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Paul Simion 在他的成名曲「sound of silence」曾經寫一句讓人盪氣迴腸的歌詞「…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每天,我們五音貫耳,可是真正聽進去又聽見了什麼了呢?
《畢業生》把這首歌用在男主角達斯汀.霍夫曼面對家人親友的場景,一位大學畢業生,前途茫茫,整日無所是事,只能和老爸的朋友妻子沈浸在肉欲世界裡,周遭沒有人懂他,更糟的是,他自己也不懂自己。這首歌,寫出了人生孤寂的慘烈真相。
有人喜歡用熱鬧描寫孤寂,有人愛用清泠對照寂寞。藝術手法沒有高低之分,對比或共鳴都好,真正讓人在意的是特過某一手法所表達的意境能有多廣闊?
聽障人的世界,是一個隔離的世界,是一個多數人難以進入的世界,因而這個世界有強烈的私密和排他性,在這個基礎上建立的劇情也就充分運用了私密和排他特質來建構濃烈的男女情愛拔河遊戲。
法國導演Jacques Audiard自編自導的《唇語驚魂(Sur mes levres)》基本上是聽障女子的當代愛情故事。影史上不少知名的聽障角色,《唇》片的女主角艾曼妞.德芙(Emmanuelle Devos)既不像《悲憐上帝的女兒(Children of A Lesser God)》的金像獎影瑪莉.麥特琳(Marlee Matlin)那樣清純可人,也不像《走出寂靜(beyond Silence)》裡的席維.塔絲特那樣正直堅決地追尋藝術生命的成完,但是編導卻將她安排在憑本事和實力才能出頭的律師事務所裡工作當櫃台、總機兼秘書,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她的聰慧、韌性和毅力,她必需會算計,會鬥爭才能存活。
這麼平凡的外型,這麼平庸的身份,乍看之下是這麼完全不可愛的角色,卻以真性情演出了最具生命力的人性掙扎,徹底擺\脫了以往殘障主角電影的悲情傳統,為當代女性刻塑出一尊獨立自主的雕像。
因為她是聽障,所以朋友不多;因為她是聽障,所以總是有人不經意就把咖啡杯放在她桌上,一不小心就會打翻,濕污了她的文件,糟踏了她的工作;但是她能讀唇語,所以能夠知道提早閱\讀出別人私下的真心話,成為她克敵致勝的獨家武器,再加上她專心又用心,才能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在助聽器不時會突槌的困頓工作空間中,一步步爭取到自己的尊嚴與利益。
工作表現和職場鬥爭都必需算計,愛情其實也是可以算計的,艾曼妞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形象恰恰與她招募過來的幫手文森.卡索(Vincent Cassel)相異其趣,理論上而言是不可能相知相愛的。但是,文森是剛假釋出獄,必需定期向假釋官報到的受刑人,他粗魯,沒文化,做不來細緻文書,而且是靠謊言才找得到工作,他的封閉和自卑,不敢見天日的「生活」殘障,恰和艾曼妞的「生理」殘障,形成互補共生的生命體。這種平行的「殘障」結構,也才使得他們「同為天涯邊緣人」的愛情有了滋生的溫床。
更特別的是他們的愛情(或者說友情,或者說浮動的情欲)其實也是利益共生的結晶體,艾曼妞有理說不通的工作缺憾,文森用蠻力就輕易解決了;文森的住宿和工作,則是靠艾曼妞的機巧和特權來掩蓋\。
相信浪漫愛情的人,通常都會不屑,也質疑批判相互利用的愛情,事實上,文森也不相信這樣的愛情,所以一無所有的他只能用強暴回應艾曼妞,以為肉身慰藉就是最直接的回報,艾曼妞的逃躲抗拒,同樣也只是在說她雖然饑渴,卻不要這種速食的愛。
她們之間看似無解的愛情,因而轉而一個大彎,才有進一步的出口,文森需要她的唇語本事來解讀黑道老闆的搶錢行動,她則是徹夜守候屋頂,靠著「專業」來服務男友,同時也進行自己生命中最大的一場冒險,甚至最後還得以的細心的秘書「專業」找出鉅款,再靠「演技」來勇救情郎。
沒有觀眾會傻兮兮地相信這對濁世男女從此就過著快樂的情侶人生,他們的生活水平和人生價值,相距何只十萬八千里,爾虞我詐的伎倆一直在彼此的窺伺和剝削中輪迴,但是艾曼妞化險為夷的生命出軌記卻比《艾蜜莉的異想世界》多了三分紅塵滋味,明明是市儈十足的利益交換,卻讓人格外覺得可親可近,一切只因為艾曼妞沒有故做古靈精怪,而是實實在在地以能力和機巧旋乾轉坤,所以《艾蜜莉的世界》是讓人驚歎的精靈傳奇,《唇語驚魂》卻是讓人打心眼舒暢的肉身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