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講蒙古話,是天經地義的事,戈壁沙漠的土匪如果講英語,你會當笑話看?還是不求甚解?如果他們說的是法語,或是說廣東話,你覺得怎麼樣?
看完《鳳凰號》,你或許就會明白老外是用什麼的心情和耳朵來欣賞華人電影了。
《鳳凰號》描寫美國石油公司到外蒙古去挖油礦,一無所獲後,決定封井撤守,但是撤守專機途中遇上砂塵暴,墜毀戈壁沙漠,生還機員要想辦法自力救濟,他們的出路是改組飛機,卻在組裝過程中意外撞見了戈壁強盜。
戈壁位處中國境內,想當然爾,這批蒙頭騎駱駝的戈壁大?就是中國人,理當講中國話,電影中,這群戈壁大盜的對白不到五句,可是一開口,就讓我狂笑到不行。
會在戈壁混的中國人應該講什麼話?這是個好問題。不管是蒙古語、陝北話或西域語,那一種話,對我而言,應當就是鴨子聽雷,根本聽不懂,可是,為什麼我會狂笑?因為他們說的是廣東話:「?嗨賓個(你是誰)?」
廣東人跑到戈壁做大盜??有冇搞錯?這樣的笑話,全球六十億人只中大概只有十三億人口聽得出其中的趣味與荒謬,好萊塢聽不懂的,但是就算聽得懂,就算知道穿幫突了槌,雙手一攤:「So what ?!」
是的,So what?!你只要到紐約曼哈頓的華埠或是皇后區的法拉盛走一趟,你多數能夠聽到的華語就只有一種:廣東話。好萊塢影人多數認識的華裔工作者也是廣東人,他們對於華語的認識有限,所有的南腔北調對於他們的耳朵而言都還只是一個調,這就是為什麼華人觀眾聽起周潤發和楊紫瓊捲起舌頭講北京話就是彆扭,但對老外一點沒差,彆扭不彆扭,他們都要靠英文字幕才能明白究竟大俠們在說什麼。
就像我們的耳朵最多也只能大致知道美式英語和英式英語是不同的,知道黑人英語和白人英語也是不同的,但是不同在那裡?如何區分?老兄,你就別整人了,不過是娛樂一場,耳朵那麼尖,那麼挑剔做什麼?
每一回,梅莉.史翠普飾演新角色,又學起新方言,換起新腔調演戲時,媒體都會誇讚她好敬業,好精彩,她做了演員的本份,問題是她的知音在那裡?除了抄抄資料的媒體外,台灣有沒有一百人可以清楚分辨她講的英語到底有那裡不一樣?除了深諳語音和戲劇的外文系教授之外,誰又能明白她得花多少力氣才能矯正嘴型,以最嫻熟地語氣和表情駕馭新語言,傳達出感人至深的戲劇情感呢?
習焉不察,其實是我們多數人的毛病,反正看外國片有字幕看就好了,大致差不多就夠了,所以呢,「大長今」感人,只是李英愛的外貌加上台灣配音員的聲音,和九彎十八拐的宮庭劇情就讓我們目不轉睛,李英愛的語言魅力,我們多數都忽略了,就算是她本人配音,不懂韓文的我們,真的不知所云,只能看著字幕揣想她的偉大人格和多耑命運。
2004年電視金鐘獎的最佳男主角獎為了張晨光的台語講得標不標準而起了爭議,張晨光的台語是半路出家學的,不夠道地是真的,要演本省掛黑道老大,是不夠百分之百地準確,不符合大家的既定印像(可是誰又規定本省掛黑道老大的台語就一定要有標準的河洛腔,浮上台面的那些老大們,誰不是各有一己怪腔?)問題就在於他是不是自如地運用這樣的語言,傳達出角色的精神,壞就要讓你不寒而慄,好就要讓你疼惜有加?能夠引人入戲是演員的基本責任,至於藝術成就的高低,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語言的問題,有許多層面可以探討,《鳳凰號》的戈壁大盜講廣東話當然是考據不夠翔實的結果,也可能是好萊塢就近取材找了廣東移民後裔蒙頭來演的關係(反正都看不到臉,講的話又都是大家熟知的華語),至於會不會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坦白說,這根本不是這部商業電影的目的,更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我們的尖聲驚笑,對他們而言,還真的有點小題大做的神經病呢。
但從語言的失誤現象,我又想起了最近接二連三看了許多大陸生產的經典洋片dvd,有些我聽得懂的英語片,明顯地出現錯譯、漏譯和亂譯的現象,有的則是不知所云地中文排列方式譯介對白,有的錯,翻譯的人不知道是錯,有的錯,則翻譯人隨便交差了事的結果,如果我們看著奇差無比的外語翻譯來解讀一部電影,會不會也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呢?
如何正確閱讀一部電影?不懂日本話的我們,不是多數都要仰賴中文翻譯嗎?我們對押井守的認識,對《攻殼機動隊》的狂戀,是來自你的心領神會?還是被翻譯家的手給誤導了呢?你會不會和我一樣開始淌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