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台北,選擇了五星級飯店下榻,你不是商務旅客,就是純粹走馬看花的觀光客。
《霓虹心(Miss Kicki)》中的女主角Kicki(由裴妮娜.歐葛斯特/Pernilla August飾演),遠從瑞典帶著兒子Viktor(由路威格.帕梅爾/Ludwig Palmell飾演),來到台北,穿過熱鬧繁華的台北東區,卻來到巷弄裡一家小旅館,那是一家用著鮮豔的霓虹燈招牌,召喚著過往客人休息或住宿的賓館。
Kicki年過半百了,有一位即將成年的兒子Viktor,但是她在情海浪遊多年,夫妻仳離,母子分居,習慣離群索居的Kicki,心頭卻依舊渴望著愛情,面對著曾志偉飾演的網路情人,透過電腦視訊祝賀她生日快樂,並且展現台北101大樓的遠眺景觀時,邀請她隨時來訪時,她怦然動心了。
《霓虹心》的廣告詞上標榜著:「愛情,可以帶你走多遠?」Kicki從瑞典飛到了台北,她的行動充分說明了她的熱情能量。但是她下榻小賓館的選擇,欣然於房間不新不大的擺設格局,一方面暴露了她不寬裕的經濟情況,另一方面則透露著她可能想要以不同的視野來認識台北或者台灣。
我錯了。
小賓館的老闆(由阿Ken/林暐恆飾演)英語很溜,面對Kicki北歐腔的英語,溝通毫無困難,台北的國際化就在阿Ken身上得著非常浪漫的投射:即使是陌生人來到陌生的城市,一點都不陌生。
行銷台北,或許正是台北電影委員會大力支持瑞典華裔導演劉漢威拍攝《霓虹心》的始意,但是從小賓館切入的起手勢,像極了一場美麗的煙霧,若有情趣,卻讓人莫名所以。Kicki對巷弄裡的台北,並沒有太多的好奇,阿Ken固然是她認識台北的門窗,更多時候卻也只是陪她打發無聊時光的陌生朋友,可以喝酒、聊天、跳舞,平凡的商務關係可以發展出這麼多的友情內容,台北的友善力量,形成了帶動劇情的推手助力。
只不過,Kicki志不在台北,她對台北的憧憬,不在城市,而在陌生的網路情郎。
不惜千里跋涉,只為見君一面。但是Kicki卻臨陣忐忑了,她沒有以網路郵件告知情郎:「我來台北見你了。」亦不想告知:「我到了台北了。」Kicki選擇了直接殺到曾志偉的內湖辦公室,想要給他意外的驚喜(這意謂著他們並非網路上莫名相識認識的網友,以前或有商務往來,或者曾有動心的地下情,才會擁有情郎的辦公室或者住家地址),但是她卻臨陣退縮了,原本有如火山即將爆發的熱情,何以臨時就冰封了呢?她可以躲在電梯旁,偷窺著談笑風生的曾志偉,或許是嫌自己太魯莽了,或許是對洋華之戀,充滿疑惑,怕人多口雜,對方尷尬;但是為何她可以獨闖空曠辦公室(員工都旅遊去了),卻不敢敲響曾志偉的辦公室大門?Kicki的怯懦,模糊了她的愛情,更模糊了她的個性:她不就是因為敢於追求愛情,所以放棄了婚姻,疏離了兒子?忐忑如初戀少女的她,放棄了可以面對面的獨處機會,何以又敢於直接登門,殺到曾志偉家中?愛情固然可能讓人迷亂,但是《霓虹心》臨愛猶疑的腳步,其實才是混亂的主因。
愛情上找不到歸依的Kicki開始只能閒逛台北,從101到東區,她不曾在巷弄中看到另類的台北,卻還是依循著旅客必經的景點路線,逐一穿越檢視,讓《霓虹心》還是無可避免地成為一部觀光風景片,更關鍵的是劉漢威並不能從台北風景中找到襯映Kicki落寞心境的連結符號,不像《愛情不必翻譯(Lost in Translation)》那般找到語言隔離,無法溝通的文化高牆,甚至她還會接受曾志偉給的紅包,帶著Viktor去了日月潭旅遊,錢,模糊了愛情,更醜化了愛情。
劉漢威理解的中年男女的愛情其實是有口無心,只能想像,無法行動的,於是他試圖把台北的解碼工程交給小男生Viktor來執行,Viktor行走於巷弄裡,因為問路而認識了黃河飾演的弟弟,開始了偷機車,大街小巷跑,因而有了飛碟屋或者大橋下的非傳統旅遊景點,然而這些選擇,同樣只是走馬燈式的風景片而已,有些另類,有些新潮,卻看不出任何的故事情節,一切只有姿態,少了動人的力量。
霓虹燈或許明亮,卻空洞,無法定義,亦無從觸摸,《霓虹心》想要從小人物的愛情與友情,重新書寫台北的國際性格,坦白說,連明亮的境界都達不到,反而像是霓虹燈下的幽暗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