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說出來,還是悶在心裡比較好呢?
很多人相信:愛一個人,就應該大聲地說出來!理直氣壯,大膽表白,才能爭得你的愛與夢。
更多人相信:沒有把握,大聲說愛,可能適得其反。所以,寧可把相思放進心底吧,等它自然發酵。
含蓄是美,卻是折磨;露骨不醜,卻可能遍體鱗傷。愛情的拿捏,沒有一本教科書,沒有一本教戰守則,能保証你百戰榮歸。
愛得癡迷,卻又怕痛得入骨,這種既愛又怕的怯懦心理,其實是愛情麥克風拿不拿得出來的關鍵所在。
相信愛一個人就應該要大聲說出口的我,不曾忘記生命頭一回寫信給在同一個車站等車的女同學時,卻看著她對著手帕咬耳朵的訕笑表情;更忘不了,隨即被導師約談的淒涼悲憤。
可恨啊,我只是說出心中的感動,為什麼是這樣的下場?那一個月的月考,我從原本的十七名,跳上了第六名,從來不把我視為對手的前三名同學,開始發現我的國文成績怎麼一次比一次高……
可惱啊可恨!咬著牙,所有的悲情轉成了讀書的動力。不是我們總是一前一後地走過大街小巷到站牌等公車,不是因為我每次抬頭看到她都見到那溫婉的笑容,我怎麼會突然被邱比特偷襲得逞?
那年夏天之後,我就再也不曾見過她了,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至今都不知道。可是那年夏天的痛,至今疤痕仍在。
那年夏天,同學們認真玩著點歌遊戲,忙著升學考試的我們,總愛挑燈夜戰,夜深人靜時,只有孤燈和一台收音機陪伴。同學們流行聽著夜半節目,因為可以點歌, 可以用筆名點歌,愛點給誰,就點給誰,聽到熟悉的名字必然就是一陣歡呼,為同學們的愛情達陣或勇於表白歡呼,第二天上課時,他們受到英雄式的擁戴,因為多 數的我們只敢聽,不敢試,而且,悲慘的是,其實不知該點歌誰?
夜半的廣播世界,最愛玩點歌的遊戲。聽眾不多,卻是族群明確,一呼百諾的效果其佳,更重要的是你知道誰會聽,誰在聽,點歌,不只是心情的展示,愛意的表白,更有向族人或友伴展示羽翼的炫技心態。
夜半的另一個特質則是心防較淡,人比較輕鬆,也就比較真實,黑夜的盡頭還是黑夜,不怕走光,不怕曝密。就算點歌會露饀,試試也無妨。
胡燕妮和陳厚主演的《何日君再來》中,雙眼失明的陳厚,怕誤了愛妻胡燕妮幸福,所以棄家而去,奮鬥有成的胡燕妮終於成為歌壇紅星,於是在一次現場直播的廣 播節目中,抱著還在喃喃學語的孩子對著麥克風喊著:「爸爸!爸爸!」親情召喚,感動了陳厚,也解開了他們的愛情僵局。這個橋段,如今看來,是有些一廂情願 的荒謬,卻深得夢幻本色。
廣播電影的夢幻經典當然要數1993年湯姆.漢克斯與梅格.萊恩合作的《西雅圖夜未眠》:原本只是心理治療的夜半廣播叩應,卻點燃了二度梅的愛情火苗,那是讓多少廣播人為之歎息的夢幻經典啊!
廣播電影的噩夢經典當然要數1971年克林.伊斯威特自導自演的《迷霧追魂(Play Misty for Me)》了。他飾演的電台主持人和女聽眾有了一夜情,才赫然發現對方要的不只是一响貪歡……
其實,以廣播為背景的電影相當多,伍迪.艾倫的《那個時代》,就是懷舊美學的具體實踐;陳儀的廣播談話,是《悲情城市》的歷史文獻寫真;《甜蜜蜜》中黎明 和張曼玉在街頭悄遇鄧麗君時的「再見了,我的愛人」,則成了心情寫照;《孤戀花》裡的總司令不也是聽了林三郎的廣播節目,才能將骨灰罐送到三郎的手中嗎? 至於後來奧立佛史東所拍的《奪命電台》以及《紐約鳥王》等片則是屬於媒體暴力和禁忌傳奇的議題了。
《等待飛魚》的導演曾文珍有顆古典的心和懷舊的情懷,我雖然不懂她為什麼就是不讓王宏恩當著Linda的面,說出他的愛情,只是讓王宏恩三不五時就到「星 河夜語」的廣播節目中點歌,訴說他的情意。不過,電影中的王宏恩倒是很成功地演出那種明明愛得要死,卻打死不敢把愛說出口的悶騷青年角色,二楞子的他把一 切的情意全悶在肚子裡,一切只能透過廣播表達……把愛情託付天意吧,如果Linda能聽見,她就一定會明白我的呼喊,如果沒聽到,或是聽到了卻又不想,就 讓我的愛情隨著歌聲散向天際吧……
電影讓你看到最樸拙的愛情,最古典的保守主義及宿命主義,然而,觀眾就愛看癡人,就愛等著奇蹟出現,於是正在洗頭的Linda不但聽見了,同時還在鏡子裡 彷彿看到了王宏恩的背影,就這樣,頭才洗了一半的Linda就帶著泡沫跑上了街找良人……飛魚何時出現?沒有人確知,你若不等待,飛魚就算現蹤,也與你無 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