演把這首曲子剪輯穿插在電影段落中,讓李泰祥扮演起串場的說書人,也是一頁極其罕見的台灣電影音樂史。

聽完「沒卵頭家」主題曲,相信你會同意李泰祥是真正的民歌手。畢竟,台灣街頭巷尾都曾經傳唱過他的「橄欖樹」。

李泰祥生前接受過我的採訪,在他的忌日分享兩段給樂迷、影迷。


�答:進入電影業一直是我的心願之一,年輕的時候什麼電影都看,有機會就想自己來。

那是一部片長十分鐘的電影,但是沒有片名,當初的想法是要配合我的《清平樂》在東京演出,做為多媒體的表現藝術。

短片是用十六釐米拍攝的,大大小小的拍攝細節都是自己一手搞定,從借燈、打燈、服裝到美術場景都是自己來,用最克難的方法拍攝,也很前衛地用倒拍、疊影和多重曝光的手法在畫面上呈現鬼魅般的效果,希望有像夢和書法的節奏韻律,還加進了許多廢片,包括黑片、白片、打格子的,相互交錯,但是各有節奏,配合起我寫的現代音樂,還蠻有魅力的,可以表現出純粹清淨平和的意識,因為我都是在追求一種莫名的,而非劇情的東西。


�答:簡單一句話,那就是發揮電影必要的功能,還要積極地進入到藝術的質地層次,這是很重要的環節。

因為,音樂最適合表現角色的生活程度和文化背景,例如你只要先看到畫面上出現一個老人家,身後的環境音樂浮動著京劇吊嗓子的聲音,你就會明白他是個愛唱京劇的老人家,進而了解他可能是外省人,可能是老兵,音樂就有這種不言可喻的「說明」功用。

電影音樂還有「強化」效果,例如有人要赴義就死,你一旦提供了崇高或害怕的主題,就可以打造出雄偉或恐懼的情境,直接把觀眾帶進那種境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