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黑森林:超越童話

《魔法黑森林(Into the Woods )》是一部顛覆童話,也來挑戰童話的嘗試,前身來自1987年的同名舞台劇,由詞曲作家Stephen Sondheim和編劇James Lapine合作的音樂與劇本構成了電影的骨架。 趣味源自童話,難度亦在童話。

《魔法黑森林》的最大工程在於如何把德國《格林童話》中的《灰姑娘(Cinderella)》、《小紅帽(Little Red Riding Hood)》《長髮姑娘(Rapunzel)》,以及英國童話《傑克與豌豆(Jack and the Beanstalk)》等四則童話串成一則有機體故事,有此嘗試,可見膽識不凡,最後陷入說教泥淖,則更顯工程艱難。

劇本把發動機交給了Meryl Streep飾演的女巫,鑒於百年僅見的藍月即將來到,她強迫麵包師傅(飾演)在三天之內找齊「「雪白如奶的乳牛」、「血般鮮紅的斗蓬」、「玉米黃長髮」以及「純金鞋子」,好讓她得能還老返童,重享青春紅豔,交換條件是讓不孕的麵包師傅妻子終能有身。

前提如此設定,無非就是讓知名童話得到了一齊在森林中出現的「合理」解釋,但是就在她揭露魔咒私密之時,觀眾也明白了兩件事:女巫曾經動了凡心,與麵包師傅的老爸有過一夜情,害她珠胎暗結,但是對方卻順手偷手了珍貴的魔豆,讓她瞬間破功,紅顏變老婦,這則恩怨,帶出了魔豆與巨人的伏筆; 至於她保護私生女,把她藏諸高塔,則不啻是《長髮姑娘》的變奏版了。

《魔法黑森林》的編劇策略採取的是「正反合」技法,前三分之一交代了四則童話的傳統,到了中間則是讓每則童話都起了變化,正向敘述是幫助影迷「溫故」,反向顛覆則是要讓觀眾「知新」,同時還要有點奇襲之效。只不過,《魔法黑森林》早在廿八年前就已全面改寫童話,相似技法則已被後繼晚輩襲用:女巫遇上負心漢,所以施下魔咒,這一招,《黑魔女:沉睡魔咒(Maleficent)》用過了;救苦救難的王子未必忠誠可靠,《冰雪奇緣(Frozen)》和《黑魔女》中不也就大玩特玩「真愛」之吻的重新定義嗎?在一個爭先「拼貼」前輩見聞,爭拾牙慧的年代中,原創點子真的稀如鳳毛麟角。

不過,《魔法黑森林》對《灰姑娘》著力最深,也最有看頭。例如,Cinderella不再倚靠老鼠與南瓜來寫午夜傳奇了,卻另有一群鳥兒來排難救急,可怕的是,這群鳥兒還有侵略性,可是啄瞎人眼的;另外一點可怕的轉變則在於王子開始拿靴找人時,削足適履不再只是一則成語,而是追逐名利的青雲梯了。

一則童話,變得如此血腥,如此殘忍,這麼「反」,這麼「濺血」,是要褪除童話的潔淨外衣?還是明心見性,直指童話的「殘忍」本質?

同樣地,Chris Pine飾演的王子則只能以「花癡」形容,他也許迷戀Cinderella,卻讓她連逃三次(用三個晚上取代一見鍾情,只讓人看見了他的拙笨),但在夜黑風高中遇見落單的麵包娘(Emily Blunt飾演)時,竟然也會坦承自己是天生要來迷倒眾生,而非做個癡情郎(光是這句:「I was raised to be charming, not sincere.」就讓花心成了他的註冊商標,也改寫了王子傳統);更狠的一招則在於Emily Blunt也為之意亂情迷,嘴吧上是亂了套,演錯了戲,心裡卻是不想抗拒,口非心是地要去享受那片刻偷情的歡娛……這條看似走岔的道路,不也在打破童話的「純情」包裝,「神仙美眷」或「同心夫妻」一旦遇上黑森林全都可能走調,其實是走出了童話的夢幻城堡,直接撞見紅塵現實,《魔法黑森林》的殘酷愛情,還真的多添了七分寫實勁力。

其實,傳統童話已無湏再如此勞師動眾再搬演一次,若乏新意,就有徒勞無功之歎,Chris Pine在溪流瀑布旁,袒胸露乳高聲唱起「Agony」的曲子,顛覆的何只是王子形象?連性別的刻板形象也都徹底揶揄戲弄了,整部《魔法黑森林》的魔法還真的就這樣被他給全偷走了。

《魔法黑森林》中的序曲讓每位主角都唱出了他們心目中的「祈願/Wish」,經歷兩個小時的折騰後,得到的結論卻是「許願時要小心,選擇要小心,祈願會實現,但是代價可不輕。你加諸別人的魔咒,最後可能會反作用到你身上…… 那無關「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的心理抗拒,而是太過苦口婆心的叮嚀,太過直白的耳提面命,誰想帶著走呢?《魔法黑森林》是那麼生猛地朝成人卡通邁前,最後卻回到最保守的課堂,唸起了教條……請原諒我的匆匆告別,不忍回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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