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與秘扇:以女之名

看到《雪花與秘扇(Snow Flower and the Secret Fan)》開場的纏足畫面時,我就悄悄歎息一聲:「糟了,是要拍給老外看的華人風情嗎?」

 

看到飾演百合的李冰冰與飾演的雪花,時而用中文交談(清朝時分),時而以中英文對談時,我又悄悄歎息一聲:「老外聽不出語言的岐異,分不出華人與韓人的差異,這樣的異國風情組合,真的能確保商業市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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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穎導演的《雪花與秘扇》一路就讓我帶著疑問與歎息,看完全片,確信王穎的處理手法既不能滿足歐美人士的東方窺秘情意結,亦不能讓華人宣洩性別苦悶與傳統悲情,新意無多,兩頭不搭,還真是白忙一場。

《雪花與秘扇》的核心趣味在於百合與雪花之間,有著生生世世不離不棄的「老同」關係: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人,在媒人婆牽線與神佛見証下,義結老同(等於是義結金蘭),一生相互扶持照顧,甚至還會發展出只有彼此能懂的女書,在男性沙文世界中,以女性的特有方式秘密通訊。

 

我無意批判文化習俗的養成方式,但是《雪花與秘扇》的戲劇矛盾之一就在於媒妁之言的傳統婚姻,備受詬病,婦人的幸與不幸全靠運氣,別無自主空間,既然如此,媒人牽線的老同姐妹,又如何保証彼此就能性情相投?只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合,就能培養出生死不離的情誼?生辰相同,實多運氣成份,把命運或幸福訴諸運氣,其實與靠媒妁之言決定的盲婚,相距不遠,人生真要能推心置腹,非得有相當共識,否則難以臻及,偏偏王穎無法細述百合與雪花如何相看對眼,相處投緣,他以極其簡化的邏輯,帶出她們彼此都纏了足,都想因此嫁個好夫婿,就在媒人牽線下結成了老同,好像有此「符號」,就得著了綿長幸福,殊不知卻又落入了另一個「盲婚」的框架之中了。secretfan10.jpg

 

當然,《雪花與秘扇》在介紹老同之際,也不忘介紹女書文化,但是忘了交代在那個不讓女人讀書識字的年代,只把女性當成勞務或者生產工具的年代裡,她們又如何從容優閒地練起了女書呢?(我並非質疑民俗傳統的可能性,只是懊惱於王穎未能在識字書寫等細節上,堆砌更多兩人相濡以沫的血肉,創造更動人的戲劇力量。)

 

儀式或者符號,可以做為一種文化背書,但是內涵密碼,才是撼動人心的關鍵所在,《雪花與秘扇》只有符號,沒有內涵,因此只得著形貌,全無靈氣了。secretfan03.jpg

 

《雪花與秘扇》的戲劇矛盾之二則在於語言的真誠,在歐美人士眼中,華人與韓人差別不大,都是黃皮膚黃臉孔,更別說彼此說的語言(不論是華語或韓語)究竟有何不同,但是聽得懂其間落差的我們,就能分辨出清朝的雪花是找人配音的,當代的雪花雖然給了高麗後裔的家世,讓她的怪腔華語有了自嘲的空間,亦讓她得能在華語世界中一逕講起英文,語言的錯亂(清朝時節,不應是講湖南方言,才更貼切雪花與百合的出身環境嗎?)導致戲劇情感隨之錯焦,導致互動情懷渾似做戲,不真,就不動人了(如果不是找全智賢來飾演雪花,再找一位能夠自然說唸華語的演員,或許我們的耳朵就不會那麼挑剔了,偏偏,我們的呼籲選項,並不符合好萊塢製片的商業估量,畢竟多一位全智賢,或許感興趣的市場就更能擴及東北亞及東南亞,而非單純的華人市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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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的忍讓與犧牲是全片的主軸,清朝的她,深怕屠夫夫婿的身份累及百合的富人家世,所以偽詞修書,斷了百合殘念;當代的她,則是怕羈絆住前塵似錦的百合,所以決定遠嫁澳洲。同樣地,百合在戰亂前夕依舊要去探視老同,百合在會考時故意填上雪花之名,諸多作為皆是癡,問題在於全片欠缺更細緻的角色心理與情節鋪排,讓癡情得著合理的伸展,欠缺內在邏輯的論述,就讓全片的符號效應益形空洞了(著清裝的雪花與百合,坐在黃浦江頭的場景,看似有今昔對比的趣味,卻是蒼白曖昧,很難提煉出菁華情誼的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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