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來去無蹤影

2004年的十一月,看完日本導演行定勳的電影《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我寫下一篇名為「聽見愛情」的文章,憶述了從《雙面維若妮卡》到《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的聲音處理魔法,因為那兩部電影都有錄音帶串成了一則愛情神話。

怎麼也沒想到,一年之後,2005年的初冬,卻在陳可辛導演的《如果.愛》中,看到了類似的手法。我沒有眨抑之意,只是一聲驚訝輕歎,在戲院中。

《如果.愛》中有一首主題歌曲名叫「十字街頭」,歌詞的前幾句這樣唱著:「愛,沒有;恨,沒有;抓,不來;甩,不掉……http://music.sina.com.hk/cgi-bin/mu/album/song.cgi?oid=9091&id=117067 恰恰說出了錄音機在電影中的微妙功能。

《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的男主角森山未來應愛人長澤雅美的要求,把所有的心聲,所有的情話,所有的生活點滴,都用錄音機錄下來,送給她聽,一卷卷的錄音帶就是他們的情書。十八年後,森山未來重新聽到已經淡忘的情書錄音帶,想起了往日的愛情,想起了當下的愛情,美麗與淒涼,幸福與苦澀,對比得讓人落淚。

陳可辛在《如果.愛》的用法則像是日記,不,應該說是年記。

錄音帶的第一個聲音是周迅錄下來給金城武聽的。不是愛的祝福,而是黯淡的告別,兩個窮學生,肚子都填不飽了,當然無法逐夢,只好遷就現實,周迅投靠了有拍片機會的副導演,把自己掙來的錢都給了金城武,送他回鄉,另外還有一個Walkman,一卷錄音帶,是叮嚀,是訣別,是祝福。一句句,一聲聲,聽在金城武的耳朵裡全成了心碎的聲音。那股無處話淒涼的訣別傷情,彷彿就是《三更之回家》中原麗淇用錄影帶對黎明說心情的再度重演。

「十字街頭」的歌詞繼續寫著:「殘酷的天地/一隻小螞蟻/沒有嘆息權利/饑餓永遠是主題/愛情是個道具/太陽倒下了/霓虹中飄移/尊嚴水銀瀉地……」剛巧也點出了金城武窮困潦倒,不得不接受愛人遠颺的心情。

然而,他沒有忘記這卷錄音帶,沒有忘記他聆聽周迅訣別詞的心痛感覺。每一年,每一回,當他重回北京小窩時,他都會重新拿出Walkman,錄下自己當時的心情,有時候是等待,有時候是哀告、有時候是祈禱,還有的時候是憤怒的控訴…一年又一年,整整等了十年後,周迅終於在同一間房子裡聽到了歲月的記憶和紀錄。

癡,會嚇跑虛假的愛情;癡,會感動徬徨又矜持的情人,金城武苦守寒窯十年,終於在他跌倒和心碎的地方重新站了起來,重新找回了他的愛情。

電影沒有在這裡畫下句點。太過一廂情願的愛情不合陳可辛的品味,他讓金城武繼續用這個Walkman,用這捲錄音帶來傷害周迅……當然,這也不是電影的句點。

看到這裡,我想起了Art Garfunkle唱紅過的一首歌「ALL I KNOW」,歌詞是這般唱著:「I bruise you, you bruise me, we were bruised too easily, too easily to let it show, I love you, and that’s all I know(我傷害你,你傷害我,我們都太容易受傷了,太容易外露了,我愛你,那是我僅知道的…)」

愛得越深,傷得越深。愛情的世界裡經常演出彼此折磨的戲碼,不管你願不願意,也不管你知不知道,但是一切誠如「十字街頭」中所唱的:「在十字街頭/沒啥好堅持/別跟生活嘔氣…」愛人們往往要在分手後,才悔悟人生其實不要太跟愛情嘔氣;愛人們往往只有在來不及的時刻,才流著淚想起了對方的好。

一個Walkman,一卷錄音帶,這些都不是新道具,也不是新的說故事方法。然而放進《如果.愛》的愛情神話中,你還是會被陳可辛打動心弦,一切就像陽光底下沒有新鮮的事物,偏偏陽光微風,依舊能讓我們開心,能讓我們想要讚歎自然的美麗。

愛情電影的公式,無非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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