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堂樂園:聲音印記

新生代影迷,能夠在大銀幕上跟進經典,當然是種福氣。老影迷呢?除了重溫舊夢,或許還能找到一些新觀點,那就是經典的深厚與魅力。

周格泰導演的《五月一號》中,有一幕男女主角騎車經過一面牆,上面就掛著《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的巨大海報,在那個沒有錄影帶或者DVD的年代,要想重溫這部1939年的經典,就只能期待二輪戲院的不定期重映。《亂世佳人》就是重映比率最高的經典,幾乎是每四年就來一次,每次都還能吸引眾多影迷(我就是東南亞戲院看到這部經典的),很難忘懷費雯麗的細腰,還有火燒亞特蘭大的滿天紅光,說也奇怪,後來手邊有了DVD,卻很少再想重看了。

那是適合大銀幕重溫的電影。Giuseppe Tornatore執導的《新天堂樂園(Nuovo Cinema Paradiso )》,對我而言,亦是只適合重回大銀幕去回味的電影。

《新天堂樂園》的魅力在於消逝與重建,屬於電影的美麗記憶,很多都像電影底片一般酸化或者硝化了,影像如此,聲音亦如此,Giuseppe Tornatore眷戀攘昔,也知道潮流難擋,但是透過他的重建,過去的美麗,多少還可以換個形式保存下來,包括聲音,包括氣味,還有那份心動的往事。

《新天堂樂園》最鮮明的聲音記憶,無非就是電影放映機的齒輪轉動後,帶動底片的聲響,放映有聲,倒轉有聲,那是直接闖入數位年代的孩子們幾乎無緣得見的聲音。但那卻是電影黃金年代最鮮明的聲音符號。

其次,賣座電影都有黃牛出沒,「幾張?要幾張?」經常是買不到票的我們不想聽見,卻又不得不去面對的聲音,黃牛手上總有一疊票,就是比售票口貴個幾十元,要嘛,不看,要看,就得破財。

電影業者其實默許黃牛存在,那是產業景氣的一環,黃牛都不屑一顧,票房肯定不佳,黃牛出沒,更添人氣。

《新天堂樂園》中有兜售食物的小販在叫賣著食物,那是庶民娛樂的重要一環,吃吃喝喝看熱鬧,不就是繁華盛世的浮光流影嗎?台灣則是有一擔加接一擔的流動攤販,賣著各式食物(從玉米、田螺到滷味,都是台式小吃,絕對沒有有爆米花和可樂)即使因此戲院裡總是滿地垃圾,地板溼溼粘粘的,不時還有老鼠跑過,卻都是慘綠少年的昨日記憶。

《新天堂樂園》中不曾出現手機鈴聲,當然也就沒有人大剌剌看著電影講電話的雜音,然而往昔的戲院中,雜音何曾少過?有人打呼(真的很多),有人則是直接講解、分析或討論劇情。

《新天堂樂園》則是添加了更多觀眾對著電影反派咆哮,對著悲劇主角流淚痛哭,或者像小男孩Toto那樣,模仿西部電影中的印第安人「哦哦哦」的出擊吼叫聲,那是西部電影中採用白人觀點,醜化印第安人的年代,大白人思想下完成的《西部開拓史》,不就是直接寫著《How the West Was Won》?佔人土地,掠人家產的掠奪者是這樣大剌剌地標榜著自己的戰功?如今,西部電影再也不敢用這種觀點來挖原住民的傷疤了,但在那個無知的年代中,「哦哦哦」的出擊吼叫聲,不也註記著一個時代的偏見與傲慢?

《新天堂樂園》的核心則在於神父的搖鈴聲。那是電檢年代的特有聲響,那是有地位的人決定你能看什麼,或者不能看什麼的威權時代。如果你是電影創作者,聞見鈴聲,肯定有如奪魂鈴,至於每到緊要關頭,卻嘠然而止,什麼都看不見的抱撼聲,亦是那個保守年代才有的獨特現場音了。

我透過聲音回味了那個年代,你呢?

一條大路通羅馬:浮光

觀賞《一條大路通羅馬(Sacro GRA)》之前,能先了解以下三個前提,或許比較容易進入狀況。

 

首先,如果你不知道《一條大路通羅馬》是一部紀錄片,你可能會大失所望,因為全片沒有劇情,電影中的羅馬,同樣也完全不是你想像的羅馬。但是這部紀錄片又是威尼斯影展舉行七十年以來,第一部獲得金獅獎的紀錄片。

 

其次,《一條大路通羅馬》既然是紀錄片,為什麼沒有敘述者?沒有議題?更沒有結論?導演Gianfranco Rosi 的美學選擇,樹立了一個創意標竿,卻也同樣是障礙,跨不過去,就容易摔一跤。

 

sacrog003.jpg第三,片名指涉的GRA是什麼? 這其實是最好解答的問題,GRA是簡稱縮寫,代表著Grande Raccordo Anulare,指的是圍繞羅馬的一條外環道路,串連周邊市鎮,標號叫A90,全長68.2 公里,開車繞一圈,大約耗時一小時。羅馬市中心的居民大約25萬人,GRA沿線市鎮的居民大約300萬左右,以中下階層居多。

 

導演Gianfranco Rosi接受訪問時坦承他的影像創作深受作家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1923-1985)的啟發。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Invible Cities)」中曾借用馬可孛羅與忽必略的對話提到有趣的創作概念:馬可孛羅描述一座橋時,一塊一塊石頭仔細訴說。忽必略有點不解,便問他說:「為什麼你跟我說這些石頭呢?我所關心的只有橋拱。」馬可孛羅回答:「沒有石頭,就沒有橋拱了。」細數石頭,正是解讀Rosi創作密碼的關鍵。

 

Rosi 是義大利人卻是在非洲東北部的小國厄利垂亞出生(當時是義大利的殖民地),十三歲那年才回到羅馬定居,《一條大路通羅馬》就是他對羅馬家鄉的另類凝視,剛巧與去年轟動歐洲的《絕美之城(La grande bellezza)》,互成犄角對抗之勢,提供一個羅馬城兩種視野的對照本。

 

sacrog001.jpg《絕》片是知識份子出入王謝堂前的浮生素描;《一》片則是尋常百姓的營生紀實。前者有飄逸的華麗,因此動人;後者則是蕭索的肅穆,難免有隔。這兩部電影的對照關係,頗適合用卡爾維諾的論述來註解,例如「隱匿的城市之三」中,女巫在求問一座城市的命運時,看見了兩座城市,一個是老鼠之城,一個是燕子之城。老鼠世紀是當代人生,燕子世紀則是未來祈願,兩者都會與時俱變,但是彼此關係並不會改變。

 

同樣地,「城市與眼睛之二」中也說,賦予X城形式的乃是觀看者的心情。如果你一邊走一邊吹口哨,鼻子在口哨後頭微微上揚,你就會從底部開始認識這座城市;如果你低垂著頭走路…你的目光將會停留在地面上,在排水溝,人孔蓋、魚鱗和廢紙上。《絕》片像是吹口哨走路的旅人;《一》片則是低頭走路的旅人,兩者同樣真實,但是風情卻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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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Rosi選擇的起手式最富興趣味。那是一位老農,直接把針孔插進棕櫚樹,戴起耳機,聆聽著樹心的蟲鳴聲,有鳴就有蟲,有蟲就有病,這位樹大夫聽見了俗人未能聽聞的聲響,診斷出看似一切正常的棕櫚之病。老農的故事,不就說明了Rosi一如這位樹醫,聆聽著最深幽的聲音,要開出對羅馬的文明診斷書?

 

電影的片頭引用了費里尼的話形容GRA這條羅馬城的外環道路,有如土星的土星環。城在路在,路在城在,沿路而居的人,就此形塑了當代羅馬人的真實情貌,不管是救護車上的勤務人員、沿河網釣鰻魚的漁夫、等待上工的妓女、充滿暴發戶色彩的演員住家…你可以說他們是城市中存活的老鼠,但是有了他們這些石頭,羅馬的拱橋才得以成形,問題在於:你若關心這座橋,你才會細審這些石頭。問題在於,多數人對於這些石頭,既遙遠又陌生,看著看著也就逐漸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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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維諾在「哲學與文學」一文中曾提到:「哲學與文學是互鬥的對手。」強調哲學將紛雜多樣的存在事物,簡化為一般性觀念,並且制定了法則;但是文學翻轉了這些法則,揭露出一個新秩序;但是哲學家又從中發現了新遊戲規則哲學與文學的衝突,不需要解決,但是彼此有如不同性質的水晶切面和旋轉軸,隨著不同擺放的位置,光線就會產生不同的折射。羅馬的存在像哲學,羅馬的電影則像文學,兩者拔河吆喝,我們就看到了光影變化。


午夜之後狂戀:神秘數

數學不但可以拍電影,還可以寫小說。

義大利導演大衛.法拉利的劇情片《午夜之後狂戀》最近在台北上映,很多人都根據「電影中的電影」,來分析他因為長期從事影評、發行、表演、紀錄片導演、編劇等工作,所以在電影中加進了巴斯特.基頓和《夏日之戀》等電影情節的心路歷程,但是更吸引我的卻是電影中出現的「費氏數列」。

看完電影後沒幾天,我讀完最近轟動的翻譯小說「達文西密碼」,赫然發現「費氏數列」也成為書中男女主角解開命案密碼的重要數學原理。

「費氏數列」接二連三來敲門,數學很爛的我當然就得去查考什麼叫做「費氏數列」?

費氏數列(Fibonacci sequance)的重點在於所排列的數字裡充滿了神秘的力量,這個數列中的首項及第二項均為1,從第三項開始,每一項數字均為前兩項之和,他的排列方式如下:1123581321345589 144233……

《午夜之後狂戀》中出現的「費氏數列」有兩次,第一次是博物館外牆上的展示數列,因為那是義大利人的驕傲,如果生命的神秘可以用數字來解說,那就該用博物館來展示;第二次則是主角根據這個數列簽中了樂透,神秘中另有天意,掰得有點離奇,巧合到讓人不可思議,但那就是電影中的噱頭。

進一步查資料才知道,「費氏數列」的發明人叫做費波納契(Leonardo Fibonacc),他是義大利中世紀最知名的數學家(11751250)。他於1175年出生於比薩,父親是個商人,經常到西西里,埃及和敘利亞等地旅行,發現阿拉伯的十進位數字系統比羅馬數字系統優越得太多,很早就激發了他對算術的興趣,1202年,費波納契出版了他的「算盤全書」,書中根據一個關於兔子繁殖的問題,發表了著名的費氏數列(Fibonacci sequance)

「達文西密碼」的作者顯然對中古歐洲的文明有很深的研究,所以他可以從「費氏數列」引伸到自然界中很多生物的形態,例如:蝸牛的殼、山羊的角、向日葵的花、鳳梨、,松果、植物的花瓣數…..等,都可以用費氏數列的數字來解釋,甚至還引伸到達文西最有名的「黃金比例」,一方面幫所有的讀者上了一堂數學文明課,另一方面則是展示了他雄辯滔滔的文采,建構了強而有力的推理輯和懸案架構。

費氏數列已經有八百多年的歷史,但是歐美人可以把骨董發展成博物館藝術,可以成為電影情節,可以充實推理小說的迷人數據.……站在2004年遙遠的太平洋海域的小島上,看著電影,讀著小說,無限遼闊的穹蒼在我眼前伸展著。 

午夜之後狂戀:神秘數

義大利導演大衛.法拉利(Davide Ferrario)的劇情片《午夜之後狂戀(Dopo mezzanotte/After Midnight)》最近在台北上映,很多人都根據「電影中的電影」,來分析他因為長期從事影評、發行、表演、紀錄片導演、編劇等工作,所以在電影中加進了巴斯特.基頓和《夏日之戀》等電影情節的心路歷程,但是更吸引我的卻是電影中出現的「費氏數列」。

看完電影後沒幾天,我讀完最近轟動的翻譯小說《達文西密碼》,赫然發現「費氏數列」也成為書中男女主角解開命案密碼的重要數學原理。

「費氏數列」接二連三來敲門,數學很爛的我當然就得去查考什麼叫做「費氏數列」?

費氏數列(Fibonacci sequance)的重點在於所排列的數字裡充滿了神秘的力量,這個數列中的首項及第二項均為1,從第三項開始,每一項數字均為前兩項之和,他的排列方式如下:1,1,2,3,5,8,13,21,34,55,89, 144,233,……

《午夜之後狂戀》中出現的「費氏數列」有兩次,第一次是博物館外牆上的展示數列,因為那是義大利人的驕傲,如果生命的神秘可以用數字來解說,那就該用博物館來展示;第二次則是主角根據這個數列簽中了樂透,神秘中另有天意,掰得有點離奇,巧合到讓人不可思議,但那就是電影中的噱頭。

進一步查資料才知道,「費氏數列」的發明人叫做費波納契(Leonardo Fibonacc),他是義大利中世紀最知名的數學家(1175~1250)。他於1175年出生於比薩,父親是個商人,經常到西西里,埃及和敘利亞等地旅行,發現阿拉伯的十進位數字系統比羅馬數字系統優越得太多,很早就激發了他對算術的興趣,1202年,費波納契出版了他的「算盤全書」,書中根據一個關於兔子繁殖的問題,發表了著名的費氏數列(Fibonacci sequance)。

「達文西密碼」的作者顯然對中古歐洲的文明有很深的研究,所以他可以從「費氏數列」引伸到自然界中很多生物的形態,例如:蝸牛的殼、山羊的角、向日葵的花、鳳梨、,松果、植物的花瓣數…..等,都可以用費氏數列的數字來解釋,甚至還引伸到達文西最有名的「黃金比例」,一方面幫所有的讀者上了一堂數學文明課,另一方面則是展示了他雄辯滔滔的文采,建構了強而有力的推理輯和懸案架構。

費氏數列已經有八百多年的歷史,但是歐美人可以把骨董發展成博物館藝術,可以成為電影情節,可以充實推理小說的迷人數據.……站在2004年遙遠的太平洋海域的小島上,看著電影,讀著小說,無限遼闊的穹蒼在我眼前伸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