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電影的導演都是說故事的高手,不管花了多少錢做特效,最後如果不能留下一個讓人難忘的驚悚畫面,拍片的努力都可能白費了。
庫布立克的《鬼店》中,最教我難忘的不是那個雪封後的旅館空間,而是男主角傑克.尼柯遜心神突變後的淒厲眼神。
狄帕瑪的《魔女嘉莉》中,高中校園舞會的大屠殺終於結束,倖存的女同學在最甜美的樂聲中走向嘉莉的墓碑獻花,才把花兒擺到幕前,幕底就伸山一隻手緊緊捉住她,電影在全場驚聲尖叫聲中突然畫下句點,每個人都帶著忐忑的心走出戲院,議論著剛才那一幕。
《美夢成真》中的地獄場景更是驚人,羅賓.威廉斯要踩過偏布人頭的地層才能找到進入地獄之口,一個落腳不小心,就會踩到人頭,其中更可能會踩到自己的父親…
創造難忘的高潮,是每位電影工作者都應追求的夢想,那是對電影最深情的回憶和紀念,不管伴隨而來的是淚水、笑語或尖叫。
雷利.史考特的《異形》中,讓人難忘的場景很多,印像最鮮明的卻是異形的母蟲逼近雪歌妮.薇佛的臉蛋時,它的口器卻又鑽出一個小異形,濕答答的黏膜,怪異的叫聲,間不容髮的近身接觸,成功營造出讓人窒息的空間壓迫感。
十多年前看過一部港產鬼片,片名怎麼也想不起來了,男女主角也沒印像了,唯一印像鮮明的是一首小曲「賣湯圓」,中了邪的古宅中,不時會有黑膠唱片轉唱出 「賣湯圓」的歌聲,「賣湯圓」原本是姚敏知名的民謠小曲作品之一,充滿了香甜美食的滋味,「湯圓湯圓賣湯圓」的歌聲原本是大宅院中的幸福聲調,後來卻變成 了血淚鬥爭的復仇之聲。極度的甜美,成了極度驚恐的反諷聲音。
同樣地,陳國富執導《雙瞳》中,很多人懼怕標本室中的那位雙瞳嬰屍,電影公司還特別製作了公車廣告,在街頭製造恐怖期待,但我覺得最恐怖的一場戲卻是來自 李欣芸的配樂。電影進行到真仙觀的大屠殺之前,警方持槍闖入,此時的音樂隱隱約約傳出了道士的法器聲音,有鈴噹,有咒語,一切卻都像是空氣中迴盪的回聲而 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伴隨著聲音竄進了觀眾心靈,隨之而來的大屠殺才有排山倒海的力量。
好萊塢導演史蒂芬.凱去年拍了一部《惡靈空間(Boogey Man)》,雖然和多數的鬼片一樣講不出個合理的惡靈邏輯,雖然也偏好以童年的噩夢對照成年後的反撲,但是用爵士樂中節奏快速的Boogey樂風來襯顯電 影中惡靈來去快速的空間轉換力量,還算切題,讓我印像最深刻的卻是電影中與主線無關的一場孩童戲,特別是這場戲,不需要特效,卻比所有的動畫更有力。
《惡靈空間》中,男主角Barry Watson飾演的提姆在母親過世後回到曾讓他驚心動魄的老家,卻意外在倉庫中遇見一位女孩,女孩是被惡靈綁架失蹤的陰魂,她有個小背包,好奇的提姆打開 她的背包時,赫然發現那是一疊疊的尋人啟事海報,每一張紙上都有一張照片,都說著一個無辜小孩的悲情故事,就在提姆感同身受地放下海報時,赫然發現身旁就 站滿著上百位失蹤的孩子。
做孩子王,有趣,被孩童鬼圍繞,卻夠嚇人的。
史蒂芬.凱此時的安排是讓每位小朋友都對著提姆昇出了他們的手,那不是索命,那是求援,一人求救還有救,百人求救卻成了噩夢災難。這場戲只有短短的二十秒鐘,累積的震撼力量卻是強大無比的。
過目難忘是視覺藝術最基本的功能吧,說來容易,卻不易把握,一切都看創作者的才華和靈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