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金香水:文學電影

看完德國小說家徐四金(Patrick Sueskind)的代表作「香水」,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哇!這樣的小說怎麼拍成電影?」

讓我震驚和疑惑的不是小說中相關的26個謀殺案,而是香氣。

電影曾經是默片,反而則有有聲電影;電影曾經是黑白,如今則是彩色當道;電影曾經只有平面,如今則有IMAX的立體震撼……科技的精進,讓電影的面貌在百年之間千變萬化,電影豐富了視聽感官,但卻一直突破不了嗅覺,當然,味覺電影也還做不到。

香氣電影曾經有許多人做過嘗試,例如印度電影《Nagalingam》就嘗試配合電影畫面調劑多種香氣,例如主角走進了玫瑰園,觀眾就會聞到玫瑰香;英雄得勝歸則有撲鼻樟腦味; 茉莉花香浮動時亦暗示著毒蛇即將現身。

印度人玩的不是影像魔法,而是灑香魔法。製片人在電影放映機旁加裝了一台水霧噴灑器,配合著劇情演變,噴灑出不同的香氣,只要有一分鐘的水霧,就可以讓戲院滿室生芳。但是,香氣不能太多太濃,否則就會相互干擾衝撞,所以要每隔三十分鐘後,才能再噴第二種香氣。

只要你曾經在戲院中遇到吃拷雞腳,或臭豆腐的觀眾,或者是滿嘴檳榔與酒氣的影迷,你或許就會明白,電影院中的五味氣息有多惱人。香氣電影不能普及的原因,可能就在於干擾。

女人擦香水,悅己也悅人。然而,再悅人的香水,塗得太濃,就刺人,就暈人,就不再美麗了。多少劑量才能撲鼻芳香?坦白說,沒有標準,適應力不同,感受就不同。

香氣的電影其實是在人腦中刺激想像力。望梅止渴,不是空話,是感官心理學的實踐,大腦給了想像刺激,感官就有了反應,不必真聞到,不必真吃到,大腦已經建構完成了嗅覺和味覺的賞美經驗。

電影原本就是錯覺的藝術。電影原本是一格一格的畫面,一秒二十四格的快速播映後,再無空隙,一切順理成章;黑暗的空間裡,你可以神遊八荒,你可以悲喜交加;聽到汽笛聲,你就以為主角在火車上;聽到雷聲雨聲,你就宛如置身熱帶雨林…香氣或味道,只要大腦建立了錯覺反應區,刺激感官的慣性反應,人生意境就出來了。

王家衛的《愛神─手》,無意中拍出了舞女的香氣。當紅時,鞏俐的胭脂何等高貴?讓少不更事的張震心房亂顫;要賣旗袍時,恩客已經少了,胭脂花紅也降格了吧?她身上的香氣變化,只有近身的裁縫聞得最清楚,最後淪落成街妓時呢?王家衛笑著說:「也許只剩明星花露水了。」

全片無一字著香氣,但是我的想像力,卻努力去拼湊香氣的故事。

同樣地,法國導演派特利.拉康提(Patrice Laconte)拍攝的《理髮師的情人》,描寫一位孩子,從小就享受著理髮廳裡大胸脯剪髮師一把將他摟進胸懷剪頭髮的撲鼻香味,飽滿的胸脯,翻來覆去磨蹭不停的肉體廝磨,讓體香,空氣中的香水、髮膠香也跟著翻騰了起來。

當然,土耳其電影《香料共和國》,用香料來解釋太陽系的八大行星,再用肉桂的香味,來形容愛情與女人,你覺得電影院中還需要再噴灑其他香氣了嗎?

《香水》的男主角葛奴乙有過人嗅覺,聞香就知味,問題是德國導演湯姆.提克威(Tom Tykwer)要怎麼拍出香氣的感覺呢?這兩天,電影才要在慕尼黑做全球首映,沒看過,當然沒資格多嘍嗦,比較有趣的幕後小故事是《香水》的原著作家徐四金,自從1985年小說問世後就一直向全球知名導演說不,不賣版權,更不肯自己改編寫劇本,最後卻是德國製片人Bernd Eichinger說服了徐四金賣出版權,讓這本共有四十五種語言翻譯版本的小說終能搬上銀幕。

Bernd Eichinger曾將義大利小說家Umberto Eco的名著「The Name of the Rose」拍成電影《薔薇的記號》,雖有史恩.康納萊擔綱,卻顯得單薄,拍不出原著豐富的歷史、宗教與文學趣味,《香水》能否一洗前恥?沒人知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Bernd Eichinger曾在首映前送了一套電影拷貝給他,也邀他出席首映禮,目前只確定,他可能一直都沒看,也不會出席首映禮,小說家賣出了版權,就像把孩子過繼給別人,能不見就不見了,免得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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