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嫦娥應悔偷靈藥

 

盧.貝松(Luc Besson)大概只用了百分之二的腦力,就拍成了《露西(Lucy)》,竟然就讓很多台灣人為之神魂顛倒,眾聲喧譁。不是台灣人太好騙了,就是集體嗑食了CPH4

《露西》的核心邏輯非常簡單:人類大腦潛能只開發了不過才百分之十(這句話是誰曾實證?),一旦開發到百分百,會如何呢?男主角Morgan Freeman說得好:「我也不知道(I have no idea)。」正因為前無古人,沒人知道究竟會如何?盧.貝松只要喊出了動人口號,其他細節就可自由發揮了。

 

盧.貝松曾在電影宣傳時強調CPH4是他自己發明的名詞,確有其物,但姑隱其名,那是婦女懷孕六週後會分泌出的一種分子物,雖然極微量,對嬰兒而言,威力卻大如原子彈,可以促進腦細胞增生,骨骼成長,但它不是藥物。

 

lucy010.jpg真的不是藥物嗎?他寫的電影劇本顯然沒替他自己的理論背書。《露西》中的CPH4已經提煉成功,而且製成了藥丸,它不是用來治病的管制藥品,而是黑道覬覦的「好貨」,於是先有走私交易,繼而有人浴血攔截,最後甚至不惜以重裝武力要消滅警察。至於CPH4究竟是誰生產的?既有此能力,難道只生產這四包嗎?欲知後事,請看《露西續集》。

 

是的,《露西》其實是部毒品電影。Scarlett Johansson飾演的露西就是因為CPH4滲透進了體內(但是外包塑膠袋並沒有破),才快速開發潛能,一覺醒來就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霹靂煞(Nikita)》這是盧.貝松1990年拍出的潛能開發電影,女毒蟲可以改造成職業殺手,坦白說,《露西》就是《霹靂煞》的進化版,差別在於Nikita為國家服務犧牲,Lucy則是為了自己與人類)

 

盧.貝松用了動人的「大腦開發」做包裝,外滲的核心概念卻是唯有透過吸食(暫且不論它是藥品或毒品?),人類才能衝破瓶頸與盲點,開發大腦極限,這究竟是「高明」抑或「危險」的論述?《藥命效應(Limitless)》至少還點出了藥物可以作奸犯科的事實,《露西》中的CPH4卻成了不折不扣的仙丹了,而且Lucy衝到了百分百之後,不但可以扮神做仙,點化猴子(重演米蓋朗基羅/Michelangelo在西斯汀教堂天頂所畫的「上帝創造亞當( Creación de Adám)」的一指輕觸),更可以隱身大化,逍遙自在駕馭電磁波傳送「I am everywhere」的簡訊(哈,那又是《雲端情人(Her)》的法國進化版了,Scarlett Johansson可以用聲音詮釋《雲端情人》,當然也可以用簡訊來指點《露西》中的眾生了)……對於毒癮中人,這些神奇事蹟又散播著什麼樣的啟示?

 

敘事線的單薄貧血,其實是《露西》避重就輕的藏拙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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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的理論基礎只靠Norman教授(Morgan Freeman飾演)一場欠缺實證的科學假設性演講,而且話音才落,實例就已誕生,表面上這是一氣呵成,讓人目不暇給的編劇策略,實際上卻只是盧.貝松耍弄的虛幻煙花,配上一堆充滿「暗示」及「催眠」效應的動物奇觀及人類文明紀錄,甚至逆轉紐約曼哈頓島上時代廣場的千萬年座標風情,這些噱頭確實都很能唬人,只不過,一閃即過的人類潛能畫面,卻也悄悄掀了盧.貝松的底:多少的人類潛力展示,只是一場魔術表演!電影,不就是人類文明的最大幻術嗎?而且,看戲的癡人誰會承認自己是傻子?

 

不過,盧.貝松還算是雄辯滔滔的魔術師,懂得駕馭一些玄理來唬人,例如:人類只有擁有(having),不想存在(being),玄到夠讓人腦筋打好幾個結,也參不透禪機;例如:宇宙太大,也太不可思議了,人類無法解讀宇宙之謎,於是只能用用人類能推理出來的度量衡,來「簡化」一切艱難的事物,這套邏輯與「無知才會引起毀滅,知識不會」的論述,難道沒有矛盾(可想而知,什麼叫知識?什麼又是無知?就註定會是一場各說各話,難有結論的辯論了)?

 

《露西》的最大「創意」就是凸顯「時間」才是宇宙最根本的計算單位,但是電影的時間也只是「橫向」移動的平面空間,只需「快轉」即可蒐尋蹤跡的線性運動,所有物件只要跑得夠快,凡夫俗子的肉眼就啥都看不見了;而且時間亦有盡頭,「太初有道,渾沌始生」的宇宙文明演進史最後也只能回溯到一個原生細胞,就難以為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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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節奏快速,娛樂效果極佳,乒乒乓乓的噱頭花招,讓人看了眼花撩亂(巴黎飛車戲,其實是盧.貝松的看家本領,固然拍得虎虎生風,不也似曾相識?),也就來不及思考。

例如,Lucy明明只開發了不到六成腦力,就能夠讓警察全數睡倒,也讓歹徒全數飄浮空中,動彈不得,就算大反派崔岷植號召廿五個兄弟,拿了火箭砲來攻堅,能力超強,可以自由來去古今,甚至扮起上帝的Lucy不是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擺平歹徒嗎?還需要法國警察來捨身救美嗎?她有必要吞食所有的CPH4來退敵嗎?(當然,或許是Lucy自知去日無多,也只能求自己的九轉丹成了。)

Lucy曾經明白對著只能站在一旁乾瞪眼,看她單手就擺平歹徒,完全使不上力的法國警探Amr Waked獻上輕輕一吻說:「你要陪著我,喚醒我的人性。」但是Amr Waked依舊像是無頭蒼蠅,無從介入,反倒是最後Lucy羽化,留下的那隻隨身碟,成為最爆笑,也最「人性化」的文明遺產了。

是的,《露西》只是部商業電影,能夠熱熱鬧鬧讓觀眾打發一個半小時的夏日時光,忘卻暑熱逼人,也就功德無量了,不必太計較其間隙漏,更不必因為《露西》曾經來台拍攝,因為片中出現大量的台北意像與國旗,甚至對白中還有「Made in Taiwan」或「晶華酒店」等置入包裝就歇斯底里地興奮莫名,卅年後,影迷願意回顧討論的盧.貝松傑作,還是他的《碧海藍天(Le Grand Bleu)》、《霹靂煞》和《終極追殺令(L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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