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否多愁善感,只要雨打在臉上,總是容易勾起往日思緒。
廿八日上午三時,領隊林大哥把通鋪的電燈打亮,叫大家起床,準備四點出發,從東埔山莊走向塔塔加的玉山登山口。才剛著裝完,「下雨了,換穿雨衣嘍!」林大哥一聲令下,大家就又趕緊解下背包,掏出雨衣,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怎麼也沒想到接下來的近七個小時裡,全都得靠著薄薄的兩件式雨衣擋雨禦寒。
摸黑上路,得先打亮頭燈,除了照路,也可以清楚看見雨水撲面襲來的勢頭,配合鼻子呼出的熱氣,形成水霧交織的奇妙幻影。
初時,雨勢稀微,輕撲臉頰,還有些詩意,在光影搖曳下前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1979年在步兵服役時的師對抗往事,入夜後從嘉義急行軍北上,要在天明刻到達霧峰,走到雙腳底起了水泡,遇上天雨,鞋襪全溼,磨破水泡,繼續前行的軍令難違時光……往事就像平行線,就在玉山山路上,竟然又再重演開來。
難忘的不只如此,有一回從后里行軍回苗栗師本部,同樣是老天落雨,軍服全溼了,但是從后里走上三義斜坡後,雨停了,衣服竟然也乾了,只不過,雨水汗水揉在一起的氣味,還真是酸苦刺鼻。
在玉山登山口向山神祈禱登山順利後,我們迎著微雨前行,心頭想著當兵時光的雨中行軍往事,只是這回雨不停了,雨勢逐步加大,雨衣雨褲攔不住雨水,逐步滲透進內層衣衫,再也分不出究竟是汗水溼透了內衣,還是雨水已然完全穿透夾層,溼涼的身體意外減緩了行路的焦渴,雙唇早已在雨絲沾潤下,不再乾裂啫水,穿透背脊的寒意,在十度以下低溫的大氣環境下,更悄悄讓汗水不再淌擁額頭,反而是置放頸間,想要拭汗的毛巾早已被雨水給入侵浸潤了…理應淌汗的身子,如今則是讓雨水徹底地熨燙過整個身子。
從登山口到排雲山莊全程有
就這樣,音樂、電影和往事憶想錄,讓我擺脫了數字追逐的苦惱(全程
是快?還是慢?其實,我已經沒有力氣細想,走近排雲山莊,迫不及待要卸下背包,脫下雨鞋,這時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無一處乾的,背包裡層若非所有方乾衣都有塑膠袋另外包覆,恐怕亦早已內外全溼了。就在脫雨鞋的時候,腳掌開始隱然抽筋,以前只曾腿肚抽筋,如今卻是腳掌抽筋,已然分不出那是因為體力過勞,或是溫度太低,泡水太久所致了?只得急忙手搓腳底,希望能讓身子都熱活起來,但是成效有限,努力了半天,依舊渾體通涼,只得急忙脫下溼衣,不能讓自己被溼衫給失溫了。
大雨亂了我們的規畫,更亂了我們的生理節奏,再不能如原本計畫先攻北峰,再上主峰了,取暖熱身成為當務之急,一方面開始燒煮熱水,另一方面則是趕快拿出睡袋,體溫略有回升時就先鑽進睡袋取暖吧。
排雲山莊才剛整建完成,其實尚未驗收,理應不能收容遊客,可是外頭大雨如注,氣溫直降,山莊主任黃兆應也不好趕人,聊著聊著才發現,我們竟然都是國中第一屆畢業生,同樣都是第廿八期預官,一起在衛武營受訓,卅五前彼此不相識,卻在卅五年後於3400公尺的高地相逢,錯愕與驚喜的複雜情緒,讓我在排雲山莊度過了一個充滿往事回憶的召魂之夜。
排雲山莊裡有濃郁至極的友情,最重要的是我們的隊伍裡有能幹的張大嫂,走完山路,大家都累癱了,唯獨她可以立刻埋鍋燒水煮飯,讓十一名隊員都有熱食可以抗寒。
一個小時之後,張大嫂就變出了三大鍋的熱菜,誰能想到在3500公尺的高山上,還能如此大快朵飴?
友情溫暖了我們的腸胃與心,接下來,就要迎接第二天的攻頂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