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機:人性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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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被欲望踐踏得扭曲變形,正是《美人心機》最無情的論述。

追求榮華富貴是人性,但是貪戀榮華富貴,不惜踐踏尊嚴,卻又是另一種更可怕的人性。

賈斯汀‧喬維克 ( Justin Chadwick )執導的《美人心機(The Other Boleyn Girl)》中用了幾計簡單又直接的論述,乾淨俐落地表現出人性被欲望踐踏的可能性,讓人看了難免心驚又心酸:

一,舅舅以外甥女做誘餌,換取國王歡心;

二,老爸要女兒犧牲婚姻,解決沈重債務;

三,姐姐為了保住后冠,不惜向弟弟求種;

四,丈夫為了爵位財富,不惜自戴綠帽;

五,君王一夕臨幸,已婚妹妹甘願暗結珠胎。

如果不登上富貴名利船,這一家人的生活或許清淡無奇,卻可以安享清風明月;一旦上了船,才發現回頭無岸,根本無法跳船,只能憂心忡忡,忐忑難安地接受命運風暴。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自創「好了歌」描述人性情愛的愛常,一句「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看似站在大男人的立場,指責了女人的善變,然而宏觀來看,愛情的脆弱,其實無關性別,《美人心機》就因為「上下交征利」,所以「家危矣」,「人亦危矣」(孟子梁惠王篇寫的是:「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他們的榮華富貴全繫乎生殖器的結盟關係,一旦高潮散逝,恩情轉薄,一切就泡湯了。

《美人心機》好看的地方在於前半段的機心懸吊,以及後半段無力迴天的焦燥難安。懸吊的唯一目的就是引君王上鈎,焦燥的唯一理由則是君王急著脫鈎,一上一下之間,人性嘴臉畢露無疑,最慘的就是明明同為一家人,口口聲聲為了家族好,貪戀在意的卻全是一己之私,富貴之際,看似雨露均霑,其實卻是爭寵唯恐落人之後,得道就怕別人分享;落難之時,看似只有一人人頭落地,其實卻是覆巢之下,全係裂卵。家人本應是生命個體最可靠的血脈依靠,卻在富貴利害的誘惑下,就可以彼此傾軋出賣,這麼尖銳又暗澀的人性寫真,因而成了《美人心機》最絕望的人性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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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心機》的海報及劇情都集中在由娜塔莉.波曼(Natalie Portma)飾演的安妮和由史嘉蕾.喬韓森(Scarlett Johansson)飾演的瑪莉身上,但是真正矛盾的戲份卻是在克莉絲汀.史考特.湯瑪斯(Kristin Scott Thomas)的母親身上。在男性為尊的十七世紀社會中,眼見弟弟和丈夫拿自己的女兒獻祭天子,她就算不屑也不以為然,卻也只能默默承受,珍妮姐妹後來不擇手段攀附天子,正因為「母親嫁了個軟弱丈夫」,所以只能犧牲女兒,眼見家人都陷於名利漩渦中,心中所有的委屈與不滿,最後就在亨利登門尋歡之際爆發,成了面對霸道君王唯一敢於「理直氣壯」抗爭的精彩好戲。

亨利對瑪莉是始亂終棄,轉而迷戀珍妮,卻被吊胃口吊得魂不守舍,就在睪固酮高漲之際,直接登門要人,追問母親說:「妳女兒呢?」克莉絲汀於是挺身而出反問天子:「那一位?」

這句話其實既銳利又有膽識,既使天威難測,也難以質疑據理力陳的母性,畢竟她真的是有兩位女兒,雖然先後蒙天子青睞,但是始亂終棄之痛,也只有透過「那一位?」這句話,委婉表達,天子已經先糟踏了一位女兒,如今又要如何來面對第二個女兒嗎?天子就算完全不必在乎丈母娘的臉色,卻也很難迴避意在言外的棉裡針,更不會在索求未遂之前,就暴怒翻臉。

問題在於面對驕陽,花樹草木最後還是全都只能低首,所有的抗爭與嘲諷都是無力的,這位母親無能改變歷史與命運,唯一揚眉抗聲的吶喊,就算再有尊嚴,也只能在宮廷四壁軟弱迴盪,無力墜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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