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電影,參考前輩公式,省力又省事,但是新意不多;不參考公式,你就得另起爐灶,挖空心思想點子,但是陽光底下沒有太多新鮮事;最聰明的方式就是明明有公式的影子,卻總是峰迴路轉,另闢蹊徑。
南韓導演奉俊昊的新作《駭人怪物(The Host)》,就是努力在公式範本中走出一條新路。
有人說《駭人怪物》的魚獸就是新版的噶幾拉(Godzilla),亦有人說是《侏儸紀公園》的變奏曲。前提是對的,因為他們都是人類污染而生的怪獸,噶幾拉是核爆產物,侏儸紀裡的暴龍是野心科學家的實驗噩夢,而魚獸則是美軍基地濫倒福馬林的結果。
但是相繼而來的差異性卻看得出奉俊昊另譜怪獸電影新曲的企圖心:噶幾拉漫無目的地毀滅文明,卻很少食人;魚獸攻擊力不強,對文明沒有興趣,它只想獵食飽餐。噶幾拉威力強力,卻動作緩慢;魚獸則是威力和衝力都平平,卻行動快速,不但懂得獵食,還會戲弄獵物。
但是硬要來做怪獸比較學,其實是搞錯重點,因為奉俊昊無意在魚獸身上大做文章,他要探討的其實是人的問題。
《駭人怪獸》做為一部南韓的怪獸科幻電影,著力的重點於南韓文化弊病的銳利批判,例如美軍上司下令污染漢江之前,還期勉南韓人的心胸要學漢江的廣闊;例如 美國醫生在檢查宋康昊的腦部之前,還不時罵他明明接到女兒的求救電話,為什麼不向媒體或人權組織求援;例如一家四口在靈堂前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媒體卻冷 酷地拚命攝影;例如,道貌岸然的美國軍醫明知根本沒有病毒,卻以最高機密為由,繼續開腦取漿…諸如此類的社會寫真,不但讓人有何不食肉靡之歎,更有殖民地 任人魚肉的無奈。
不過,奉俊昊最高明的技法則在於既悲又喜的自在手法。
魚獸肆虐,眾人急著逃命的時候,宋康昊拉著女兒的手拚命往前衝,待回頭,才發現拉錯了別家少女的手,導致女兒為魚龍所擄,驚險中冒出荒謬,讓觀眾哭笑不得,這就是在公式之外找尋自己出路的手法之一。
其他諸如老爺爺要和魚龍決戰,明明說好還有一顆子彈,臨扣扳機,才知根本已沒子彈了;射箭國手要箭射魚龍,瞄了半天,速度卻比不上直奔而來的魚龍;明明要 投擲汽油彈了,手卻鬆了,拋到腦後去了;身穿防毒衣罩的官員想要裝權威,還沒開口就先滑了一跤,《駭人怪物》明明是部要來駭人的電影,卻在在都有環扣,要 逗人開心,偏偏你卻又才剛冒出一身冷汗,對於自己克制不住的笑聲,卻又備覺尷尬,因為你更嫌棄自己的冷血。
《駭人怪物》的特技小組打造的怪物其實新意不多,正因為如此,人類面對異種怪物的身心反應才是電影重點,特別是一家四口,前仆後繼對抗角龍,想要救出小么 妹的決志,蛻變成劇情接力賽,一波接一波,人物的個性都可以在所持的武器(大學畢業的小叔研製汽油彈就是光州事件的餘波)上找到對應文章,也是精彩的編劇 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