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只是背景,愛情世界的機關算盡,才是《美人心機》的趣味所在。
簡單,可以使複雜的歷史恩怨呈現明白輪廓;簡單,卻也可以使稜角鮮明的歷史人物變得膚淺庸俗。
英國國王亨利八世曾經娶過六位妻子,其中兩位名叫安妮的王后都遭逢了極悲情的下場,第一位安妮王后只在位三年不到,就被推上了斷頭台,但是她所生的女兒伊莉莎白後來卻繼位成了女王,歷史的荒謬與弔詭提供了影視創作極佳的題材,英國影人曾在1969年拍過《安妮的一千天(Anne of the Thousand Days)》,2008年則由Justin Chadwick拍出了《美人心機(The Other Boleyn Girl)》,雖然劇情無意詮釋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但是若隱若現的歷史背景,卻已足以讓只熟悉《伊莉莎白》與《伊莉莎白:輝煌年代》的年輕影迷有機會了解英國鐸德王朝的前傳。
一如片名指涉,《美人心機》好看的地方其實在於美人,在於心機。只是淺顯明白的片名幾乎把劇情旨趣一語道破,也著實是太精準又太無奈的結果:美人看似風光,卻只是迎合男人欲望的傀儡;美人看似機靈精敏,卻也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封建王朝中,國王喜怒攸關家族福祉,迎合國王,討好天子成為唯一的生存之道,《美人心機》以王后生下死胎開場,國王亨利八世(由艾瑞克.班納/Eric Bana飾演)悵然若失,David Morrissey飾演的諾福克公爵於是找上姐夫,試圖靠安妮與瑪莉兩位外甥女的姿色,迎合國王歡心,祈願「一朝選在君王側,從此君王不早朝」,以生殖器的歡娛換取榮華富貴。
前提確定後,《美人心機》就進入了通俗劇的範疇,率先上陣的安妮(由娜塔莉.波曼/Natalie Portman飾演),電波流轉,魅力四射,果然讓國王動了心,但是天算不如人算,國王意外墜馬,反而讓奉派伺候國王的瑪莉(由史嘉蕾.喬韓森/Scarlett Johansson飾演),有了「近水樓台」的親近機會。問題在於瑪莉已有婚配,而且安妮個性外放好強,一直認為自己比含蓄內歛的妹妹瑪莉更有資格討得國王歡心,於是劇情轉入了「道德/愛情/名利」的三重爭鬥中,另外加進了姐妹爭寵的複雜心機。
《美人心機》中出現的角色都是史書有載的真實人物,即使想要加油添醋,也不能離譜太多,關鍵在於詮釋的角度,根據Philippa Gregory原著小說改編的《美人心機》選擇的就是通俗易懂的男女偷情心理學:越是得不到,心裡越是想;一旦到手得逞,就意興闌珊了。安妮誘惑亨利的欲擒故縱固然有趣,亨利色欲薰心的不計代價固然讓人鄙夷,卻也是全片最重要的愛情通俗劇論述,是的,通俗劇讓電影有了戲劇火花,通俗劇的框架卻也窄化了全片的格局。
歷史上的亨利八世是一位雄才豪情,卻也好色貪腥的君王,《美人心機》避開了雄才偉略的論述,只側重他小頭蠢動的好色情懷,刻意製造的戲劇高潮(瑪莉產子時,亦是亨利求歡時),加上艾瑞克.班納的表演太過直率輕浮,使得原本還有一絲絲的浪漫情懷,瞬間都轉化成為赤裸裸的欲望交易,除了扼腕傷感的歎息之外,再無咀嚼回味的空間,美人心機自然也就與白費心機畫上了等號。
歡情正濃,就有山盟海誓,就是「滿城春色宮牆柳」,一旦「東風惡,歡情薄」,那就不只是「一懷愁緒,幾年離索」,可能是「抄家滅族,身首異處」了,宋朝詞人陸游所填的『釵頭鳳』可以用來詮釋《美人心機》中的美人處境。
劉雪庵名曲「飄零的落花」中所歌詠的「想當日梢頭獨佔一枝春,嫩綠嫣紅何等媚人,不幸攀折慘遭無情手,未隨流水轉墮風塵」傷感情歌,卻也相當貼切來詮釋圍繞著花心天子身旁的美人宿命,因為《美人心機》的本質就是一齣利欲薰心與薄倖負心相映照的男歡女愛通俗劇。