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視留聲:青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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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尋夢,撐一隻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漫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的青春歲月嗎?且聽我來唱我的歌。

我很懷念高中歲月。

不是因為我唸的是建中。坦白說,在國中填考志願時,都是老說師說怎麼填就跟著填,誰知道建中就是建國中學?在台灣排名第一的男生高中。進入建中,好多學長都興高采烈地要來告訴大家:「這是一所偉大的學校!」可是觸目盡是沙漠,都是黃卡其布的平頭小子,還有斑駁陰暗的紅樓,你很難跟從小學到的「偉大」意象產生正向聯結。

真正讓我懷念的是那段心智開展的年代。

初進建中,就看到合唱團學長在建青上的文章,一句:「落絮飛花,燈殘被冷,夢中重返金陵…」就有無盡意象滾滾而來,再加上目擊學長們伸長下額,張開蝴蝶鼓洞,氣貫腦門,用最漂亮的高音唱出:「滾滾長江水,獨抱孤城,石馬石人依舊,咸默默,守口如瓶……」那真是一次非常美麗的文藻與樂聲的驚豔記。

建中,那時候每年都會舉辦合唱與獨唱大賽,全校男生一起來,場面非常浩大,大家選的歌都不一樣,獨唱的人偏好「教我如何不想他」、「偶然」和「大江東去」,合唱則偏好「回憶」和「漁陽顰鼓動地來」,從蘇東坡的「亂石崩雲、驚濤裂岸」、「猶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一直到「幾度花飛楊柳青,征人何時歸」,古典豪情和當代浪漫全從唇齒間飛奔而出,除了過癮,還是過癮,更重要的是,會唱歌的孩子,中文都不會爛,因為我們早就在吟唱間盡得文字神髓了。

高一那年,我也參加了中廣「音樂風」節目主持人趙琴小姐舉辦的「中國藝術歌曲之夜」看著韋瀚章先生填詞、黃自和林聲翕譜曲的「長恨歌清唱劇」,從「山在虛無飄渺間」、「六軍不無奈若何」、「夜雨聞鈴腸斷聲」一路唱到「幽幽生死別經年」,那段藝術歌曲的黃金年代,很榮幸地,我沒有缺席,而且在個人的生命美學中留下一記筆墨無法形容的美妙烙印。

後來,我參加了建中合唱團,在吳榮桂老師的帶領下(上了大學後,赫然還是吳老師指導著中興合唱團,我們一首接一首地唱著以前都沒聽過的中外藝術歌曲,其中,黃友棣老師的作品最受歡迎,從「思我故鄉」、「江南蝶」、「舟中」、「問鶯燕」到「蔣公紀念歌」,詞藻之美,當然不在話下,但是,最最迷人的關鍵的當然要歸功於黃老師的歌曲旋律,讓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悠遊在文字與音樂的饗宴中,悄悄地將美麗收納進基因的記憶中。

大學畢業後,唱歌的日子少了,那段在「星輝斑斕裡放歌」的往事都成了回憶,我只有偶而在書肆中讀到黃老師撰著的「樂教人生」等書籍時,迫不及待地買下來,回家細看;至於家裡僅存的「江南蝶」譜稿,更是珍貴莫名的資產了。

多年後,在報紙上讀到黃友棣老師定居在高雄,在門生故舊的簇擁下,歡慶九十大壽的喜訊,長期的媒體訓練,讓我突然油生了紀錄文化資產的念頭,我相信有很多的四五年級生都是唱著黃老師的歌長大了,我們只會唱,卻完全不懂歌的文化背景,不懂得這些前輩作曲家的音樂靈感和生活,那種陌生與輕忽,其實是我們的損失,趁著他們年華正茂,體力和記憶都很硬朗的時刻,多做一點訪談紀錄,留下文化印痕,製作成讓六七八年紀的年輕朋友都能欣賞、接受的紀錄片或電視節目,不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嗎?

一向感情用事的我,越想越心動,立刻就找上當時的公視總經理李永得「關說」,我強調自己是以台灣「公民」的身份向台灣的公共電視台提案,希望公視能動用人力和物力來製作「華人音樂家」的音樂節目,我只是提案,捐出這樣的點子,但願能在台灣的電視環境裡產生這樣的文化財。結果,李永得聽進去了,也指示了節目部經理王亞維和公視裡的音樂高手侯蕙芳一齊找我詳聊這樣的節目理念,大家越談越起勁,王亞維找了老朋友林彥輝來當製作人,也主動出擊募款,同時還邀集好多好多的音樂前輩來集思廣益,就這樣,前前後後兩年了,第一季共十集的「留聲/華人音樂家」系列,讓公視排上了八點檔播出。

我有幸先看了林君城拍攝的「呂泉生」、王船舷的「黃友棣」和湯湘竹拍的「郭芝苑」等三集,每一集都聽到了兒時就已琅琅上口的樂章,看到了老邁的作曲家依舊意興飛揚地訴說著自己與音樂戀愛的故事,感性上,每一集的節目都有極度的飽滿回憶;知性上,每一位作曲家的現身說法,都開啟了音樂的殿堂大門……每一集的節目都讓我興奮好久,覺得台灣人好幸福,可以和這麼多美麗的音樂相遇,覺得台灣人真幸福,可以在電視台看到用最平易近人的手法表達純藝術的精緻之美的節目。

我的朋友,從十二月十三日開始,公視電視八點檔的「留聲/華人音樂家」,每天都會介紹一位知名作曲家,一連十天,請不要錯過這十場的美麗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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