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不會偷人,就做不了好演員。」你同意嗎?
有的人一輩子演來演去都是演自己,有的人卻能演什麼就像什麼,梅蘭芳或者阪東玉三郎的旦角表演,讓女人都歎服!這樣的演員都是受人尊敬的。
但是很多演員都主張表演就是模彷,講得更白一點就是偷,就是會偷人。
英國影星米高.肯恩(Michael Caine)曾經在《論表演藝術》一文中說過:「當你要成爲一個人物的時候,你必須學會偷。偷你看見的一切東西……但是如果你要偷的話,只偷最好的。」
台灣影帝柯俊雄的演技堪稱翹楚,偷,也是他的本領,而且偷之有道。
柯俊雄的偷術工具是六0年代非常珍貴的八厘米攝影機。當年,能夠擁有這種機器的人都是有錢人,除了機器昂貴之外,底片還不能在台灣沖印,必需寄到國外給底片沖印廠,大約一個月之後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拍到了什麼。為了演什麼像什麼,他就自備了一個攝影機,到處取樣。
柯俊雄的戲路寬廣,生活經驗很重要,八厘米攝影機的幫助也很重要,那時為了要演好《再見阿郎》裡面那個基層苦力阿郎的德行,他就拿著攝影機到市場、地攤和工地去捕捉勤苦勞工的生活模樣,然後再和白景瑞一起看著畫面討論那種人的模樣最像阿郎,等到白景瑞都認可之後,他再開始有樣學樣,全面揣摩鏡頭下的那位勞工神情。《再見阿郎》裡面最動人的表演不是他嚼檳榔拚命開貨車的德性,而是他和張美瑤做愛後,跨坐在塌塌米上,吹著電風扇,一手掏著自己腋毛的德性,那種極其生活化的人性演技,活脫脫就是黑手勞工最不遮掩修飾的生活行徑了。
演憋三,他很行,扮英雄,他也很有一套,《英烈千秋》中的張自忠將軍一角打響了他在台灣影壇的巨星地位,從頭到尾一股英氣貫穿這個角色,舉手投足間都有儒將神采,與他平常的行為判若兩人,他是怎麼做到的。
答案,還是偷,還是從電影裡面偷,只是這回偷的是蔣介石。
原來,為了揣摩張自忠的神情,柯俊雄看了不少書,也找了不少將領餐敘,希望能夠找到模擬對象,可是看來看去都不對,後來找上了軍方的中國電影製片廠,大量觀賞了該廠從抗戰時期就累積的軍事紀錄片,終於找到了他要模彷的對象:蔣介石。
只要仔細看過《英烈千秋》的人都會覺得柯俊雄的詮釋器宇不凡,都會覺得似曾相識,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你拿蔣介石的軍人形象來對比,才會恍然大悟,原來,不論是穿軍服的馬上英姿,或是長袍馬掛的平民造型,都是以老蔣為本,所以才出落得如此神似。柯俊雄私下還說當年老蔣曾經連看了三次《英烈千秋》,每回都看得涕泗縱橫,但因老蔣有青光眼,蔣宋美齡不肯讓他多看,否則他一定會繼續看下去呢!
不管是偷苦力或偷老蔣,有模型可以參考都是幸福的,但是形似還不夠,神似則是要看演員的才情。
米高.肯恩在《教育麗塔(Educating Rita)》飾演一位酗酒的大學講師,從來沒有上過大學的他先要去揣摩大學講師的行爲模式,然後再回老家去尋找當年曾經一起在餐館打工的酒鬼老友,每天陪著他喝老酒,才赫然明白,以前演員一旦要演醉漢時總是腳步踉蹌,說話含混不清,可是真正的醉漢總是努力要好好去走路,而且說話清楚….總是要努力地要控制住自己。唯一的問題在於他很想,也只能控制自己的頭腦,可是渾身上下的肌肉全都鬆弛了,所以才會失控,才會看來滑稽。
米高.肯恩當年和導演席尼.傅利(Sidney J. Furie)合作《伊普克裏斯檔案(The Ipcress File)》時,電影中有一個屠夫角色,有人就建議他何不去找一個真正懂得切肉的屠夫,傅利的回答很有趣,他說:「如果我找到一個好演員,那我就找到一個真正的屠夫。如果我真的找了屠夫來演戲,攝影機一轉動,他渾身上下就全都僵住了。」
只有好演員才知道怎麼去偷人,演員跨過了那個偷人關卡,世界就遼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