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光四射歌舞團》的前身源自女導演周美玲的前一部作品《私角落》。
紀錄片《私角落》原本是追蹤台北一家同志咖啡館的興衰過程,同時也紀錄著台灣人對同志文化的排斥和窺伺,最後也帶出了一位想要把同志聚會帶進五星級大飯店,大家都能變裝上台歌舞的簡單夢想。
夢想是簡單的,現實卻是殘酷的。紀錄片很難「無中生有」創造人生,但是劇情片卻可以落實部份的夢想。
我曾經高度讚賞《私角落》,因為周美玲以寫實的筆調記錄台北同志的生活困境,卻以浪漫的鏡頭幻化出同志的情欲面貌。因為困境讓人跌歎,甚至有點義憤,卻不見得使得上力;情欲在煙霧繞燎中擦拭了生命的鏡子,讓異性戀或同性戀都要坦然於交歡的肉身,不再用大呼小叫來理解什麼叫驚世駭俗,得能以更開朗的態度接受生命各個角落裡的各種面向。
有了《私角落》的論述和熱烈回響,我原本以為周美玲該當有了「輕舟己過萬重山」的瀟灑寫意,可以更如魚得水地在《豔光四射》中探索同志的心靈和肉身,但是看過《豔》片後,我必需承認,那還是一塊不毛之地,渴望著更多的雨露和汗水澆灌。
問題在那裡?我的答案是愛情。
人們習慣歌頌永恆的愛情,但是很少人面對愛情的短暫與涼薄,義大利歌劇導演柴菲瑞利在《殉情記》的劇本中,用一首「青春為何物(What is a youth)?」的歌曲,以其中的幾句歌詞:「玫瑰盛開,很快凋零,青春如此,美麗的少女也是如此」言簡意賅地點出了愛情與青春的蒼白脆弱。不過,我們對於生死不渝的愛情還是充滿了熱切期待,因為那是淺碟人生中最飄渺,也不可能實現的一個夢想,正因為卑微又艱難,所以格外珍貴。
《豔》片裡同樣有一段生與不渝的戀情,不同的是,那是「薔葳」的單方面情思,因為他一直沒有搞懂阿陽為何在與他一夜纏綿後,就棄他而去,繼續他要的自由?他的愛情只是用過即丟的一夜激情嗎?事實好像如此,就在阿陽往生後,「薔葳」更得不到答案,只能變回道士身份用道教儀式為愛人獻上最後愛禮……坦白說,我們只看到薔葳的悵惘,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樣,找不到愛情失落的原由。雖然,真實人生中就是有許多說不出口,也沒有道理的訣別,但在戲劇的世界裡,這樣子的唯心主義論述,就會讓觀眾有如隔了一層謎霧看待他們的愛情。
那是什麼樣子的愛情?我不知道,我只是清楚看到在暗夜的河床上,有一個舞台亮灩地光芒四射,彩虹般的人生都是人工搭築出來的,在煙花四射後,一切終將回歸夜的黑暗與沈默。
但是我期待著周美玲能再執起搖鈴,幌啊搖啊地再度叫喚出我們對同志情人潛藏在心靈角落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